《情深逢时》作者:苏楼洛   文案:   【本文食用说明】   本文背景架空,同性可婚,先婚后爱,并且多数设定与当前社会现状以及种种规则严重冲突,极易产生观感不适,慎入。   结婚前,温轻寒对时清秋说,我没有时间去认识太多的人,了解一番还要费时费力。不如你我在一起,知根知底,省时省力。   这是一个暗恋终成的故事。   七年如昔,情深终归逢时。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轻寒、时清秋 ┃ 配角:简意之、付安然   作品简评:   温轻寒暗恋了时清秋七年,她看着时清秋倾心付出的一段感情从起始到覆灭,又看着时清秋心灰意冷之下投身演艺圈。七年后,她以最亲近的朋友相互扶持之名与时清秋结婚,隐藏多年的情意终于得以名正言顺地表露,情深终归逢时。 作者字里行间的情感描述犹如涓涓细流润人心扉,将一份历经时光而不磨灭的感情在读者面前展现得细腻而深沉,令人无法抗拒之余更不得不细细品味其中那一点一滴深入骨髓的情意。 第1章   有些时候,许多年前的只言片语总是言犹在耳,可你却将那时的情景和情绪都忘得不剩一二,只记得你曾发生过。   即使你记得那时的许愿,记得那时的郑重,可是放在如今,那又如何呢?你连她笑起时眼底藏有几分笑意,都记不清了。   甚至你的父母,你的朋友,她们都还在你面前小心翼翼不敢提起,生怕你听进了一个字。可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你已经记不真切了。   因为回想过太多次,那个人曾经无比清晰的轮廓随着岁月的脚步逐渐地模糊起来,你已经想不起她的模样了。   空气里有些沉闷,时清秋左手将自己滑落身前的长发挽到耳后,右手执笔,微低头在面前摆放的纸张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身边的人似乎也同一时间完成,两个人一同收笔。   “好,恭喜二位。稍等一会儿就好,我去打印一下证件。”婚姻登记处的办事员满面笑容,收起了两人面前的纸张匆匆转身离开。   时清秋侧脸的线条在身边人的眼中依旧是那样完美,两瓣浅色的唇微微抿紧,面容沉静温和。如同外界评价那般,温良以极,美丽摄人,在戏外从未有人在她的眼中见过异常激烈的情绪,永远都如同清风一般和煦。   温轻寒的唇角上扬着细微的弧度,凝眸去看时清秋,细瘦纤长的手指抬起想要握住些什么,最终还是落了下来,淡色的唇抿成了一条线,始终没有开口。   走出民政局门口时,阳光正盛。   时清秋站在台阶最高处,迎着日光打开那本红色的证件,入眼的便是温轻寒与她的免冠照,两个人都是那样的神色,宁静淡然。   从这一刻起,她们被写进了彼此的生命里。   “我们结婚了。”温轻寒远眺着行色匆匆的人群,声音跟平常一样轻淡,就仿佛是在跟时清秋说,今天天气还不错。   “嗯,我们结婚了。”时清秋的唇边终于还是应景地浮起一抹笑,心头的烦躁不安缓慢地被这阳光寸寸吞噬,不剩一分。   她还在等什么呢?等一个早就不会再有的结果,还是等一个不会再出现的人?从她答应温轻寒要结婚的那一秒起,她就等不回来了。   况且这个念头也只是在方才掠过她的脑海罢了,若不是答应了温轻寒结婚,恐怕她很长时间都不会想起那段往事。   她记得温轻寒说:“我没有时间去认识太多的人,了解一番还要费时费力。不如你我在一起,知根知底,省时省力。”   她记得温轻寒说:“清秋,我们结婚吧。”   她也记得,她没有力气去跟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再去相处,再去相知,所以她说:“好,我们结婚。”   被灿烂的日光闪了眼,时清秋收回目光不再回想,扭头去看温轻寒,恰好碰上同时转头过来,薄唇浅扬的温轻寒,只听温轻寒道:“清秋,如果现在后悔的话也暂时不能离婚,刚结婚就离婚,我们会上头条的。”   “我像是后悔的样子么?”时清秋淡淡笑道,“就像你说的一样,知根知底,省时省力,再好不过。”   还有谁比温轻寒更与她相配的呢?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知道她的过去,也明白她的苦楚。她们之间,就连名字都相配。   二十五年前,温家和时家两个婴儿在同一天呱呱落地。彼时正值深秋时节,两家父母又是多年好友,便循着先人的做法,将这两个孩子的人生系在了一起。   清秋,轻寒。   深秋,微寒。   温轻寒看见时清秋的眼中并无笑意,就似往常一般的平静祥和,她心间便再无喜悦。时清秋并不快乐,至少到此刻为止,她都没有感受到时清秋因为结婚而开怀。   她在奢望什么,莫非是在奢望自己能取代时清秋惦念着的那个人么?   温轻寒移开目光不再看时清秋,她的模样云淡风轻,面上是生人勿近的漠然,本就淡的声音此刻又冷了些,“走吧,再耽搁下去就把记者招来了。”   以她的身份自然不必担心这些,可时清秋不同,她们是结婚了,但她们没有商量过要把这件事公开。尤其是,当红影星时清秋的婚事。   时清秋上了温轻寒的车才把墨镜摘下,静静望着窗外徐徐后退的道路,她的思绪逐渐飘远。   她觉得很奇怪,她跟温轻寒都不是多话的人,可她们竟然相安无事地相处了这么多年。她跟温轻寒之间的关系算不上过于亲密的朋友,可她们却又是陪伴对方最久的人。   她后来遇见的人有与她更为亲近的,也有与她性情相投的,更有来了又走的。甚至于,有些人已经离开了,而与她不亲不疏的温轻寒仍旧在她身边。   她们从来没有过于亲近,也从来没有离开对方。   “去哪里?公司,还是录节目?”   温轻寒的声音悠悠飘来,时清秋回了神,望向车子正在行进的前方,说道:“送我去我们大学门口,我有点事情,一会儿我自己回去。”   车里很安静,很快便响起了温轻寒简洁的答应:“嗯。”   车速平稳,毫无异常,时清秋没有看到在她说出要去的地方之后,温轻寒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显然更用力了些,指尖泛白。   温轻寒从不去多问时清秋,不该问的不问,该问的也从不开口。曾经以她们之间的关系,她没有资格去问,如今结了婚,更不需再问。   车子在政法大学附近缓慢停下,时清秋刚戴上墨镜下了车,车子便扬长而去,没有多一秒钟的停留,潇洒得就像她们之间只是出租车与乘客之间这样萍水相逢的联系。   时清秋唇角有一丝自嘲的笑,随即敛了神色,步伐悠然地走进校门。   这里的景色跟七年前一样,这里的学生也与七年前那一批相似,路过的女生们聚在一起讨论化妆品和影视,而男生们则是讨论着体育与女生。   不同的是,她再也不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在她的印象中,曾经住过的女生宿舍前面有一片桃林,每到桃花盛开的季节,总是有许多热衷于拍照的女生以桃花为景,将自己的美好姿态留在手机里。   大约是气温稍高的原因,桃林里少有学生,时清秋沿着林中小路缓步前行,直到将近亭子的地方才终于停下。   她前面那棵桃树上的桃花灼灼盛放着,跟记忆中一样芬芳艳丽,仿佛仍是七年前的那些花儿。   桃林外隐约有人声传来,她只摘下墨镜,淡淡一笑后低声道:“祁悦,我结婚了。”   在时清秋身后的小路入口,一道如挺拔翠竹般的修长人影静静站在那里,眸若寒星,唇色浅淡。   温轻寒便如此默然而立,不再上前半步。 第一章 信息量很足,注意细节的同时别看错,么么哒   多给我留言噢^_^ 第2章   时清秋的日常是非常繁忙的,从大学时期被经纪人潘嘉雯选中之后她便踏进了娱乐圈,到如今已经有将近六年。   她年纪不大,但凭借着自身的优秀条件,再加上天赋也高,这两年更是出了不少经典作品,获得的奖项也从一开始的最佳女配角拿到了现在的最佳女主角。   在刚刚跟温轻寒登记结婚的第二天清晨,时清秋就带着助理前往了C市拍戏。   她与温轻寒的结婚是一场有计划的意外,且这场意外并不会影响到她们两个人的工作。   听起来有些心酸,但她们之间没有人开口去提过她们应该像别人一样,与双方父母一起拟定婚礼日期,拟定宾客名单,准备喜糖等等一系列寻常人结婚应有的步骤。   她们的关系还像从前一样如同永远沸腾不起来的温水,她们的婚姻不过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去往机场的车上,时清秋刷完微博将手机递给助理杨晓,刚想要接过她手里递来的牛奶和面包,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把手机拿了回来。   “时姐,怎么了?”杨晓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拿着牛奶,疑惑不解。   “没什么,我再打个电话,快登机了,下车没时间打。”时清秋笑笑,低头在通讯录里找到温轻寒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她以为这个点的温轻寒应该还在睡觉,谁知电话很快便接通,那边传来一声低沉轻悦的“嗯?”之后,时清秋问:“起这么早?”   “嗯,今天有个案子开庭。”   温轻寒说话一向都是这么简洁,在时清秋的记忆里,温轻寒极少像同龄人那样活跃,就连普通人寻常开开玩笑,温轻寒也开得极为正经。现在回想起来,倒是有些别样的趣味。   “轻寒,我去外地拍戏,剩下的戏份不多,大概一个周再多两三天,拍完就杀青。”时清秋拧紧了眉,对这样的报备工作有些细微的不习惯。   父母知道她的工作,而且也多年如此,自然已经习惯了她的公众人物身份,并不需要事事报备。她现在选择主动跟温轻寒说,则是想到了她们的关系,既然决定了要在一起生活,至少要慢慢开始改变一些东西。   寻常爱人之间,不是应该相互告知行程么?   爱人?时清秋轻轻笑了一声,她们之间本就不寻常。   “嗯。”温轻寒又是嗯了一声,随即像是想到自己太过冷淡,又补了一句:“注意休息,别忘了吃饭。”   还能说什么,也就这些了吧。难不成可以开玩笑似的嘱咐一句,记得给我打电话?   时清秋道:“知道了。”   往时可以再聊聊工作,聊聊儿时,哪怕并不热切,总也是个话题。如今被更亲密的关系套在一起之后反而再也找不到话头了,也不知是喜是悲。   时清秋正要挂电话的时候,温轻寒在那边淡淡说了句:“清秋,回来之前告诉我,我去接你。”   温轻寒以前也曾经去接过她,也是这么平淡的语气提起,时清秋没有多想就答应下来:“好,那我过几天再给你打电话。”   一句话便决定了这几天的联系并不频繁。   助理杨晓接过时清秋又一次递过来的手机,把面包放在牛奶上面一并递去,随口问了一句:“时姐有男朋友了么?还是女朋友?”   往时少见时清秋跟什么人报备,也难怪会有些好奇,况且时清秋名气又这样大,身为助理的杨晓即便跟着她久了,有时候也难免八卦起来。   “为什么这么问?我有哪里看起来像是谈恋爱的样子么?”时清秋将吸管插进牛奶盒子里,打开面包包装后咬了一口。   杨晓坐近一点,低着声暧昧道:“那你刚刚是在跟谁报备行程?连时间都交代得清清楚楚,而且也没听见你叫‘爸妈’或者别的什么称呼啊。”   时清秋吸了一口牛奶后忍俊不禁,把面包往膝盖一放,伸手去推了一下杨晓的脑门,笑道:“小丫头片子,整天关注点什么不好,学狗仔队来关注我的隐私了?”   杨晓吐了吐舌头,往后一靠坐好,嘻嘻一笑,“哪有?我就是随口一问,好奇嘛,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她跟了时清秋也有一年多了,哪有这么拎不清?好奇是一回事,那些狗仔队们找新闻又是另一回事,哪能相提并论的?   不过这也就是时清秋脾气好,换了别人,她哪里敢这样去问?想到这里便不再纠结,如果真的是恋人,总会有想要公开的一天。   没等杨晓安慰完自己,时清秋便敛了笑,抿了抿唇道:“刚才不是男朋友也不是女朋友,普通朋友而已,你之前见过的,她来接过我。”   “噢,是那个冰块脸啊……”杨晓撇了撇嘴,一副失望的样子。是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来找过时清秋,那个人看起来什么都好,就是太高冷了。   时清秋再不多话,默默喝着牛奶,看向窗外。   车子正在拐进机场的停车场,时清秋自嘲地弯起唇角,她怎么会以为下了车没时间打那个电话呢?跟温轻寒之间的电话联系,从来不需要太多时间,你一问我一答,再简单也再迅速不过了。   过了安检之后登机,时清秋跟杨晓坐在相邻的位子。   时清秋恰好坐在窗口,杨晓在看杂志,她无所事事便一手撑着侧脸看向白云环绕的外景。   她安静时总会想些事情来打发时间,因为刚刚登记结婚不久,所以如今,她满心都是那段尘封的往事。   祁悦,那段记忆的名字叫祁悦。   时清秋第一次见到祁悦,是在大一入学时的军训。刚刚接触新环境而沉默寡言的时清秋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女孩子,栗色的直长发,清秀阳光的容颜,仿佛不会有任何事情能够让她忧愁。   她对许多人笑脸相迎,她被许多人评价开朗活泼。就连时清秋的目光都忍不住放在她的身上,时而会望着她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爱笑的女孩子?   时清秋以为她的大学生活仍旧平淡无波,但她怎么都料不到,终于有一天,那悦耳的笑声穿透她筑起的透明玻璃,强势地进入了她的世界。   “你好,我叫祁悦,你叫什么名字?”   时清秋觉得自己或许会永远都记得那个笑容,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没有办法再从祁悦的身边逃开半步,也有可能是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逃开。   “我叫时清秋。”   那时的时清秋很轻易地被祁悦吸引,大约是因为生命里的笑声太少了,而祁悦弥补了这些念想。祁悦的一颦一笑都有阳光的暖意,让时清秋的唇角也常见笑意,温暖过的人,又如何再次堕入冰冷呢?   时清秋逃不开,所以祁悦逃走了,带着时清秋生命中的光。   “时姐,时姐?”   杨晓轻轻推着时清秋的手肘,刚才还安静的氛围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哄闹的机舱。   “嗯?怎么了?”时清秋终于回了神,回头去看,这才看到周边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座位,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我刚才在想事情,我们走吧。”   杨晓答应一声,取了两人的行李箱便领头往外走了,机舱不再安静,她刚才并没有注意到时清秋嗓音里的一丝沙哑,与往时的平和有些不同。   时清秋的行程不知道从哪里被透露了出去,也或许是公司刻意做的安排,大批的影迷举着有时清秋名字的牌子,还有记者蹲守在那里,杨晓见状整个人便严肃起来。   幸好公司早有安排,没纠缠多久时清秋便顺利脱身上了车离开,直直去往酒店。   杨晓替时清秋把行李拉进房里之后离开,时清秋卸了妆后站在落地窗前。她高颀挺秀的身姿映在落地窗上,双眸宛若冷月,又似有思绪万千。   不久,她掏出手机打开最近通话,已经按上去的拇指在她眨了眨眼之后生生移开,切换到了微信页面,给温轻寒发去了一句:“我到了。”   对面回复得很快,只是同样简洁:“嗯。”   时清秋还来不及想什么,电话就响了,屏幕上显示着“潘嘉雯”三个字,她挑了挑眉,扬唇笑着接起:“雯姐。”   不怪她忽而热情起来,这潘嘉雯可以算是一手将她捧上天的头号功臣,星夜娱乐公司的金牌经纪人,而且为人公道,对她也是极为关心。   “清秋,到酒店了?”潘嘉雯用侧脸和肩膀夹着手机,双手敲着键盘笑问。   “刚到,怎么,又有任务了?”时清秋回答后叹了口气,她的生活就是这样繁忙,难得能够放松下来。   潘嘉雯抿唇笑,不再敲打键盘,拿下手机后耸了耸肩膀,轻松一点之后对时清秋说:“姐姐我找你就只能是有任务么?就不能是聊天么?”   她一只手翻开一份文件,看着上面的标题微微沉思,时清秋是出了名的敬业,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趁着她现在合约即将到期,大老板要千方百计挽留她的时候,不如先给她争取一段假期好了。   “那好,雯姐你想聊什么?”时清秋拿着手机走到沙发边坐下,一双长腿随性地交叠,另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惬意姿态。   潘嘉雯连着翻了几页纸张,随后说道:“好了不逗你了,说真的,有好几个剧找你,我看好其中一部古装影片,而且投资方跟导演都点名了要你来出演女主角。一会儿我把剧本电子版发给你看看,你要是有兴趣咱们就接了。”   古装影片?时清秋皱眉,指头轻轻敲打了几下沙发扶手。能让潘嘉雯联系她特别告知的,这部剧的后台背景以及片酬自然不用质疑,但她已经连续工作了很久,每次一头扎进片场都是莫大的勇气在支使着她了。   思及此,她淡淡道:“行,我看过再考虑。”   挂了电话,时清秋从行李箱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在邮箱里翻到了潘嘉雯刚发来的邮件。   她把笔记本电脑放在交叠的腿上,两手的指尖在键盘上虚虚地敲着,秀眉微拧。 第3章   温轻寒的周末是极为悠闲的,工作几年来都是如此。   有些人在工作日时总是抱怨为什么还没到周末,而到了周末却又觉得十分空虚无聊,还不如工作时忙碌一些。温轻寒虽从不抱怨,但她却是深刻认识到自己的休息日是有多么的闲,闲到有时候只能与工作相伴。   洗漱完毕后,温轻寒把要穿的衣服放在床上,无意中扫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手机,脑海中浮现出登记结婚那天时清秋的神情,还有时清秋的电话和信息。   三天了,果然没有任何消息再给自己。她离开那天的知会,就像是为了这段婚姻关系而例行公事一般,并不衷心,也并不会在之后还心心念念。   这就是她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从来没有亲近到成为无话不谈的闺蜜,也不会陌生得断开来往。她们的人生从出生起就被两家家长牵系在一起,她们从幼时便是玩伴,直到结婚前,她们都是朋友。   温轻寒的长发比起时清秋还要更长一些,发尾柔顺服帖地垂在她的身后,她静静站着的身姿颀长,隐隐透出几分不融于尘世的不凡韵致,说不出的飘逸清华。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温轻寒回了神,微弯腰过去拿手机点开微信,家庭群里是自己的母亲发了一句:吃早饭了老爷小姐。   温轻寒面无表情,拇指轻点,发过去一句“知道了”,随后将手机扔回了床上。   她打开公文包,里面除了文件之外还有一本白色封皮的日记本,她没有去复习前面所写下的心情而是直接翻到了最新一页,洁白的纸张让她在拿起钢笔之后一时怔愣。   似乎写什么都不合适,跟往时的心情相比,现在这颗心就像是被吊在了半空中,不上不下,不喜不悲。   温轻寒的表情一贯的淡然,她的指尖摩挲着钢笔笔身,终于弯身将日记本摆在床头柜上,写上结婚那天的日期,最后留下刚劲大气的一句:   我们结婚了。   温轻寒去到饭厅的时候,父亲温承宣正一边喝着牛奶一边看报纸,只微微抬眼看了出来的温轻寒一眼,便又继续盯着报纸。   母亲赵婉仪招手示意:“轻寒,快来,看看吃什么。”   温轻寒自己有一套房子,工作日时大多住在自己那边,周五下班后则是回到父母家里共度周末,这是她几年来的习惯,从未变过。因此每逢温轻寒回来,家里伙食总会更将就她一些。   “谢谢妈,我吃粥就好。”温轻寒抿唇笑,自己去盛了一碗粥坐下,一勺入口,她轻声赞了一句:“好吃。”   赵婉仪拿了公筷替她夹了些菜到面前的小碟子,笑道:“好吃就多吃点,吃得这么少,你看你瘦得,跟清秋一个样子。你们两个哪里都不像,就是这食量最像,都是不爱多吃的人,你看看你妈我愁得,头发都给愁白了。”   两个孩子同年同月同日生,又是一起长大,平日里长辈说些什么就总是喜欢将两人拿来对比,温家如此,时家也如此。在温家两老口中,时清秋就是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温轻寒从小听到大,却从无反感。   温轻寒又喝了一口粥,勾起唇角浅浅地笑了笑,“那我一会儿多吃一碗,报答妈。”   这时温承宣抬头,像往常一样随口问道:“轻寒,这段时间工作怎么样?”   跟妻子不同,温承宣几乎是承包了工作上的询问,他开口大多都是公事方面的关心。   “挺好的,爸不用担心。”温轻寒放下筷子也抬眼看去,随后报备起近期的状况:“最近律所接到的基本都是小案子,没有太过需要劳心伤神的。”   大概是职业使然,温轻寒的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丝令人安心的气息,温承宣满意地点点头,合起报纸道:“吃早餐吧,吃完出去逛逛什么的,周末多玩玩,别总是工作。”   说到这里,赵婉仪顺势说道:“对了,不如一会儿轻寒陪我去逛逛超市怎么样?正好有些东西想买。”   温轻寒没有太多考虑,拿起筷子时应了下来:“好,那我跟妈一起去。”   赵婉仪要温轻寒相陪其实只是不想让女儿在家又沉迷工作,对,沉迷。也不知道每回周末都窝在书房或者房间里做什么,几份文件能看上两天,去敲门又会打断她的思路,因此这才在微信上通知各种事情。   说起温轻寒的话,赵婉仪能说的就多了,明明跟时清秋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看起来也都文文静静,但性格实则大相径庭。   时清秋虽然也沉稳,但总归是比温轻寒更活跃,每次来家里都是甜甜的叫着自己和丈夫,让两人时常盼着她过来。奈何职业原因,身为知名演员的时清秋这几年只是能偶尔过来。   正掂量着货架上物品的赵婉仪想到这里,朝身后推着购物车的温轻寒扔去一句:“轻寒啊,最近没怎么见清秋呢,她又去外地拍戏了么?”   温轻寒推着购物车,心无旁骛,被这么突然唤了一声,她很快反应过来:“嗯,她去拍戏了,说是过一个周左右回来。”   赵婉仪从货架上拿了一瓶海鲜酱和一瓶耗油转身放进购物车,之后跟着温轻寒并排走着,时清秋这个话头一打开,赵婉仪就压不住聊天的欲望了:“她这些日子没碰上什么好男孩子么?女孩子有没有?尤其是比你条件好的那种。要是有的话你可得多注意了,别整天光知道工作。”   “没有。”温轻寒目不斜视,伸手去摆正购物车里的货物后又补了一句:“我指的是适合谈恋爱的人,没有。”   这么多年过来了,她哪能不知道自己爸妈的心思?从周围人说的早恋年纪到现在,温承宣跟赵婉仪就算把意思拐上几圈,她也能够一听就知道意思。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赵婉仪满意地拍了拍温轻寒瘦削的肩膀,几分怂恿几分鼓励地说道:“你啊,别一天天的闷声工作了,我跟你爸还有你时叔叔跟静慧阿姨,都等着你们两个有发展呢。你要是需要爸妈给你安排,别藏着掖着,直说啊。”   两对父母撮合这两个孩子二十来年了,可以说是从两个妈妈还在怀孕的时候就做好了成亲家的准备。   两个孩子记事后就常被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凑在一起,成年后更是抓到机会就被问进展,奈何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没有什么值得欣慰的消息。   时清秋前几年刚上大一的时候颇有微词,说是交了个女朋友,后来长辈们也就消停了不再有什么动作。但现如今两个孩子都单身着,两对父母自然又活跃起来。   “我没什么需要的,妈,你就别操心了。”温轻寒一手推着购物车,一手挽住赵婉仪的手臂,看起来不太愿意再说这个话题。   赵婉仪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她,嗔怪道:“你这孩子,还不识好人心了,你看你磨磨蹭蹭的,再磨蹭人就跑了……”   温轻寒面色冷凝地缓步前行,目光逐渐放远。   那时的时清秋已经初显了几分引人瞩目的动人姿色,刚入政法大学便掀起了一阵轰动,追求者日渐增多,宿舍楼下常有慕名而来的学生。就连祁悦,也是如此被吸引而来。   那个女孩子是温轻寒见过最喜欢笑的,哪怕是时清秋都不曾这样爱笑过。温轻寒跟时清秋在入学时还是时常相互帮衬来往的,但没过多久,出双入对的就变成了时清秋与祁悦。   温轻寒没有立场再去争取什么,更没有立场去提醒时清秋不要为了祁悦而掏了心,因为她发现当她看到祁悦踮起脚尖环住时清秋的脖子吻上去时,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一个同样痴狂的人,如何去劝导另一个人不要沉溺?   她只能咬着牙躲在拐角处,看着时清秋为祁悦而喜,为祁悦而悲,然后任由自己跌进时清秋的深渊里,不能自拔。   “对了,轻寒,等过两天你去静慧阿姨那里一趟,替我带点东西去。”   母亲的交代声穿破温轻寒回忆往昔的迷雾,逐渐清晰起来,她低眉顺眼,应了一声:“嗯,我记住了。”   赵婉仪没有注意到温轻寒刚才的走神,走到水果区的时候一边挑着梨一边又问道:“对了,你最近有没有要谈恋爱的打算?我没问你跟谁,就问你有没有打算。”   温轻寒抿了抿唇,两手在购物车推手上下意识握紧了一点,沉吟片刻,轻声道:“有。”   赵婉仪已经习惯了她说没有,现在突然听到这样一声答应,手上的梨都忘了选,忙扭头过去想要追问,温轻寒便及时打断道:“妈,我自己有分寸,该说的时候我会说的。”   她总是这样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任谁都习惯了,赵婉仪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一句“那行吧”之后,干脆又扭头回去挑梨了。   温轻寒一直陪着赵婉仪逛完超市,回去的路上接到律所合伙人简意之的电话,说是忘了一份着急用的文件没带回家,让温轻寒过去配合她开一下门。   律所的大门有里外两层,钥匙由温轻寒和简意之这两个律所老大一人管着一把,工作日每天开门必须这两个人都在场才能顺利打开门。   温轻寒把赵婉仪送回家之后驱车前去律所,跟简意之在大门前碰了头,她道:“简律师,周末还这么勤奋?”   简意之瞥了她一眼,双手环胸等着她过来开门,声淡如水道:“看这一身出门的样子,温律师今天放飞自我了?”   两个人非但是合伙人而已,更是大学时期的好友,因此见面总是会呛上那么几句,饶是两个性子沉稳的人,时间长了总是对待对方异于常人。   温轻寒没有辩解,打开门后侧身看去:“快去吧。”   简意之笑了一声,配合着开了里面的门后踩着高跟鞋往里走,没一会儿就拿着一份牛皮纸袋出来,看样子是放得挺显眼的,就是昨天下班忘记拿了。   关门的时候,温轻寒状似自然地说:“意之,我跟清秋登记结婚了,就在前几天。”她转身去看简意之,果然看到那张平和的面庞上有着少见的惊讶。   简意之记得,前几天温轻寒的确休了一天假,温轻寒现在这么说,很明显是跟那天的休假对上号了。她眉头一蹙,若有所思地问:“她知道了么?”   简意之是唯一一个知道温轻寒内心情愫的人,这么一问,温轻寒自然知道意思,她轻轻摇头,如往常一般平淡:“她不知道。我跟她说的是我没有时间为了谈恋爱而去认识太多的人,用这个理由提出结婚。”   这样坚忍持久的感情,简意之不知道温轻寒是怎么维持下来的。没有得到养料喂养的花朵,怎么都该枯萎了,只有温轻寒还生生不息,也或许是苟延残喘,硬撑着一口气想要去抵达那一个遥远的终点。   “这个头开得不错。”简意之微微笑了,她不能体会这样漫长的情感,只好用牛皮纸袋敲了敲温轻寒的肩膀,说道:“要是换了我肯定没有你那么能坚持,我只能给你一句,加油吧。” 第4章   春夏之季日出总是十分早,时清秋自认自己为了拍戏已经起得非常早了,但当她迎着日光,坐在落地窗边的小桌子吃服务生送来的早餐时,她还是觉得秋冬季节的工作量看起来要少多了。   尤其是冬季日出比较晚,所以就会有一种夏季的每一天都比较难熬的错觉。   距离要去片场还有一会儿,时清秋便坐着一边喝牛奶,一边拿遥控器调着壁挂电视的频道,调到真人秀《戏里戏外》重播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这个真人秀节目目前是国内较为受欢迎的,主要是因为节目中邀请的嘉宾非常多,均是国内外有较大影响力的演员。而且这个节目组邀请演员的眼光非常毒,基本上是谁即将出新作品或者有什么夺人目光的新闻久久不下,那这个演员很大几率就会上这个真人秀。   时清秋放下遥控器,双腿交叠着以最放松的姿态靠在椅背上,一手拿着牛奶喝,一手放在膝盖上,指尖轻轻敲打着。   《戏里戏外》这一季的第二期录制即将结束,大概不久就轮到她了,前些时候潘嘉雯已经先给她打了预防针。   时清秋微微眯眼,伸手去拿了手机,按亮屏幕之后看着日期,犹豫少顷便拨出了温轻寒的号码,抬手将手机置于耳边。   这次仍旧很快被接通,对面很安静,时清秋浅笑道:“温大律师,早啊。”   那边在一声文件接触桌面的轻响之后,温轻寒道:“时大明星,早。”   时清秋扶了一下额头,温轻寒真的不合适开玩笑,这样的招呼用欢快的语气来说的话很轻易就能引到下一个话题了,可是温轻寒就是典型的一开口就让人无法往下接。   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么冷淡的温轻寒在那天到底是怎么说出口要跟自己结婚的?而且现在想想,也还是往时的说话风格。   反正也习惯了,时清秋没有多想,又抿了一口牛奶,拿这个开起了玩笑:“轻寒,你知不知道你说起话来一点人气都没有,让我怀疑你平时到底会不会像普通人一样吃饭喝水。”她停顿了一下,想到了一个更好的说法:“总结起来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   往时跟温轻寒吃饭的时候,这人也是一副慢条斯理的斯文模样,养眼是真的,可时清秋总存着一丝念想,温轻寒到底会不会有情绪过激的时候?   “那你应该庆幸。”温轻寒很快地接上了话,等时清秋挑眉等着下文时,她淡淡说道:“跟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结婚了,你赚大了。”   时清秋抿着唇笑了一声,唇角的弧度收不回来,笑声清晰地传去温轻寒那边,让温轻寒停下手边动作,无声地扬起了唇角。   “谁给你的自信把自己当做神仙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这么自恋?”时清秋边笑边说,另一只手上一时都拿不稳牛奶,伸手将杯子放回了玻璃桌上。   往时跟温轻寒总是问一句答一句,聊天也是十分正经,难得见她这么严肃地开起玩笑来,时清秋竟觉得极是有趣。要不是温轻寒的语气还是那样平淡,她真的要以为那张皮囊底下是不是换了个灵魂。   “不是你自己说的么?”温轻寒坐到了皮椅上,面上的神色显然有些柔和下来。   “可我没说是神仙,不食人间烟火的,也许是鬼呢。”时清秋扬唇轻笑道,如果能这样时不时调侃上那么两句,也并非不是好事。   温轻寒慢慢往后靠,清绝出尘的面容上神态自若,“那也可以庆幸,毕竟是人间少见。”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时清秋低眉笑了一声,忽然不知道还能再聊些什么了。   温轻寒清了清嗓子,低声问:“清秋,你刚才在喝牛奶么?”她听到了一声轻微的玻璃碰撞声,听着像是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嗯,我每天都有喝牛奶的习惯。”时清秋伸手过去摩挲着杯身,笑容收敛起来,透过杯身的倒映,似乎望向了别的地方。   她喝牛奶是自小养成的习惯,本来只是一个普通至极的习惯,但当祁悦在身边时她却渐渐有些喜爱起来。   有时候她跟祁悦会千方百计地找到机会到对方的宿舍里共度,当祁悦知道她有喝牛奶的习惯时,早晨起来或者晚上睡前会体贴地替她泡好一杯牛奶。   时清秋还记得第一次看着祁悦笑意温柔地给她递来牛奶的时候,她抿下一小口,唇上沾了一圈白色的牛奶。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而祁悦就是在她那因落了帘子而无人可窥的床上,倾身过去吻住她的唇,不顾她因为拿着牛奶而不敢动弹的手,将残留在她唇上的牛奶含入口中,最后在她还残余着奶香的口中肆意撩拨。   “我知道。”   温轻寒的声音把时清秋的思绪拉了回来,时清秋眼底微讽,怎么还会想起那个时候的事情呢?   大概是太过不甘心了吧,她待祁悦毫无保留,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将所有的愿望与信任全数赠与,终究不得善终,任谁能够甘心呢?   “你怎么知道的?”时清秋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牛奶,如今的她已经能够不将牛奶沾上嘴唇,时刻保持着最完美的一面。   温轻寒心念一动,没有直言,只低声道:“就是知道。”   时清秋还来不及追问,房门就被敲响了,她朝着手机说了一句“我先挂了,要去片场了”之后,挂了电话站起身去开门,门外是杨晓。   门一开杨晓就提醒道:“时姐,要去片场了,现在时间刚好。”   时清秋点头答应:“你等我一会儿,我换个鞋就下去。”   在时清秋这几年的生活中,几乎所有的事情都要为工作让路,她不记得自己究竟有多少次没有能好好挂电话了,无论是跟谁都曾有过这样的行为。但她今天大概是因为跟温轻寒通过电话之后,脑海里多出了温轻寒往时的模样,便随之联想到,温轻寒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日常习惯的?   带着这个疑问一路到了片场,路口处有蹲守的影迷在那里守着前来拍戏的演员,时清秋下车的时候耳边都是“女神!女神!”的呼声,她戴上墨镜打了几个招呼之后迈步远离。   “清秋来了?”   “哎,清秋!”   “时姐。”   刚进片场就有剧组人员跟她打招呼,人人满面热情,时清秋微笑着一一点头回礼,直接去了化妆间。只是在她走远之后,刚才那些人眼神便古怪起来,有些人甚至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主角化妆间里坐着个正在玩手机的男人,即使是坐着也能够看出身形高大,侧脸英俊迷人。   男人听到动静抬眼看去,扬笑打了声招呼:“时女神来了,可让小的好等。”   杨晓去放时清秋的包,时清秋则寻了个位置坐下来招呼化妆师化妆,这才应道:“阿望,你就别调侃我了,好好叫。”   时清秋任化妆师摆弄着自己的头发,拿出手机开始查看微信里的未读消息和朋友圈,那边的秦望笑了一声道:“嘿,清秋,又没什么外人,这么严肃做什么?”   秦望是时清秋正在拍摄的影片男主角,两人合作多次,私下关系也不错,自然而然地也就熟稔起来。基本上时清秋跟他相处的时候并不需要端着所谓的女神姿态,倒也是轻松了些。   说起秦望,他在娱乐圈的地位跟时清秋不相上下,演技可圈可点,跟时清秋两个人早就被各自的影迷们在私底下给拉郎配了。但实际上秦望明确对她说过自己有喜欢的人,所以不需要因为影迷的言论而彼此疏远。   时清秋刷完朋友圈之后把手机扔到了梳妆台上,随意地叹了一句:“希望今天别NG太多次,最好大家状态都好得一遍就过,我想吃家里的菜了。”   秦望沉迷游戏的头微微抬起,双眼虽然还在看着手机屏幕,但声音却正色许多:“在这之前,你最好先刷一下微博。虽然算不得什么大事,甚至还能替你即将上映的片子起到预热作用,但我觉得你还是需要知道。”   他话说得模棱两可,时清秋眉头顷刻便皱起,伸手去拿梳妆台上的手机,极快地点进了微博去,只见热门微博里其中一条的内容居然是:国民女神时清秋旧照曝光,如今的姣好容颜竟是整容成果,面对这往日旧照,你是否还沉迷于这样的虚假美色?   时清秋点进小图去看,瞬时便笑出了声,“呵,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我有这些照片,可能我爸妈都不知道。”   附带的照片根本就不是时清秋本人,而是一个长相与她有些相似却不比她五官精致的女生,若非熟识,还的确容易信了去。   秦望耸了耸肩膀,显然对这些戏码已经习以为常,他退了游戏,双手相扣放在桌上,问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清者自清?还是发条微博澄清?”   不管在哪个圈子里,有了实证的东西便如同板上钉钉,没有同样具有说服力的反驳,光是一条微博能有什么作用?不过是小石子在湖中溅起一片极小的水花罢了。   思及此,时清秋道:“不了,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脸上没动过刀子,照片里那个女生确实跟我长得很像。现在发微博在有心人看来也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起不到任何作用。”   秦望一手抵在桌上撑着下巴点头,道:“那你就先受着吧,看你们家经纪人打算怎么处理。”   时清秋抿了抿唇,没作声。到现在了潘嘉雯还没联系她,可能是想借着这个新闻来热热身,等到新电影上映前不久再澄清。   她没再多想,化好妆后换了戏服准备跟秦望一起出化妆间,临走前望了一眼手机,恰好有微信信息提示。   她点开看,是温轻寒的信息,信息是温轻寒用手机拍下的她们的小学毕业照,以及初中高中毕业照,最后还有前几年大学时有共同朋友抓拍下来的时清秋看书的文静模样。   最底下是一条简洁的信息:“给你用。”   时清秋轻轻笑了一声,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双手握着手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面前忽然浮现出温轻寒那冷若冰霜的模样,而她高挑修长的身形在桌前四处走动着,翻找着毕业照,最后又弯下腰去一张一张仔细地拍下来。   有一股任性的情绪在时清秋的胸口涨起,她存好照片后点开微博,打了一行字又附带上那几张照片。点击发送,最后将手机扔回梳妆台,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   书房里,温轻寒刚刚停下翻看文件的动作,伸手去拿水杯,调节了震动的手机忽然轻轻一震,冒出了一条微博特别关注。   【时清秋:总有一些事情,你知,我知。】 第5章   时清秋是近几天微博里最火的明星,一条话中有话的微博被顶到了热门第一。   【总有一些事情,你知,我知。】   这条微博有些暗指整容一事相熟之人自然明白的意思,配图均是时清秋上学时期的毕业照以及被别人抓拍的照片,毕业照里的时清秋五官虽稚嫩却已经十分清秀出众。而她大学时被抓拍的照片更是容颜精致,只是较之如今少了几分成熟的风韵。   整容事件因此翻盘,但却没有预想中的平息,甚至越发沸腾起来,微博下的热评也让原本打算借机炒作的经纪人潘嘉雯喜闻乐见。   【凌风晨曦HJ:社会我女神,人美话不多。】   【明见素:这颜还用动刀子?真动了那不叫整容,叫毁容。[歪,我女神在么?我想问一下她为什么这么美!.jpg]】   【努力装成熟的闷葫芦:女神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一定是亲不到自己完美的脸。】   【想吃狗粮的单身狗: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被误认为是女神整容前的那个女生上辈子烧了高香么?】   【南缘kotpin:没有会员不能发图,我是想问一下女神可以睡我么?没看到的话我一会儿再来问一次。】   时清秋看到这些热评的时候已经是在杀青宴上的闲暇时,因为参与拍摄的演员们基本上每天从早到晚都在片场里,她这些天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去刷微博,甚至于所有的拍摄工作都结束之后就定下了杀青宴的具体时间。   但即便如此,时清秋也没有在预想的时间能够回去,因为最后的拍摄就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再加上后续的工作,时清秋已经在这里待了将近半个月。   宴席上热闹非凡,毕竟都是在一起待了几个月的,虽然有些演员中途离开去录制别的节目,但今天杀青宴倒是全都聚集在了一起。大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喝酒聊天,没有记者在场的聚会当然更能放松。   导演和副导演招了女主角时清秋与男主角秦望还有其余演员过去拍了照片留念,几人相互夸赞,作为晚辈的一些演员在今天得到的赞赏则更是多了起来。   导演是个和蔼的中年男人,身材有些发福,他一手拍了拍时清秋的手肘,另一手举杯与她相碰,朗声笑道:“清秋这段时间表现很好,虽然我们是第一次合作,但清秋果然是演技实力派啊,没有让我失望。”   说完又转过去朝着秦望道:“阿望也是,你们两个的配合真是无懈可击,看样子这次票房不大卖都困难,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能请到你们两个人一起啊。”   他跟时清秋碰杯之后又与秦望相碰,副导演也随着一起,几人均举杯抿下一口香槟。   时清秋抿唇得体一笑,谦虚道:“李导过奖了,这段时间跟着李导之后我学到不少东西,能够得到李导的肯定是我们的荣幸。”   她今日穿了一袭黑色露肩拖地长裙,墨黑的直长发也烫成了卷发,往日的成熟高雅中又多了几分妩媚,一举一动仿佛都自带了能够夺人眼球的魅力,今晚会场中最备受瞩目之人非她莫属。   秦望一身黑色西服风度翩翩,高大帅气,他也随着时清秋附和道:“是啊,能得到李导的肯定是我们的荣幸,今后也希望能够再次合作,一定不负李导厚望。”   那李导被捧得更是喜笑颜开,他又跟两人碰了杯,另一只手去拍了拍秦望的手臂,“你们两个就整天把我捧着吧,嘴巴甜得跟抹了蜜一样。行了,我过去那边看看,你们两个随意啊。”   说着便抬了抬下巴示意两人身后的方向,得两人点头后便领着副导演一起走去。   该打招呼的都打了,没什么需要应付的了,秦望提议到旁边的桌椅去坐坐,两个人就一起拿了些水果和蛋糕一同过去。   秦望一坐下就“哎哟”了一声,抱怨道:“我是真觉得拍戏都没有开机跟杀青累,太多人了。”   这种形式在圈子里是必须的,好处是可以联络一下大家相互之间的感情,而坏处就是必须要打死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应对每一个人。即使你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可你还是要忍着,忍到散场。   时清秋拇指和食指摩挲着高脚杯的杯身,眉宇间多了些疲惫,“注意一点,没准有狗仔混进来,当心被抓。”   她并没有太过担心,只是提醒一句罢了,毕竟秦望的声音不算大,这里又如此嘈杂,能录得清晰才是有问题。   “哎,清秋,你发微博那个事你们家雯姐没找你麻烦么?”秦望拿起叉子叉了一口蛋糕放进嘴里,囫囵着去问时清秋。   按照套路来说,整容那个事情无疑一定会被利用为替时清秋即将上映的电影预热,让她在微博上的热度持久不降。如今她擅自澄清了,按道理说应该会被训一顿才对。   这就是艺人的日常,连澄清一些诬陷自己的言论都必须要经过公司同意,一切以利益为主。能够理解,却又令人心酸。   时清秋又抿了一小口红酒,香醇的液体滑入她的咽喉,令她悦耳的声音清亮不少:“这次算是歪打正着,非但没有立刻被别的新闻取代,反而被顶到了热门第一。雯姐哪里还要找我麻烦,她当天就一个电话过来夸我有眼力劲了。”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回去之后看到有潘嘉雯的未接来电跟信息,让她多晚都务必回一个电话。她打回去之后潘嘉雯先是赞扬了她几句,随后又叮嘱今后再有此类事件,千万不要擅作主张,不是每一次都这么幸运的。   “服气,换了别人可能早就被从头骂到脚了,说什么‘等上映之前再澄清不行么’,想想都知道会用什么理由来训。”秦望撇了撇嘴,捏起蛋糕上的樱桃放进嘴里。   时清秋不言语,只笑了笑。   “对了,我有内部消息,《戏里戏外》下一期的嘉宾里有我和你,基本是确定了。”秦望又一下子精神起来,神秘兮兮地告诉时清秋。   这件事情就算秦望不说,时清秋自己也已经得到了消息。有电影准备上映,又刚杀青了一部戏,时清秋的声名可谓是如日中天,秦望也是许多期以来观众最想要看到的嘉宾中呼声最高的,这一次大概正是时候。   “嗯,我知道了。”时清秋举着酒杯靠进椅背,双腿交叠,目光在会场内的众人中掠过。   “真人秀倒也不是没参加过,但是就这个可真是特殊,偏偏收视率还高……”秦望吃着蛋糕絮絮叨叨的,也不管时清秋有没有听得进去,只管把自己的看法一股脑说了。   时清秋微微蹙眉,这个真人秀的确特殊,因为它不止要艺人参加而已。但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只希望船到桥头自然直了,她放下酒杯抿了抿唇,眉间又缓慢舒展开。   杀青宴一直持续到凌晨,众人各自道别之后回到自己落脚的酒店。时清秋面上的疲惫已经十分明显,她遣走了杨晓,回房卸了妆洗漱便无力地躺到了床上。   明天就飞回去了,时清秋心头终于轻松下来,她拿起手机按亮屏幕,发现上面有温轻寒的一个未接来电和一条信息:到酒店给我回电话。   她立刻坐了起来,看了看时间,抱着尝试的心态拨了个电话回去。跟往常一样,还是很快就接通。   寂静的夜里似乎能够听到白天听不出的一些响动,比如电话那头平缓的呼吸,时清秋轻声道:“轻寒,这么晚了还没睡?”   那边的温轻寒很快回应:“嗯,还没有。”她轻轻动了动自己靠在床头已久的身子,听到脊椎好像发出了声响。   果然是保持这个姿势太长时间了。   时清秋低头,抬手挽了一下自己的长发,笑了一声,说道:“我明天就回去了,你要去机场接我么?”   温轻寒抓了一下盖到小腹的薄被,“嗯”了一声,接着问道:“几点的飞机?”   她话音落下后,呼吸轻如羽毛拂过耳畔,时清秋一手握着手机,一手在床上也不知道胡乱画什么,只回忆了一下机票上的内容,回应道:“大概下午六点到,应该还会晚点。”   温轻寒又是“嗯”了一声,随后道:“正好是下班之后的时间,到了给我电话。”   往时她去接时清秋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流程,谁先到就在机场等着,所以其实不交代也可以。似乎是因为她们被更紧密的关系牵在一起之后,有时候便忘却了曾经的相处,本是极为熟悉的事情,竟下意识地又提了起来。   温轻寒话刚说完,两人便陷入了一阵沉寂,她们好像都察觉到了这细微的不适应,在温轻寒扬起唇角的时候时清秋也笑了一声。   “轻寒,我们之间,好像怪怪的。”时清秋如是说。   “嗯,好像是。”温轻寒很快回应。   “其实没什么不同啊,我们还可以是朋友,只是以后要更互相照顾而已,毕竟以后这么长的日子我们两个是要相互扶持的。轻寒,你说对不对?”时清秋故作轻松,放松了身体躺在大床上,只右手还握着手机放在耳边。   “对。”温轻寒的声音里隐约有笑意,只是她的头又往后靠了些,闭上双眼,唇角的弧度看起来有些苦涩,“我们一直都是朋友,以前是,现在也是。”   在你心里我永远都是朋友,到了现在都不曾有过一丝一毫别的想法,即使我们现在的关系完全可以让你想到更多的东西。为什么你却从来没有想过呢?是了,是因为你从不将我放在爱情的角度上去看待过。   时清秋看不到温轻寒的表情,但她想象着,温轻寒那寒霜般的面容上有着浅淡的笑容,很美。温轻寒从来都是个容易令人心动的女人,她一直都知道,只是温轻寒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这才让人不敢靠近。   “轻寒,你以后多说说话,多跟我聊聊天,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地交流啊。”时清秋皱着眉头交代温轻寒,说完还在想着温轻寒还有哪里需要改进的。   “好,我记住了。”温轻寒睁开眼,望向窗外的漫天繁星。   她们还有下半辈子这么长的时间去相处,只要想到这一点,温轻寒心间的酸涩便逐渐消融。即使不是自己,也不会是其他人了。 第6章   时清秋乘坐的航班在B市落地的时候,温轻寒已经早早等在那里了,黑色的宝马六系,低调稳重。   人群来去匆匆,温轻寒却像无法被打扰到的世外之人,浑身萦绕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既夺人视线,又不将目光施舍给任何人。   时清秋摘下口罩侧过头去跟杨晓说着什么,温轻寒迎上前去接过时清秋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回到车门边的时候皱了皱眉。时清秋笑笑,扭头对助理杨晓说:“阿晓,你回去吧,我跟我朋友一起走。”   又是这个冰块脸。   杨晓腹诽着,面上却挤出些笑,对着时清秋道:“好,那时姐我走了。”她摆了摆手,拉着自己的行李箱离开。   时清秋无奈地看了一眼温轻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温轻寒不喜欢说太多话,对不认识的人更是金口难开。   “我们走吧。”温轻寒淡淡说道,开了车门进驾驶座。   时清秋绕过车前,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坐进去,系好安全带后车子缓缓驶出。   车速不急不缓,时清秋扭头去看温轻寒,又想起了刚才那一幕,不禁勾唇笑笑。   “清秋,你笑什么?”温轻寒直视着前方,好看的薄唇上下开合。   “没什么,不值一提的事情。”时清秋侧头去看窗外,目光渐渐游移,又借着车窗上映出的温轻寒的模样端详了起来。   她跟温轻寒从小相识,她已经记不清第一次见温轻寒是在什么时候了。只记得印象中温轻寒一直都是这样少言寡语,即便是在无忧无虑的童年,温轻寒也难以融入热闹的氛围。   倒不是目中无人,有人主动与温轻寒相识与往来,这人都是非常有礼貌的,只是无法融入一个大的集体中去。也因此,一些从未跟温轻寒交往过的人便逐渐传出了“温轻寒小看人”,“温轻寒脾气不好”这样的言论。   实际上,温轻寒只是不热情而已。就像刚才的杨晓一样,因为温轻寒总是一副清冷孤高,不好相处的模样,杨晓才从未主动去跟温轻寒说话过。   倘若杨晓与温轻寒打招呼了,一定会发现温轻寒冷是冷,却并非无礼。   想到这里,时清秋又是笑了笑,这也正是温轻寒的性情。在这个社会里能够维持自身本来的性子,已经实属不易。这样不沾染人世烟尘的温轻寒,她不愿意看到有所改变。   这时,温轻寒的声音忽然飘了过来:“清秋,时叔叔前两天跟我说让我过去吃个饭,我答应了,定了今天。”   时清秋因为行程紧凑的缘故,虽然自己也有单独的住所,但基本上回来都会住在爸妈家里,免得一年到头见不上几次,她这么一听就知道是今晚温轻寒要去她们家吃饭了。   两家人撮合了她们这么久,如果知道她们两个已经结婚了,可能会惊讶得嘴都合不拢。撮合了这么久,恋爱都没谈,怎么就结婚了呢?   时清秋轻叹了声,道:“好,那就去吧。”   想起她们的事情还未公开,她又看向温轻寒道:“对了,我们的事情要说么?”   如果不说,那一会儿到了家里,面临的又是爸妈明里暗里的撮合,不管说什么,总有那么一两句能扯到她们身上来。这么多年过来,她们也都习惯了,只有中间一年有些消停。   那一年,正是时清秋跟家人说明自己有了女朋友的时候。那个时候无论家人怎么失望,总归是不能拆散一对恋人的。   温轻寒的车速加快了些,看起来并没有在思考,“说与不说都可以,我随你。”   别人说“听你的”之类意思的话时总是有些迁就的意味,可是放在温轻寒身上就还是这么高冷。   时清秋思索片刻,悠悠说道:“那就先不说了,我们自己都还没有彻底适应,再等等吧。”   温轻寒默默地开着车,没有回答,只是车速并没有再减缓下来,较之刚才要快了许多。   时清秋爸妈家其实跟温轻寒爸妈家很近,就在同一个别墅区里,只是两栋不在同一个方向,所以两家关系这么多年来一直很好,有时候饭后还约了一起散步。   也正因此,温轻寒每一次都能体会到爸妈让她去给时家送东西的时候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态让她去的。   温轻寒把车停在时家的楼下,自觉地去拿时清秋的行李,两个人一起往大门走。   时宏朗跟唐静慧早就吩咐了佣人准备好了一桌子菜,就在沙发上坐着等女儿跟温轻寒回来。门铃一响,唐静慧就立刻过去开了门,见到温轻寒拉着女儿的行李箱,顿时眉开眼笑。   “轻寒来了,快进来,我跟你时叔叔等你们很久了。”唐静慧示意保姆去接行李箱,拉着温轻寒的手往里走。   “阿姨,叔叔,抱歉,今天来晚了点,让你们久等了。”温轻寒弯了唇角接过话去,又抬眼去看走近的时宏朗。   时宏朗一手摸在自己的啤酒肚上,跟着招呼道:“没事,你还要去接清秋,晚一点是正常的,正好饭菜刚上没多久,快入席吧。”   唐静慧拉着温轻寒边走边说:“轻寒这是刚下班不久吧?还要去机场接清秋,辛苦你了。”   几个人边聊边往里走,时清秋已经趁着这个时间去厨房洗了手,扭头恰好碰上温轻寒走进来洗手,她关了水站到另一边。正打算找个话题,猛然看到温轻寒开了水之后伸过去的手上被一道又红又粗的印记横贯。   这显然是刚才替她提行李箱才造成的,她抬眼去看微微弯腰的温轻寒那淡然的侧脸,略一思忖,忽地开口说:“轻寒,以后不要帮我提行李箱了,下次的话,我让人把行李箱送回来。”   温轻寒被水冲刷着的手握了握,眉眼间一下子柔和了许多,“好。”   难得碰上时清秋跟温轻寒都在,时家两个长辈今天满面笑容,席间先是问了时清秋几句工作问题,随后便转到了感情上。   唐静慧用公筷给时清秋夹了一块鱼肉到面前的小碟子里,试探着问道:“清秋,最近有没有认识什么合得来的朋友,合适的话带回家给爸妈看看,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处个对象了。”   前两年还好,毕竟年纪是真的不大,可自从迈入二十五岁之后,在爸妈的眼里就是“高龄待嫁”了。但这督促还没有这么简单,时清秋十分清楚这样的路数,便如往常一般,镇定地夹菜到小碟子里,回视了一眼唐静慧:“目前没有认识这类朋友。”   就算认识,她也没有这个精力再去了解一个人了。她瞥了一眼温轻寒,只见这人仿若没听见一般,小口地咬了一口茄子,就连那酱汁都没有沾在唇边,优雅平淡。   唐静慧的目光转向了温轻寒,道:“那轻寒呢?”   温轻寒放下筷子,做出了一副细想的样子,随后对上唐静慧的目光:“阿姨,我也没有。”   时宏朗笑了声,接道:“再没有啊就该考虑考虑彼此了,你们看看,长相合适,家庭合适,对不对?可别总以为我们老人家忽悠你们,别看你们两个一直这样不近不远的,但却是相处得最多的。”   要不怎么说知根知底呢?时清秋深知这一点,只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不想这么快告诉爸妈自己跟温轻寒已经登记结婚的事情。   温轻寒扫了一眼时清秋的侧脸,眼中情绪难明,只唇边牵起浅笑,站起身弯腰用公筷给时宏朗和唐静慧都夹了一块白嫩的鱼肉到小碟子里,温着声道:“叔叔,阿姨,这鱼肉很鲜嫩,我觉得很好吃,你们也尝尝。”   这样的一来一往有过太多次了,时宏朗跟唐静慧也习以为常,只得心下暗叹,又吃瘪了。   唐静慧便也不再坚持,招呼一句:“都起筷吧,愣着做什么,一会儿该凉了。清秋多吃一点,总是这么瘦,轻寒也是……”   时清秋扬了笑,也给温轻寒夹了一块鱼肉,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晚饭后,时清秋回房间把自己行李箱里的衣服整理出来,温轻寒则是跟时宏朗在客厅里相谈许久。   时清秋出来时,唐静慧正端着一壶茶过去坐在温轻寒身边,温轻寒侧目看去,点头回礼。   时清秋饶有兴趣地倚在走廊墙边远远望去,听着父母与温轻寒的声音悠悠飘来。   “轻寒这段时间案子不多吧?好久没见你这样隔三差五过来看我们了。”时宏朗坐在单人沙发上感叹,接过妻子递来的茶杯。   “嗯,而且也并不是需要花费很大精力去办的,所以这段时间还算轻松。”温轻寒正回答着,身旁忽然递来一杯茶水,她双手接过,回身去道谢:“谢谢阿姨。”   时清秋勾起唇角,内心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似乎稍稍悸动了一下。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经幻想过有一个人能够这样陪在她的身边,跟她的父母像刚才一样其乐融融地吃饭,饭后又跟她的父母一起聊聊工作,闲话家常。   以前那个人的模样她记不清了,她凝望着面前这一幕,将脑海中那模糊的轮廓与眼前温轻寒的面容融合在一起。   她跟温轻寒是能够过一辈子的吧,她们永远都不会离开对方,因为她们之间没有爱情。有了爱情的相处,总有一天会生厌,总有一天会生疏冷淡,总有一天会落荒而逃。   这样就好了,没有爱情,有温轻寒也很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温轻寒起身告辞时,时清秋也走了过去,主动要送温轻寒下楼。两位长辈自然不会阻止,由着两个人出门去了。   温家所在离时家不远,开车过去不过一两分钟的路程,时清秋送了温轻寒出门,在大门口两人停了脚步。   “轻寒,这次杀青之后我可以休息一段时间,除了有一支广告要拍之外就没有安排了。”时清秋双手背在身后,直视着在灯光下温轻寒那显得有些柔和的脸。   “嗯,那你好好休息。”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时清秋竟然觉得不只温轻寒的面容柔和下来,她的话里也没有冒着那么严重的寒气了。为此,时清秋不禁笑笑。   温轻寒眼底有一丝罕见的笑意,手微微抬起不知道是想要做什么,但没多久又收了回去。她眯了眯眼,抿了一下唇道:“如果你想要找我的话,我在的。”   她的话里意思不明显,结合着她们现在的关系,时清秋却轻而易举地理解了。她们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想要相约便直说,但现在的关系注定了她们需要更多的相处,争取早日适应。   时清秋欣然答应下来,“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记得替我跟伯父伯母问个好。”   温轻寒颔首“嗯”了一声,眸中清晰地映着时清秋的模样。今天见到时清秋的时候,她的目光一直流连在时清秋的身上,时清秋烫了卷发,显得越发勾人心魂,下午那与助理的回眸一笑也因而多了一丝妩媚。   这段回忆在温轻寒的脑海中迅速掠过,她挪动了步子,乌黑似墨的长发如墨羽般垂直柔顺,发尾轻轻摇晃着,终于回身要走。   “那边的路灯好像坏了一盏,你慢点开。”   时清秋隔着几步的距离又叮嘱了一句,不知道温轻寒有没有回应,只能目送着她那如翠竹般修长挺直的背影,一步一步地踏出门头灯的光圈,往车子走去。 第7章   第二天时清秋起得很早,因为工作告一段落,她可以早睡早起,昨天晚上十点前就上了床。   不需要出门的她素净着一张脸,在客厅落地窗旁的躺椅上靠着椅背半躺着,腿上还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悠闲地看着电视剧。   时宏朗跟唐静慧晨练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时清秋,难得清闲。两个长辈坐在沙发上一个看报纸一个削苹果,时清秋也合上电脑准备回房再看,这时唐静慧说话了。   “清秋啊。”   “妈,怎么了?”时清秋疑惑道。   时宏朗的眼镜滑落鼻梁一些,他从报纸后面抬头去看母女二人,似乎正等着接下来的对话。   唐静慧对于即将要说的话还是有些踌躇的,但毕竟是关乎女儿的事情,尤其是过了几年都未曾释怀的,她害怕女儿再次想起,但又不得不提。   “这么长时间了,你都没有再喜欢上哪一个人么?”唐静慧拿着削好的苹果往沙发边缘坐近,挨着时清秋递过去,眉目中颇有担忧的神色。   “为什么这么问……”时清秋扯了扯嘴角,想要伸去拔充电器的手也收了回来,接过苹果后静静坐在那里与唐静慧相视。   好几年前的事情被忽然触动,时清秋有些回不过神来,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再喜欢上一个人,哪里有这么容易呢?每每想到或许开始就是迈向结束,她就觉得既然如此还何必挣扎,但凡有一丝不得善终的可能,她都没有必要再去投注心力了。   这几年就是这么过来了,喜欢她的人怎么会没有,只是不再心动,也不愿意心动了,在有可能发生的时候她就及时止损了,那还谈何喜欢?   唐静慧摸了一下时清秋的头,叹了声气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总是把你和轻寒扯在一起,这么多年来我们也认了,也并不是非要你们两个在一起。但是清秋啊,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过去,而且那个人如果想回来,她早就回来了……”   她不得已只能把过往时清秋不愿面对的真相说了出来,一个人如果想停留,那么千万个理由都不能让她离开。即使离开了,现在六年过去了,倘若想要回来,早就该出现了。   一个人的人生有多少个六年可以用来消耗的?她看着时清秋从祁悦离开之后就踏入娱乐圈,毕业之后更是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六年,真的已经够了。   时清秋愣了一下,看着父母关切的脸庞,一时间鼻头酸涩。想起那一年祁悦忽然消失之后,她疯狂地打电话,去问每一个相识的朋友,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了解。   她像失了魂一样在家里不再踏出半步,唐静慧抱着她心疼地安慰,她哭得没有了自我,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错得让祁悦一声不吭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么引人注目的时清秋,吸引了那么多人的时清秋,就因为一个突然出现在生命里的祁悦,食难下咽。最初的几个周里她许多个晚上都梦到祁悦用着温柔的语气说:“清秋,我回来了,我不走了,你忘了我说过的么?我不会扔下你的。”   时清秋伸出双臂去抱祁悦,用从未表现过的祈求的模样在祁悦耳边念着她的名字:“小悦,小悦……”   可是当时清秋睁开双眼,除了枕巾上的汗水与泪水以及心口尖锐的疼痛之外,她没有再得到祁悦赠予她的任何东西。   时至如今,她连祁悦的模样都记不清了,就连心头最初的刺痛都因为时光的流逝而模糊起来,又或许是麻木了。疼久了,的确是会麻木的。   时清秋心里忽生了些愧疚,捏着苹果的手指收紧了些,低声道:“我知道,妈,我知道,想要回来的话早就回来了……”   唐静慧摇了摇头,握住时清秋拿着苹果的手腕也不知道要去接什么话。   时清秋却陡然笑了声,眼眶有些微红,另一只手把电脑放到旁边伸手去搭在唐静慧的手腕上反过去安慰道:“但是妈,你想多了,我连她的样子都记不清了,现在只是真的没有喜欢的人。至于轻寒的话,我跟她之间或许不会发生什么。”   唐静慧点了点头,颇有些遗憾地说:“轻寒这个孩子毕竟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也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了,但是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什么进展,爸妈也不能硬逼着。只要你别再想以前的事情就好,这样爸妈也就放心了。”   “我知道,让爸妈担心了。”时清秋扬起嘴角,没再说什么,一口一口地吃着唐静慧给的苹果。   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没有需要勉力维持的关系,她也并不想有什么变动。温轻寒跟她的关系一直都是这样平淡,这在无形中就有了一种保障,那就是她们不会在某一天离开对方。   朋友要发展成恋人很容易,从恋人再回到朋友却不再简单,何必呢。   想起温轻寒,时清秋犹豫着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现在应该正是上班的时候,那就发个信息好了。时清秋回到房间要给温轻寒发微信,刚点开就看到一个头像一下子跳到了最顶端,是姚芮的信息。   “在家么?想出去喝点东西聊聊天。”   时清秋想想也许久不见了,就回复了一句“好”,之后没有联系温轻寒,中午时分跟父母说了一声之后出了门。   姚芮是时清秋的大学同学,在大学时期两个人的关系极好。姚芮知道时清秋大学时期的事情,也是她从别人口中探听出来祁悦离开B市去了国外的,否则时清秋仍旧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为什么祁悦忽然消失。   时清秋到了约定的地方时姚芮已经提前到了,伸手招呼戴着墨镜的时清秋过来,随后又示意服务生过来,两人点了咖啡。   姚芮是个比较娇小的女孩子,所以即使跟时清秋同龄,但看起来似乎总小了那么一两岁。可实际上却走在时清秋之前,两年前已经跟交往多年的男朋友结了婚,现在在家里做全职太太了。   “清秋,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行程很紧凑么?”姚芮搅动着咖啡,抬眼笑问。   “昨天刚回,我本来想休息两天再找你的,不过刚才想想也没什么事情。”时清秋舒了口气,抿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后问道:“今天怎么突然叫我出来喝东西?是有什么想聊的么?”   想想最近似乎也没有什么发生在她们周边的趣事,时清秋不禁好奇,怎么突然约自己出来聊天呢?   姚芮听时清秋这么问,抿了抿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手指指腹轻轻敲打着杯身,忽地一笑,摇了摇头,“能有什么?还不就是太久没见面了,想你了呗。”   这玩笑一开起来,气氛瞬间就轻松了许多,姚芮心里却还在思量着究竟要不要开口。   姚芮这玩笑开出口了,时清秋也再没多想,抬手去捏住杯子里的小勺子,烁亮的双眸中逐渐隐退了笑意,少顷后又看向姚芮,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趁这个机会告诉你我的事情吧。”   她跟温轻寒的事情迟早是要公开的,姚芮到底是与她关系亲近一些的朋友,提早知道也是应该。   “你说。”姚芮皱了皱眉,直觉不是什么小事,否则时清秋不该这样严肃,恰好也可以听过之后再考虑是否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知时清秋。   “我跟轻寒登记结婚了,就在半个月前。”   对登记结婚一事时清秋从未后悔过,更不曾有什么额外想法,因此她的声色格外的平静,就如同在交代一件极为平常的小事。   她淡定,姚芮却不是。她话音刚落,姚芮手里的勺子就从手中滑落,跟陶瓷的咖啡杯相互碰撞发出了一声虽不刺耳却也格外清晰的清脆响声。   “你说什么?结婚了?伯父伯母知道这件事情了么?怎么突然就结婚了呢?”姚芮惊讶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语气也有些急,从见到时清秋开始就堵在喉中的话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已经结婚了的时清秋,姚芮拿不准她还是否想要知道自己听到的那件事情。   时清秋好笑地环视了一下周边,幸好人不多,又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去拉住她的手臂说:“小芮,你先坐下,听我慢慢跟你说。”   姚芮只得又坐回去,稳了稳情绪,双手相扣放在桌子上,打算听时清秋的说法。   时清秋靠回椅背上,看了一下窗外的繁华景象,在感受到自己处在世间有多渺小的同时扬起了唇角,低低的话语从她轻启的唇中飘去姚芮耳中:“你放心,我并没有赌气,现在更没有后悔。”   她收回目光看向姚芮,轻声道:“轻寒跟我从小认识,我们之间在一起是最合适的。你看那么多人来了又走了,她可曾变过?即使我们是朋友,可谁又能断言朋友之间不能相处一辈子呢?”   她说得轻巧,眼中无波无澜,没有爱情,只是携手共度。   姚芮企图在她眼中看到一丝后悔,或者一丝期待,可是没有。只仿若断了源头的死水般沉寂,毫无生气。   “清秋,你不等了么?”姚芮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她的视线紧锁住时清秋的脸庞,只是时清秋没有露出任何因为被忽然提起陈年旧事的意外神情。   “祁悦么?”时清秋眸中似海般深邃,轻笑道:“我从来没有等过她,从她放弃我离开的那个时候起,我们就已经结束了。我是曾经寻找过答案,但我并不是在等她回来。”   她从来都不觉得在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开之后还能够等回来一段真挚的感情,倘若足够珍惜,那就不会有那样果决的分开在前。所以啊,等,又有什么用呢?她从来没有等过。   姚芮松了口气,挺直的脊背也像忽然失去支撑的力道,终于往后靠去。她踌躇了几天如鲠在喉的事情终于不必说出了,现在的时清秋不再需要知道,也不能知道了。 第8章   时清秋的手机屏幕在她们交谈时亮起,她扫了一眼,笑容自唇边延展,“今晚我爸妈去串门了,要不要去我家吃个饭?正好,叫上轻寒一起。”   短信内容正是爸妈给她发的,说是今晚有约,不在家吃饭。姚芮眼中极快地划过异色,很快又隐没,说道:“好,我跟家里说一声。”   在姚芮的记忆中,温轻寒对人向来都是不热情的,即使是时清秋这样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甚至是惺惺相惜的简意之,都是如此。而她也知道,时清秋生活节奏一直很繁忙,工作停歇下来之后还有许多生活上的琐事,除此之外或许还会想起往事。   所以时清秋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做跟爱情有关的行动,这场婚姻,八成就是温轻寒先开的口。   姚芮想象不出温轻寒提出要结婚时的情境,或许温轻寒的面容还是那样冷漠,也或许多了些温情,又或许有一丝笑意挂在嘴角。可是除了冷漠之外,姚芮想不出其余的表情,这是温轻寒给她的一贯印象,怪不得她。   随着时清秋跟姚芮的车子拐进凤凰城别墅区大门往时清秋爸妈家驶去,站在门前的那一道清瘦的身形便轻易夺去了姚芮的目光。   温轻寒双目明朗,面容清绝,如墨羽般几近腰部的黑发柔顺服帖地在她身后披散,似乎有一阵轻风拂过,她的发尾荡漾出优美的涟漪。   阳光这样灿烈,而温轻寒的周身却犹如被一层透明的物质完全将其隔绝在里面,令人一眼望去便好似有一股凉气从眼尾蔓延至整个大脑,感受不到这烈日的毒辣。   美得极致,也冷得极致。   并非她对温轻寒存着什么想法,而是她跟许多人一样,没有办法将目光从这个人身上移开。温轻寒早在几年前就俘获了许多人的心脏,只是她自己不知道,也没有几个人敢当出头鸟罢了。   停好了车,时清秋跟姚芮走到温轻寒面前。温轻寒看着姚芮,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好久不见。”   姚芮对温轻寒的印象处于中立状态,不欣赏也不诟病,这么多年来因为中间有个时清秋,因此也跟温轻寒有过交流。只是如果时清秋不在,她们两个人是不会单独相约的,倒也是相安无事,称得上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朋友了。   两人面对而视,姚芮笑道:“温大律师,距离上次见面可还不久,这一次我就撞上喜事了。还好清秋有义气,知道请我来吃顿饭,不过这顿可是不够的,我还等着那顿大的呢。”   温轻寒听出了姚芮话里的意思,也没反对,在时清秋转头过来听的时候说:“好,我知道了。”   时清秋刚掏出钥匙要开门,忽然笑了,瞥了一眼姚芮得逞的脸,“好了小芮,别逗轻寒了。”   温轻寒不是不经逗,只是她们之间的关系现在就有些适应不过来,还被姚芮这样打趣,要是真的也就算了,现在这样子算是怎么回事?   不过温轻寒应了下来,倒是让时清秋意外。   她扭动钥匙开门后又在指纹锁上按下自己的大拇指,酝酿了好一会儿,这才去看温轻寒,问了一句:“轻寒,伯父伯母在家么?”   温轻寒摇头,看向时清秋:“不在,刚才听到我爸接电话,好像是跟时叔叔还有阿姨一起出去了。”   她的话没有说完,温承宣跟赵婉仪都嘱咐她,如果没什么事情就去找时清秋一起吃饭,时家交代保姆做了晚饭。   时清秋愣了一下,“你今天没上班么?”   她说着又输入了最后一道锁的密码,门终于缓缓打开。   姚芮往一旁退了点,满脸憋不住的笑。温轻寒抿了抿唇,眼中似有笑意,她的犹豫不形于色,伸手去牵起时清秋的手腕一起走进门之后才松开,随后声音淡淡缠绕着她向时家客厅走去的高跟鞋声,格外动听。   “今天周六。”   姚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走上前去挽住面色不自然的时清秋的手臂,一起跟上温轻寒,边走还边说:“大明星是不是行程太满了,每天只看几号,根本不看是周几吧?”   “一时忘了,下不为例。”时清秋也忍不住弯了唇角,与姚芮一起跟上了温轻寒的脚步。   在时家做保姆的阿姨比唐静慧要小上几岁,姓何,时清秋便称为何阿姨。   刚打开门何阿姨就从厨房走了出来,用围着的围巾擦着手,满脸笑容迎接道:“清秋带朋友回来了,再等一会儿,饭菜一会儿就好了。”   时清秋看了一眼客厅的挂钟,回道:“不着急。”随后转身对身后两人说:“你们来我房间,正好我有东西让轻寒帮我看一下。”   时清秋让温轻寒帮忙看的是她跟星夜娱乐公司的合约,因为属于续约,公司一定程度上给了比当初更多的福利。只是时清秋没毕业前就踏入了娱乐圈,毕业后更是半点没有接触过有关自己专业的东西,因此每次只要是需要签字的,她都犯懒,最后让温轻寒来看。   温轻寒坐在沙发上,把时清秋的笔记本电脑搁在大腿,眉头微皱地仔细查看合同上的内容,姚芮也不好打扰,坐在温轻寒旁边也随着看了起来。   半晌,温轻寒伸手合上笔记本电脑,抬头去看才发现时清秋不知道去了哪里。姚芮见她如此,忙说道:“清秋去厨房看今晚有什么菜了,马上就回来。你把合同看得怎么样了?”   “没有什么问题,条件比现在要好。”温轻寒收回了往门外看的目光回答姚芮。   姚芮点头,“也是,续约嘛,如果不多给点福利哪里能留得住人。”   温轻寒站起身把电脑放在了自己刚才坐着的位置上,然后往斜前方走了几步,朝时清秋的床头柜看去。   那里有一个被压下来的木质相框,在温轻寒的印象中,它一直都是被压下来的,她只见到过一次它被架起时的样子,那是在六年多以前。   姚芮是当时目睹了整个过程的人,眼看着时清秋跌入谷底,眼看着温轻寒满眼焦虑却无能为力。这也是姚芮虽然惊讶她们两个人结婚却并不会第一时间反对的原因,如果真的有一个人永远都会在时清秋身后,那一定会是温轻寒。   即使,说到底她们之间只是朋友。   “轻寒,你不是开玩笑的对不对?你跟清秋结婚是认真的。对这件事情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但是我希望它不会带来一个坏结果。”姚芮走到了温轻寒身后,她急于确认一个答案,这个答案能够让她对心里的一个决定负责。   她看见温轻寒背在身后的双手动了一下,随后转回了身,目光回视过来,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浮现在温轻寒的眼底,只听见温轻寒说:“我是认真的,也许我没有办法让她再喜欢上一个人,但是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不试又怎么会知道呢。”   温轻寒并非在问姚芮,她轻悦的声音在以陈述的语气说出最后那句话时,有着往常从未有过的轻柔,就像情人间的耳语一般温柔缱绻。   姚芮本来蹙眉凝视的神情一下子怔愣起来,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温轻寒这副样子又是什么意思?而且最重要的是,温轻寒这话有点模棱两可,没有百分之百的说清楚,但听着又是那么个意思。   她没有得到更多的时间思考,时清秋在这时候走了进来,下巴抬了抬,问温轻寒:“怎么样?合同有没有问题?”   “没有,可以签。”   温轻寒说完才去看她的脸,跟着她走了两步,猝不及防地扔出一句:“清秋,学校给你退学费了么?”   时清秋笑了一下,把沙发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看了一眼又合起来,回头去顶了温轻寒一句:“我偷个懒不行么?更何况不是还有你在么?你来了我还费这个劲干什么?”   姚芮又是控制不住地笑出声,这两个人原来还有这种操作?而且温轻寒在这种时候脸上能不能挂点笑容?冷冰冰的是什么意思?   温轻寒没再接着开玩笑,只看了一眼电脑,似是随口一问道:“你打算跟星夜续约么?”   合同电子版都发过来让时清秋看了,这个问题无异于白问,可时清秋出乎意料地回答了跟温轻寒期望相近的答案:“我还在考虑,可能续,也可能不续。”   “嗯?”温轻寒眉梢挑了挑,等着时清秋的下文。   “清秋,难不成你想跳槽?这件事你经纪人知道了么?”姚芮走近后也跟着发问,今天得到的讯息太多,一个接一个的都不是什么小事,她一时间一个都消化不过来。   时清秋没有回答,伸出双臂一手勾住姚芮的手臂,一手挽住温轻寒的手臂朝外走,卖着关子神神秘秘地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我暂时还在考虑,所以现在先别问,我们吃饭去了。”   姚芮被带着往饭厅走,听时清秋这关子这么一卖,她扭头去看了一下温轻寒的脸,还是那样不急不躁。也是,有温轻寒在,时清秋能被哪个东家坑了去? 第9章   吃饭时,大多都是时清秋跟姚芮在聊着一些工作上以及姚芮家里的事情,温轻寒默默吃饭听着,时不时回答一句她们问的问题。   姚芮自己开了车出门的,饭后时清秋跟温轻寒送她到下面车库。   “温大律师,那下次再见了,记得你答应我的你们俩那一顿。”姚芮晃着车钥匙,又眨了眨眼,提醒温轻寒饭前在时清秋房里的那段交谈。   “嗯,我记得。”   温轻寒自然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她眼中清冷如昔,如同夏日里难得的一阵凉风拂过。   “好了,小芮,你还有完没完了?”时清秋实在没办法看这两人在这里打哑谜,她伸手去把姚芮的身体转向后,苦口婆心地叮嘱道:“快点回家,好好办点正事,我还等着我干儿子干女儿呢,别让我等久了。”   姚芮往后一拍肩上的手背,没好气道:“就你着急,皇帝不急太监急。”说完才甘心打开车门上车。   红色的车子驶离时家的车库,姚芮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目送着自己的两个人,先是叹了口气,又直视面前,嘴角微微扬起,似有某种期盼在迎风发芽。   直到视野里再没有姚芮的车,温轻寒才向时清秋看去,“清秋,走吧。”   时清秋先是扫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忽然灵光一现,伸手去拉住欲走的温轻寒的手腕,抿抿嘴后说:“轻寒,我们出去走走吧,今天不是周六么?”   温轻寒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同意,“你想去哪里?”   时清秋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去时代广场,随便走走,散散步。”   温轻寒看着时清秋的脸,忽而想起什么,冷淡的眉眼似乎一下子就柔软了些,轻轻点了头,“嗯,那走吧。”   时代广场离凤凰城不算近,开车过去约摸半个小时左右才到,因为两人正处时家车库,时清秋做了司机,载着温轻寒一起出门。   时清秋其实经常被媒体拍到出现在街头街尾,她不喜欢因为演员的身份而束缚了自己的行动,所以在保证不会有什么劲爆新闻被抓到的前提下,她偶尔会满足自己的需求。   在停车位停好车,时清秋在车里把自己的长发扎成一束,又戴上了一副黑框眼镜,一瞬间就从美丽逼人的模样转变成多了一丝青春气息的刚毕业大学生的样子。   两人下车并肩走在人群中,很幸运,时清秋现在的模样竟没有人认得出来,只是时不时地会吸引来路人的回头。   正对面有个孩子拉着气球,一直仰着头看着它,脚步也不停地往前走,注意不到面前有人正走来。温轻寒眉峰一凛,伸手去拉了一把时清秋的手臂,将她往自己身前带。   “小心。”   温轻寒那冷肃的声音在耳后响起,正把手机塞回牛仔裤口袋的时清秋被稳稳地护着,及时躲开了那个孩子。   孩子的家人见状,忙急急拉住孩子,并回头向温轻寒道歉,温轻寒只轻轻点了头,松开了时清秋的手。后者回头去看,温轻寒长长的头发被微风吹起,仍是风轻云淡,又似有说不出的超尘。   “谢谢。”时清秋回到温轻寒身边,拉住了温轻寒的手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手心热了,而温轻寒的皮肤又冰冰凉凉的,时清秋只觉得她似乎僵了一下。   “哎,轻寒。”时清秋边走边试图跟温轻寒像以前一样聊天。   “嗯?”   “你是不是很久没有来这里逛过了?”在时清秋的记忆里,温轻寒不论是上学时还是工作后都极少出门,好好学习是她,用心工作也是她。倘若不是自己会叫她出来逛街,可能温轻寒再闲都不会出来。   不过也是,温轻寒看起来哪里像是会闲逛的人?   不过答案却是让时清秋惊讶了,温轻寒的声音被晚风吹散了寒气,拂在时清秋耳畔:“不是。”   时清秋眼睛睁大了些,扭头去看温轻寒,温轻寒一勾唇角,“你想吃棉花糖了,对不对?”   她话音一落,时清秋便与她一同弯起唇角,双眼眯成微笑的模样,摇晃着她的手,与她一起将话音散在微风中:“嗯,你还记得么?以前我爸妈跟伯父伯母带我们来玩,买了好多棉花糖给我们,结果全都是我吃完了,你一口也不碰。   还有啊,后来逛街的时候别的同学买了,你也不吃,你的那份还是我帮你吃了。怎么样,记不记得?”   时清秋摇晃着温轻寒手的动作随着问题落下,又加快地晃了两下,往时和睦的氛围似乎回到了她们身上,因为温轻寒的那一句问话,将登记结婚后突然冒出来的不适应一扫而空。   温轻寒抬眼去看,她们正处在广场中央的正前方,不远处就有一个打着棉花糖招牌的小摊子。周围围着一圈领着孩子的家长,看着那个小贩嘴里一边吆喝着,一边将手里的竹签子一圈一圈绕着棉花糖机中心的加热器,雪白色的糖丝一层一层地被缠绕上竹签子,最终化成一个圆形的球状,就像裹着蚕丝的蚕蛹。   “记得,我不喜欢吃这么幼稚的东西。”温轻寒声低且带些笑意,看着小贩把棉花糖递给了一个小孩子。   “那你喜欢吃什么?”时清秋顺口一问,另一只手摸进自己口袋里看看有没有零钱。   只是没等她掏出来,温轻寒就对着几步外的小贩说:“小哥,给我做一个。”   “好嘞,稍等。”小贩立马又从竹签筒里抽出一根竹签,推车底下的腿又开始踩了起来,棉花糖机便随之转动,中心的孔开始吐出雪白的糖丝。   时清秋停了摸钱的手,眼神里满是疑惑,还没等她问出口,温轻寒就轻声打断了:“这是给你的。”   周围嘈杂,没有人听到温轻寒低眉顺耳的这一句,等时清秋回过神来,小贩已经把棉花糖给她递了过来,温轻寒递了钱过去,一声“谢谢”之后便转头带着接了棉花糖的时清秋离开。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时清秋一手抓着温轻寒的手腕,一手举着还热乎的棉花糖,微风吹过时有甜味扑面而来,她扬起唇角,镜片后的双眸明亮十分。   “轻寒,谢谢。”时清秋还算没忘记这是温轻寒买的,举着棉花糖的手低了些,扭头去道谢。   “不客气,小孩子的东西不贵。”温轻寒另一只空着的手把被吹散的长发挽到耳后,看起来不甚在意。   是不贵,但是时清秋想想,好像印象中没有见到过温轻寒特别排斥甜食,当然也没有偏爱,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就是不碰一口棉花糖呢?   在时清秋认识的人里,能够跟她分享情绪以及食物,甚至各种各样想法的人,至今为止只有祁悦一个人。那个时候,一个比她整个头都大的棉花糖,她们两个人可以一起吃完,就像祁悦给她泡的牛奶一样,她喝过的,后者可以毫不犹豫地接过去喝掉。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现在终究是没有这样的人了。   时清秋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在长长的石凳前停住。   有时候你真的已经没有多么喜爱某个人了,甚至连她的样貌都记不清,可是当生活中一些与她相关的细节经过时,你还是会想起她。   “吃就好好吃,想什么这么入神?”温轻寒也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时清秋,眉间蹙起浅浅的褶皱,又说道:“也不怕消化不良。”   她看着时清秋,眼中的关切藏在冷漠之后,那洞察一切的了然也逐渐隐没,音乐喷泉那边的灯光投在温轻寒的身上,使得她清瘦出尘的身姿染上了尘世的色彩。   时清秋从恍惚中出来,一眼望见温轻寒面无表情的脸,再一看她身上五彩斑斓的光斑,不禁笑了出声,忙拉住她的手往旁边走了两步,坐到石凳上。   “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哄你吃一口,我还从来没有试过去哄人吃东西呢。”时清秋咬了一口棉花糖,膨胀的糖丝在她的咀嚼下融成软软的糖块,她瞥了温轻寒一眼,伸手把棉花糖递过去,“轻寒,你吃一口吧,很好吃的。”   吃棉花糖这件事一定是国民女神时清秋做过的最幼稚的一件事情,只要是跟棉花糖扯上关系,她从提起的那一刻就不再像一个成熟稳重的成年人。   即便她的表情还是如平常一般温和,她的双眸依旧睿智清明,但伸手递去棉花糖的动作和嘴里还嚼着棉花糖的模样,实在跟往时人前的国民女神形象有很大的区别。   可这一切在温轻寒眼里,依旧美好。   “清秋,你这哄法可不怎么样。”温轻寒静静看着时清秋,忽然笑了,仿若冰湖上有了细小的裂缝,阳光得以渗透。   她抬手去将拂到耳际的碎发撩到耳后,微微低头咬了一小口膨胀的糖丝,薄而优美的唇又抿起,慢慢地咀嚼起来。   “轻寒,好吃么?”时清秋以为这是温轻寒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吃棉花糖,这一次还是受了自己的推荐,自然要问个吃后感。   “勉强好吃。”温轻寒的音色似是含了淡淡的嫌弃。   “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时清秋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转回头自己吃起来,不再管温轻寒。   “清秋,你为什么喜欢吃棉花糖?就因为甜么?”温轻寒没介意,她两手相扣放在腿上,右手拇指指腹摩挲着左手拇指的指甲盖。   刚咬下一嘴糖丝的时清秋忽然停了动作,不久又缓慢咬动起来,糖丝清甜的味道自唇齿间蔓延,经过咽喉,滑入喉管的那一瞬间似乎拐了个弯,甜入心扉。   “你记得小时候的我很爱哭么?”时清秋空着的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腿上,她转头去看温轻寒那几乎时刻都保持着漠然的脸,眸中陷入追忆,“那个时候爸妈用了很多方法来哄我,可是我只喜欢这个,大概真的是因为它很甜,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吃它,它会甜得让我想不起来要继续哭了。轻寒,是不是很好笑?”   时清秋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理由很好笑吧,居然有人会因为吃东西而忘记伤心难过了。   温轻寒摇了摇头,在时清秋看不到的黑暗中抬起了手,指尖有些颤,似乎在做某个艰难的决定,只是顷刻之后她便握住了时清秋没有拿着棉花糖的那只手。她的唇角轻浅上扬着,专注而认真地看着时清秋。   “不好笑,一点都不。”她说,“虽然确实很幼稚,但是以后想吃的话,叫上我,我跟你一起吃。”她说着话,跟时清秋相握的那只手似乎手心出了汗,她紧抿着唇动了动手指。   时清秋怔住了,随即咬了咬唇,眼眶忽然有些涨,记忆中的碎片又汹涌地袭来,她晃了晃脑袋,强笑着去面对温轻寒:“温大律师,你不知道自己现在很心口不一么?既然说幼稚,为什么还勉强?”   借着路灯,温轻寒轻易便捕捉到了时清秋的异样,她的指尖一点一点钻进时清秋的手心,唇边笑意扩大了些:“反正也没有别人看到,偶尔毁一毁形象也未尝不可以。”   “哦?”时清秋吸了一下鼻子,笑着挑眉,又把拿着棉花糖的手伸到温轻寒面前,“为了证明你自己的话,那就再来一口吧。”   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话,温轻寒松开时清秋的手,真的就低头去又咬了一口,没有囫囵吞下,而是像时清秋一样细嚼慢咽,让甜味充斥唇齿间。   在时清秋监督着温轻寒吃下的时候,有一对情侣路过她们身边,似乎是在翻着钱包,有一张卡掉到时清秋的脚边,她弯腰拾起又抬头去交还:“你的卡掉了。”   掉卡的是女性,接过来之后忙道谢:“谢谢,麻烦了。”说完才仔细去看时清秋微笑的脸庞,瞬间惊讶起来:“你是时清秋!”   她的伴侣和时清秋温轻寒都被这声惊呼给吓了一跳,天知道怎么会在这么普通的地方见到当红影星,她又看向时清秋身边的女人,这两个人现在是什么情况?好像,有点不同寻常……   “快走。”温轻寒心道一句不好,拉住时清秋的手站起来立刻朝着来路快步离开,隐约还能听到身后那个路人的惊呼。   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她们跑过刚才买棉花糖的广场,又绕过绿化带,这才气喘吁吁跑到了时清秋停车的位置。   刚才的棉花糖早就被时清秋顺手丢进了垃圾桶里,现在靠在车门上喘着气,见到温轻寒凝神观察着周围的警惕模样,她拉住了温轻寒的手腕。   “别担心,我不怕这个,就算出了事情我也可以解决。”时清秋不以为意,这么多年过来了,星夜没有点公关技术的话还怎么在娱乐圈里立足?更何况她跟姚芮还有温轻寒出来也不是第一次了,她自然有办法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温轻寒收回目光看她,见她胸有成竹,这才点头。   “轻寒,你怕么?”   温轻寒与时清秋相视,轻轻摇头,“我随你。”   又是这样的话,可是这句话在这个时候听来却极为令人安心。温轻寒眉眼间不曾有过多情愫,只是语调淡了些去告诉时清秋这么一个意思,还有一个人会随着你,你进我进,你退我退。 第10章   温轻寒的名字在B市的法律相关行业可以算得上是无人不知,大学时便是法学系高材生,揽获下多项校内外乃至全国类比赛奖项,毕业后又与简意之合伙,开办了亿涵律师事务所,可谓是前途无量。   年少有为,这是长辈们给予温轻寒的评价,也是压在温轻寒肩上的重担。她的工作不允许有一分一毫的差错,这是她对自己的要求。   总是有络绎不绝的委托人将希望寄托于温轻寒或是简意之身上,被这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接下的委托,几乎就已经算是取得了法庭上胜诉的第一步。   温轻寒跟简意之的办公室在律所二楼,并且是相反的两个方向,甚至在一楼就有分开的楼梯能够直接通往她们各自的办公室。当初讨论格局时,简意之说是以防哪天委托人或是同事们走错了门,这么一来,走错的可能性大大减小,要是有走错的,八成就是故意的。   简意之这么说的时候,眼中有一抹戏谑划过,温轻寒也就随了她。   温轻寒的办公桌正面落地窗洒进来的一地金光,阳光将木地板分割成两种深浅不一的色泽。助理孟思琪一身正装捧着一份文件,踩着高跟鞋越过光亮,走近温轻寒的办公桌前。   “温律师。”   “嗯?”温轻寒没有抬头,继续看着刚从牛皮纸袋里拿出来的资料。   孟思琪听她答应了一声,这才继续说道:“招聘今天早上发出去之后,目前已经陆续接到求职简历。”   温轻寒拿起钢笔在资料上划下重点,最后盖上笔帽,把文件重新塞回牛皮纸袋,抬眼去看助理,交代道:“到时候你跟柳忆先筛选一遍,筛选出符合招聘条件跟优于招聘条件的,然后我跟意之再面试。”   “好的。”   “你出去吧。”温轻寒把牛皮纸袋放到旁边,又继续抽出一份文件来。   孟思琪点头,转身离开。   温轻寒这时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去看挂钟,刚打开的文件瞬时又被合了起来,她站起身把几份资料放进公文包里,随即拉上拉链,提起公文包后迈步离开办公室。   这一片区域基本上都是高档写字楼,因此自然有一些商人看准了商机,在这一块地方开了几家休闲场所,有餐厅,咖啡厅,休闲吧等,均是环境优雅的设计,专为这片区域的白领提供。   温轻寒走进咖啡厅时,简意之已经悠闲地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喝着咖啡了。   她坐在简意之对面,点了一杯蓝山,之后将目光淡淡地扫在简意之身上。   “一审判决,我的委托人胜诉。”简意之挑了一下眉,显然心情极好,还没等温轻寒回应,她又加了一句:“现状不利于对方,上诉只能等着维持原判,而且她本来也就是垂死挣扎了,这场官司就算不是我,换了别人也一样能赢。”   她近段时间都在忙这个案子,就连周末都不消停,为此才在上次周五下班忙碌得忘记了拿资料回家,恰好又必须要用到,只能劳烦温轻寒来协助她开事务所的门。   温轻寒点点头,扬起笑容,“恭喜,又打了一场胜仗,打算怎么庆祝?”   简意之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又稍稍前倾了一些,双手捧着咖啡杯,低声去问:“说到庆祝,你打算怎么庆祝?这么多天都不声不响,你不出声,清秋也不说话,你们两个打算隐婚么?”   班级群里半点消息都没有,可想而知这两个人瞒得有多么严实,而且也没见关系有多亲近。倘若不是温轻寒给她漏了消息,她定然也是要被蒙在鼓里的。   毕竟温轻寒这个人,最在行的就是伪装。   温轻寒听后,眼睫毛颤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要眨眼睛,但又被她迅速控制住,低头凝视着杯子里浓郁的咖啡。   前天晚上的场景又浮现在她的心头,时清秋说喜欢吃棉花糖时的模样,还有问她怕不怕的神情,以及回家后平静的告别。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温轻寒慢慢搅动着咖啡,她这才发现,那个时候她提起要结婚,心里除了忐忑之外只有期待,甚至没有考虑过结婚之后有何打算。   她所有的思绪都集中在那个提议上,没有想好被拒绝后应该有什么反应,没有任何退路。   简意之叹了声气,架不住温轻寒的满面寒霜,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再怎么说也成功了一小步,更何况你们认识这么久了,总是能处得来的。慢慢来吧,慢慢来……”   温轻寒淡笑,说道:“是打算慢慢来,的确急不来。”   简意之闻言,忽然想起了刚上大学时的事情,那个时候刚刚认识温轻寒,她很快就折服于温轻寒的见识与眼界,更非常欣赏她的为人。   时日一长,同一间寝室的她便发现了无论温轻寒多么地忙碌,遇上时清秋的事情,温轻寒总会有意无意地把时间空出来去配合时清秋。   看不出刻意为之,但熟悉温轻寒的简意之知道,品学兼优的温轻寒独独对时清秋如此迁就,正是因为放在心上才如履薄冰。   简意之收起回忆,看向温轻寒,“对了,事务所三周年纪念日快到了,到那天叫上清秋一起来吧,当初她也帮了很多忙。”   温轻寒蹙眉沉思,抿了一口咖啡,说道:“晚一点我问问她吧,还有,你记得腾点时间出来,过段时间面试。”   简意之喝着咖啡,另一只手比了个OK的手势,随后放下杯子去看腕表,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对温轻寒说:“我还有个约,先走了,你记得问清秋。”   温轻寒摆了摆手,目送着简意之散着一头飘逸的秀发离开。她拿出手机点进微信,置顶聊天没有信息送达,她眼神暗了些,把手机又收回了包里。   时清秋今天在家里待了一天,琢磨着潘嘉雯给她的剧本,又反复思考着自己现在的状况,最终给潘嘉雯去了电话,这部电影她接了。   电影名为《与君绝》,影片为双女主,讲述的是一名殉国将领的女儿顾念武艺精湛,熟读兵法,国难当头以女儿之身保卫家国,以及当朝公主夏兮渺在父皇无力治国的情况之下上朝摄政,于后方协助顾念退敌。   当顾念数年征战,为君王一统天下,将虎视眈眈的邻国一举攻破,得胜回朝后听到的却是夏兮渺早已经病重身亡的消息。   而投资方与导演指定时清秋饰演的角色,就是顾念。   影片的背景故事在历史上是没有的,也就是说架空,并且整个剧情下来没有一点儿女私情,起码在女主角顾念跟夏兮渺的身上的确是没有。但这部电影奇就奇在关系上,顾念跟夏兮渺的友情过于深厚,以至于两个人之间有了那么一点点爱情的意味。   一般情况下,普通观众尤其是年纪大一些的,应该是不太看得出这些东西的,毕竟这部影片是以剧情为主。但若是换了一些时下经常上网,且喜爱接触以言情为主的影片或者书籍的观众来看的话,就很容易将两位女主角的情感部分视为爱情。   时清秋把打印出来的剧本往床上一扔,瞥了一眼窗外的夜色,打算起来洗个澡看看书就睡了。   她从浴室出来时,恰好手机响了,接起电话拉开落地窗走出去,她的嗓音仿佛还染着浴室里的氤氲,温润极了,“轻寒,怎么了?”   这两天都没怎么联系,而且今天是周一,温轻寒又要上班,时清秋在家里休息之余还要看剧本跟琢磨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想到要去联系温轻寒。   “没什么,你要休息了么?”温轻寒在书房里踱着步,拖鞋踩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毫无声响,相比起时清秋那边偶有的风声,她这边倒是安静得多。   “还没有,我刚洗完澡,打算看一会儿书再睡,你呢?”时清秋笑着说,她弯着腰将手肘抵在阳台上,眺望着这座城市高楼间闪烁的霓虹灯。   经过前天之后,她们之前好像自然了一些,尤其是在听温轻寒用与上一次全然不同的神情说“我随你”这三个字之后,因为时清秋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那时的她并不冷漠。   温轻寒勾起唇角,面上的神色好似被窗外夜色融化,她说:“过两天是我们事务所成立三周年的纪念日,你有时间来么?在我那边吃个饭。”   她在桌边驻足而立,左手不自觉地捏住了桌沿。   时清秋眯了眯双眼,温轻寒的语气还是这样平淡,让人有种想要激怒她或者是让她生气的冲动。   但时清秋却并不是如此,她忽然想逗一逗温轻寒,便抿了抿唇,笑了一声问道:“是你想让我去,还是她们想让我去?我记得你手下那些人上次可是很热情的。”   不得不说时清秋在温轻寒手底下那些人里的人气还是很旺的,之前时清秋恰好时间对得上也就去过一次聚会,那些人本来规规矩矩的,结果都围着时清秋转悠。   难得近距离接触一次明星,还是这么火的,谁还有时间搭理温轻寒这块冰?   温轻寒捏着桌沿的手指变成了抠,拇指捏得发白,食指在底下来回抠着。   时清秋话里的笑意明显,没过几秒,温轻寒眼底的犹豫终究化成几分柔色,松了手,清清朗朗地回过去一句:“如果是我的话,可以答应么?我希望你去。”   时清秋的笑容因为惊讶而一时僵在唇边,很快又恢复过来,且笑意更深,“难得温大律师主动邀请,当然可以。那你到时候过来接我,我懒得开车。”   “嗯,好。”温轻寒走动几步,坐到了椅子上,为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勇敢而感到一丝丝喜悦。   时清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尚未挂断的电话让温轻寒知道她还在对面,有很多很多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在齿间徘徊,但还是被温轻寒一一咽回了肚子里。   “清秋,早点睡吧,晚安。”温轻寒说。   “嗯,晚安。”时清秋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妥,互道晚安之后挂了电话。   温轻寒朝窗外望去,月朗星稀,难得的好夜色。她跟时清秋处在同一个星空下,此刻洒在时清秋身上的月光与时清秋望得到的星辰,她同样能够拥有。   下午跟简意之说过的话又被她再度想起,与时清秋刚才和煦的回应,催使着她唇角轻扬而起。 第11章   与温轻寒一样惦记着律所纪念日的还有简意之,只不过简意之要更简单一些,她只需要告诉父母那天不回家吃饭就可以了。   但当她打开家门看到坐在客厅的付安然那恬静的侧脸时,她只觉得今天可能也不应该回家吃饭。   “爸,妈,我回来了。”简意之打了声招呼,尽量让自己的笑容自然一些。   “学姐,你下班了。”付安然马上站了起来面对简意之,差点就要弯腰鞠躬的样子。   “嗯,是啊。”简意之一手提着公文包在身侧,另一只手握着车钥匙,礼貌回了一句。   付安然柔顺的长直发扎成马尾,模样乖巧又听话,比简意之稍矮上几公分,她问好之后再抬眼去看,只见简意之正转身去看家人,接着说了一句:“我先回房放包。”   坐在客厅的另外两人自然就是简意之的父母,简正平和韩雨珊,等简意之房门一关,韩雨珊便坐到了付安然身边,把她手握住轻轻拍了拍,安抚道:“安然啊,你别介意,意之一直就是那个样子,她对你没有什么成见的。”   简正平也跟着附和道:“是啊,你也别拘束,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好好聊聊。”   两个长辈热情得很,付安然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她是不愿意让简意之与自己之间有什么误解的,可是两个晚辈哪里经得起两家长辈这样牵线?   从付安然知道世界上有“谈恋爱”这回事起,她就感觉自己总是被自家父母以及简意之的父母牵线搭桥。未成年的时候只是劝着多来往,成年之后尺度越发大了起来,直接就跟她挑明了希望她能跟简意之在一起。   同样的,简意之这边也受到了相同的待遇,只是两个人都不曾妥协过。简意之选择冷对待,付安然是继续按照自己的生活态度来过日子,也曾交过一两个男朋友,也就是跟男朋友在一起那段时间能够耳根子清净一些。   可是分手之后自家父母则是重蹈覆辙,母亲更是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嘴里却说着“你看,还是注定了跟意之才合适”这样的话来继续劝导付安然。   就连今天这顿饭,也是爸妈非得让她过来吃的,据说是伯父伯母盛情邀请。   付安然在心底叹了口气,尽量挤出笑容自然地对韩雨珊和简正平说:“伯父伯母,我知道的,学姐人很好。”   简意之的确是个不错的人,在学校的时候就口碑很好,只不过付安然刚考进去没多久,简意之就毕业了。也正因此,她才得以在同学们的口口相传中知晓简意之是怎样的风云人物,她对简意之满心的崇拜,从不因父母的关系而对其厌恶。   只是不知道,简意之会不会因为长辈的做法而对她有了什么偏见。   “先生,太太,付小姐,可以开饭了。”保姆王姨从厨房走出来招呼,也将付安然的思绪拉了回来。   “走吧走吧,别愣着了,安然今晚可得多吃点,你伯母交代了做好些你爱吃的菜。”简正平站起身,顺手拿走自己的杯子,乐呵呵地走在了前面往饭厅去。   “安然,走吧。”韩雨珊拉着付安然的手,颇有一副这才是自己女儿的样子。   “好。”付安然只得顺从。   入席时简意之已经坐在那里了,饭桌上有盛好的饭,简意之等着几人落座并起筷后也跟着拿起了筷子。谁知韩雨珊清了清嗓子,似有深意。   简意之刚要夹青菜的手顿了顿,随后又夹了起来,只不过是夹进了付安然的碗里,她微笑着对身边的付安然说:“不要客气,想吃什么自己夹,或者叫我一声。”   “谢谢学姐,我自己来就好。”付安然回以一笑,被强行撮合的不满因为简意之的温和而消减了大半。   学姐的脾气果然很好,她暗暗想道。   而旁边的简意之终于能够收起虚伪的表情安静吃起了饭,天知道她跟付安然之间的尴尬都快溢出这个家门了,她的爸妈居然还在乐此不疲地给她们两个人乱点鸳鸯谱?   “意之啊。”韩雨珊突然开口叫了简意之一声,又趁势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到碗里。   “妈,怎么了?”简意之皱起了眉头,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你们律所成立的纪念日是不是快到了?我记得就是这几天。”果然,韩雨珊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准不是小事。   “嗯,是这几天。”简意之点到即止,不再反问韩雨珊想要做什么,私心希望她能就此打住。   但显然简意之的心声没有被聆听到,韩雨珊边吃边思量着,在简意之刚咬下排骨上的肉时,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样,你带上安然一起去。她刚毕业,在家也待了不少时间了,需要长长见识,见见世面,多认识些人没什么坏处,为工作多做做准备。”   简意之差点被肉卡住了喉咙,她拍了拍胸口,放下筷子,话还没出口,韩雨珊又接了一句:“你看怎么样?”   简意之腹诽了好一阵,这才双手撑在膝盖上,苦口婆心地说道:“妈,不是我不愿意让她去,这毕竟是同事们一起的聚会,她一个生人也不好融入,你说是不是?”   大家都不认识付安然,一个外人参加内部聚会,这放在哪里都说不过去。但很明显,韩雨珊是不需要简意之同意的,否则她刚才就不会交代完之后才象征性地征求简意之的同意。   韩雨珊把筷子一放,皱眉道:“有什么不好融入的?不是有你在么?况且以后安然还需要你的帮衬,多认识些朋友怎么了?你当初不也是前辈带出来的?你小时候叔叔阿姨对你的好你都忘了?”   这越说越偏,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简意之听得头疼。   付安然见简意之眉头蹙紧,往时听从安排的她竟也放下了筷子,跟简意之同一阵线:“伯母,您别听我爸妈瞎说,学姐这毕竟是内部聚会,我的确不方便在场。伯母对我好我一定记得,但这件事还是算了吧。”   她眉眼间尽是真切,简意之侧目看去,心里的一丝不快也消了许多。果然还是两家父母心里又开始打什么小九九了,聚会这件事情其实说难也难,说容易却也容易,要真算起来,时清秋也能算作外人,说到底不过是自己跟温轻寒两句话的事。   倘若简意之说是自己的朋友,并且打算帮衬帮衬,那温轻寒绝对是没有话说的。毕竟付安然也算得上是跟自己有不少来往的人了,虽然都是因为爸妈的内部操作才来往的。   只不过,她为什么要帮这个忙?   “意之,你觉得呢?”韩雨珊本来和蔼的面容绷了起来,旁边言听计从的丈夫也没敢说话,两夫妻就这么盯着女儿的神情不放。   简意之无奈,伸手挽了一下长长的头发,正巧这时付安然用手肘碰了碰她,她回头看去,这小女孩秀气的眉蹙得紧紧的,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答应。   呵,还挺善解人意的。就冲着这个,去就去了吧,反正两家人也这么熟悉,太坚持也没这个必要。   “行,那就去吧。”简意之拿起筷子继续吃饭,没有想再多话的意思。   旁边韩雨珊见状,也不再揪着不放,给付安然使了个眼色,“吃饭吃饭,起筷子,安然到时候好好听意之的话啊。”   在付安然的印象里,简意之是没有同学们口中那个温轻寒那么难相处的,而且两家父母这么明里暗里的瞎操心也没让简意之大发脾气,时而两人相见也能够点头打上两句招呼。   所以潜意识里,付安然基本上都会随着简意之的反应来接着决定自己应该怎么去回应。简意之冷对待的时候,付安然就跟自己爸妈推脱推脱也就过去了,而当简意之如今答应带她一起去参加聚会了,她也没有什么异议。   她下意识地,就是跟着简意之的决定走。   饭后,简意之自然是被要求送付安然回去,付安然家不远,就在简意之家旁边那一座楼,而且还是相同楼层。两家人平日里走出阳台都能远远跟对方打招呼。   因为付安然这个客人在,所以简意之下了班也没有换鞋,仍旧穿着高跟鞋。出了电梯,她走在付安然身后,两个人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让静谧的氛围多了几分不自在。   付安然在楼道口停下,转身,双手相扣放在身前,诚恳地道歉:“学姐,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这一次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能够预知会给简意之带来麻烦,她一定怎么都不会过来的。   简意之没怎么在意,脚步停在付安然跟前,笑了笑,“不用太在意,我既然答应了当然心里有数。只不过我的合伙人看起来不太好亲近,不喜欢跟除了委托人之外的生人说话,所以到了那天你尽可能跟在我身边吧。”   付安然知道她指的是温轻寒,便听话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简意之见付安然模样温顺无害,抿了抿唇,忽然好奇道:“嗯……听我妈的意思,你是打算要工作了吧,做好准备加入律师这个行业了么?”   她本来想叫个什么称呼,想想她们之间确实不熟,但又时常见到,叫全名太生疏,只叫名字又太亲热,最后只好直奔主题。   “嗯?”付安然惊讶于简意之这一次居然主动跟她聊起了天,讶异之后才反应过来,回答道:“正在做准备,我很想成为学姐这样的人,能够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付安然双眸中有些尚未涉足社会而闪烁的对未来的期盼,就像未曾翱翔的雏鹰一般憧憬着自己的梦想。   简意之勾了勾唇角,笑容令人不明深意,她双手背在身后,信步出了楼道,听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她才悠悠言道:“有很多个行业每天都需要接见形形色色的人,而像我们这样的人,从内在到外在都必须要给委托人传达值得信任,值得托付的这么一个讯息,让委托人能够信赖我们。”   付安然看着简意之的背影,默默地点头,她跟简意之只是相差了三岁,可是她忽然觉得这三岁似乎就是一道鸿沟。别说两家长辈撮合了,就算是她真的对简意之有什么想法,她们之间的差距大概也不足以成就这段关系。   简意之转过身,借着路灯去看付安然的脸,蓦地笑了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你还小,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月光和路灯都打在她的身上,长发被挽到耳后,露出干净的侧脸。这是付安然第一次跟简意之聊过这么多话,也是付安然第一次觉得简意之除了脾气好,月光下的她竟然这么好看。   付安然一时间红了脸,小声反驳道:“学姐,我不小了,我只是比你小三岁而已。”   简意之又是一笑,“比我小就对了。”她抬手看了看腕表,往付安然家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快回去吧,很晚了。”   付安然点了点头,在沉默离开和告别之间,她选择了告别,“那我回去了,学姐晚安。”   简意之“嗯”了一声,目送付安然转身离开,她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天上的圆月,轻轻摇了摇头,迈步往回走。 第12章   聚会那天是在温轻寒的住所,虽然跟爸妈住的别墅区不能比,但也是处在黄金地段,是不少白领梦寐以求想要入住的住宅区之一。   时清秋极少过来温轻寒这边,印象中只来过一次,那次也是她们事务所聚会。这次过来却已经是跟之前完全不同的心境了,时清秋坐在副驾驶,扭头去看温轻寒开着车的专注侧脸。   温轻寒的长相有些薄情,冷情又决然的模样,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足以令她留恋,又好似再深的情谊她也能够果断抛开。也可能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只是太过冷漠而已,这才让时清秋有这样的错觉。   虽然温轻寒提前说了不需要买什么东西过来,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时清秋还是买了些水果,到楼下时众人们已经在欢呼雀跃她的到来了。   “嗨,快看,女神来了!”   “呼!女神,看我看我!”   欢呼得最大声的是事务所里唯二的两个男律师,陈逸和李文骁,两个高大的男人负责提了两大袋火锅料,还不忘记跟走近的时清秋打招呼。   简意之也已经领着付安然站在了一旁,其余几个女性比起男性要矜持,一一笑着跟时清秋打招呼,随后规规矩矩地叫了刚走近的温轻寒一声:“温老大。”   时清秋微笑着跟每一个人回应,随后转向简意之,“意之,好久不见。”   简意之笑着点头:“好久不见。”又将身边的付安然介绍道:“这个小妹妹是我邻居,也是跟我们同校的,去年刚毕业,她叫付安然。今天过来跟我们玩玩,女神待会儿可要温柔点。”   付安然听后脸上有些绯红蔓开,腼腆地朝时清秋打了个招呼:“你好。”   刚才在简意之的车上听闻时清秋会来的时候,付安然被吓得不轻。时清秋可是现在炙手可热的影星,平时能接触得到的信息也只是在微博里看到的有路人偶遇时清秋,以及时清秋出席各种活动,或者又有她的什么影片上映了。   时清秋这个人对付安然来说就是天边的繁星,没想到今天竟然近在眼前。   “付安然是么?”时清秋走近了一些,声音放轻了些安抚道:“别紧张,我跟她们都认识。”   另一边的温轻寒也已经清点好各人手上的东西,清朗的声音淡淡飘来:“好了,都上去吧。”   温轻寒住在八楼,一个很有含义的数字,一行人说说笑笑地乘电梯到了八楼,温轻寒在前开了门。   各人放好自己的包,温轻寒瞟了一眼众人,发号施令道:“思琪,柳忆,还有邵晴,你们三个跟我去厨房。意之,剩下的交给你,把锅底跟酱料弄好。”   她话里的柳忆是简意之的助理,邵晴则是事务所的助理律师。剩下的人就还有时清秋、简意之、付安然,以及刚才喊得最大声的两个男律师。   “可以,包在我们身上。”简意之笑着耸耸肩,表示没问题,付安然只要跟着自己就好,本来也没打算让她做什么。   这时候时清秋疑惑了,“轻寒,我呢?我干什么?”   她以为温轻寒只是没有聚会时给自己分配任务的习惯,毕竟不常来,可当温轻寒淡淡地扫她一眼之后,她觉得自己想错了。   因为温轻寒说:“你随便看看能做什么。”   众人忽然静寂下来,女性们捂住唇轻笑出声,两个男律师爆发出一阵哄笑,高个一点的陈逸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老板……老板你怎么能这样小看我女神?我女神可是万能的!”   温轻寒这话很有歧义,有种嫌弃时清秋什么都不会的意思,但实际上,温轻寒只是存了私心并不打算给时清秋安排事情。谁知道时清秋不领情,自己问出了口。   笑声让温轻寒一向冰冷的面容也有了一丝笑意,简意之不禁摇头笑开,向温轻寒摆了摆手道:“行了,你去忙你的,清秋给我了,正好这两个大男人五大三粗的。”   “嗯。”温轻寒敛了笑意,跟刚才点名的几个人道:“你们跟我来吧。”   温轻寒不在,两个男的才敢凑到时清秋跟前,陈逸虽个子高,但肤色白净五官端正,颇有些奶油小生的模样。只见他热情洋溢,对着时清秋滔滔不绝:“女神,你最近有什么片子上映么?我一定带上全家人去给你刷票房。”   时清秋接过简意之让付安然递来的酱料,挑了挑眉道:“有,至于是什么,你到时候自己看吧。现在,先办正事。”   “那女神你一会儿可以给我签个名么?我妈妈特别喜欢你,我姥姥也是。”陈逸辛勤地给时清秋递去剪刀后双手合起上下摩擦,十分期待的样子。   “可以。”   “哦哟!我的妈!哎哟干嘛呢……”陈逸刚欢呼了一声,就被简意之扔了一袋东西到怀里。   “好好干活,你们再这样缠着女神,待会儿温老大出来看到了,有你们好受的。”简意之无奈地看着他们,又看看唇角微微勾起的时清秋,心里暗叹,温轻寒要修成正果可没这么容易。   时清秋显然没有意识到刚才自己那句话的意思,如果温轻寒看到时清秋被他们缠着,生气的自然不会是他们不干活,而是,某种不可言说的情绪。   厨房里开始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和水声以及切菜的声音,时清秋自告奋勇地去厨房拿锅,走近厨房门口时已经看到正在切菜的温轻寒身边已经摆放着洗干净的鸳鸯锅。   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就着厨房里几个人忙碌的声响,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她的目光由下往上移动,眼前的温轻寒微微抿着唇,直长发柔顺地垂落,柔软的白色真丝衬衫搭配着修身的牛仔裤,衬衫下摆收进裤子里,袖子挽到手肘,勾勒出她瘦削却极佳的身材,看起来严谨干练又优雅十分。   时清秋笑了一声,这才走进厨房去拿锅,在温轻寒身边低声说了一句:“谢谢老板,我拿走了。”   温轻寒的注意力被时清秋的声音从砧板上拉回来,回头去看,时清秋已经转身离开厨房了,她唇角弯了弯,又低下头去切菜。   分工合作效率高,不久就开了火。众人入了席,作为律所合伙人,温轻寒跟简意之坐在主位,因为关系的亲近,付安然又坐在简意之身边,而时清秋坐在温轻寒旁边,其余的人便占了余下的位子。   温轻寒跟简意之首先举起了手里的酒杯,温轻寒工作时的严肃此刻消减了一些,嘴角挂上淡淡的笑容说:“今天是我们律所成立三周年纪念日,希望今后的日子里大家能继续努力工作,将律所发展得更好,也希望我们自身在律所发展的同时能够学习到更多的经验。”   “哎,借温老大吉言,干杯干杯!”李文骁首先喊了起来,酒杯也往前碰去。   “Cheers!”   所有人面上带笑,酒杯重重地碰在一起,坐下后温轻寒再度发话:“今晚随意发挥,不用顾忌我。”   温轻寒话音一落,简意之就接上了,她拍了拍温轻寒的肩膀道:“你看你们温老大,年年都是这段话,你们听腻了没有?”   她这话倒不假,温轻寒这段官方发言这次可是用了第三次了,除了周年纪念那个数字改了,别的几乎都完全没动过。温轻寒没有搭理她,伸手夹了一筷子牛肉放进火锅里烫,然后捞了几个肉丸子,放进时清秋碗里两个,剩下一个给自己。   “可不是?年年都是这段,温老大你敢不敢明年换一段新的?”柳忆也跟着自己上司一起调侃温轻寒,跟简意之久了,多少见过温轻寒私下跟简意之的相处,自然也就敢调侃上那么两句。   不知道又是谁接了一句:“就是啊,温老大你这样太没有新意了,你要是不行明年让简老大上了……”   付安然被逗笑了,扯了扯简意之的袖子,简意之回头附耳过去,付安然低声笑问:“学姐,你们这么逗温学姐,她不会生气么?”   简意之笑笑,“不会,放心吧。”然后又抬头看了一下桌子上的菜,交代道:“那什么,你想吃什么自己夹,或者叫我一声,嗯?”   付安然听话地“嗯”了一声,抬头去刚好看到正望着温轻寒烫牛肉的时清秋。付安然眼中露出些许犹豫,正入收回目光的时清秋眼里。她猜了猜付安然的心思,随即笑道:“安然,你可以像叫意之那样叫我,我跟她们两个是同一届的。”   那看样子不但是认识,更是老相识了。付安然心里这么想着,点头道:“时学姐。”   她下意识地加了个姓,为了跟简意之的称呼有所区别。   饭桌上的人开始热火朝天地聊起了工作生活,简意之时不时插几句嘴,时清秋时而微笑回应。当她再一次低头时,碗里伸来一勺刚捞上来的牛肉,漏勺里的牛肉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就这么抖进了时清秋的碗里。   她顺着勺子抬眼去看,温轻寒正摆好勺子,左手端起了碗,细长的手指托着碗底,拇指压在碗沿,正夹着一颗青菜咬进嘴里。   似乎感受到时清秋的目光,温轻寒放下碗筷转头压低声音问:“清秋,怎么了?”   时清秋摇头笑,“没事,你看你这么瘦,多吃点。我过段时间还有工作,不能吃得这么开。”说着便从自己碗里夹了几块肉过去温轻寒碗中。   因为时清秋爱吃牛肉,温轻寒嘱咐手下人采购的时候多买一些,此刻虽然知道时清秋不能多吃,但因为时清秋夹过来的几片牛肉,她唇角一弯,“嗯”了一声。   饭桌上气氛火热,时清秋以一会儿要开车回去为由拒绝了再饮酒,温轻寒被灌了好几杯,结束之后断然是不能再开车的。   酒过三巡,时清秋起身去洗手间。出来时在走廊逗留了一会儿,饭厅里嘈杂的人声被远远隔绝,她鬼使神差地走向温轻寒的卧室附近,脚步缓了下来。   温轻寒低头切菜和咬了一口青菜的模样在这时隐隐约约浮现,还有碗里的那一勺牛肉。她知道自己有喝牛奶的习惯,也知道自己喜欢吃牛肉,还有什么呢?可能还有很多,也可能,只是凑巧。   时清秋看着温轻寒的房门,久久伫立。   刚刚划过脑海的画面催使着时清秋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时清秋,你们结婚了,可是你了解她什么呢?你连身为朋友应该知道的事情都不知一二。   你只知道,这一路过来走了许多人,即便许诺过不会走的人也是如此。唯有她温轻寒,她跟你永远不会分开,因为你们没有分开的理由。 第13章   时清秋回到饭厅,恰好看到温轻寒又镇定着面容,被助理孟思琪敬了一杯酒。   温轻寒微微仰起头,从侧脸到下巴又到脖颈,漂亮的线条映在时清秋的眼中,她喝得不疾不徐,酒杯离开时唇上没有落下酒液,唇角轻轻一挑,即便身处酒席中仍旧不惹尘埃。   “轻寒,你喝了多少了?”时清秋坐回位子,皱着眉问。   “不多,几杯而已,不用担心。”温轻寒侧过头回答,目光跟时清秋对上,清晰地看到时清秋的担忧。   以温轻寒现在的身份地位,没有一点酒量是不可能的,但时清秋往时极少跟她的工作沾边,自然也不知道温轻寒现在的酒量到了什么地步。   没等她们两人再说话,简意之发话了:“今晚差不多就行了,不凑巧,没碰上周末,大家明天都还要上班,都收着点。”   先不说简意之还带了个付安然,不能逗留太晚,第二天大家都还要打起精神上班的,自然是不能放飞自我拼酒到大半夜了。   陈逸喝得脸都红了,还嚷了一句:“再来一杯,再来一杯就撤!来,二位老大,美女们!还有女神……别忘了给我签名!”   旁边李文骁扶了他一把,没好气道:“喝成这样,又得劳驾我给你打车送回去。”   余下几人均是女性,都喝得不多,见状不禁又笑起陈逸来。   温轻寒倒了一杯酒,站起身举杯,那一身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气势又逐渐包围了她,声音轻却极具震慑力:“今天就到这里吧,最后一杯,祝我们不断进步,共勉。”   众人也敛了神情,与她一起喝下。   终于散了场,律所的人各自回家,简意之跟付安然同路,也走在了前面。温轻寒回房间里拿了一套衣服之后熄了灯,跟时清秋一起乘电梯下楼。   按照时清秋的打算,喝了酒的温轻寒退居副驾驶,由时清秋开车回到凤凰城。停好车已经十点多了,温轻寒看着时清秋解安全带,低声说:“清秋,早点休息,晚安。”   时清秋笑了,“你还回去那边么?这么远,今晚回伯父伯母那边睡吧。”   “不,今晚我去酒店住,明天让钟点工去把那边收拾了。”温轻寒边说边把时清秋的包递给她。   时清秋微微愣住,问道:“为什么?怕打扰到伯父伯母么?”   温轻寒“嗯”了一声,随后淡声道:“我平时工作日都是住在那边,这次虽然是律所成立的纪念日,但这个时候回去一定会让我爸妈觉得奇怪,虽然解释一下没什么,但是没必要打扰他们。”   她说得轻巧,但时清秋却想起了一件事情,如果自己是开车去的,那就不会有温轻寒这反复折腾的现在了。那么一开始,温轻寒怎么就迁就了自己的惰性,答应自己过来接呢?   为什么要这么迁就?她们明明可以商量的不是么?   时清秋想笑又笑不出来,心里有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她看着温轻寒平静的双眸说:“轻寒,今晚住我家里吧,我妈应该还在看电视剧,不会打扰到的。”   “嗯?”温轻寒显然有些惊讶,蹙起了眉。   时清秋扭头回去熄了火,拔出车钥匙,不让她有拒绝的机会,催道:“嗯什么?下车,跟我走。”   温轻寒的眉眼在车库里昏黄的灯光照耀下显得有些说不出的柔和,看着时清秋坚持的目光,终于点了头答应。   她其实并不是第一次留宿在时清秋家,但也不多,寥寥几次基本都是从前爸妈以不在家等等诸如此类的理由,然后交由时家负责照看温轻寒那一两天的起居。   奈何即便在那数次的一两天里,性子寡淡的温轻寒跟时清秋也只是普通朋友间的交谈。   而这一次却是不同,这是时清秋第一次开口让温轻寒留宿。   进到家里,果然客厅还亮着灯,唐静慧正躺在贵妃椅上盯着壁挂电视,上面播放着近期一部火热的电视剧。看见女儿领着温轻寒进来,她忙起来揉了揉眼睛,惊讶道:“轻寒?你怎么来了?”   温轻寒点头打了个招呼,时清秋解释道:“今晚轻寒律所不是聚餐么,她送我回家再回去不方便,回去伯父伯母那边又有点打扰,所以今晚留在我们家休息。”   唐静慧一听,也顾不上猜什么了,站起来关切道:“你们两个喝酒了么?要不要解解酒?”   时清秋回头去看温轻寒,轻笑了一声,“我没事,轻寒可能要解解酒,不然明天起来要不舒服的。”   温轻寒抿了抿唇说:“其实不用的。”   她话刚说完,唐静慧就往里头招呼了一声:“小何啊,再弄点醒酒茶来。”   里面何阿姨应了一声:“哎,知道了。”   温轻寒放在身后的手用力捏了捏,最终还是松开了,浅色的薄唇扬起,“那我今晚就打扰了,阿姨早点休息。”   唐静慧瞟了一眼时钟,时间确实不早了,她走过去叮嘱道:“一会儿喝了醒酒茶就早点休息吧,轻寒就住在清秋隔壁那个房间,以前也住过的,应该还熟悉,有什么需要的就让清秋或者何阿姨给你拿。”   时家跟温家可是老朋友了,时宏朗跟温承宣自小就是同学朋友,后来各自成家立业,两家又往来频繁,情谊深厚。所以撇开两家人殷切希望这两个孩子能结为连理不说,两家人都将另一个孩子视如亲生,关怀程度可不下对自己的女儿。   温轻寒点头,笑着回答:“好,阿姨晚安。”   唐静慧这才放心回房,她一走,这两人便沉默下来,时清秋拉住温轻寒的手腕说:“走吧,先去洗澡,一身的火锅味。”   夜已经深了,温轻寒喉咙有些干涩,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她被时清秋推到曾经住过的那个房间里,并且塞给了她一套白色睡袍。   她刚才看见了,是时清秋进房间之后打开衣柜给她拿的,嘴上说着:“我们身材差不多,我的衣服你肯定穿得合适,这是新的,我没穿过的。毛巾牙刷里面都有,快去。”然后把她推进了隔壁房间。   热水流淌过温轻寒的身体,她的思绪逐渐飘忽,游到隔壁房间,又游到了往昔。   温轻寒能够追溯到的最早的关于时清秋的记忆,已经不是初见的那一次,因为两家人的亲近,两个孩子从出生就在一起。从尚未记事起,她们就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对于时清秋最早的记忆,应该只能模糊地记起到幼儿园时,时清秋本性活泼开朗,幼时便能看得出来,与内向的温轻寒差别巨大。时清秋跟许多小朋友在一起玩耍的时候,温轻寒会站在远处望着,不会参与。   当年龄不再幼小,她们在脑后扎起了一束马尾,上同一个学校,在同一个班级里学习,两个人成长得越发优秀起来。   时清秋的温和善良在广泛的交际以及待人接物谦逊有礼这样的基础上被迅速传扬。而温轻寒的清冷孤高,则是由品学兼优,为人冷漠等等评价中延展出去。   时清秋直到大学遇见祁悦之前都从未谈过一次恋爱,因为那些人的喜欢总是建立在“能够追到时清秋”这样的优越感之上,所以那些人掩饰,却又遮不住贪婪。   然而恰恰能够打动当时的时清秋的,是祁悦直白的仰慕。   温轻寒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关了水,拧干毛巾擦干身体,散开束起的长发,穿上时清秋给她的睡袍走出浴室。她犹豫了少顷,打开房门时神情微怔。   时清秋拿着一杯醒酒茶站在门口,像是站了有一会儿了。   她穿着淡紫色的丝绸睡袍,柔软而贴身的布料勾勒着她的身子,微微敞开的领子露出呈倒八字状的锁骨,漂亮而勾人,长发还有些湿润,眼中尚有雾气,朦胧且诱惑。   “轻寒,不打算让我进去么?我可是在这里等你很久了。”时清秋微笑着说。   温轻寒这才回过神来,把门又打开了些,“进来吧。”   时清秋走进来,把杯子递给温轻寒,“快喝吧,现在正温着,刚好。”   温轻寒没有犹豫,接过杯子慢慢地喝着解酒茶,时清秋看着她此刻穿着睡袍的模样,唇边有一抹笑意滋生。   白色是极为合适温轻寒的一个颜色,优雅而冰冷,不惹凡尘,不落俗套,即使是一件简单的真丝衬衫她都能穿出这样的味道来。而现在身上的睡袍,则少了一分严肃,多了一丝温雅的韵味。   这一次温轻寒唇上沾了茶液,她喝完后抿了抿唇,把杯子递回去给时清秋,“我喝完了。”   时清秋接过杯子后没有马上走,她走到床边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温轻寒过来,“轻寒,你困了么?可以陪我坐坐么?”   “不困。”温轻寒摇头,坐到了时清秋身边。   以前她来时家住的时候,从未这样洗完澡后以一身轻松的姿态与时清秋并肩而坐,这是第一次,她们两个人这样亲近。时清秋的呼吸浅浅的,两个人都同时沉默下来。   “轻寒,我觉得……”时清秋开了口,有些欲言又止,在温轻寒将目光移向她后,她才又与温轻寒四目相对,“你是不是在对我好?”   她找遍了脑子里的词语,都没有找到一个适合形容这种感觉的字眼。温轻寒对她的好开始慢慢地显露出来,沉默寡言,却心思细腻。   温轻寒坐得离时清秋大约有一拳的距离,她看着时清秋,轻抿唇角,点了头,“是。”随即又微微笑了,说道:“我们已经结婚了,我对你好是应该的,不是么?”   这个理由没什么不对的,时清秋笑笑,双手握住空杯子,眼里有一些温轻寒看不懂的情绪,她低声呢喃:“是啊,我们结婚了,可是我们之间真的能够到这个地步了么?我还没有了解你喜欢什么,你有什么样的习惯,我甚至还在想着用朋友之间的相处方式来跟你去过以后的生活……”   她们已经结婚了,这些日子以来她们之间的交流都是应该的,于理如此。可是于情呢?于情而言,她们之间还不那么热情,就像她所意识到的,她了解温轻寒很少很少,只知其人,不知其爱好,喜恶。   温轻寒不愿让她再深想下去,伸手去握住了她的一边手腕,眼中的犹豫浮现又隐没,满心的酸涩无处挥发,终于低声去说:“那就从现在开始,清秋,忘记以前,想一想以后。我们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相处,只是以后你要记得你不是只有一个人。你试一试……从现在起接受。”   你试一试,喜欢我。   “我们说好的,不是么?”温轻寒欲言又止的话还是被她咽了回去,她紧抿着唇,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太阳穴隐隐作痛,似是被无数根神经牵紧,下一秒就会绷断。   她眉间微微蹙起,平素总是无波无澜的眼底似乎多了些看不真切的情绪。   时清秋唇角一弯,低头把杯子按在自己的腿上,拇指用力地按压着,低低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们会像别人一样相互扶持,但又不会像她们一样有分开的理由,是不是?”   她们的关系这样特殊,有在一起的理由,但却没有能够导致分开的猜疑。既然都不愿意去认识更多的人,那么彼此便是最好的选择。   “是。”温轻寒的眉头渐渐舒展,她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们没有分开的理由。”   时清秋的眼角忽地就淌下一滴泪来,眼眶涨得发疼。为什么她想要的最简单的东西,当初情话万千的人给不了,而如今得到了,却似乎变了质。   温轻寒尝试着伸出手,温柔地抱住时清秋,时清秋看不到她的眼底有柔情似水般浮沉。   久违的安心侵袭了时清秋的心脏,比当初的悸动更令她心安,温轻寒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似乎在一点一点地填补着她几年来的冷寂。 第14章   温轻寒没有想到,情绪不稳的时清秋就那样在自己怀中睡了过去。眼角尚有泪痕,但却那样安心地睡了过去。   因为要上班,温轻寒及时掐断了闹铃,没有叫醒时清秋,自己放轻了动静起床梳洗,跟时宏朗以及唐静慧打过招呼之后就离开了时家。   昨天晚上的时清秋被温轻寒拥进怀里,脸埋在温轻寒的颈间,因为情绪低落而有些急促的呼吸逐渐转至平稳,眼角的泪痕也慢慢干去。   她就这么睡着了,因为心底感受到的一丝温情,也因为温轻寒这个极少流露出情谊的人。   温轻寒没有叫醒她,小心地把被她握在手中的杯子拿走,将她的身体往后稍稍挪动并使之躺平,随后仔细地为她脱下拖鞋,盖好被子。每一个动作都轻柔万分,生怕惊醒了她,也生怕她醒后,将刚才的依赖抛在脑后。   温轻寒就这么面对着时清秋躺下,两个人之间隔了两个巴掌的距离。   今天的天气不再晴朗,办公室的木地板也不再被金色的阳光划分成两种色泽,孟思琪捧着一沓文件走进来,刚刚同意她进入的温轻寒正对着桌面上翻开的文件皱眉,一手拿笔,一手捏着页脚。   “温律师。”   “什么事?”温轻寒起笔写下一行字,最后缓慢地画下句号。   “交流会上需要出席的人员已经全部确认了,你看一下。”孟思琪说着,把一份文件打开给温轻寒查阅。   律师交流会是要去的,大本营也需要有人留守,因此这一次温轻寒带上助理孟思琪以及陈逸跟李文骁,剩下的人跟简意之留下。   温轻寒翻看了一下各方成员名单,又查看了主办方所联系的酒店信息,在最后签了字,“嗯,没有问题。”   她把文件递回去给孟思琪,后者接过后眨了眨眼,声音比刚才多了些试探调侃,小声问道:“温老大,你昨晚都没喝醉的么?你喝了那么多哎。”   温轻寒一听,刚低下的头又抬了起来,淡着语气说道:“是没醉,而且后来又喝了解酒茶,怎么了?”   说起解酒茶,也不知道时清秋醒了没有。温轻寒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唇角微一勾起,这个天气再适合睡觉不过了。   “嗯?解酒茶?”孟思琪上前一步把文件沓在温轻寒的办公桌上,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压低了身子,脸上的神情愈发有些神秘起来,“你家里昨晚那么乱都没收拾,你又是跟时女神一起离开的,难道你们两个……”   “嗯?”孟思琪眨巴着眼睛欲说还休,一副暗示着让温轻寒坦白交代的样子。   要知道事务所刚成立的时候,大家本来都是暗暗猜想简意之跟温轻寒是不是一对的,但是后来发现她们两个碰面除了工作之外没有半点猫腻。   大家已经是要放弃了,可时间一长,温轻寒有寥寥几次的举动引起了她们的注意。每当时清秋有电影上映的时候,温轻寒晚上有任何安排都一定会推掉,以及昨天的聚会,时清秋是坐着温轻寒的车来的。   即使温轻寒去爸妈家再顺道让时清秋搭个顺风车过来,可是温轻寒是什么人?她给人的感觉始终都是一个寡情冷漠的人,不需要许多次的暴露,一次两次的例外就足以证明。   但如果非要说成只是朋友,好像也没什么不对,难不成不许时清秋跟冰块交朋友么?所以大家也只是把猜测往时清秋身上移了一些,并没有完全确定。   “想多了。”温轻寒合上笔帽,眼中没有一丝波澜直视着孟思琪,半点破绽都没有,“我爸妈家跟清秋的爸妈家很近,这个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么?”   孟思琪顿时泄了气,慢慢站直了身体,又捧回了她的文件唉声叹气,“唉,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还以为这次押对了呢,我去工作了……”   在大家的印象中,温轻寒要么不说话,说了话就不会是假话,这是亿涵律师事务所默认的定律。   但这句“想多了”,也并没有哪里不合适,她们之间除了那本结婚证之外,一切如旧不是么?   时清秋是睡到自然醒的,醒来一看手机便是九点半的时间了,她双眼有些迷蒙,睡意依稀残留在她的眼中。时清秋眨了眨眼,又闭上,等待着睡意过去,再度睁开时已浮现清明,她搭在被子上的手动了动,看着这个房间的吊灯。   这盏吊灯,跟自己房间的是不一样的。   醒酒茶,并肩而坐,疑问,回应,拥抱,记忆一点一点地回笼,这些画面开始在她的脑海中回放。   时清秋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昨晚那个被她紧握着的杯子现在被放在床头柜上,而她旁边的那个枕头上有一根直长的黑色头发。很显然,昨晚她睡着了,温轻寒没有叫醒她。   她们第一次同床共枕,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她答应了要跟温轻寒从今往后携手共度,可她回忆起了往事。这无论怎么说,都不应该发生。   时清秋回到自己的房间,上了床靠在床头,她深吸一口气,抓过手机去拨打温轻寒的电话,对方很快就接通了,轻浅的一句“醒了?”传来,时清秋点头后发现温轻寒根本看不到,她才轻声回答:“嗯,刚醒。”   温轻寒那边很安静,应该是在办公室里,而且能够这样沉默,大概是周围没有别人。思及此,时清秋咬了咬下唇,闭上双眼说:“轻寒,对不起,我昨晚失态了。”   但或许,失态的不只是时清秋,只是因为介意自身情绪不稳的她没有注意到,温轻寒在昨晚有过异于往常的表现。   “为什么要道歉?”温轻寒笑了一声,隐隐地有些包容,她说:“我们结婚了不是么?任何跟我们婚姻有关系的疑问,我都应该回答。”   她说得像是并不在意昨晚的那段插曲,就像她们仍然是朋友一样,而时清秋刚才的道歉则像是基于婚姻关系上必须要给温轻寒的一个解释。   时清秋闭着眼睛,开始一遍一遍地回忆着昨晚自己跟温轻寒的对话,温轻寒说她们没有分开的理由。的确是没有,她们之间的情感本就不会构成曾经那样的伤害。   “我知道了。”时清秋再次睁开双眼时,眼中多了一丝决意,她抿了抿唇,左手将薄被的被面捏在掌心,“我以后不会再犯了,从今天起我会记得,我们是要在一起生活下去的。”   生活的本质不就如此么?有一个能够陪伴自己的人,这个人跟自己有共同话题,她们有着相互扶持的心愿。温轻寒做得到的,她时清秋没有理由做不到,人活一世应当随心,既然决定了,就不该再有分毫的犹豫了。   手机那头的温轻寒沉默了几秒钟,而后似乎有轻轻的笑声传来,轻得让时清秋差点听不到,只听温轻寒紧接着说:“好。但是如果再有昨天晚上那样的情绪,我希望我还是可以听到,因为我不想看到你用忍耐的方式来强迫自己维持我们的关系。”   温轻寒很少说这么长一段话,工作上大概有,但生活中时清秋是几乎没有听过的。这一次的沟通,真的就确定好了她们的共识。   时清秋说:“嗯,我答应你。”   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从现在起,她要学着去适应温轻寒在她生命中越来越明显的存在,从登记结婚的那一天起就该如此了。   温轻寒沉默了下来,时清秋正想跟她说挂电话,那头忽然又开了口:“清秋,三天后我们律所有个交流会,我要去外地,一起么?”   “嗯?”时清秋下意识回问。   “我记得你说这段时间都没有工作,就当是散散心了,一起么?”温轻寒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对于时清秋,她似乎总是有花不完的耐心。   有时候人总是这样的,面对心中挂念的人或事情难免特殊对待,而反之,则是平日的常态。   可即便如此,时清秋也没有察觉什么,因为温轻寒的语气一如往昔地平淡。   时清秋想了想潘嘉雯发给她的行程表里的内容,有一个问题到了嘴边又被她生生咽下,犹豫再三,终究还是选择先回答温轻寒:“好,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嗯,一会儿身份证号码发给我,然后你这两天看看要收拾什么。”温轻寒嘱咐道。   “好。”时清秋舒了口气看向床头柜上的杯子,微微笑说:“那你好好工作,出发那天来接我吧。”   温轻寒“嗯”了一声,随后两人无话,时清秋先挂掉了电话。   她调整了一下心情,拿着昨晚解酒茶的杯子出了房间,回到房里洗漱之后去饭厅打算吃早餐,恰好碰见母亲唐静慧正站起身要离开饭桌。   “妈,早。”时清秋打了个招呼后拿碗盛粥。   “不早了,人家轻寒早就去上班了。”唐静慧笑着说了一句,又给她把摆在饭桌中央的小菜推过去一点。   “我这不是好不容易休息么?再过一段时间我忙起来了你可别说见不着我。”时清秋挑眉,提醒着母亲自己的工作常态。   唐静慧笑着摇头,没一会儿就叮咛起来:“在外面注意身体,别为了拍戏累坏了,再怎么努力也不能把身体搞垮了。这么几年下来肯定也累了,在家好好休息不好么?”   当初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在跟自己赌气呢,经纪人找上门来她就答应了,这么几年没多少消停时间,片酬是得了不少,奖杯也年年往回拿。可唐静慧觉得,如果真是因为当年那个孩子的离开而想让自己忙碌一些,那这么几年下来也应该够了。   人生有多少年能让一个人这样去消耗的,为了舍弃一段过去,这个代价太大了。   大概是因为刚才在房间里跟温轻寒谈过,现在唐静慧的提起没有让她感到有什么情绪莫名而来,她只笑了笑,不对这个问题做出回应,只说道:“我知道了。对了妈,过两天轻寒出差,我跟她一起去散散心。”   唐静慧先是惊讶,随后笑开了:“行,去吧,不用惦记我们。”   爸妈跟伯父伯母有多希望她跟温轻寒能多接触,时清秋是知道的,这样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   时清秋低下头继续喝粥,任由唐静慧探究且含着喜气的目光屡屡在她的身上停留。 第15章   之后的三天里,时清秋跟温轻寒都没有再联系,像是在给彼此一个缓冲的时间。再一次见面,她们就不能再逃避已经选择的路。   出发的那天早上,温轻寒的车早早就等在了时家门前,她站在车前,面色微寒,乌黑似墨的长直发披散在背,清冷肃然。   她一直望着时清秋拖着行李箱来到自己面前,两人相视几秒,她浅浅地勾起唇角,时清秋也露出笑意。   温轻寒说:“上车吧。”   她去打开后车门,把时清秋的行李箱直接放到了座位上,然后回到驾驶座,两人都系好安全带后,她启动车子离开。   前几天那次算得上严肃的谈话后,两个人的话十分少,甚至温轻寒可以说得上很官方,也就是告诉时清秋机票买好了,然后入住的酒店等等。其外的,估计也就是每天晚上最后那一句晚安罢了。   深知温轻寒话少的时清秋扭头看了看窗外,又去看看温轻寒,还是先开了口:“轻寒,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接触得越来越多了?”   温轻寒淡着声道:“比如呢?”   “嗯……”时清秋双手握着手机,拇指在屏幕上随意点着,“比如电话多了,还有见面也多了。而且,你会约我去散心,虽然是借着你出差的名义。”   这段时间她们虽然大多是处在一个尚不适应如今关系的状态,但接触的频率更多,时清秋也会因为这段关系而更多地想到温轻寒,考虑到温轻寒,这是不可否认的。   “大概是因为我们结婚了,所以会比以前更多地注意到对方。”温轻寒替时清秋说出了她的心里话,因为她们结婚了,所以即使她们并不相爱,但在做每一件事情之前都会尝试着去考虑对方了。   时清秋知道她们两个人都多少受到一些婚姻关系的影响,但温轻寒也会更多地想到自己么?她仔细想想,除了这一次是温轻寒主动邀请之外,前几次的见面都是她开的头,而且温轻寒也还是跟往时的样子没什么不同。   “轻寒,你也会这样么?”时清秋转头去看温轻寒,目光从她的眼角掠至唇角,又顺着她侧脸的线条而上,停留在她的耳垂,“这段时间会经常想到我?”   “会。”温轻寒简单直接,她说完后眼睫毛微微颤了,其实哪里只有这段时间而已?   时清秋的目光没有收敛,就这样几度在温轻寒的侧脸上徘徊,温轻寒的平静也让时清秋觉得,她这么多年来孑然一身,就不曾有过想要谈个恋爱的想法么?就这么跟自己定了下来,把后半生都绑住了么?   “轻寒,你不会后悔么?这么早就定下了自己的后半生要跟谁一起度过,或许你只是还没有遇到……”   “我不需要。”温轻寒的声音冷了下来,开着车的样子还是镇定自若,只是眉头蹙起不再舒展,她轻了声却正了神色,回答时清秋道:“我说过,我没有时间去认识新的人,然后再去了解这个人跟我的观念合不合,体验这个人跟我能不能彼此磨合谅解,甚至相互磨平棱角。”   温轻寒踩了刹车,迎着对面亮起的红灯稳稳停住,转头去看时清秋的眼睛:“我没有这个时间,也不想浪费这个时间去做这件事,所以你最适合。而且对你来说我也最适合,否则你也不会答应,不是么?”   这是第二次,温轻寒再度说了这样长的一番话,仍旧是因为她们的婚姻关系。   红灯还有二十秒,车里就这样因为温轻寒的话而沉默下来,气氛里有些说不清的因素,温轻寒像是在等着时清秋的回复一样,也不回头,就这么看着。   终于,时清秋勾起了唇角:“是。”随后笑容深了,说道:“希望你不会后悔。”   温轻寒同样唇角微弯,只是眼底未见暖意,她转回头继续看向前进的方向,车子再度缓慢前行,在时清秋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才在加快车速的同时轻言道:“你放心,不会。”   B市到N市的航程大约两个多小时,温轻寒跟时清秋座位相邻,中途一直在翻看着文件,时清秋也没有闲着,她把《与君绝》的剧本一起带了过来,为的是在假期里能够好好准备。   时清秋出道的日子不长不短,精湛的演技使得她在同期且同类型的演员中脱颖而出,从第一年拿了最佳新人奖之后便年年夺奖。这样的成就除了她本身的天赋之外,更有经纪人潘嘉雯的毒辣眼光所起的作用。   当时被潘嘉雯看上的时清秋只是一个大一的法学系学生,因为潘嘉雯跟法学系教授有交情,因此受邀前去观看法学系的元旦晚会。不得不说潘嘉雯的直觉极其精准,她没有看上当天晚上演话剧的学生,而是一眼就看中了给其中某个学生排练找感觉的时清秋。   那个时候的时清秋刚刚经历过祁悦不声不响离去,整个人都像是被一层淡淡的愁云笼罩着,沉默寡欢,但在替同学找感觉时又极快地融入角色。气质初显沉稳,五官精致,潘嘉雯当即就留下了时清秋的联系方式。   虽然演话剧跟拍戏有形式上的区别,但本质是差不多的,都是在以自身演绎着另一个人。潘嘉雯的联系让情绪低落的时清秋有了一丝心动,能够把空闲时间占据得满满当当,为什么不去?   因此,这才有了今天的时清秋。   她非科班出身,却在如今的演艺圈占据了自己的一方高地。现在有她参与拍摄的影片不会有人置疑票房,只会有营销号在上映前争相猜测影片的最终票房究竟会达到怎样的高度。   在N市落地后,温轻寒一行五人前往落脚的酒店。   房间统一由主办方去订,因此自然没有时清秋这个家属的,几人在前台登记着,时清秋正掏出身份证来要自己开一个房间,就听见正在办理入住的温轻寒说:“我的房间改成大床房,多出来的费用我补上。”   时清秋愣了一下,旁边孟思琪睁大了眼睛,陈逸和李文骁极为夸张地“哇”了一声。   前台接待没有温轻寒手下这些人这么八卦,依旧是维持着标准的笑容接过温轻寒的身份证说:“好的,请稍等。”   温轻寒话都说出口了,时清秋总不能阻止她,只好在温轻寒投过来的目光里,摘下口罩将身份证递过去给前台登记。   这里的员工显然经过了培训,那个接待在看到时清秋的一瞬间有些惊讶,但还是迅速恢复过来,替温轻寒跟时清秋办理了入住。   温轻寒刚改的房间跟孟思琪她们不在同一个方向,乘电梯上楼的时候,时清秋刚拿出手机,在心里酝酿了好一会儿的温轻寒就问道:“清秋,刚才那个前台认出你了,会不会有问题?”   时清秋瞥了一眼电梯边角上的摄像头,轻浅的笑意在密封的电梯里听起来格外悦耳,“你在约我出来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这个问题了。”   温轻寒极少会被自己问的问题堵上嘴,此刻低了头,似乎是在考虑什么。   时清秋双眸微眯,又多了些笑意,终于是放过了温轻寒,笑道:“别担心,她刚才没有办法拿出手机来拍我,会被罚的。一会儿我给雯姐发个信息,让她跟酒店经理联系,交代下面的人一声就可以了。”   潘嘉雯说过只要别出什么大事,这种小菜一碟的事情随便时清秋搞,要是连这个也解决不好的话,她哪里敢给时清秋争取这段假期?   “那就好。”温轻寒眉间舒展,像是松了口气。   这次订的房间全都属于商务房,除了面积小了些之外,房间里日常所需的电脑电视传真机等一应俱全,主要是为了方便每天从交流会回来的人员工作。   温轻寒跟时清秋各自放好自己的行李箱后,温轻寒这才有时间查看自己的手机,她一打开微信就发现工作群里有很多消息跳了出来。   【孟思琪:嗨!温老大跟时女神一个房间哎!温老大改了大床房,她们已经上去了!】   【简意之:???】   【最帅的陈逸逸:我的妈呀我也想跟女神睡!女神抽我!】   【李文骁:[撇嘴]你怕是个抖m……】   【简意之:你们真当温宝宝不看微信么?】   温轻寒眉头皱了一下,退出微信界面后把手机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简意之自从有一次跟这些人开玩笑在微信群里喊了她一次“温宝宝”之后,这个称呼就隔三差五地出现在聊天记录里了,不过还好,简意之没有当面这么叫。   时清秋站在窗前,温轻寒走近几步到她身后不远的距离,说道:“清秋,我一会儿就要去会场了,应该不能跟你一起吃午饭。”   时清秋知道这一趟是以温轻寒的工作为主,她答应一起出来,一是想换个环境,二是她们正处在适应期,多接触一点,也能够相处得越来越自然。   她转过身微笑:“去吧,我在房间里看剧本背台词,出去也会注意的。”   温轻寒点头,看着时清秋,语气里有些叮嘱的意思:“我不关机,你如果有事可以给我发信息,我看得到的。”   时清秋双手环胸往前走了两步,跟温轻寒靠近一些,打量了一下温轻寒的面容,笑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她的目光随即掠过温轻寒的耳旁,落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大床上。她很清楚结婚代表着什么,即使刚开始她还能够再跟自己说,她们还是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但这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她迟早都要彻底接受这段关系。   “轻寒……”时清秋欲言又止。   “嗯?”   时清秋与她双眸相对,刚才脑海中冒出来的一丝想法又迅速隐没,使她捉摸不着,只好笑笑,“没事,你快去吧,别迟到了。” 第16章   跟时清秋大概说明了这几天的安排之后,温轻寒带着孟思琪以及另外两个男律师乘车去往交流会的会场。   诸如此类的律师交流会,温轻寒跟简意之都是轮流代表律所参加的,这一次恰好轮到温轻寒。她明知道这个交流会占据她相当多的时间,但她还是在想要带时清秋出门这个念头闪过脑海时,迅速地决定下来。   但凡能多相处一些时候,温轻寒也是愿意的。即便是如今在车上想着,时清秋会在酒店里等她回去,她冷淡的眉眼便生出些暖意来。   时清秋已经极少出门散心过了,如今的身份让她时常全国各地的跑,甚至于出国也是常事。但像现在这般怀着轻松的心情出行的,这大概是几年来的头一次,没有工作,没有安排,只随心而行。   因为没有提前安排,时清秋便不急于出门,在酒店里看了一个下午的剧本。   温轻寒发了短信过来告知时清秋散会后有应酬,不能一起吃饭。晚饭是让服务员去买了低热量的食物送上来的,饭后时清秋接到了潘嘉雯的电话,对方语气轻快,但时清秋知道,没有正事的话潘嘉雯找她聊天一般都是用微信。   “好了雯姐,说正事吧,我可不信你专门打电话找我聊天。”时清秋说这话的时候正背靠着墙壁直挺挺地站着,尽可能地将自己的身体贴近墙面,她挺直修长的身材便是因为这样长年的坚持而在大众面前完美地呈现。   “我的意图很明显么?”潘嘉雯在那头反问一句,有些不相信自己这么容易被识破的样子。   “不然呢?你觉得你会有这么多时间来找我聊天么?”时清秋轻抿唇角,显出一抹笑。   “行吧。”潘嘉雯舒了口气,听动静似乎是靠进了椅背,“你休息归休息,别忘了之前定下的那支广告要拍。还有《戏里戏外》的档期也定下来了,这些都没问题吧?”   虽然说时清秋的工作都应该由潘嘉雯来安排,但现在她在圈子里的地位已经不是那些完全需要靠着公司来吃饭的新晋艺人了,很多时候潘嘉雯都会跟她商量具体安排,譬如公司想要让她参与的,潘嘉雯也会重点给她提示。   “这个真人秀真的是……”时清秋另一只手撩了一下落在耳旁的长发,面有几分愁色,“这么标新立异,而且拍摄周期也不长,一季里就邀请了这么多演员。”   目前的真人秀里都是被邀请的优秀艺人,唯有这一个《戏里戏外》还有一个非常特殊的规定,就是被邀请的演员必须带家属。爱人也好,闺蜜也好,朋友也好,必须要带至少一个。   但奇就奇在,观众很乐意看这些。试想真人秀本来就能够看一些往时节目里不曾有过的东西,再加上自己的偶像还带了个亲近的人,能够看到偶像在日常生活中是如何相处并生活的。因此每一季的《戏里戏外》收视率在同类节目里都位居第一,毕竟这个创意实在能够夺人眼球。   潘嘉雯笑了,“你管它呢,反正录这个也没几天,没准后台是哪个富二代,就指着这个开心。我们啊,就好好录完它,还能顺手推一把你的新戏。”   时清秋微衔笑意,“我知道了。”   潘嘉雯没有提起续约的事情,时清秋也不会主动去提,反正剩下的时间足够她录制完《戏里戏外》还有一部《与君绝》,星夜的大boss必然也是在让时清秋根据这些优质资源来考虑是否续约。   她刚挂完潘嘉雯的电话不久,打算出门逛一逛的时候接到了温轻寒的信息:“我在一楼大堂,出去么?”   时清秋刚把头发扎起来,戴上眼镜后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跳跃着:“出,等我。”   穿戴整齐下到大堂,除了前台接待之外只有温轻寒一个人,身姿如雨中青竹般挺立修长,墨羽般柔顺的黑发服帖在背,听到身后的动静,悠悠转了身过来。   “清秋,吃饭了么?”温轻寒问着走近自己身边的时清秋。   “吃了。”时清秋跟她并肩走出酒店,抬眼去望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又问了一句:“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么?”   “嗯,她们已经去吃宵夜了。”温轻寒看向时清秋问:“你饿么?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说话间已经站在酒店外的候车台阶上,不远处有出租车驶来,温轻寒伸手去轻轻挥了一下。   时清秋瞥了她一眼,提醒了一句:“回去以后我有广告要拍,你说我要不要吃?”   听起来莫名地有些幽怨,温轻寒回头去看她,唇角似乎弯了些,“那就陪我吃吧,我饿了。”   那跟着她们一起吃不就好了么?还特地回来叫上自己一起去。时清秋低头去看温轻寒随意放在身侧的手,细指纤纤,瘦且白净,如同她的人一般散发着微微的寒意。   时清秋笑笑,犹豫不久便伸手牵住了她,“好啊,能陪温大律师吃宵夜是我的荣幸。”   温轻寒不语,面色平静地任由时清秋牵着,打开车门一同上了车。   目的地是酒店附近的夜市,这种地方年轻人居多,但时清秋此番的模样跟荧幕前几乎是两个样子,上一次在时代广场时若不是被那个路人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被认出的几率绝对是很小的。   刚踏入夜市几步时清秋肚子里的馋虫就被迅速勾了起来,因为工作的原因,她就连平时都极少吃高热量的食物,夜宵是根本不碰的。虽然说没有强制要求减肥的时候她可以稍微放开一些,但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很大程度地控制着自己的饮食。   温轻寒像是感觉到了一般,侧目去看时清秋,声音沉了却有些笑意:“清秋,我不去跟别人会合,就我们两个,你想吃什么?”   嘈杂的夜市里,温轻寒的声音好似一道清风,清新明朗,在耳边徐徐低语。难得休息,又难得出来一趟,时清秋再自制也敌不过鼻腔里充斥的香味,她扭头去看温轻寒,眸中有些恼怒又有些责怪。   “嗯?”温轻寒好整以暇地等着。   “来都来了,你定好了,我没意见。”时清秋泄了气,妥协地抿了抿唇。   “那就……”温轻寒抬头左右去望,选定了右前方的一家小吃店,动了动仍然被时清秋牵住的手,说道:“这家吧,走吧。”   温轻寒观察了四周的环境,选好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后让时清秋坐到了背对店门的位置,而她则正面店门,尽量不让太多人看到时清秋的面容。   她点了两份汤圆和两份甜饭,热气腾腾的汤圆和如同一个倒扣碗状的甜饭很快被端了上来。甜饭是用糯米蒸煮而成,每一粒糯米都莹润饱满,散发着甜甜的香气,很轻易便能勾动人的食欲。   温轻寒抽出两双筷子,一双递给时清秋:“尝尝看,这家店是下午的时候这边律所的人跟我推荐的,据说很好吃。”   她边说边将时清秋面前的甜饭往时清秋那里又推了一些,那扑鼻而来的香甜对喜爱吃甜食的人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时清秋只好认命地轻轻挖下一小口的量吃进嘴里,跟棉花糖不尽相同的甜味瞬间在齿间满溢。   “清秋,怎么样?”温轻寒也随着挖下一小口来吃,看时清秋因为甜味而舒展的眉峰,她唇角稍稍扬起。   时清秋喜欢甜食,基本上身边的人都知道,但如今基本上都是克制着不去多吃,即使时清秋并非易胖体质。   “蛮好吃的,你也尝尝。”时清秋此刻被甜味抚慰了情绪,仅剩的一丝丝对宵夜的欲拒还迎都被一扫而空。   在她低头又去吃下一口的时候,她看不到温轻寒清冷的面容柔和了几分,只听到温轻寒淡淡的一声:“喜欢就好。”   时清秋扎着马尾的清秀模样让温轻寒一时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刚入大学的时候。那时已经被多数人追捧的时清秋偶尔还是会扎起一束马尾,露出精致漂亮的五官,在学校里男男女女艳羡的目光中随心地显示出她的优秀与美丽。   “轻寒,今天的会开得怎么样?”时清秋的问话打断了温轻寒的回忆,她拿勺子舀了一勺汤圆的糖水喝下,然后抬眼去看温轻寒。   “跟以前一样,没什么特别的。”温轻寒收回目光,低头去舀了一个圆鼓鼓的汤圆,放在唇边吹凉。   时清秋笑说:“那你脱队来找我,她们不会有意见么?”   意见多少总是会有,在会议之外大家总是想要一个更轻松的环境来交流的,温轻寒伸手去抽了一张面巾纸递给时清秋,目色浅浅地看她:“那些不重要。快吃吧,一会儿就凉了。”   什么事情放在温轻寒身上总是这样浅淡的反应,时清秋已经习惯了。她看了自己碗里浮起的一个个胖胖的汤圆,唇角一挑,连连舀了几个进温轻寒的碗里,后者拧紧了眉抬起头。   “我吃不完,多给你几个。你不许给我还回来啊,你吃……”时清秋一只手挡住了碗不让温轻寒再舀过来。   事实上温轻寒也不打算再舀过去,看时清秋眼中露出的丝丝狡黠,眉间的浅皱随之平复,白皙的指尖捏住勺柄,舀起时清秋刚舀过来的汤圆到唇边吹凉。   小店内因顾客络绎不绝,十分嘈杂,而温轻寒与时清秋所在的那一张小桌子却仿佛隔绝了这些喧闹,有丝丝缕缕的温馨流动其中。 第17章   温轻寒没有能吃完自己碗里多出来的那几个汤圆,一碗的数量本来恰好足够,如今多出来几个,她着实是吃不下了。   付完账,温轻寒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口罩给时清秋戴好,为以防万一,她一直都会随身戴着一个口罩,不管跟时清秋究竟能一同出门几次,这个习惯都未曾更改过。   夜市里的人越来越多,有了口罩的遮挡,时清秋也不需要过于遮掩,将眼镜摘了下来。也不知是谁先拉住了谁的手,总之一路走下来,谁也没有松开。   “清秋,你对现在的生活还满意么?”温轻寒忽然发问,头也不回,像是随意问的。   “现在的?”时清秋扭头看她,疑惑的声音被口罩遮去少许,只露出一双同样泛着疑虑的眼眸。   “嗯,现在。”温轻寒拉着她往人群的间隙里走,终于不再拥挤的时候才放慢了脚步转头看她,夜市两旁的小摊点亮起的灯光照亮她好看的脸庞,她举起两人相握的手说道:“就像这样,我指的是这个。”   这样的婚姻生活么?时清秋想了想,不需要为了维持爱情而劳心伤神,每天都能够安安稳稳地生活,谈何不满意?   时清秋唇角渐渐扬起,空着的另一只手也扶上了温轻寒的手臂,笑着说道:“我觉得很好啊,我们学的是同样的专业,我虽然不比你厉害,但是平时聊一聊还是没问题的。而且我们的感情不会给我们的关系造成负担,不是么?”   那么倘若她要的是爱情,就会成为时清秋口中的“负担”了么?温轻寒眼中有些失落,很快又消弭不见。   时清秋眉眼弯弯,被口罩遮挡着的唇角应是上扬着微笑的弧度,温轻寒抿唇笑笑,答道:“是,你喜欢就好。”   “轻寒,我们现在回去了么?”上一个话题过了,时清秋开启了另一个话头。   她觉得跟温轻寒在一起的时候,等着温轻寒主动跟她聊天的概率实在太小,但只要她说了,温轻寒是会回答的。所以她退而求其次,主动找找话题吧。   “嗯,还要吃点别的么?”   时清秋摇头,提起这个她就懊恼,“不要了,今晚已经是破例了,万一胖了你帮我减么?”   其实时清秋真的很难胖起来,以前上学的时候父母给的零花钱多,所以偶尔也会找上几个同学聚一聚,宵夜更是不少吃,可时清秋就是胖不起来,有时候甚至还瘦了些。温轻寒回忆着,又扫了一眼她高挑的身形,唇角那一抹笑极浅。   但既然宵夜是经人介绍才来吃的,自然也会碰上熟人,温轻寒与时清秋没再走多远便碰上了另一家律师事务所的两名男律师。两位男士先停下脚步,目光跟温轻寒相撞,一人惊喜,一人喜闻乐见。   “温律师,真巧,你也来了。”   说话的男人较之身边那位要高大许多,比穿着高跟鞋的温轻寒高出半个头,五官俊挺,温和自若,看起来便使人觉得十分优秀。   温轻寒只淡淡地看他,眼中褪去了温度,唇角轻扬道:“程律师。”随后又对他身边含笑的男人道:“贺律师。”   时清秋没有说话,与面前的男人点头打了个招呼后垂眸去看被温轻寒回握的手。她记得,刚才她下意识地想要松开,却被温轻寒及时地回握住,更紧,也更亲密,十指相扣地握在一起。   程昊天往她们来时的方向望了一眼,笑道:“温律师,这个地方怎么说还是我们本地人熟悉,你要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跟老贺也好尽个地主之谊。”   下午散会时提起这边的夜市,当时多数人都感兴趣,只有温轻寒不表态,他还以为温轻寒并不喜欢吃宵夜,没想到却是自己领着朋友来了。   被点名的贺翔也附和道:“是啊,不过现在也不晚,不然我们再去吃点什么?让我们有个请客的机会嘛。”   温轻寒淡漠依旧,唇边笑意浅淡:“其实不用麻烦了,我不是很喜欢吃宵夜。”   贺翔显然是个活跃的人,这第一次拒绝不能让他收敛,反而更是热情起来,他走近一步道:“温律师,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这里多得是出了名的美食,大家难得来一次,不尝尝怎么行呢?而且你还带着个朋友,也许这位小姐有兴趣呢?”   他这话要是换了别人也许就心软了,可温轻寒是谁?她是从来都不吃这套的,只是这般情况下的确难缠,她转头去看时清秋,眼中多了些凝重和询问,眉间紧蹙。   时清秋刚才很清楚地看见了,被温轻寒称为“程律师”的那个男人在见到温轻寒的一瞬间,那双眼睛里的惊喜和爱慕。他喜欢温轻寒,这毋庸置疑。   电光火石间,温轻寒捏了捏她的手,往时无波无澜的眼中郑重十分,似乎,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期望。   在温轻寒这样的眼神里,时清秋缓缓点了头。迟早都要公开的,没有必要放任这些不必要发生的事情延续。   “抱歉。”温轻寒舒展了眉峰去对上面前男人的期待的目光,在见到那两人疑惑的神情后,她稍稍举起跟时清秋十指相扣的手,唇角弯起,“这是我的爱人,我是陪她一起来的,我们现在已经打算回去了。”   她说这些话时,始终保持着浅浅的笑容,语气较之刚才要柔和,也更为有说服力。至少听完之后,两个男人非但惊讶极了,更没有任何理由再去留下温轻寒。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很抱歉,温律师,你们请便。”程昊天最先反应过来,他拉着目瞪口呆的贺翔侧过身体给她们让路,眼睛却紧紧锁着温轻寒,希望自己能看到一星半点的假象。   但很可惜,温轻寒的温柔不明显,却真实地显露着,这是他从未见过的。   “谢谢。”温轻寒道谢,牵着时清秋的手离开。   耳边终于又恢复了嘈杂的人声,时清秋笑了笑,看着她说:“刚才那个人喜欢你,你知道么?”   “知道。”温轻寒右手拇指在时清秋左手虎口处摩挲着,越是嘈杂,肌肤相触的感觉便越是明显,顿了几秒的时间,她看着时清秋微微笑了:“可是这些事情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已经结婚了,不是么?”   在这一瞬间,时清秋几乎要摘下口罩,想要再认认真真地问她一次,真的不后悔么?真的不去好好谈一次恋爱,真的就把后半生跟自己绑在一起了么?   可是时清秋半句话都问不出口,温轻寒从不是会冲动行事的人,她所决定的每一件事情都足够深思熟虑,就连面临着不可预知的结果都会做好两手准备。   最后,时清秋只回以一笑,“嗯,是。”   希望你不会后悔,在未来的日子里与我不离不弃。假若有一天,我们生出牵绊来,那这段关系恰好便是我们的结局,若是始终没有,那也无妨,心无杂念,更能相伴永久。   回到酒店,温轻寒让时清秋先去洗澡,自己坐到桌前看了一会儿今天的会议记录。时清秋洗完澡出来,她才从容不迫地拿了自己的睡袍进去。   水声开始淅淅沥沥地响起,它们砸在浴室的地板上,更有些许砸在那半透明的毛玻璃上。因为浴室玻璃门的紧紧关闭,水声有些模糊,但玻璃上映出的朦胧身形却修长窈窕,时清秋靠在床头看了几秒便移开目光,闭上双眼静静等着。   她的枕头旁还有一个枕头,从那天说好了要接受这段关系开始,她就试想过这样的一天。她以为自己会后悔,也以为自己会用一些借口来逃避这一天的到来,逃避自己在清醒的意识下,在婚姻关系下,跟温轻寒同床共枕。   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她却又十分平静。刚才已经允许了温轻寒说出她们的关系,相当于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她也一并同意了。   温轻寒洗澡的时间似乎越发久了,比起上一次在时家留宿还要久一些,时清秋的困意已经涌起时才看到她散着发尾湿润的长发,缓着步子走出来。   “清秋,困了么?可以先睡的。”温轻寒一边走过来,一边轻声问道。   被热水滋润的不只是肌肤,仿佛连声音都被洗去了寒意。她仍是那一身脱俗的白色睡袍,丝绸的布料柔软而贴身地包裹着她的身子,少了白日里的一丝冷然,多了几分诱人遐想的韵致。   “还不困,想等你一起。”时清秋笑笑,替她将薄被掀起一个角,“轻寒,你洗澡怎么好像又久了点?比起上回在我家里洗得还要久。”   本是想要拉开对此刻同床共枕的注意力,刚上床的温轻寒听完后捏住被角的手几不可察地用力捏紧,抿紧了唇角,说道:“没什么,可能是我没有注意时间。”   时清秋见温轻寒直接躺下,也把自己的枕头放平跟着躺下,两个人之间又是隔着两个巴掌的距离,是温轻寒从上床时就刻意留下的距离。   “早上就出门,忙了一天,早点睡吧。”时清秋道了这么一句,看着面前同样侧身而卧,对面而视的温轻寒。   “这几天我都要开会,尽量回来陪你吃饭,如果闷了,给我发个信息吧。”温轻寒心中有愧,这才感觉到自己即将要把时清秋晾在酒店里好几天。   “你现在才知道你这几天都要开会么?”时清秋不由得微微扬起一个笑容。   “抱歉……”温轻寒轻轻说道,身子起了些,往床头柜挪去,“想回去的话也可以的,我这就……”   “哎,不用。”时清秋凑近去打断温轻寒的话,压住她想要去拿手机的手,面上有些想笑,把她的手拉了回来,再度一同躺了下来,责怪似的横了一眼:“你怎么一说什么就要做?我说了要回去了么?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   温轻寒定在那里看着时清秋,看见她撑起身体越过自己去熄了吊灯,只留下床头一盏昏暗的夜灯。暖黄色的灯光笼罩着小小的一块地方,恰好能看到彼此的脸庞,柔和而美丽。   “那你要找我,就给我发信息,我尽量回来。”温轻寒低声叮嘱,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欲飞的幼蝶,惹人凝望注目。   “好,睡吧,晚安。”时清秋微笑着说。   她又看了一眼温轻寒的面容,记起刚才在夜市时的那一句“爱人”,闭上双眼将结婚后温轻寒的一举一动在脑海里重复播放,最后,唇角的笑容终于淡去,沉入梦乡。   时清秋的容貌并不张扬,如同她的性情一般温和,沉睡中的她神色宁静而又安详,夜灯的光亮好似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色的光华,美好得不真实。   “晚安。”   我的爱人,温轻寒在心中念道。 第18章   早晨的空气总是比夜晚要令人感到清新一些,少了那一丝漂浮在空气中的疲惫。   温轻寒在朦胧中抿了抿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里似乎多了一些往日不曾有的香气。她双眼睁开一条缝,面前正是昨晚与她对面而视,渐渐睡去的时清秋。   阳光透过了窗帘,隐隐的光照亮了时清秋柔和的面庞,黑色卷发铺洒在枕头和她的肩上,而她的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浅淡却温柔。   “做梦了么?是不是一个很美的梦……”温轻寒微笑着呢喃,伸出手在时清秋的脸颊上方停住。   她瘦削的手微微握起,好似捧住了时清秋的脸,从时清秋的耳际抚下,直至下巴,手中分明是虚空着,她却仿佛已经触碰到了时清秋。   小心翼翼,不敢惊动分毫。   面前的人眉间忽然皱了皱,温轻寒很快收回了手又闭上双眼,敛去笑容。她感觉到时清秋动了,有轻微的叹气声传来,她配合着动了自己的手,缓慢睁开眼睛。   “早上好,轻寒。”时清秋懒懒地打着招呼,脸又埋进枕头里,双手抱着被子往上提,一副还想继续睡的样子。   “早上好,我起床去叫早餐,一会儿叫你。”温轻寒的睡意早在刚才就慢慢褪去,现在看起来比时清秋要精神得多。   见时清秋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温轻寒才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了床。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让光亮充斥整个房间,又回头去看背对着自己继续睡觉的时清秋,嘴角含了笑意。   温轻寒先打了电话叫人送早餐到房间来,才去洗漱和换衣服,服务员送早餐上来的时候时清秋也自觉地下了床,洗漱完毕后温轻寒已经坐好吃早餐的准备,坐着等时清秋了。   早餐是小笼包配着豆浆,温轻寒记得时清秋是吃过许多次的,她递了筷子过去,说道:“清秋,这家店的小笼包也是别人给我推荐的,你试试看好不好吃。”   体积小却饱满的小笼包还升腾着蒸蒸热气,时清秋接过筷子去夹了一个放进嘴里咬破了软嫩的皮,肉香顷刻间溢出。   她吃完一个,眉眼弯弯地扬起笑容,赞道:“感觉跟我平时吃的那家是两种口味的,但是这一家也很好吃。”   温轻寒唇角一弯,替时清秋夹了一个到面前,淡淡笑道:“喜欢就多吃一点,如果不够的话再叫。”   她低头喝一口豆浆,甜味从嘴里蔓延到心里。曾经无数次想要因时清秋的快乐而快乐,哪怕选择的不是自己,也想要为其而快乐。但直到如今她才有些明白,当时清秋的笑容是因她而起时,这样的快乐才最纯粹。   时清秋一边吃,一边看温轻寒动作优雅的吃相。   温轻寒夹着一个小笼包一小口一小口地咬,时不时地抿一口豆浆,另一只空着的手往旁边去拿了一份文件,干净白皙的手指夹着页脚慢慢翻动。时清秋忽然觉得,温轻寒跟自己待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也不热情,但或多或少地褪去了些冷淡。   时清秋又夹起一个小笼包,问道:“轻寒,你昨天开会都干什么了?怎么好像得到了这里的很多美食推荐?”   又是夜市又是早餐的,怕是今天的午饭都有推荐。   温轻寒随手合上文件放到一边,神情自若地回答:“开会当然不能开小差,只不过是休息的时候大家一起聊天,刚好这边的人就推荐了些吃的。”   “你还会跟大家一起聊天?”时清秋有些惊讶,能让她跟不熟悉的人一来一往地说话都算不错了,她还能聊起天来?   温轻寒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大家一起聊天就一定要每个人都说话么?我可以听。”   时清秋没忍住,轻轻地“噗嗤”一声笑了。这分明是强词夺理,但听着好像又没什么不对的。大家聊天,总有那么一些人不爱主动说话,只是时不时地应上几句,然后全程旁观。   温轻寒一定是这种人里的佼佼者。   “那既然如此,我这几天的伙食都交给你了,你负责给我叫东西吃。尽量不要热量高的,像昨晚宵夜的那种就不要了。”好吃是好吃,但是万一她这几天吸收特别好的话,那就完蛋了。   “可以。”温轻寒很认真地答应了,然后抬了抬下巴说:“快吃吧,凉了不好吃。”   时清秋看着温轻寒此刻略有些温和的样子,想到昨天她在看到那个程律师后瞬间恢复的冷淡,还有那认真询问自己的眼神。时清秋心间有一个念头如雨后春笋般地长了起来,那是昨天来到这里时就冒出过的想法。   “轻寒,如果你想要公开我们的关系,那就公开吧。”时清秋放下筷子,轻声却郑重,“不止昨天那个情况而已,我们可以自然一点。所以如果你要公开的话,我没有意见。”   温轻寒深深地看着她,像是要透过她的外表去看她的内心,“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时清秋笑了笑,抿着唇,唇角的弧度一直保持着,先低下头,不久又抬头去笑看温轻寒,“反正也没有退路了不是么?我也并没有打算一直隐瞒,迟早是要公开的。”   的确是没有退路了,时清秋的笑容自然而和煦。她们在登记的时候就已经切断了退路,无论是她的还是温轻寒的。   “先吃早餐吧,这个以后再说。”温轻寒出乎意料地没有正面答应,只是看着她的目光似乎越发淡了起来。   时清秋的几句话,将这段关系的源头给提了起来。她们之间还没有达到很默契很自然,像一对爱人的地步,甚至于时清秋所同意的公开,也只是因为没有退路而已。   从什么时候起,她们要做的一件事情竟不再是因为自己的所想所念了?温轻寒忽然开始怀疑,她提出要结婚,究竟是对是错?   这一鼓作气的勇敢,究竟是对是错?   但看着时清秋将落下的细发挽到耳后,面容恬静,被阳光笼罩的侧脸美丽动人,她忽而又打消了刚才的顾虑。   是对是错现在尚未可知,温轻寒只知道往后的时光还很长很长,时清秋有很多个瞬间可以决定自己的去留。但凡是时清秋要的,她都愿意去给。   吃过早餐温轻寒收拾了文件去开会,时清秋继续留在酒店里。她暂时没有想要出门的欲望,这趟出来,说是散心,其实是冲着两个人关系的发展而来的。温轻寒如此,她也如此。   如果这段关系要公开,时清秋可以想象到爸妈的惊讶和喜悦。是的,喜悦。她从小跟温轻寒就被有意无意地安排在一起,小时候自然想不出那么许多,但懂事后再去回想,自然能看出两家长辈的用心。   如今兜兜转转,她们也还是在一起了,至少满足了父母的愿望。这是不是证明,从出生起直到结婚前所经历的都不过只是虚妄,她跟温轻寒就注定了要在一起。   时清秋喝完最后一口豆浆,看着晨光中已经空了的餐盒,不由得笑了,笑容里有一丝苦涩,消失得很快。想这么多做什么呢?事已至此,无路可退。   会议中途休息,温轻寒去茶水间里打一杯热水,因为外面的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她便倚在茶水间门边,目光遥遥地望过去。像是在看远处的同行们,又似乎不是。   “温律师。”   一道温润男声在身边响起,温轻寒侧目去看,薄唇浅扬,说道:“程律师。”   来者正是程昊天,打过招呼后他也去打了一杯热水,有淡淡的茶香飘来,温轻寒抿了抿唇,转过身道:“休息时间快结束了,我先过去了。”说罢便转了个方向打算走。   “等等,温律师。”程昊天的声音急切了些,叫住温轻寒。   “怎么了?”温轻寒转身去看,她面容如霜雪般清冷,干净的手指圈住杯身,杯子里的水还有热气升起。   不过是这样简单的模样,温轻寒却足以使人为她驻足停留。她在不经意间吸引过多少人的目光,又让多少人为之心动,她从来都不知道。   “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前段时间还经常对你造成困扰。”程昊天倒也不是个放不开的人,觉得可惜是有的,但能看到温轻寒显露出的一丝温柔,倒也值得了。   “没关系。”温轻寒回道,“我没有放在心上。”   这句话可以说是既让他伤心又让他舒心了,伤心的是明里暗里地表示过多次都没有被接受过,舒心的是温轻寒没有责怪他的冒犯。   结婚了,那相识更是有一段时间了。很显然他跃跃欲试地想要追求温轻寒的时候,温轻寒的心思却放在现在的爱人身上,这样顺藤摸瓜地推想下去,程昊天只觉得自己简直要欲哭无泪了。   “那就好,不过你没有公开这件事情应该是有什么原因,所以需要我保密么?”不敢再深想的程昊天连忙扯开话题,希望自己还能最后为温轻寒做些什么,即使是帮着保个密也可以。   关于保密问题……   “不止昨天那个情况而已,我们可以自然一点。所以如果你要公开的话,我没有意见。”   时清秋早晨时说的话适时地回响在温轻寒的耳畔,她抿了抿唇,一贯冷漠的眼眸中沉下一片柔色,说道:“随你吧,都可以。”   “那行,那如果有人打算追你或者又开我跟你的玩笑的话,我就随机应变了。”程昊天笑道,他想,温轻寒应该是不喜欢四处宣扬的,或者是还没有准备好要公开。   “好。”温轻寒礼貌地点头,余光中望见有人远远地朝她跟程昊天挥手示意要回到会议室,两人便不再多聊了。   只是温轻寒抬手看了腕表,忽然想起了什么,趁着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她坐在位子上拿出手机开始订午餐,送餐地址是她们入住的酒店和房间号。 第19章   温轻寒一共开了五天的会,这五天的时间里时清秋大多是在酒店里背剧本台词,少数时间外出。   毕竟连一日三餐温轻寒都安排妥当了,她又有自己的一些事情需要利用电脑来远程处理,再加上看剧本需要花费的时间也不少,这才不常出去。   这几天里潘嘉雯没有跟她怎么联系,至少公事是没有的,顶多是微信上打两声招呼,然后跟她聊了几句公司刚签的两个新人,有意无意地提那么一两句让她在微博上多给些关注。   时清秋听罢也只是笑笑,现在公司不确定她是否续约,这个时候找下一颗摇钱树无可厚非。倘若她续约了是最好,如果不续约也可以借着如今她的影响力来拉一把新人,尚在合约期内,时清秋也不能说完全不去理会。   温轻寒最后一天开会时,时清秋在酒店里打算着要不要出去逛逛。还没想出个结果来,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着姚芮的名字,是有许多天不跟姚芮联系了,时清秋神情愉悦地接了电话。   “好久不见啊我的大明星。”姚芮一开口就夸大其词且极具调侃意味。   “是有多久没见?我算起来才不过几天。”时清秋笑道,她坐在温轻寒这几天办公的桌前,左手举着手机打电话,右手指尖在笔记本电脑上继续打字。   “我的女神哎,快两个周了好么?”姚芮没好气地说,听动静似乎是穿着拖鞋在家里走着,她接着说道:“自从跟你还有温大律师吃了那顿饭之后你们两个人就没消息了,老实交代,现在什么程度了?”   她可是知道这两个人结婚并且知道温轻寒有想要发展的心之后,给这两个人腾了时间和空间来相处,要不然按照以前时清秋结束工作回来B市的话,两个人都要约着逛街或者出去玩的。   她这么多天都没联系时清秋,时清秋也没联系她,让她心里头不免猜测上一番,莫不是有了进展?   时清秋又是笑笑,打起了太极:“哪有什么程度不程度的?还不就是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说起来,你们两个不打算发展发展么?”姚芮打开碗柜拿了一个杯子,一边倒茶一边说:“你们现在都这样了,迟早要走跟别人一样的路,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时清秋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当两家父母知道她们已经结婚,接踵而至的自然就是生育问题了,这务必要牵扯到她们两个人的工作性质跟状况。   可现在说这些言之尚早,时清秋右手握住鼠标点击保存文档,模棱两可地回复道:“我知道,但现在说这个还早着。”   “你自己决定的事情自己心里有个谱就行,别到时候手忙脚乱。”姚芮叮嘱了一句,端着茶水回到客厅打算继续看电视。   这时候时清秋忽然说:“小芮,轻寒出差,我跟她一起出来了,这几天除了她去开会之外我们都在一起。”   这些天里温轻寒的会议占据了大部分的时间,但她回来都会陪着时清秋,虽然是以整理会议内容为主,但也算是相处了。再加上温轻寒几乎算是无微不至,时清秋基本上不需要出门,每天都在酒店房间里用电脑处理一些东西以及看剧本。   姚芮刚坐到沙发上,要盘起的腿因为意外而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搭在沙发上,讶异道:“你说什么?”她顿了顿忽然笑开了:“什么情况这是?进展这么神速了?快说说,一个房间一张床么?”   姚芮觉得自己会被时清秋的进展给吓到是正常的,毕竟在之前时清秋别说婚事了,有爱慕者都让她头疼。也不知道温轻寒说了什么,竟然让她同意结婚也就罢了,现在开始朝正常情侣方向慢慢发展了。   从前姚芮一直对闪婚是没有好感的,她们两个人这个情况跟闪婚也差不多了,两个人没有爱情,却因为某种原因而结婚。但现在来看,这样也总比时清秋孤身一人,时常想起往事要强得多。   更何况,温轻寒或许另有所图。   时清秋叹了口气,轻笑道:“我跟她就算没结婚也都是女人,住一个房间有什么奇怪的?何况我已经答应了今后要在一起,有些事情始终是逃不掉的。幸好,我们两个相处得还算不错,她很好。”   “我这么听起来感觉也还不错。”姚芮喜笑颜开,在心底为时清秋而高兴。   时清秋关了电脑,站起身往窗边走,目光迎着湛蓝的天际,心中仿若一时间也这般广袤无垠。无欲无求,逝去的往昔在她心底划下的痕迹也在微风中逐渐模糊起来。   她的手指虚虚地按在窗上,顺着远处高楼垂立的线条缓慢滑下,声音里有些缥缈:“其实我们应该都没有考虑到以后的事情,只是想有一个陪伴自己的人,可是却不想要再去认识更多的人,然后筛选出一个跟自己合适的,最后承担着愿望崩塌的所有后果。所以,我跟她是最合适彼此的。”   没有爱情的婚姻也许并不令人向往,但不可否认的是它的保质期或许更长一些。有一个人与你熟识,你提出的观点她或许不同意,但不会反感,她在工作上遇到挫折时也能够与你分享,这样的生活有何不好呢?   时清秋想不到拒绝的理由,更多的是对温轻寒那个想法的赞同。她也没有力气再去构建一次信任,然后再次眼睁睁看着它倾塌了。   “清秋,你是这样的想的么?”姚芮正了神色去问,看样子温轻寒是说了什么,八成就是撞上了时清秋的想法才让时清秋同意结婚。   “嗯。”时清秋拉上窗子不再让风钻进来,随即又淡笑道:“别担心,我跟她现在没什么问题,等回去了有时间我们再约。”   姚芮感觉到时清秋开始不太想谈这个话题,应了一声之后便将话题拐到了别的地方去。   今天是交流会的最后一天,各个律师事务所的人在几天里的休息时间都打成了一片,现在刚散会就又聚在一起讨论晚上要不要一起聚一聚,一副还没聊够的样子。   温轻寒抱着文件走在最前面,后面传来李文骁有些兴奋的声音:“哎,老贺,今晚不醉不归啊。这边你们熟,快看看上哪家吃。”   “没问题,吃晚饭还是吃宵夜?不过说老实话我们这还是宵夜更出名一点,你们明天就走了,今晚怎么说都得带你们再吃顿好的。”   贺翔立刻就接上了,温轻寒从前面听起来这两人应该挨得挺近。   有一道女声笑着说道:“你们这些大老爷们真是想到什么做什么,我们女人可是要保持身材的好么?跟你们大吃大喝了万一回去胖了一圈谁负责?”   几个女性跟着以调笑的方式起哄了几声:“就是啊,谁负责?”   这时程昊天笑道:“谁提议的谁就负责呗。”   他样貌不错,在同行里也是吃香的黄金单身汉,他这么说之后,不知道是哪个男的忽然来了一句:“那正好啊,你负责温律师就行了,这些美女们交给我们了。”   人群中顿时又是一阵笑声,温轻寒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面上疏离,淡淡说道:“抱歉,今晚的聚会我就不去了。思琪和陈逸还有文骁,你们三个注意时间,别忘了明天的飞机。”   温轻寒一向冷淡是大家都知道的,可在这个开玩笑的时候她突然转过来交代事情,让众人心里不免都有些忐忑,不知道是不是惹她生气了。   程昊天感觉她心里一定是有些不舒服的,出于上次的沟通,他出言打了圆场:“没关系,可能温律师有什么事情,我们去就好。温律师回去好好休息,我们就下次再见了。”   温轻寒唇角上扬了些,语调依旧平淡:“好,大家晚上好好玩,我就失陪了。”   众人异口同声地应答,心底稍稍松了口气。除了亿涵律所之外的人都不禁在心里暗想,亿涵的人每天上班真的不怕被冻死么?   大家各自回到入住的酒店,温轻寒回去时还是跟前面几天一样,看不出是否疲惫,面色浅淡。时清秋接下她的公文包,问了一句:“轻寒,累的话先睡个午觉吧,离晚饭时间还有好一会儿。”   温轻寒正开着浴室门在里面洗手,任水从指缝间流走,冲掉手上洗手液搓出来的泡沫,她微微弯着腰,低着头没去看门外的时清秋,说道:“嗯,你今天都干了什么?”   “也没干什么。”时清秋说,“看了一下剧本,然后还有过几天的工作安排。”   温轻寒擦干手走出来,见时清秋还提着自己的公文包便伸手去拿来,往床那边走时问道:“是不是你上次说的要拍一支广告?什么类型的?”   时清秋抿了抿唇笑,坐在温轻寒身边舒了一口气,“是一款准备上市的手机,之前很早就定下来了,过两天就是拍摄日期,正好明天可以回去了。”   温轻寒点头,想起这么几天几乎都没有能陪时清秋出去逛过,今晚还有这么多时间总不能一直待在酒店里。她把时清秋叫来的初衷就是想要多些相处的时间,思及此,她看向时清秋问道:“清秋,今晚我们出去走走,你看怎么样?”   时清秋怔了一下,还没从温轻寒的主动中回过神来,看到她眉间微拧,这才忍俊不禁道:“你这是,邀约?”   温轻寒舒了眉,浅浅勾唇:“算是,去么?”   温轻寒是极少主动邀约的,从前几乎都是时清秋主动叫上她一起,但这么些日子以来,温轻寒的主动却逐渐由少增多。当然,其实也算不上很多,只是如今到底是关系不同,考虑得更多了些。   时清秋眯了眯眼,眼角染上些许笑意,“去啊,为什么不去?” 第20章   得了时清秋的同意,温轻寒开始在脑海里仔细思考着晚上该带着时清秋去哪里。就连躺到床上小睡一会儿都在闭着眼睛想,时清秋以为她这么快就睡着了,便将手机关了声音。   开了几天会也着实是累了,房间里安静,温轻寒闭着双眼没想多久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大概是因为睡前惦念着,就这么睡一会儿她都做了个梦。   梦里是大学的时候,时清秋约她一起去学校附近的美食街吃东西。因为有许多天没见面了,那天的温轻寒唇角挂着浅浅的弧度,跟着时清秋进了那家小店。   但她的笑容却止在看见祁悦的那一刻。   时清秋牵着她的手到祁悦的身边,她记得时清秋平日里对别人只是礼貌微笑,那天眼中却多了暖暖的光,时清秋笑着对她说:“轻寒,这是我女朋友,祁悦,你们见过的,记得么?”   温轻寒知道时清秋跟她疏远是因为祁悦,也知道祁悦是这么多个仰慕时清秋的人中终于脱颖而出的一个,更见过在无人的楼道口,祁悦亲吻了时清秋。   她至今为止都记得,却唯独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度过的那一天。她强忍下心中的酸涩,身边的时清秋在面对祁悦时神情温柔,她不敢再多看,只将时清秋的快乐记在心里。   你喜欢的,能够令你快乐的,即使不是我又有什么关系?我的愿望是让你得到想要的,而通向这个结局的路并不只有一条,只是恰好,你没有选上我罢了。   这个梦很平静,温轻寒醒来时也很平静,因为她向来都隐藏着心里的那些波澜。   房间里开了灯,温轻寒微眯起眼,本是侧着的身体翻了个身躺平,唇中逸出一声浅而慵懒的叹息,残留着的睡意因为看到走近的人而逐渐消褪。   “清秋,我睡了多久?”温轻寒的声音因为刚醒来而有些轻且喑哑,她撑起身体靠在床头,看到时清秋随之坐在床边。   “现在已经八点了,你说你睡了多久?”时清秋没有责怪的样子,给她递了一杯水润嗓子。   “这么久了。”温轻寒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水,微微蹙眉,双手握着杯子放在小腹上,低声道:“抱歉,我把吃饭时间睡过去了。”   她的声音清晰了许多,人也精神了许多,时清秋伸手去把她手里的杯子放到床头柜上,问道:“你不是说要出去走走么?正好把晚饭解决了吧。”   温轻寒对上时清秋含笑的目光,从喉咙里淡淡地挤出一句:“嗯,好。”   把吃饭时间睡过去了,这是对自己的生活规划得有条有理的温轻寒几乎从未出现过的事情。但细想之下,跟时清秋结婚这件事情就不曾在她的规划之下,她孤注一掷,全无退路,往后的所有发展都是她当下最真实的想法与选择。   或者应该说,早在她放不下时清秋的那一刻起,她生活的轨道看似未变,实则已经不再由她自己来操控了。那么,何不顺其自然呢?   出了酒店,温轻寒带着时清秋打车去了稍远的一个美食街。时清秋仍旧做了简单的伪装,以保没有路人能认得出她的身份。   人潮涌动,温轻寒拉着时清秋靠右走,时清秋好奇地问:“轻寒,你要带我去吃什么?”   温轻寒抬眼扫了一周一圈,终于目光停在斜前方的位置,抬了抬下巴说道:“快到了,跟我来。”   她所看好的那家店是这几天无意中听到同行们提起过的,但是因为这条美食街距离开会的地方以及大家入住的酒店都比较远,所以大家这几天都没有过来。但温轻寒却将那个地址和店名记住了,今天就是要挑一家离酒店远的地方吃。   两个人进店后恰好距离店门不远处有一桌人刚离开不久,服务员正在收拾,她跟温轻寒示意了去那边坐。   温轻寒点了头,随即继续跟老板娘点东西。   “轻寒,你点了什么?”时清秋摘下口罩,给走过来坐下的温轻寒倒了杯茶。   “没什么,就是这家店比较受欢迎的。”温轻寒接过茶水,说:“我听说这家店的东西偏甜,有不少外地人喜欢来吃。而且不止有正餐而已,宵夜也有。”   时清秋忍俊不禁,“你这几天到底有没有好好开会?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是去听人聊美食的?”   怪不得时清秋会这么调侃,这几天她在酒店里的伙食都是温轻寒全权负责的,根本不需要她操半点心。温轻寒不回来跟她吃饭的时候,到了饭点会有服务员给她送餐上来,甚至于她在看剧本或者休息时间看看电影的时候也会有一些打发时间吃的小零食送来。   每次都不重样,无一例外,都是温轻寒远程操作的。   温轻寒唇角上扬说道:“好好开会是必须的,但是这并不影响我记住这里的美食,而且她们就在我身边聊,想不听也难。”   时清秋也随之笑了,作为法律界的后起之秀,温轻寒非但有着令人瞩目的成绩,她过目不忘和过耳不忘的本事也优于常人。时清秋的脑海中因而出现了这样的一幅画面,就是一群人在侃侃而谈,温轻寒神色自若地独自在一旁拿出手机订餐。   “那你都点了什么?”时清秋问,出于对温轻寒这几天点餐的信任,她对这家店的期望值也涨高了。   “烤鱼,烤牛肉,烤茄子,水煮牛肉,蛋花汤。”温轻寒一一报上,给时清秋也倒了杯茶水之后继续道:“还有饭。”   这哪里只是晚饭而已?这顿饭是吃得晚了些,温轻寒是干脆晚饭跟宵夜合二为一,而且都给时清秋点了一份牛肉。   正在这时,服务员端着烤鱼的炉子过来,放在桌子正中央,热气腾腾的烤鱼隔在两个人中间,隔着那升起的热气,时清秋笑说:“点这么多,你是存心不想让我好好工作了吧?”   烤牛肉和烤茄子也紧跟着被端了上来,时清秋只见烤炉旁边挪过来一只碗跟一双筷子,碗里已经有一块鲜嫩的鱼肉躺着,而对面的温轻寒说:“就当做我把你扔在酒店几天的补偿,快尝尝看。”   温轻寒的理由一向正经又令人无法反驳,时清秋拿过碗夹起那块鱼肉来吃,跟她以前吃过的味道有些不大相同,但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出酒店的时候就已经八点多了,到美食街将近九点,这一顿晚饭宵夜二合一吃到了将近十点。付完账出来却正是美食街热闹的时候,因为出来吃宵夜的人多,在这边摆个小摊子卖些小玩意的人也多,夜深仍旧熙熙攘攘。   时清秋深深呼吸了几次才戴上口罩,跟上温轻寒并肩走,想想今晚吃的东西,不免哀叹道:“轻寒,我回去不敢称体重了,你说怎么办?”   拍广告是早就定下的,之后还有真人秀和一部影片要拍。真人秀虽然没什么要求,但是除了主办方的录制组之外一定会有路人抓拍,万一她好死不死地这几天吸收特别好,那岂不是完蛋了?   温轻寒明白她的担心,但模样却没有对自己这几天这些行为的半点愧疚,仍是一派清冷,只是看向时清秋道:“宵夜还是要少吃,这几天跟着我来这边饮食都不规律,不过你以前上学的时候天天吃宵夜也不见长,我看担心倒不必。”   那个时候哪里有天天吃?只是刚上大学,换了个新环境之后难免放开了些,就约上温轻寒一起去开辟附近的小吃店,而且不过短短几天罢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前的事情,温轻寒竟然记了这么久,甚至还有些调侃她的意思。   时清秋无奈笑道:“才几天而已,你至于说我天天吃宵夜么?早知道当时就不叫你了。那个时候小芮还说我,怎么总拉上你这么个闷葫芦一起去。”   她的声音被口罩遮去有些不清晰,但笑意却未被阻隔地被温轻寒捕捉到。温轻寒握住时清秋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轻拉,两个人一起避开前面走来的孩子,随后才说:“闷葫芦?我还以为她一直都是叫我冰块的。”   温轻寒那时无意间听到过姚芮私底下叫自己冰块,没想到原来还有另一个称呼,也不知道她究竟给自己起了多少个外号。   “其实你这样挺好的,至少我觉得没问题。你只是性子寡淡了些,并不是目中无人,也不是眼高于顶。”时清秋见温轻寒不甚在意的样子,不知是不在意还是已经习惯了,但想起那时系里的谣言,她还是忍不住开口对温轻寒说。   有一些话从毫不相干的人口中说出是不足以让你心生涟漪的,无论是是褒是贬。但若是你万分在意的人,即便只是那么短短一两句,都能够使你或是满心欢喜,或是失落非常。   温轻寒眉眼间顷刻便柔和下来,在心间反复念着时清秋的话,只觉得如同陈年美酒那般,初时惊叹,而后的韵味逐渐在她的身体里挥发,蔓延到每一处神经末梢。   “清秋,你有没有想过,这或许就是你愿意接受我的提议,跟我结婚的原因。”温轻寒的唇微微勾起,笑容轻浅,“因为你看到的我跟别人看到的我不一样。”   “是么?”时清秋又仔细回想以前的温轻寒,呢喃说道:“好像是……”   她并不算了解温轻寒,但在某种方面或者程度上她却又能够懂得温轻寒。也许正是因为这个,温轻寒的提议才引起了她的共鸣。 第21章   交流会圆满结束, 亿涵律师事务所的人员们包括时清秋在内, 都在会议结束的第二天离开。   在飞机上, 时清秋小憩之后见到身边的温轻寒也闭起双眼微微仰起头休息, 她放轻动作去替温轻寒将盖在身上的外套往上拉了一点。   这次出行给时清秋留下的最大印象大概就是吃了,往时都是她约上温轻寒去, 这一次却是温轻寒发挥了那超强的记忆力,将同行们提起的食物几乎都给时清秋尝了一遍。   落地之后就要开始新一轮的工作了, 但这样受人安排的日子或许离结束不远了。时清秋看着文件上一大片的文字, 眼中沉下晦涩深意, 将文件合起,再度阖上双眸放空自己。   在B市落地后, 各自回家, 温轻寒先把时清秋送回时家。   在路上时清秋接到了潘嘉雯的电话,她并不惊讶,因为她的确需要被催一下。   “清秋, 你要带的人决定好了么?”潘嘉雯一边打电话一遍看着电脑,其他几个演员都已经把搭档的信息报上去了, 现在就差时清秋还没有决定了。   “还没有, 我还没跟她说。”时清秋皱着眉, 望向前方的目光移到了正开着车的温轻寒身上,只不过一眼又挪开了。   “什么?”潘嘉雯惊讶了,另一只手松开鼠标,整个人陷进椅背里,“你还没商量好跟谁去录真人秀?现在可就差你一个人还没报搭档信息了, 你还要不要参加了?”   潘嘉雯没好气地说,几乎哭笑不得,时清秋也是出了名的敬业,怎么这次拖了这么久?   时清秋不自然地又看了一眼温轻寒,总觉得潘嘉雯声音太大了会不会漏了音被温轻寒听到。但她没有看到温轻寒有所反应,还是在专心开着车。   她另一只手摸着安全带,沉默少顷后说:“我知道了雯姐,我今晚商量,如果不行的话我也会找到另一个人的,你放心。”   这样的真人秀最好是带一个与自己熟识的搭档来录制,毕竟时刻都会有摄像机跟着,一个能够配合自己的搭档才最合适。对于现在的时清秋来说,自然人选就是温轻寒跟姚芮这两人中的一个。   但姚芮成了家不方便长时间在外,而且她丈夫也不一定同意,这便只剩下温轻寒了。现在自己又跟温轻寒结了婚,所以温轻寒陪她一起录制是再合适不过的。   “那行,晚上我等你电话,你千万记住了。”潘嘉雯得了回复,放下了一半的心,还有另一半的心估计是要等到今晚时清秋的电话才能彻底放下了。   挂了电话,温轻寒才问:“出什么事了么?”她听时清秋刚才的语气,似乎有些为难,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尽快完成的样子。   时清秋看着微信的家庭群,时宏朗刚发了一条让她把温轻寒带回家吃饭的消息,她面色恢复如常道:“没什么。对了,一会儿留在我家吃饭吧,我跟爸妈说了我们今天回来。”   温轻寒转头对上时清秋投过来的目光,轻轻点了头又继续目视前方道:“好。”   说起时清秋的爸妈时宏朗跟唐静慧,自从时清秋一说要跟温轻寒出门,唐静慧一转头就传达给了时宏朗。时宏朗跟唐静慧私下一琢磨,先不告诉温家两老,两个人先观察观察,再撮合撮合,这回如果实在是有门了,确定了,就让温家两老也高兴高兴。   这不,温轻寒刚被时清秋带进门,时宏朗从沙发上起来满面笑容看向她们,而唐静慧则是跟着保姆何阿姨过去迎接。   保姆接了时清秋的行李,唐静慧拉过温轻寒的手边走边热切说道:“你们两个终于回来了,轻寒啊,听清秋说你这次是去开交流会了,还顺利么?”   温轻寒任唐静慧拉着,微微笑着打了招呼:“阿姨,叔叔,何姨。这次会议跟以前一样,很顺利。”   时清秋无奈地笑着拉住温轻寒的另一只手道:“妈,一会儿吃完饭你们再聊,我跟轻寒先去洗手了……”说罢便拉着温轻寒去了厨房。   “哎你们两个,洗碗池里有条鱼,你们别把水关完了……”唐静慧来不及阻止,只得在后面远远地提醒一句。   “知道了。”时清秋应道。   她哪能不知道唐静慧?肯定又会再旁敲侧击地撮合她们两个,可是她还没跟温轻寒商量好什么时候告诉爸妈她们已经结婚这件事情。跟朋友同事公开是一回事,跟爸妈坦白又是另一回事了。   晚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何姨端上一碟切片并去了籽的西瓜,大家边吃着西瓜边聊着天。   时宏朗道:“清秋,休假什么时候结束?”   时清秋刚吃完一片西瓜,又用牙签叉了一片过来咬了一口说道:“差不多了,后天去拍一支广告,然后再过两天有个真人秀开始录制。”   “真人秀?”时宏朗跟唐静慧对视了一眼,“就是那种按照剧本安排来玩游戏的节目么?你之前好像参加过。”   前些日子曝光出来不少真人秀都是有剧本的,并不真实,他跟唐静慧也会上网看看时事,而且也会密切关注自己女儿的最新消息,多少都有所耳闻。   温轻寒抿着唇,有些笑意。   时清秋“噗嗤”一声笑了,“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也不是全部都有,但肯定会有安排的,完全自然而然的话有时候会有突发情况,也容易增加负担。”   圈子里有很多内幕,这个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也难怪时宏朗会有这个认知。之前时清秋也有参加过真人秀,那些事先的安排也就相当于时宏朗所说的“按照剧本安排来玩游戏”了。   唐静慧问:“那这趟要去多久啊?真人秀完了之后还有别的什么安排么?”   时清秋咬着西瓜,点头,“这次真人秀其实花的时间不长,它跟别的真人秀不一样,一季就分为好几期,一期有好几个演员参加,所以不会花太长时间。就是真人秀之后我还有个戏要拍,花的时间会比较长。”   《与君绝》她已经接了,导演黎丞谅又是出了名的要求严格,这部戏没有至少两三个月的拍摄时间是肯定下不来的。   “清秋,你又接了戏呀。”唐静慧有些舍不得的样子,时清秋要是不拍戏的话,参加一些活动还能够偶尔回家里来,就是拍戏时间长,有一段时间不能见着了。   时清秋知道父母的心思,当下便眨了眨眼睛,模棱两可地说道:“拍完这部戏之后大概就没有以前跟现在这么忙了,所以爸妈再忍忍。”   这下不止唐静慧跟时宏朗摸不着头脑,就连温轻寒都有些不理解她的意思,时宏朗正要开口问,时清秋就打着哈哈过去了:“爸妈,这么晚了,我先送轻寒出去,我一会儿直接回房了。”   说完就拉起温轻寒的手离开饭桌,温轻寒只好回头去跟两位长辈歉意微笑算作告别,便由着时清秋拉着自己走出饭厅往大门去了。   天色已经暗了,但时间还算早,明天要整理这次会议资料的温轻寒是要回到自己那边去的。   离时家的车库还有一段距离,两个人放慢了脚步在夜色下信步走着,温轻寒说:“清秋,我自己去取车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时清秋转头看她,问道:“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么?比如刚才我说的话。”   温轻寒这样聪明的人,一定听得出个大概,只是在于她问不问出口罢了。时清秋正是清楚这一点,才打算多给温轻寒漏一点底。   温轻寒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也没关系。”   她一向都不是多话的人,更何况是时清秋工作上的事情,她更多时候都在充当着一个倾听者,然后给时清秋提出合理的建议。若非是像今天下午回家时听到时清秋打电话的语气不对,她也是不会开口去问的。   “怪不得小芮说你是闷葫芦了。”时清秋没好气地笑说,“我都这么问你了,当然是想让你知道的,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   温轻寒微微侧头看她,眼中似有笑意,“好,那我配合。请问你可以告诉我刚才跟叔叔阿姨聊天的时候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么?我很好奇。”   配合得太假了,时清秋忍不住笑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不想续约了,想自己开工作室。”   “嗯?”温轻寒停下脚步,微微转身面对她。   时清秋也停下来与温轻寒对视,敛去了刚才轻松的神色,正色道:“你看,我续约的话不管公司再怎么给我优厚的待遇,我也始终是一个赚钱的工具。虽然现在接什么活会先知会我一声,但一定会有强制的时候,毕竟签我是要赚钱的,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我永远都是受制于人。”   “嗯,继续。”温轻寒点头。   时清秋沉吟着,随后又道:“所以啊,我想试一试自己做。”她皱了皱眉,少顷后又舒展开来,像是放下了心事一般轻松道:“如果成了是最好,如果不成,这么多年赚的也够我花了。要是实在太闲了,我就跟你一起打官司去。”   她神色惬意起来,刚才的沉重被她话里的几分释然所取代,伸手拉住温轻寒的手臂继续往前走,“轻寒,你看怎么样?”   温轻寒扫了她一眼,唇角微弯,“你喜欢就好。”   如果你的某一个选择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充实一些,甚至于是为了脱离某种不应该再持续的状态,但这个选择却并非是你喜欢的,那么当终有一天你愿意去以另一种方式来延续或者放弃的时候,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   走上这条路并非是时清秋的心愿,如今想要换一种继续的方式,甚至于已经做好了放弃的准备,至少代表她不再需要像当初一般让自己忙碌得没有时间去多想。   这是好事。   “你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么?”时清秋在车库前停住脚步去问。   温轻寒又是轻轻摇头,但这次多给了时清秋一句话:“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   这句话也不能说时清秋一直在等着,但温轻寒这么一说就正中她的心意了,她干脆直接说了:“有,我刚才说的那个真人秀有点特殊。”   “嗯?”   “必须要带至少一个熟人一起参加,家人或者朋友都可以,你……”时清秋顿了顿,这才问:“有时间么?”   陪时清秋参加真人秀的录制,这代表着非但需要时间,更代表着要在节目上露面,那么她是以什么身份去陪时清秋参加的呢?温轻寒的眉头仿佛有了惯性一般微微蹙起,当时清秋以为她不会答应的时候,她问道:“我需要注意些什么?”   时清秋低头笑了笑,又抬头去看她,“不需要注意什么,维持你本来的样子,跟紧我就好。花费时间也不长,大概一个周左右而已。”   温轻寒本来就没什么不良习性,样貌上镜,该有的一样都不落,所以要注意的唯一一点就是跟紧时清秋,其他的不需要温轻寒去操心了。   “没问题。”温轻寒思索着点了头。   本来以为自己可能要去找姚芮,并想办法看看怎么让她丈夫答应的时清秋忽然被温轻寒从焦头烂额中解救出来,踌躇了几天的问题迎刃而解。她想也不想,笑着说了一声:“轻寒,谢谢。”   温轻寒跟她目光相视,稍显淡漠疏离的面庞上终究是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来。   不久前才说过的,她们已经结婚了,这是应该的。一转眼,时清秋就又忘了。 第22章   在潘嘉雯快等不及想要给时清秋去电话之前, 时清秋洗了个澡后及时地给她吃了定心丸, 语调悠扬地告诉她自己的朋友温轻寒会陪她参与《戏里戏外》的录制。   潘嘉雯嗔怒地说了时清秋两句, 最后叮嘱她明天收收心, 别后天起不来去拍广告。   她在家里好好地赖了一天,期间没怎么联系温轻寒, 而且从温轻寒的信息里也大概知道她要处理一下交流会之后的工作,还有腾出一段假期来陪自己录节目。事务所那些人如果知道她们老大休假是为了录节目, 可能要吓得一蹦三尺高了。   要去拍摄广告的那天早上公司的车来到时清秋家接她, 半个月没见的杨晓看起来假期也休息得不错, 整个人容光焕发,就连给她拎个包都满面春风的。   拍摄时没有花费太大工夫, 本来时清秋长相就十分温和, 面上微微带笑时眉眼更是显得清丽动人,举手投足间散发着独属于女性的优雅风情。   她细白的手指握着手机轻轻贴于耳际时淡淡地勾起一个浅笑,眼中似是纯净无瑕又仿若渗着一丝妩媚, 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又有几分冷傲隐隐显出。   摄影师看准了时机, 许多个画面很快被定格下来。   一组一组的宣传照陆续新鲜出炉, 杨晓在一旁看着眼睛都要发光了, 这可是未经修图的原图,每一张都这么好看,她突然想问问摄影师能不能给她打包发过来一份。   可是看看摄影师那张跟领导班子介绍栏里那些照片一样的络腮胡子脸,她吞了吞口水,打消了这个念头。   拍摄结束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时清秋按亮新手机的屏幕,接了这家手机厂商的代言,自然要在规定时间里使用这款手机,屏幕刚刚亮起她就看到了温轻寒半个小时前发来的微信信息。   温轻寒:“广告拍完了么?”   时清秋:“嗯,正准备走。”   温轻寒回复得很快:“要不要吃点东西?”   时清秋抿着唇想了想,指尖在屏幕上跳跃着发送了一句话:“好啊,正好晚上外卖不好吃[快哭了]”   温轻寒回复:“给我发个定位。”   时清秋将拍摄地点发了定位给温轻寒,那边再没有回复了,她扭头看了一眼正收拾好东西出来的杨晓,说道:“阿晓,不用叫公司的车过来接我了,我朋友现在过来。”   “咦,是那个冰块脸么?”杨晓拎着时清秋的包,将她换下来的旧手机拉开拉链放进去,又抬头去好奇地看她。   时清秋被这个称呼再次逗得微微笑了,跟杨晓并肩边走边说道:“其实她也没有那么不好相处的,你试试跟她打招呼就知道了。”   杨晓一看温轻寒那张脸就没有想说话的欲望,女孩子之间初识不是应该互相打个招呼,然后再聊聊天,如果合得来就留个微信啊什么的么?可是温轻寒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谁能聊得下去?根本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   “我才不要,我感觉我跟她说话会说不过三句话的,她看起来不像是会聊天的人,倒像是会把天聊死的。”杨晓撇了撇嘴,回想了一下温轻寒的样子,暗暗想道,如果她开朗一点肯定会有很多人去黏的。   毕竟爱笑的美人,谁不喜欢?   随着杨晓的形容,时清秋脑海里也浮现出温轻寒寡言淡漠的样子,确实很可能给人的第一印象不好相处,不过温轻寒也的确是个不合适聊天的人。别人聊天,她最多不过听着,然后被动地回答几句。   “这样也没什么,不会聊天不要紧,可以倾听嘛。”时清秋笑笑,杨晓说的这个倒是真的,温轻寒是真不会聊天,要不是因为她们之间认识的时间长了,想必她在温轻寒那里也是要碰钉子的。   现在想来,温轻寒也就是跟简意之能聊得来,到底两个人以前上学是一个宿舍的,而且又在很多方面有相同的见解。而且时清秋见识过这两个人讨论案情的样子,场面严肃极了,温轻寒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话总归多了起来。   两个人说着话就走到了门口,天色暗了些而且行人不多,时清秋也就不戴口罩,站在门口阶梯上跟杨晓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   “哎,时姐,我看她虽然是个冰块脸,但是应该跟你挺熟的吧。”杨晓每次见到温轻寒来接时清秋,都觉得她们两个人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感。   而且再者说了,两个人之间刚开始相处的话,如果其中一方太过沉默太过被动,怎么都是不好相处下去的,更别谈能熟起来了。   所以很明显,她们之间一定是认识很久的,时清秋正因为清楚冰块脸的性情,所以相处才不会尴尬。   时清秋点头笑说:“是啊,我跟她从小就认识,她一直都是那个样子,不过我也习惯了,现在觉得她这样挺好的。”   果然是习惯成自然,杨晓摇了摇头无奈地问:“那时姐,冰块脸有笑过么?笑过多少次?”   常人哪有这么问的?杨晓真是把温轻寒当成没有人情味的冰块了。   时清秋伸手去弹了弹她的额头,没好气地说:“她何止是笑过?次数我根本数不清,你整天都瞎想什么呢?”   在时清秋的印象中,温轻寒虽然没有像身边人一样情绪显而易见,但笑容却是真实有过的,即使很淡,但时清秋记得她眼中化去寒霜,还有唇角微微上扬时的模样。   “我哪有瞎想?肯定是你跟她关系好,你对她来说很重要,她才对你特别的。”   杨晓撇了撇嘴,退开一步不让时清秋弹她脑门。有时候杨晓会特别庆幸跟对了人,时清秋私底下是半点明星架子都没有的,明明现在名气大地位高了,可还是最亲切的样子。   时清秋因为杨晓无心的话语而怔了一会儿,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间痒痒的,想要破土而出一般。她摇了摇头,将自己越跑越远的思绪收了回来,“应该是吧……”   杨晓到底不认识温轻寒,聊了这么几句之后也就不再感兴趣,将话题扯到了时清秋即将上映的电影首映礼上。   终于有车灯慢慢靠近,熟悉的宝马标志在路灯下映入时清秋的眼中,温轻寒降下车窗,清冷的容颜在橙黄色的路灯下竟多了些暖意,也让杨晓增了几分胆量。   “你好,我是时姐的助理,我叫杨晓。”杨晓走近主驾驶,在车旁微微弯腰笑得甜美。   温轻寒转头去看,杨晓正站着的地方让她不方便开车门,她微微颔首,唇角似有若无地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你好,温轻寒。”   简洁又不失礼貌的回答,神情平淡可确确实实是笑了。杨晓差点要鼓起掌来,感觉好像真的挺好的,她刚才还害怕温轻寒不会回答呢。   一声关车门的声音响起后,时清秋在副驾驶那边越过温轻寒向杨晓叮嘱道:“阿晓,我们走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你们走吧,我打车回去。”杨晓挥了挥手。   温轻寒跟她点了点头,升起车窗后启动车子离开。   刚开没几分钟,时清秋接到了一条微信。   杨晓:“时姐,冰块姐姐真好看,我下回还要跟她说话[捂脸][捂脸][捂脸]”   时清秋抿着唇忍俊不禁,给她回了一个表情包,刚发送过去就听到温轻寒问:“怎么了?”   “没什么,阿晓给我发了条信息。”时清秋看向温轻寒,这个人看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样的,但被杨晓刚才无意中的两句话提示的时清秋现在再看温轻寒,总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在心里流窜着。   温轻寒看了一眼她的手机,问道:“你换手机了?”   时清秋把新手机举起来晃了晃,无奈道:“拍了人家的广告,总得用人家的手机才行,不然说不过去。”   温轻寒点头,言简意赅道:“你想吃什么?”   时清秋放松身体,歪了歪脑袋去看专心开车的温轻寒,经过之前一起去外地之后,时清秋现在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印象。就是跟吃有关的自己可以不用操心了,温轻寒深藏不露,现在又是在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温轻寒应该更是清楚才对。   “你定吧,你点的东西都很对我的口味。”时清秋放心地把这个任务再次交给温轻寒,她忽然有点好奇,温轻寒会不会做饭呢?   温轻寒淡淡地看了时清秋一眼,嘴角噙了一抹极浅的笑容。   她没有带时清秋去什么新鲜地方,而是她们两个人都很熟悉的一家店,就在政法大学附近的美食街中段。温轻寒减缓了车速驶入,在店门前停下并降下车窗。   温轻寒让时清秋在车上等着,自己下了车,店老板恰好在店门前伸懒腰,她走过去打了个招呼:“老板,帮我打包两份鱼香茄子煲。”   她的声音隐隐约约地穿过嘈杂的人声传来,明明四周并不安静,可她的声音却如流水般潺潺而来,在人声中格外清朗,时清秋因而转头去看。   “哎,轻寒呐,好久不来了呀。”那中年男老板笑了起来,“那不是小时么?之前都是轻寒你自己来,难得你们两个一起露面,等我一会儿马上好啊……”   那老板打完招呼就进了店里去,而车里的时清秋眉头渐渐蹙起,她直直地盯着温轻寒瘦削挺直的背影,有一些久远的记忆碎片忽然浮现在她的脑海中,而这些记忆却跟她长久以来的认知形成了冲突。   没多久,温轻寒提着两份鱼香茄子煲回到车上,茄子的香味逐渐充斥着整个空间,久违的味道让时清秋脑海中的记忆越发清晰起来。   温轻寒没有升起车窗,开出美食街后朝着凤凰城的方向驶去。时清秋看着温轻寒的侧脸,忽然开了口:“轻寒,你不是不喜欢吃那家店的东西么?以前我约你去的时候,你总是不答应。”   那家店是曾经她跟祁悦谈恋爱时常去的,有时候也会叫上温轻寒一起。可是自从第一次三个人在那里见面,时清秋给温轻寒介绍了祁悦之后,温轻寒就再也没有答应她一起去过。   她以为温轻寒并不喜欢吃那家店的东西,所以后来她也就不再约温轻寒去了。   恰好到了红绿灯,温轻寒停下车等候的同时低下头,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沉闷:“没有,我不是不喜欢那家店的东西。”她说完,像是感觉到说错了什么,很快又补上了一句:“我后来自己去了,挺好吃的,难怪你喜欢去。”   她抬了头去看时清秋,眼中平静如昔,时清秋蹙起的眉也因而舒展,“怪不得刚才老板会说你总是一个人去,你停在那里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在迁就我。”   “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温轻寒勾起唇角笑了笑,继续开车,她刚才无意识捏得发白的指尖在这个时候才渐渐恢复血色。   时清秋“嘁”了一声,眼底含笑,不再去看温轻寒。   大约开了几分钟,时清秋听见温轻寒低低的声音从旁边飘来,没有笑意,却轻易触动了她的心弦:“清秋,以后我们不去那家店了吧,有另一家更合适你口味的,我带你去。”   她听见那话里有罕见的温情,她转头,看见温轻寒的面容清冷依旧,跟印象中的冷淡重合,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温暖只是时清秋一个人的臆想。   “好,那我等着。”时清秋莞尔,靠在椅背上,慢慢地平复着心间忽生的情绪。   更合适自己的,至少不会再是刚才那一家。时清秋第一次开始庆幸有温轻寒的存在,她不似烈火那般热情猛烈,她的澄净如同清澈的溪流。无论过去了多少年,她依旧这般宁静自如地在自己身边。 第23章   在等待真人秀开始录制的时间里, 时清秋仍然继续着她的假期, 温轻寒也继续着自己的工作。没到开始休假的时间, 她看起来也没有半点准备要到假期而应该有的热烈兴致。   孟思琪在温轻寒的办公桌前站定, 观察了几眼之后正色道:“温律师,目前投来简历的人我和柳忆根据招聘条件已经筛选完成, 你看什么时候面试?”   亿涵律师事务所的两个合伙人都是法律界的翘楚,年纪轻轻已经有所成就, 招聘一发出便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孟思琪跟柳忆要先将达到招聘条件以及优于招聘条件的人筛选出来, 交给温轻寒和简意之面试。   温轻寒正打算把交流会之前接下的一个案子转给简意之, 一边整理着资料一边问:“柳忆把这件事通知意之了么?”   孟思琪点头,“通知了。”   “那就后天面试, 通知一下那些律师。”温轻寒把一沓文件竖在办公桌上, 若有所思地在想着什么。   “那个……温老大……”   “嗯?”   “你怎么突然要休假了?而且还是不确定时间的,你平时很少休假啊。”孟思琪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温轻寒工作这么几年来除了双休日跟法定节假日这样必须休息的日子之外基本是不休息的, 就连年假都不是每年都休。   不过怎么说温轻寒也是老板之一,只要简意之没意见, 她想怎么休就怎么休, 孟思琪只是跟底下那几个人有略微的好奇之心罢了。   温轻寒闻言却是面无表情, 看得孟思琪发毛,她底气不足地凑近说道:“温老大你别这样,我虚……”   温轻寒终于弯了唇角,把文件放好后双手相扣置于桌上说道:“我为什么休假,你们过段时间会知道的。”   她从来都不会主动说出自己跟时清秋之间的事情, 那些在心间缓缓流动的喜悦与对未来的期待,她更喜欢自己藏在心里反复品茗。这样小心翼翼地在意着,保护着,是她贯有的姿态。   “看样子可能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了。”孟思琪若有其事地点头。   “有这个工夫瞎猜,还不如先去工作,反正你也不会从我这里听到什么。”温轻寒把整理好的文件递给孟思琪,以悠然的神情道:“出去之后顺便帮我把这些资料交给意之,谢谢。”   送客的态度都出来了,孟思琪撇了撇嘴,接了资料转身离开。   简意之看着桌子上多增加的一大沓牛皮纸袋装着的资料,感觉自己眼前一黑,但是她又只能认了这个命,谁让她看着温轻寒辛辛苦苦这么几年过来,好不容易有了进展,她怎么好拒绝呢?   暗恋就像是在墙角盛开的一株花,从生长出来的那一刻起就被束缚在砖墙的阴影之下,无法得到来自阳光的呵护。可即便生存条件如此艰难,偏偏它还是茁壮生长,或许它希望能够在枯萎之前嗅一嗅阳光的味道。   简意之从来都不能够体会这样的情感,就像温轻寒所表现出来的一样,它会造成一种束缚,一种枷锁,打乱一个人原本应该随心所欲去享受的时光。   一旦心甘情愿戴上了这道枷锁,那么今后所有的想法做法都要为这个选择让路。这样的结果对温轻寒来说是甘之如饴,简意之却避之不及。   所以她理解,却不能体会。因为她从来都不打算去为这样的事情来牺牲自己随心的生活,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   “底下的几个人刚才一直在猜温老大要去干什么,哎简老大,你知道内幕么?”   柳忆也好奇得紧,温轻寒跟简意之的八卦一向都是事务所里最热门的话题,温轻寒的八卦热度在这些日子里稍微比简意之要高一点。   “很想知道?”简意之挑了挑眉,正伏案写字的她抬头去看柳忆,果然看到了今天一整天在事务所里随处可见的贼兮兮的表情。   没错,整个事务所都在猜温轻寒休息到底是要去干什么。   “那当然了!”柳忆忙弯腰去强调,整张脸都写着“八卦”两个字,语调里的神秘让气氛陡然变得怪异起来:“你们二位可是大家的宝啊,这宝落谁手,我们当然得了解清楚啊。”   “得了啊。”简意之盖上笔帽,轻轻地往柳忆额间顶,“我还不知道你们?八卦就八卦,别胡乱捧。”   “那您老倒是给我们漏个底啊,你看咱们大家庭,万一有用得着大伙儿的地方呢?”柳忆为了八卦都快抛弃了矜持,她也就是对着简意之敢这么说话,对着温轻寒的话,顶多开两句玩笑,腰板绝对不敢不直。   简意之往椅背一靠,双手扣在一起叹了声气,见柳忆专心致志等着她开口,她忽然又转了个语气,正经道:“你们在我身上下功夫也没用,我也不清楚,她说要休息我总不能不让啊,她又不是带薪休假,又不是不回来了,谁没有个懒惰期呢?行了,回去好好工作。”   她摆了摆手,眼睛又去盯着桌子上的文件,一副不能被打扰的样子,柳忆甚至出了她办公室都没从她这迅速的转变中回过神来。本来聊得好好的,怎么就碰钉子了呢?   下班时,简意之因为跟温轻寒家不在同一个方向,两个人打了个招呼便各自去取车离开了。   简意之目前还跟父母住在一起,在她看来跟父母住在一起唯一的烦恼就是被生硬跟付安然牵扯在一起,除此之外她跟父母的相处没有任何摩擦,从小到大都很和睦。   她一进家门就看到韩雨珊关切的脸,自然地替她接过公文包,然后笑说:“意之,今天下班挺早的啊。”   “嗯,还好。”简意之换了拖鞋,跟着韩雨珊往客厅走。   温轻寒交接过来给她的工作反正一天两天也做不完,既然如此不如按时下班,上班的时候多把精力多拨点过去就可以了。量力而行,这是简意之的习惯。   “那赶紧洗手过来吃饭,今晚有你爱吃的。”韩雨珊给她把包放好,招呼她去饭厅吃饭。   简意之眨了一下眼睛,抿了抿唇,总觉得韩雨珊有些不对劲。这样的直觉让她下意识地没有过于放松自己,洗完手后走进饭厅却又让她疑惑,付安然不在,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简正平早就入了座,见妻子带着简意之过来,放下酒杯给简意之也倒了半杯酒,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说道:“意之,来,爸好久没跟你喝一杯了,今晚你妈特地让王姨给你加了几道菜,多吃点。”   简意之微微眯起了双眼,眼角漏出些许精光,不对劲,这肯定不对劲。   一般情况下爸妈这么反常都是跟付安然有关,可是今天付安然没有来自己家,简意之一时半会儿也摸不着头脑。但爸妈不提起,她肯定不可能自己钻进这坑里。   她脑海里的思绪迅速地翻转着,在坐下之后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拿起酒杯跟简正平轻轻一碰,唇角含笑道:“好啊,正好这两天工作累了,喝上几杯,我今晚好早点睡。”   简意之碰了杯之后就喝了一口,酒香入喉,纵使她有心防着爸妈给她下套,但也忍不住赞了一句:“不错,爸,这酒哪来的?”   本来还有了些愁思的韩雨珊这下子抓到了机会,慢条斯理地给简意之夹了菜,这才悠悠说道:“意之,这你可不知道了。这是你方阿姨亲自酿的酒,外面买不到的,今天亲自给我们送过来,还嘱咐我跟你爸千万盯紧你了,别喝醉了。”   “咳咳……咳……”刚抿下一口酒的简意之差点被酒呛着,果然有问题,而且不是什么小问题。   韩雨珊口中说的方阿姨是付安然的母亲,两家交情不浅,简意之从小就常见付安然的父母,对这两个长辈也有所认知。   付叔叔跟方阿姨虽然也很喜欢让付安然跟自己来往,甚至也撮合过,但绝对不是那种借着关系办事的人,在这方面很多时候都是自己的母亲剃头挑子一头热。   简意之把酒杯放下,夹了一块里脊肉到碗里,淡着声问:“有事直说。”   韩雨珊准备了一下午,又琢磨了一下午,等的就是简意之这句话。她又给简意之夹了一块里脊肉到碗里,语气里多了些长辈训导晚辈的意味:“意之啊,最近安然打算工作,你们事务所不是正招人么?让她去跟你学学。”   简意之就知道今晚这顿饭的丰盛肯定承载着某些不可描述的期望,她基本上隔三差五都要拒绝一次父母给她的安排,因为八成都跟付安然有关。但这次牵扯到了工作,涉及的范围就更广了一些。   她放下筷子,面容颇有些严肃地去看自家父母,说道:“律所是在招人没错,但以付安然的条件,我想能胜过其他应聘者的几率不大。再者说了,爸,妈,你们这样私下安排,付安然同意了么?”   付安然不可能开口让爸妈跟自己提这件事情,对这个,简意之有一种莫名的自信。   但她显然低估了她母亲的想法,韩雨珊拍了拍她的手,下巴抬了抬示意她边吃边谈。简意之瞥了一眼饭碗,还是端起了碗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但一块里脊肉刚被简意之咬下一小口,韩雨珊一句话差点让简意之咬到舌头:“安然肯定不会同意我们给她安排了,但是如果你主动去跟她说,让她去你那里上班,那她肯定同意啊,是不是爸爸?”她手肘顶了顶丈夫,后者“嗯嗯嗯”个没完。   简意之咬着里脊肉侧头去看,差点没把舌头咬下来,合着爸妈还打算让她主动去说?开什么玩笑?   “不是……爸,妈。”简意之把嘴里的肉吞下去,再次放下碗筷,无奈地说:“你们撮合这么久了你们不累,我都替你们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跟付安然都挺烦的,你们越是这样,我们就越不想看见对方。”   她说这话是硬充的底气,付安然怎么想的她确实不清楚,但看样子也不喜欢两家父母这样瞎操心。几乎每次她们被迫见面,都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浓浓的无奈。   韩雨珊跟简正平对望了一眼,刚才那点戏耍的氛围都消失殆尽,似乎两个人是真的在思考这样的做法究竟该不该坚持下去。   但有时候人总是这样的,明知道某些事情不应为之,却因为长期的坚持而生成了一定程度的执念。   韩雨珊叹了声气,情绪有些低落起来,让简意之也心存愧意,但竟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   一家三口就这么默默地吃着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韩雨珊说:“意之,安然那孩子确实不错,各方面也很优秀,你要是实在不能接受,那妈就不提了。   但是毕竟我们看着她长大,让她自己出去磨练的话,你爸跟我还有叔叔阿姨都不放心,还是跟着你好。就事论事,别的我们不提,你看行么?”   也不知道是想着走迂回方式还是真的放弃了,可韩雨珊这样请求她的模样真切地令简意之愧疚起来。   爸妈这个要求其实算不了什么,带个新人罢了,只是套上了一直以来她就不愿意接受的事情之后,她就觉得严重了起来。   罢了罢了,带就带吧。话都说出口了,她看以后还怎么好意思给她瞎安排。   “好吧,那我找个时间去跟她说,但是提前说好,我答应的只是工作的事情而已。”   简意之极为认真地重申着自己的态度,见爸妈点头,她松了口气,感觉心里终于落下了一块大石。 第24章   简意之上了一天班, 又把温轻寒交接过来的工作处理了一部分, 根本上是想不起来要主动去跟付安然说工作的事情了。一直到下班, 她才想起来今天要办的事情。   这不是什么大事, 而且简意之是从来不喜欢拖拉的人,一旦决定了下来就很难去推翻自己的决定。更何况这次的选择能够让自家爸妈不再乱牵红线, 她为什么要拒绝呢?   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让她带一带付安然没什么不行的, 可万一付安然到时候做不来, 这事务所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这么想着,简意之的心情灿烂了许多, 收拾了几份文件下班回家。   正巧, 简意之开着车在距离小区不远处的公交站牌看到付安然下车,往小区门口走去。   简意之在自家楼底停了车,等了大概十来分钟才看到付安然走近。今天的付安然穿着一身白裙子, 将及肩长发散开,显得整个人更是文静, 身上看不见一丝一毫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老练气息, 干净得离谱, 也干净得使人看了舒服。   “哎,你过来。”简意之远远地叫了她一声。   付安然四周望望,看见自己周围没有别人,又去看简意之,用手指指了指自己, 简意之点头。   她连忙加快脚步过去,在简意之面前站定后笑道:“学姐。”说完后有些疑似鞠躬的倾向。   简意之连忙伸了根手指顶在她的额间,止住付安然的动作之后才收回,清了清嗓子道:“你以后不用这么客气,我们也不是不认识。”   “嗯,好。”付安然老实地答应。   她这么听话倒让简意之一时间开不了口了,她抬头看了看自家的楼层,又看了看付安然家的窗口,心下觉得这件事情估计不能去家里谈。虽然自家爸妈知道是为什么要跟付安然见面,但难免一下子断不了那点牵线搭桥的小九九。   这么一想,简意之问道:“你还没吃饭吧?”这个点刚从外面回来,要是吃了饭那得吃得多早啊?   “没有,怎么了学姐?”付安然摇头。   “正好,一起吧,我带你出去下馆子。”简意之说着就转身去拉驾驶座车门,边开还边跟付安然说:“你坐副驾驶,快去。”   “啊?”付安然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感觉简意之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看起来没变,但是,怎么好像有点热情?   “啊什么啊?快上车。”简意之关上车门,降下车窗后探出头去催了一句。   箭在弦上,付安然只好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上了车。她系着安全带,简意之倒车之后往小区大门驶去。   付安然转头去看简意之的侧脸,心里还是摸不清简意之的想法,但一直以来的习惯让她下意识地听从的简意之的提议。就像往时两对父母想方设法给她们制造机会一样,简意之沉默,她便沉默,简意之拒绝,她便随着拒绝。   她不想给简意之添麻烦,所以很多时候她都会配合着简意之来拒绝这样的安排。时日一长,她便养成了这样一个不明显的习惯。   “你想吃点什么?”简意之突然问了一句。   付安然回过神来,眼前简意之目不斜视的侧脸清晰起来,“我不挑的,学姐定就好。”   简意之唇角微微挑起,似乎很满意付安然这么听话的样子,她拐了个方向,开进前方一家店的停车场。   虽然付安然表现出一副由着简意之来的样子,但点菜的时候简意之还是很礼貌地让这个小学妹来点,最后变成在服务员的推荐下,两个人都选择了半只干锅鸭再外加炒了两个小菜。   等着上菜的时候略微有些沉默,付安然只好看看有什么事情可以做,最后看准了简意之的杯子,给她倒了一杯茶。   简意之侧目看去,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切。   付安然这个女孩子确实还不错,做个朋友也挺好的,毕竟看起来还是个未被社会规则玷污的小女生。倘若爸妈没有那么上赶着给她们两个乱扯,简意之是不会拒绝跟付安然有所往来的。   干锅鸭是这家店的招牌菜,而且又是以砂锅来熬煮,厨房里肯定时刻都在备着,所以上得很快。没等她们两个人沉默几分钟,服务员就端上了一只砂锅,放在桌子中间的炉子上小火慢煮,香味伴随着腾腾的热气开始散发。   “学姐……”   “那个……”   两个人一起开口,欲言又止。简意之笑了一声,道:“我来说吧。”   付安然点头,简意之酝酿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上次不是跟我说正准备工作么?我们律所这段时间刚好在招人,如果你有意向的话,可以直接过来。”   她很聪明地绕开了因为爸妈才找付安然的事情,因为一直以来她们两个人都是被动的,付安然也跟她一样抗拒。付安然并没有做错什么,既然如此,何必让付安然因为这件事情而耿耿于怀呢?   有些事情只要我们愿意换一个说话方式,大家都会更舒服。   付安然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惊异的消息,她定定地看着简意之,后者挑了挑眉,还是维持着和颜悦色的模样,回头去拿自己的公文包来掏出了一份文件。   “学姐,为什么这么突然?”付安然本来就觉得今天的简意之有些奇怪,居然会请她吃饭,而且目的如果是让她去亿涵事务所上班的话,简意之这样的举动就更奇怪了。   能够去亿涵工作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该感谢的,应该是她才对啊。   哎,她怎么顺着简意之的话去想了。   “有什么突然的?”简意之把文件放在桌子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鸭肉到自己的碗里,咬了一口之后道:“你正打算工作,我们正好招人,多合适?但是虽然我直接给你进来,可如果你待不下去,我也没办法留你,律所里光我说话不算,上次那个合伙人你也见到了,她只有比我严厉,没有比我好说话的时候。”   她说着,也给付安然夹了一块肉到碗里,用筷子点了点她的碗:“发什么愣?快吃,火候刚好。”   简意之在心里暗想,温宝宝的形象就这么在新人没进去之前被自己给塑造成恶霸老板了。但是就她那张脸,付安然估计也不敢靠近,上次在她家里吃火锅时这两人就几乎没有对话。   付安然赶紧拿起筷子捧起碗,简意之的话让她听得更是一愣一愣的,看着简意之抿着唇在砂锅里夹肉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认真地说:“谢谢学姐,我会努力的。”   她这话一出,简意之就知道这件事情成了,心里不免松了口气。   其实简意之知道这件事很大几率会成,不能把这件事情说成完全是因为熟识才给付安然的机会,只能说是替付安然开的一个好头,后面的造化全看她自己了。   “那就好,别辜负我的期望啊。”简意之做出一副希望满满的样子。瞟了一眼那份文件,抬了抬下巴说道:“那个是应聘要求跟薪资待遇,还有一些规定啊什么的,你一会儿回家好好看看。应聘要求就不用看了,然后如果觉得准备好了,过个一两天就来上班,要是没准备好,就下周一来,去之后先到我办公室报道。”   “嗯,我知道了。”付安然透过升腾的热气去看简意之的脸,见简意之没有过分束缚的矜持行为,微低着头自然地吃着,温和的五官使得她此刻仍旧很文雅。   这时又上了两道菜,付安然礼尚往来地给简意之舀了一勺麻婆豆腐到碗里,简意之笑笑:“谢谢。”   付安然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了,想起她们之间长年被牵扯的尴尬关系,忽然问道:“学姐,你这么长时间过来,有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简意之抬眼看去,付安然连忙放下筷子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没有考虑过摆脱现在的情况么?”她抿着唇,对上简意之探究的目光:“毕竟伯父伯母跟我爸妈,怎么说都不听……”   这不,正是因为前些日子跟男朋友分手了,付安然本来平静的日子就没有那么舒心了。温柔贤淑的母亲在家里总是时不时地提起简意之,一时说简意之的为人,一时又说简意之的事业。   总之在父母的眼中,简意之胜过她曾经交过的男朋友。当然,理性来说付安然也是这么认为的,她并没有否认这一点。   简意之拿起碗,筷子一扫就将刚才付安然给她舀的一勺豆腐扫进嘴里,抿着唇咀嚼,脸颊微微鼓起,让付安然心里竟起了一个“简意之有点可爱”的错觉。   她放下碗,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为什么要因为这些原因而去改变自己?为了脱离这个现状而去谈恋爱,我觉得这是对我自己跟别人的不负责任。”   说白了,就是为了谈恋爱而去谈恋爱。非但是对自己不负责任,对那个掉进了坑的人更是如此。   付安然吃着菜连连点头,简意之有些想笑地说:“反正只要我们摆正了态度,爸妈他们也就只能嘴上说说而已。”   她一直是这么想的,爸妈再怎么压着她去跟付安然凑一对,只要她不愿意,爸妈也无计可施,毕竟真正去谈的可是要她本人。   “怎么突然问这个?这么长时间不是都这么过来了么?”   付安然摇摇头,面上神色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只是我前段时间刚刚跟前男友分手,之后我妈就又开始每天夸你了。”   简意之唇角一勾,叹道:“分手了啊,难怪我妈这么开心,我说怎么刚消停一阵子又起来了呢。”   付安然被简意之的语气逗笑了,也就不再去提这件让她们两个人都烦恼的事情,反正已经达成了共识,摆正态度就可以。   只是当她把注意力放到菜肴上时,余光中隐约看见简意之慢条斯理地喝着茶,语气平淡自如地说:“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是把握在自己手上的,永远不要让任何人或事情去左右自己的想法。毕竟别人替你安排好的,不代表真的合适你,因为你有自己独立的思考方式。”   付安然抬眸看去,简意之正喝着茶水,侧着脸看向窗外,好看的侧脸线条跟一下子沉郁下来的气氛让付安然一时间怔愣,错失了简意之眼中迅速沉下的漠然。她眨了眨眼,眼前的人又恢复了印象中的亲和温善。   “我记住了,学姐。”   付安然轻声说,她看见简意之微微点头,唇角弯了弯,一如既往地和煦。 第25章   大型户外真人秀节目《戏里戏外》的第三期即将开始录制, 除去时清秋因为休假而待在B市的家里之外, 其余四位知名演员也悄无声息地来到B市。微博上也炸开了锅, 每天的热门都是在刷五位演员即将录节目的消息。   《戏里戏外》主办方是出了名的财大气粗, 每一季都分有好几期,每一期就有好几位演员, 且邀请来的演员均是当红的一线大咖。并且时不时地还会邀请国外演员,不局限于国内演员, 因此一直盘踞在真人秀收视率的榜首。   时清秋正是在闲时刷微博的时候收到了秦望的信息, 微信里一只狗的头像跃到最顶上, 然后是秦望标志性的说话语气:“女神,我到了, 出来喝两杯么?”   时清秋笑笑, 发过去一句:“在哪儿?”   没一会儿,秦望回复:“出去吃多拘束?直接来我住的酒店,蓝蓝已经去买吃的了, 快点。”   随后紧跟着发过来一个定位,时清秋扶了扶额头, 下了躺椅去换衣服。   秦望说的蓝蓝是他的助理, 跟着他有将近三年了, 而且这个女孩子是秦望的唯一一个助理,如今他声名远扬,身边至始至终都是她,有时候秦望甚至自己背着一个背包,她手上却空无一物。   夜幕四合时, 时清秋把车停在秦望所在的酒店停车场,下车前戴好了口罩。她翻着微信聊天记录去找秦望发过来的房间号,走到电梯处按了向上的箭头,再扭头一看,身边来了一个一起等电梯的女人。   “小蓝?”时清秋试探着叫了一声。   女人闻声转过身来,熟悉的清秀面容让时清秋扬起笑容:“果然是你。”   季蓝也颔首微笑,“清秋,阿望已经在上面等你了。”   这个女人正是秦望的助理,跟时清秋一般年纪,从大学毕业起就跟在秦望身边,基本上秦望的出行她都打点得妥妥帖帖。   艺人助理这个行业要做的事情多,薪资待遇却不怎么高,因此虽然来的人多,但走的人也多。就连时清秋身边的杨晓也是才入行一年多的,季蓝能待上三年,着实不容易。   季蓝带着时清秋去到秦望的房门口,刚敲门秦望就开了门,他第一时间先去接季蓝手里的外卖,然后让两个人进来。   秦望放下外卖,热情地跟时清秋打招呼,一副要拥抱的模样,“哎哟女神,你终于来了。”   “你这样子太假了,别说我了,小蓝都不信。”时清秋往沙发上一坐,摘了口罩放了包,半真半假地笑说:“是不是,小蓝?”   季蓝在茶几旁弯着腰把外卖袋子打开,头也不抬地附和:“可不是?他见谁都叫女神,但凡是个女的都行。”   秦望笑眯眯地走到季蓝身边,高大的男人竟伸手去扯了扯季蓝的衣角,“蓝蓝,你留下跟我们一起吃宵夜吧,正好你不是好久没见清秋了么?”   时清秋饶有兴趣地看着没说话,季蓝直起身子摇了摇头:“不行,我出去看看酒店外面有没有记者守着。现在不止有你一个人,清秋过来我必须要去查看一下的,以免出问题。”   “哎有什么好看的……”秦望抱怨的话刚说了半句,季蓝一个眼神过去,他立刻噤了声,再不敢有意见。   助理当成这样也是非常霸气了,时清秋眼中浮起一抹沉思,跟秦望见面多次曾见过的场景也陆续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那你一会儿回来啊,我跟清秋给你留吃的,你别忘了。”秦望叮嘱道。   “再说吧。”季蓝回头跟时清秋点了个头就拿了手机出了房间。   秦望苦着脸看向时清秋,往时在公众场合中看到的沉稳持重模样此时是几乎见不到一分,但秦望一直都是这样,时清秋见怪不怪。   只是有一件事情让时清秋有些心痒,在仔细回想过之后,她问道:“你喜欢的人,是小蓝吧?”   都是熟人,秦望也不摆出那些个虚礼,直接就坐在茶几上,拿了一根牙签叉起一块藕片往嘴里咬,然后伸手去拿过来一瓶啤酒,还不忘瞥一眼时清秋,“你才知道啊?我以为你早看出来了,亏我还跟蓝蓝打赌说你肯定早就看出来了呢。”   他开了瓶盖倒了半杯啤酒,给时清秋递过去。   时清秋接过酒杯,蹙眉道:“其实我的确早就看出来了,难不成你以为我是刚才猜到的?只看见一次我也不敢下这个结论。只不过是今天突然想说了而已,况且你们既然敢让我看见,代表你们并不怕我知道。”   她眼中狡黠忽现,又道:“或者说,你们应该是想让我知道的。”   秦望点头,跟时清秋碰了个杯,“目前也就只有你知道而已,我跟蓝蓝商量过了,你是朋友,应该让你知道。”   在这个圈子里,很多人连私人感情都不能随意表示出来,一旦被曝光出有恋爱对象,很可能粉丝们就会炸了锅。好的情况是能够给予支持而继续关注,坏的情况则是因此而上纲上线,不满意艺人的私人生活,发展到最后脏话连篇,甚至于诅咒艺人分手。   秦望是目前最受欢迎男演员之一,热度持续上涨,纵使他本人有意公开,公司也不会容许他去做这样的事情。尤其是在女方并非圈内人的情况下,倘若公开,不知道结果究竟是好是坏。   但工作要做,这关系也不可能因为工作而放弃,因此公司给他下了通牒,只要不被拍到亲密接触的照片,随便他作。   时清秋拿着酒杯的右手手肘抵在沙发扶手上,眸中若有所思,“所以,这次《戏里戏外》你的搭档是小蓝?”她大胆地猜测了一下,果然看到秦望再次点头。   “她以什么关系来陪你录这个?朋友?”时清秋抿了一口酒问道。   “对啊,即是助理又是朋友。我问过大boss了,没问题的。”秦望信心满满的,看起来很是为争取到这个机会而开心。   有些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环境或者条件限制而不得不隐藏起自己的真实情感,这个时候哪怕能让他以另一种形式来表现,他都会欣喜若狂。   现在的秦望无疑就是这样的人,时清秋舒了眉,举了举手上的酒杯说道:“希望你们苦尽甘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在这个时候,时清秋心里想要脱离这种主雇关系的欲望分外强烈,倘若秦望没有合同的限制,那么他想要做的事情就不需要受到那么多的束缚。   她嘴唇动了动刚要说些什么,秦望就打断了她,语气稍微雀跃地问:“清秋,那你呢?你的搭档信息瞒得这么紧,连我都不告诉,你这样不仗义啊。”   被秦望一提醒,时清秋想起了温轻寒那一脸冷漠疏离的样子,唇边抑制不住地微微上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就让我卖个关子。”   “这么小气,提前告诉我又不会怎么样……”   夜渐渐深了,季蓝一直没有再进秦望的房间,时清秋告辞时她等在外面,尽职地护送时清秋离开酒店。只是一路谈笑的她们没有注意到,在阴暗的角落处有专业跟拍的相机红点在闪烁。   “清秋,你自己看吧。”   星夜的办公室里,潘嘉雯把最新的热门微博打开,将手机转了个方向推到时清秋面前。   【《戏里戏外》即将开始新一期的录制,受邀演员秦望在B市落地后,时清秋迅速赶往其入住酒店待了将近三个小时,夜深才由秦望助理护送离开。】   时清秋没有滑动屏幕,因为她已经看过了这条热门微博。她把手机递回去给潘嘉雯,沉着面容问道:“阿望那边公司打算怎么处理?”   “他们公司并不做危机公关处理,因为对秦望来说,你跟他绑在一起只会有益无害。但是……”潘嘉雯欲言又止,往椅背上靠的同时叹了口气。   “阿望是不是不同意?”时清秋替潘嘉雯把话说完,后者面色冷凝,点了头。   潘嘉雯不知内情,时清秋可是知道,大约是秦望不愿意让季蓝看到他跟自己的绯闻。   这个圈子还有个毛病,但凡是当事人不澄清的,就当做默认,哪怕是因为不想惹事而不澄清的,也当做默认来处理。   昨晚的行踪被曝光之后她跟秦望还没联系,她甚至还来不及有什么想法就被潘嘉雯叫来了公司,这才得知秦望不同意沉默。   “这件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潘嘉雯坐直了,双手相扣放在桌面上,“小事的话,你跟秦望之间本身就有很多粉丝在造谣,过几天也就没什么了。但如果说是大事的话,这次是你们两个因为绯闻而第一次上热门,而且秦望想要澄清,但他们公司不允许。”   潘嘉雯说的句句属实,这让时清秋想起了之前跟温轻寒登记结婚之后赶回片场,不久后诬陷她整容的微博被顶上热门。而那一次,温轻寒很迅速地给她发了以前的照片,足以说明温轻寒一定有关注自己。   那么这次跟那次是一样的性质,温轻寒一定也看见了,可是却没有对她置问一词。   时清秋仰起头,眯起了双眼,跟温轻寒约定好的那些话语一字一句地冒出她的心湖。她轻叹一声,睁开眼,“雯姐,如果我说我已经结婚了,去找秦望是因为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想要见面通知他一声呢?”   办公室里似乎因为这句话而骤然冷了下来,潘嘉雯本来还算温和的表情严肃起来,非但站起了身,更双手按在办公桌上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追问道:“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我结婚了。这个消息应该能够把这次的热门压下去了,雯姐。”时清秋冷静地陈述着这件事情,仿佛不知道它如今所具备的爆炸性一般。   潘嘉雯试图从时清秋的神情里看出一丝一毫的假设性成分,但很可惜,半分都没有。   “是你那个搭档么?温轻寒?”   时清秋点头,“对,是她。”   潘嘉雯泄了气,坐回了椅子上。时清秋的合约快到期了,现在她的价值已经从一个单纯赚钱的演员进化成了能够跟公司互帮互利的合作状态,在一定程度上公司不能逼急了她。   时清秋拿出进办公室前就关掉声音的手机,将秦望的好几个未接来电划掉,点进通讯录去翻到温轻寒的号码,指尖在上面虚空地打着转。   倘若她不澄清,秦望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情来,并且沉默的后果是将来这样的绯闻会愈演愈烈。时清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她清楚放任绯闻是对自己这段婚姻关系的不尊重。   拇指终于轻轻按下,几秒钟之后接通了,温轻寒平淡的声音传来:“清秋,怎么了?”   时清秋另一只手的拇指跟食指反复摩挲,少顷才将手机贴近耳际说道:“轻寒,微博热门你看了么?”   “嗯,看了。”   听到确切的答案,时清秋反而平静下来,她想起来之前曾说起过要公开她们已经结婚的事情,这件事情她们不可能隐瞒很久。有了温轻寒上一回跟追求者的拒绝在前,这一次,应该轮到她了。   时清秋语调平稳说道:“我这边发生了一点事情,暂时不方便跟你说仔细。现在公司下面有记者在守着,我想公布我们的事情,你看……”   “好。”   温轻寒没有让时清秋问完,声音轻得像是从沉思中挣扎而出,喃喃低语一声,好。 第26章   下午将近四点, 星夜娱乐公司的大门口被数十名记者寸步不离地蹲守着。   据早晨就守在这里的同行们所说, 时清秋被紧急召回公司, 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在筹备着刚刚曝光出来的热门话题的对策。   秦望跟时清秋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有些暧昧不清, 但也全都是影迷和粉丝们的臆测,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更符合朋友之谊。可偏偏这一次抓到了可以往情侣关系上扯的证明, 捕风捉影的记者们像是饿狼见到了肉一般集体出动, 唯恐跑慢了一步, 这块肉便从手中溜走。   粉丝们被保安围在了外面,只放了记者在台阶上等候, 许多人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没有一个记者愿意提前离开, 哪怕她们已经饥肠辘辘,这个时候时清秋的出现便犹如饥渴难耐时出现的清水与美食。   玻璃门因为感知到有人走近而朝着两边缓缓开启,刚才还萎靡不振的记者们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冲了上去, 被围在外面的粉丝则是开始高呼起时清秋的名字。一时间,本该空旷的星夜娱乐公司门口人声鼎沸。   “时清秋!时清秋!时清秋!”   几百号人的眼里都是被保镖围在中间的那个美丽女人, 她唇角含着令人目眩的笑意, 脚步轻缓优雅, 走出玻璃门后站定,紧接着几支录音笔突破了重重难关递到了她的面前。   “清秋,网络上曝光出来你跟演员秦望是情侣关系,并且被指昨天晚上密会秦望到深夜才离开。请问你对这条消息有何说法?你跟秦望又是不是早就确定了关系呢?”   “清秋,请问你跟秦望是不是在拍戏中产生感情的?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呢?”   “目前为止秦望方面没有任何回应, 请问你有什么想表达的么?你们又是不是在以这种方式公布恋情呢?”   这些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时清秋只看得到面前全都是开合的嘴,完全分不清是谁在说话。   她眼中温润如云,终于往前走了一步,然后抬起手伸出食指抵在唇上,双唇微启。自然没有人听得到她轻声的那个“嘘”字,但所有人都看懂了她的意思,全场迅速安静下来,一时间,主动权轻易被时清秋捏在手中。   她又走了几步,四下看了看,最后将面前几乎抱住保镖才能将录音笔递过来的一个女记者拉进保镖的包围圈里。   “我看到你刚才说话了,你问的是什么?”时清秋一边笑问,一边顺手给女记者把刚才弄皱的衣领整理好。   “啊啊啊!女神!”   “女神!女神!女神!”   因为那个整理衣领的动作,粉丝中有一道高昂的女声率先冒了出来,紧接着所有粉丝又沸腾起来。   女记者愣在那里,一下子回不过神来,她跟时清秋不过一步的距离。时清秋身上淡淡的香味飘了过来,说话时温和的眼眸也离她这样近,甚至刚才时清秋为她整理衣领时垂眸的模样都那样美好。   她忽然想不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了,在时清秋把她牵住的时候,她竟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迷上这个女人。在对上时清秋那犹如湖水般潋滟的双眸时那一瞬间,应该没有多少人能维持自己的本心。   “怎么了?”时清秋见女记者愣了,轻笑一声,“如果忘了自己要问什么的话,我就要去回答别人了。”   女记者连忙摇头,再度递上录音笔,只是语气跟措辞再没有刚才时清秋走出来时的咄咄逼人:“清秋你好,网络上曝光出你跟演员秦望是情侣关系,而且昨天晚上你在秦望下榻的酒店待到很晚才离开,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时清秋神情了然地点点头,因为身高的差距,她先是微微低头,再伸手去握住女记者拿着录音笔的手,唇边笑意未褪:“我是在昨天晚上去找阿望了,而且我们还吃了点宵夜,我的确也是待了好一会儿才离开的。对此我没有任何要辩解的,这确实发生了。”   粉丝们离得远听不到,只是仍然听到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喊着她的名字。但记者群们却镇定不下来,又有人插了一句嘴问道:“那么清秋,请问你现在是承认了你跟秦望的情侣关系是么?”   时清秋放开女记者的手,抬眼去看,这一眼非但让那个记者打了个颤,就连时清秋面前的女记者都说不出话来。因为那一眼极冷,衬得她唇边那抹笑意都温度骤降。   “关于这个,我需要向大家道歉。”时清秋的目光忽然移向了外围的影迷和粉丝们,她越过女记者往前走,保镖们围着的圈子也在向外移动。   有一辆熟悉的车子逐渐驶近,时清秋的目光投向那辆正在慢慢降下车窗并且停下的车子。   最后,她弯起唇角,郑重地朗声说道:“我已经结婚了,就在不久前。昨天晚上是去跟阿望说这件事情,我跟他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我希望能够当面跟他说这件事情,也希望能得到大家的谅解……”   她最后的话被淹没在激烈的尖叫声中,距离近的粉丝已经几乎爆发出最高声贝的尖叫。没有人再听到她后来的话,记者们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在当场,保镖顺利地将时清秋护送到那辆车旁,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她一扭头就看见温轻寒的脸,沉静极了,根本没有被外面的嘈杂所影响。   温轻寒一边开车,一边戴着耳机打着电话,先是低低地“嗯”了两声,随后说道:“我们这就回去了。”   车子在保镖的护送下缓慢开出粉丝围堵的区域,终于得以慢慢地加快速度。   最后留给记者们的,只有温轻寒升起车窗前那张清冷如霜的侧脸。   “轻寒,有没有被吓到?”时清秋笑着舒了口气,闭上双眼靠进椅背。   “还好,以你现在的影响力,这些应该算少的。”温轻寒摘掉耳机,淡淡地回答。   时清秋凝视着温轻寒的侧脸,思绪在心头翻转了好几遍,还是敛去了笑意解释道:“对不起,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发生的,我以后会注意。至于秦望的话,是我以前跟你提过的一个朋友。这一次是因为他的公司不打算澄清,但他有女朋友。”   温轻寒像是在听着她说话,所以不经意地看她一眼,之后唇角微弯,“嗯,我记得的。”   时清秋或许是以为自己也跟那些人一样误会了,但是这怎么可能呢?在她身边这么些年了都不曾让她驻足看过自己一眼,这几年这么忙碌且还会时而想起旧事的她,又哪里会这么轻易喜欢上一个人呢?   时清秋见温轻寒笑了,紧绷的情绪才得以释放。就好像逃过了刚才那样的阵仗都不足以令她轻松,看到温轻寒没有误会之后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你没误会就好,这样的事情我以后会注意的,时刻提醒自己不是单身。”时清秋笑了一声,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温轻寒的指尖轻轻敲着方向盘,向来就淡的语调却仿若给时清秋扔下了一个炸弹:“比起这个,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操心一下一会儿到家应该怎么应对。你公司的官方微博在五分钟前发布了你的婚讯,刚才给我打电话的是我妈,她跟我爸现在正在去你家的路上。”   时清秋定睛看着温轻寒,后者只微微勾唇道:“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到家。”   她拿出手机一看,全都是未接来电,两家人的微信群里还有温轻寒的母亲刚发的星夜娱乐公司的官方微博截图。   她怎么忘了,她爸妈跟温轻寒爸妈可是绞尽脑汁撮合她们两个多年的人,这次炸了锅的除了媒体跟影迷粉丝之外,最严重的当属那四个“暗箱操作”多年的长辈。   时清秋在车上想了好几种应对方式,基本上都是以压制住爸妈的情绪为主。最后车子拐进凤凰城大门口时,她叹了口气,算了,看情况吧。   温轻寒手机上的信息提示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很显然,两对父母已经坐在一起,不需要发微信了。   刚进门,时清秋一句“爸妈”就被堵在了喉咙里。   温轻寒的母亲赵婉仪拉着时清秋的母亲唐静慧的手,两个人在沙发上兴致勃勃地翻着一本相册,两个人脸上的喜悦几乎胜过时清秋主演的电影票房大卖的那一天。   “静慧啊,你看清秋小时候多乖啊,一见人就笑,多有礼貌。哪像我们家轻寒啊,十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多亏了有清秋在,不然她不得闷死啊。”赵婉仪仿佛连鱼尾纹都溢出了笑意,指着一张时清秋小时候吃着蛋糕抬起头笑的照片对唐静慧说。   “哎呀,轻寒这孩子多好呀。”唐静慧去拍了拍赵婉仪的手似是安慰的样子,“清秋小时候成绩不好,都是期末让轻寒给她看笔记她才过去的,要不然呐哪能有好成绩?轻寒学习好,性子也好,跟清秋啊那是配得很啊……”   “清秋她妈,你可没见过轻寒连着三天一句话都不说的时候,这孩子太让人糟心了……”   “我们家清秋也是啊……”   两个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时清秋嘴角忍不住抖了又抖,目光又移向父亲组。   “哎,老温,你看这套房格局怎么样?做孩子新房我觉得可以了。”时宏朗戴着眼镜,一边看手上的宣传册,一边递过去给温承宣一起看。   “不行,太小了。”温承宣看了一眼便立刻否决,伸手到旁边去拿另一本宣传册,翻开到自己折了角的那一页,“这栋别墅地段好,风景好,要住几十年呢,哪能住你那个那么小的?我看了好几栋一会儿让孩子妈都挑一挑。”   “那车买宝马的了?我看你家轻寒不是总开这个么?”   “这个问问清秋,看看她有没有喜欢的。”   时清秋:“……”   温轻寒面无表情。   “爸,妈。伯父,伯母。”时清秋尽量维持着笑容,打断了两对父母的热烈讨论。   “爸,妈。叔叔,阿姨,我接清秋回来了。”温轻寒的语气较之在外面要温和许多。   父亲组站了起来,母亲组热情地一人拉着一个坐到沙发上,赵婉仪双手摸着时清秋手背,和蔼万分地开始念叨:“清秋啊,你看看你们,成了怎么也不跟爸妈说一声?你看给我们等得,天天都在愁你们两个的事情啊。”   “是啊,轻寒也是,这么能瞒呢。要不是我跟你叔叔还有你爸妈看到了网上的消息,那得被你们瞒多久啊?”唐静慧作势轻轻拍了一下温轻寒的手背。   温轻寒只得低眉顺眼,眼中褪去漠然致歉道:“阿姨说得是。”   “可不是嘛,你看看你们两个……”时宏朗恨铁不成的样子,又高兴又牙痒痒,把手里的宣传册卷起来在茶几上敲了好几下。   温承宣没有出声,但也点头同意。   赵婉仪说:“现在当务之急是看看婚礼打算怎么办,登记了不办婚礼怎么行?承宣啊,咱们今晚看看该办什么赶紧办了……”   “伯父伯母,我有点事情想说。”时清秋不得已出声打断了她,客厅里一时沉默下来。   温轻寒也将目光投向时清秋的侧脸,眼中有些疑惑,又好似有些看不真切的情绪。   时清秋环视了一圈,稳了稳心神,说道:“我跟轻寒的事情,瞒着爸妈跟伯父伯母是我们的不对。但是我希望可以由我们两个人来安排我们往后的事情,因为我准备有个真人秀要录,爸妈知道的。这个真人秀轻寒要陪我去录,所以我们暂时没有时间来安排刚才伯母说的事情,所以希望能稍微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说得十分诚恳,真人秀也的确是时宏朗跟唐静慧早前就知道的,两个人朝温承宣和赵婉仪无奈地点头确认时清秋所言属实。   温承宣算是两对父母中最稳得住的一个,思来想去,还是点了头,“那好吧,不过等工作告一段落,这个事情必须办了。”   “谢谢伯父伯母,还有爸妈。”时清秋冲着身边的赵婉仪得体地微笑,惹来赵婉仪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她越过赵婉仪看向温轻寒,这人还是神色淡淡的,就像刚才听到的那些讨论内容跟自己无关一样。   但时清秋深切地明白,经此一事,她们两个人都完完全全地将退路切断了。她们两个都不曾给过彼此一个明确的承诺,因为她们没有承诺的出发点,只有一个彼此都信任的约定,一个携手一生的约定。 第27章   时清秋已经结婚的消息在经过星夜娱乐公司官方微博率先发布之后, 她本人又在当天晚上用自己的微博再次公布。一夜之间, 微博上满屏的时清秋跟秦望的绯闻转变为一片哀嚎。   粉丝们不论男女, 发微博都带着一个#国民女神时清秋已非单身#的话题, 话题的主要内容最初以为此事的哀伤为主,不乏一些粉丝声称要等女神离婚。   但随着一些记者拍到的温轻寒照片流出, 话题内容开始转了个风向。不少技术型网友将照片提升亮度并放大,即便如此温轻寒优秀的五官条件还是无可挑剔, 以至于有网友在猜测她会不会是某个名气不大的艺人。   时清秋看到这些时正打算收拾行李, 她刷完微博后把手机扔在一边开始从衣柜里挑衣服。《戏里戏外》是户外真人秀, 收拾几套方便运动的衣服跟一些护肤品,紧接着四处看看还有什么必须要带的。   昨天她回到家里之后便一直维持着笑容, 跟温轻寒一起听着两对父母从出生聊到现在, 从母亲组的互相夸对方女儿听到父亲组的各自将自家女儿的缺点掏了个干净。   赵婉仪:“你看看清秋这孩子,多有能耐,现在是不是影后了?你看看网上这电影票房, 部部都数一数二啊。”   唐静慧:“轻寒才厉害呢,你看现在多少人排着队要找她帮着打官司?我看啊只要找上轻寒的, 那是稳赢了。”   另一边的温承宣:“老时, 我家轻寒性情内向, 不太会说话,以后就委屈清秋了。”   时宏朗:“你看你这话说的,委屈什么?我家清秋工作忙,轻寒还得多担待,这才是委屈孩子了。”   更要紧的是温家两位长辈留在时清秋家吃晚饭, 数不清的夸赞与对未来的担忧从下午直到晚上都萦绕在时清秋跟温轻寒的耳际。直至时家一家人把温承宣跟赵婉仪还有温轻寒送出门,时清秋跟温轻寒才有时间相视后无奈一笑。   说起来,不知道温轻寒收拾好了没有。今天以防去工作会被事务所的同事们围堵,温轻寒已经开始休假了。   时清秋拉上自己的行李箱拉链,刚坐到床边打算给温轻寒发个微信,潘嘉雯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接起后潘嘉雯无奈道:“清秋,你说我现在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呢?”   “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时清秋现在基本上没什么好担心的,家里人都知道了,而且对星夜也没打算续约,再者大boss也同意了她公布婚讯,可以说是全无后顾之忧的。   “还能怎么?还不是你家那个颜值太高?”潘嘉雯又好气又好笑,顿了顿又说:“现在网上全都是在夸她颜值高的,还有在猜测她的身份的。对了,老板还打算让我问问,看她要不要出道。”   星夜的大老板方憬对时清秋一向都十分欣赏和包容,有时候私下里甚至让时清秋与她姐妹相称,但公司总归不是由方憬一个人说了算,星夜是要赚钱的,这就代表着避免不了会有让时清秋为难的决定。时清秋在做下不续约的决定时几次愧疚过,但终究还是下定了这个决心。   “这个就只能对不起方姐了,轻寒应该对目前的工作还算满意。”时清秋笑笑,低头看着自己的行李箱,“对了,合约的事情我到时候会直接跟方姐说。”   “好,那我不打扰你了,录《戏里戏外》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来电话。”潘嘉雯叹了声气,手上开始动起来去翻刚签的两个艺人的行程表。   挂了电话,时清秋给温轻寒发了一条提醒她收拾行李的信息,对方过一会儿回复了一句“知道了”,时清秋松了口气倒在床上,有一种十分疲倦的感觉油然而生。   从今天起亿涵律师事务所就只剩下简意之一个管理级别的人,换了往时的话其他几个人肯定是要连夜庆祝的,温轻寒不在,感觉律所的温度都上升了好几度。但这次不同,从昨天下午开始这些人就蠢蠢欲动,微信工作群里动不动就上百条信息。   简意之看着昨天面试那几个人的资料,摇着头关掉了表格,靠在椅子上准备看看手机信息,谁知道一打开更头疼了。   【最帅的陈逸逸:天啦噜,我女神居然是温老大的老婆了,嫉妒使我质壁分离!嫉妒使我丧尽天良!嫉妒使我毫无人性!】   【孟思琪:我当初说什么来着?我就说她俩肯定有猫腻,温老大这么没人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老是对一个人这么亲近?简老大都没这种待遇好么?现在想想,女神的电影上映的时候温老大好像把应酬都给推了,还推荐我们一起去看!】   【柳忆:话说回来,我当初站的可是温老大跟简老大,现实居然狠狠地把我的脸打肿了,在一起就算了,居然还结婚了!!![再见][再见][再见]】   【邵晴:我也是我也是,我之前也是觉得温老大跟简老大有门,谁知道温老大简直闷声发大财啊,抱了个影后回家[笑哭][笑哭][笑哭]】   【最帅的陈逸逸:[反了你了.jpg]】   【最帅的陈逸逸:你们两个居然站了邪教cp这么久!】   【温轻寒:……】   微信群里瞬间一片沉默。   简意之失笑一声,把手机扔回了办公桌。   这些人是真的不知道温轻寒到底有多么的闷,曾经有一次简意之跟温轻寒一起吃晚饭,她上了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温轻寒在看微信,然后很镇定地把手机放回桌子上。   她以为这些人没有在聊什么,结果她打开微信群一看,这些人居然在吐槽温轻寒死人脸、出场自带诡异背景音乐等等。   “真是……”简意之舔了舔唇,最后低声笑道:“有毒。”   就在事务所一楼的男男女女们在自己办公桌前一脸正派,嘴角却止不住抖动地放下手机时,前台带了一个人进来。   “付小姐,二楼最左边就是简律师的办公室了。”   “嗯,好的,谢谢。”抱着一份牛皮纸袋的付安然点头致谢。   一时间一楼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付安然的身上,有好奇的,有疑惑的,也有猜测的,但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冒出了一句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你好,上次我们见过的。”柳忆站起身走过去打招呼。毕竟她是简意之的助理,刚才又听到前台说的似乎是来找简意之的,当然要主动上前。   “你好,我叫付安然。是简律师让我过来的,说是让我直接去她办公室。”付安然礼貌地回答。   她只在家多待了一天而已,虽然即将要跟简意之一起工作让她有些紧张,但想想也很正常。简意之是一个很优秀的人,这对她就会形成一种压力,但简意之同时又是一个极好相处的人,让她在有压力的同时又有了一丝丝的动力。   “我知道,简律师已经交代过我了。”柳忆了然一笑,侧过身子替付安然指路二楼,“你直接上二楼,左边最后一间就是简律师的办公室,她现在就在办公室里,然后你的资料要给我一下。”   付安然忙将牛皮纸袋递给柳忆,随后微笑道:“这个就是。那我先上去了,谢谢。”她说完又朝其余看过来的几个人点了点头,这才往楼梯走去。   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刚刚得到柳忆通报的简意之应道:“进来。”   她听到门的响动和高跟鞋的声音,抬头去看,只见今天的付安然仍旧扎着一束马尾,身着剪裁合体的职业装,窈窕的身形多了些一丝不苟的沉稳,那张洋溢着青春的面庞上有着简意之很久都没有再见过的纯净。   两人相视而笑,简意之抬了抬下巴道:“坐吧。”   付安然坐下,简意之起身去给她倒了一杯茶,回到位子上才说:“我还以为你会下周一才过来,看样子我猜错了,你居然只在家准备了一天而已。不过明天就周六了,你其实可以不用过来这么早的。”   “学姐,我看起来有那么弱么?既然准备好了就来了,我没注意太多。”付安然双手握着杯子,笑起来的模样没有半点攻击性,干净得如同一碗清澈的水,一眼便能望得见底。   那微笑单纯极了,不像简意之如今常见的一些有含义的笑容。或是冷笑,或是嘲笑,又或是意有所指的笑。   曾经年少时的我们以为笑容就是因为内心喜悦而表现出的一种面部表情,但当我们逐渐长大才发现,有时候笑容并非全然因为喜悦,它也有可能包含了别的情绪。   这样干净的付安然不合适成为跟简意之一样的人,至少现在不合适。   “当然不弱,即使弱了,时间也会让你变得强大起来。”简意之双手相扣顶在下颚,视线落在付安然的脸上,在付安然刚想要喝水时忽然说道:“哎,你把头发散开吧。”   “散开头发?”付安然诧异问道。   “嗯,你放下来我看看。”简意之还是盯着付安然的头发,脸上神情平淡,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简意之的目光很直,就这么一会儿放在付安然的脸上,一会儿又移到头发上,看得付安然整个人都不自然起来,面上微微发烫。   她微低下头,在简意之的视线里伸手去摘下脑后的皮筋,一头黑发瞬时倾泻,几缕碎发落在腮边,衬得她本就清秀的面容一时间更多了一股轻灵之气。   就在付安然摘下皮筋的那一瞬间,有一些久远的记忆碎片在简意之的脑海中一闪而逝,付安然的面容猛地模糊起来,跟脑海里那个人的模样重叠在一起,让简意之一时间失了神。   “学姐?”   “嗯?”简意之微微晃了晃头,她的手不自然地握住自己的茶杯,抱歉地微笑,“这样好看多了,就这么散着吧,看起来成熟一点。”   “好,我知道了。”付安然轻抿唇角,试图赶走残留在心头的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第28章   通常刚进这一行的新人都会被安排先跟着所里的律师学习, 同时利用在所里的时间多看看往时的卷宗, 对于新人来说, 这些都是课本以外的精华。   简意之说了付安然的头发两句之后, 稍稍挑眉道:“那从现在起你就要遵守制度好好上班,目前你先跟着我, 我上庭你旁听,其余时间就去档案室里看看以前的案子。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付安然点头。   “好, 出门之后往右转, 会议室过去就是档案室, 去吧。”简意之微笑着下了指示。   付安然按照简意之指的路顺利找到了档案室,里面的书架上摆满了已经结案的卷宗, 书脊上都有标注出日期。她微微仰着头, 指尖抚在书脊的日期上,从最初始的时间开始拿出卷宗,一份一份地阅览。   与此同时, 一楼的男男女女们开始了窃窃私语。   长相斯文骨子里却八卦到家的陈逸用文件挡住自己的脸,小声又有些夸张地猜测:“喂, 你们说, 简老大会不会也春心萌动了?”   柳忆往二楼看了一眼, 转回来学着陈逸的模样:“这可是简老大第一次亲自带人,以前可没有过,而且这个姑娘可不在面试名单里,是简老大单独通知我的。”   孟思琪白了这两个人一眼,也跟着压低了声音道:“你们俩是不是傻?咱们几个人谁不是有经验的?刚才那个姑娘明显刚入行好么?而且前两天的面试听说温老大跟简老大都不怎么满意, 那个姑娘上次去了我们律所的三周年聚会,我当时听到她管简老大叫学姐,明显是熟人,这有什么奇怪的?”   这些人可能是被温轻寒的事情给弄得草木皆兵了,很普通的一件事情被她们搞得像是简意之也抱得美人归还闷声不响似的。孟思琪这么一说,几个人都感觉挺对的了,毕竟简意之不是温轻寒那个闷性子,万一真有事,哪能看不出来一点蛛丝马迹?   “也是。”陈逸点点头,随后又瞟了一眼二楼,看到简意之端着水杯慢慢走出来,忙清了清嗓子,低着头沉声道:“工作了工作了,老板出来了。”   付安然在档案室里看了一整天的卷宗,看累了就站在窗口一会儿,眺望远处的高楼,脑海里全都是刚刚看过的案子。一天下来,她也看到不少由简意之经手的案子,每到这个时候,她即使看得疲惫了也会强打起精神去仔仔细细地看。   每一份庭审笔录都仿佛在她的眼前呈现出当时的情形,在那个庄严肃穆的地方,简意之一改往日的温和,对委托人每一次的维护都那样地有说服力又使人安心。   “咚咚咚”   档案室的门被敲得有节奏地闷响,付安然抬头去看,简意之正倚在门边,手里拿着一个陶瓷杯子,嘴角轻扬地看过来。   “学姐……”付安然站起来,忽然意识到自己叫错了称呼,忙又改口:“简律师,你怎么来了?”   简意之迈开长腿走进来,把杯子放在付安然面前的桌子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私下叫学姐也可以,不用这么紧张,水是给你的,你继续吧。”   刚才简意之在门口观察了好一会儿,付安然的确勤奋,就简意之观察的那几分钟都没有抬头过,累了就揉了揉眼睛继续看,手指还放在笔录上,将那一行一行密密麻麻的字都掠过,认真极了。   “谢谢学姐。”付安然笑答,她看简意之是来找资料的,也就没有多说话,坐下来继续看卷宗,看着看着忘了时间,眼睛酸涩得令她眨了好几下,然后抬起手想去再揉一揉。   “哎,别总揉眼睛。”   简意之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付安然抬头去看,只见简意之捧着一份文件坐在她的对面,脸上略微严肃的神情似乎是从手上的文件里带出来的。   “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反正也准备下班了。”简意之双腿交叠靠在椅背上,姿态惬意,手上握着一只钢笔把玩着。   “好。”付安然看了一眼手表,放弃了继续看卷宗的想法。   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是橙黄色的,这是夕阳的光,没有早晨和正午那样的耀眼,唯余温暖依旧。付安然的视线移到被笼罩在夕阳光芒下的简意之,这光芒跟她的人一般柔和不刺眼,就好似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一样。   付安然想到今天简意之一直都没有叫过她,甚至之前也没有,虽然不会认为简意之不礼貌,但很可能有些什么原因。她双手捏着卷宗两侧,略有些踌躇地轻声道:“学姐,你以后可以叫我名字的。”   简意之颔首,视线没从手上的文件移开,清了清嗓子,“嗯”了一声。   看起来是一副专心的样子,不好打扰。付安然见状,伸手去拿简意之给自己的杯子打算去窗口处看看远方,放松放松眼睛,她的身体刚起到一半就听见简意之的声音悠悠响起:“那个……安然,你今天看了一天卷宗,有什么感想?”   简意之正看着之前一个案子的庭审笔录,随口就问了这么一句,只是第一次这么面对面叫付安然的名字让她有些不习惯。   付安然闻言又坐了下来,她是有疑惑的,就是没考虑好要不要问简意之。现在简意之主动问起,她感觉那种想提问的欲望已经在她的心口涨得满满的了。   “当然有。”   “嗯?”简意之被勾起了兴趣,毕竟是头一次带新人,她把卷宗放到一边后说道:“说说看,什么样的感想。”   付安然从旁边看过的卷宗里挑出一份去年的案子,简意之垂眸去看,扬起嘴角,“这个是去年的,高中教师猥亵数名女学生,一名学生起诉,三名学生出庭作证,一审判决之后被告没有上诉。这个怎么了?”   付安然少见地蹙眉,脸上有一种难明的情绪,她翻开庭审记录,粗略地再次扫了一眼,“这类型的案子应该算得上是很难集齐人证物证的,据我所知,很多受害者不愿意站出来出庭作证,甚至于临时改口的情况也会发生。因为她们处于一种被动的地位,她们害怕报复,有些更害怕名誉有损。”   简意之点头,“还有呢?”   “所以……”付安然吸了一口气,“你那个时候是怎么说服那几个女生站出来为那个起诉的女生出庭作证的?”   没错,这件案子当时的责任律师就是简意之。付安然在当时就曾有所耳闻,时间一长却被她逐渐淡忘,但今天一看到卷宗,滚滚的记忆和疑问便随之涌来,她对这件案子的一些疑问自然重新燃起。   当然,不是对判决的疑问,而是对简意之当初怎么说服那些女生的疑问。   简意之把付安然打开的卷宗拿到自己面前,翻到庭审笔录,看着上面的字字句句,那个时候的回忆似乎一下子就浮现在她的眼前,历历在目。   “当时来求助我的那个学生跟我提过受害的不止她一个人,后来慢慢地,我知道了其余的那三个学生,她们一开始也的确并不愿意配合我。”简意之的声音沉了许多,双眉微蹙,刚才还噙着笑意的唇角抿紧,她不答反问:“如果是你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付安然注视着她,回答:“我会一个一个做通她们的思想工作,让她们认识到自己的行为看似息事宁人,但实际上存在纵容的性质,犯错的人如果得不到惩戒就会一直这么做下去。”   简意之幽深的双眸掠过一丝笑意,她放下手中的钢笔和卷宗,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摆动,随后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把窗子拉开,凝视着正缓慢沉下的夕阳。   “你的方式大概是很多人都会选择的,包括我最初也是这样的想法。但是我发现我错了,我每天从早忙到晚,最后却没有说得通一个人,她们一看到我就知道了我的来意。”   “然后呢?”付安然也站了起来,下意识地将语气放轻,语速放慢,好似怕打扰了简意之的回忆。   “然后?”简意之笑了一声转回头,日光将她的长发镀上一层橙黄的色泽,洁白的衬衫都染上了橙色,她一手环胸,一手敲了敲窗,回忆道:“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会遵循着已知的方式来处理一件事情,比如像我那个时候的做法,一个一个地去说服她们。但是实际上,我们光靠嘴巴是不会每次都成功的,所以我想,我要把她们沉默的后果摆在她们的眼前。”   有时候一件事情人们分明知道结果如何,可没有亲眼见到,因而总是心存侥幸。   “你当时做了什么?”付安然慢慢走近,一瞬不瞬地看着简意之。   简意之停止了敲击,面上的神色多了几分郑重与悲悯,她细而长的手指捏住了窗户的铝合金框,风从窗外吹来,把她的声音吹到付安然耳边:“我把已知的几个遭受过猥亵的女学生全都叫来律所的会议室,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从第一个起排好坐在椅子上。   我跟她们说‘从第二个人开始,看看你们左边的那个人,如果她当时选择了站出来,那今天你就不会坐在这个会议室里。你们觉得这是在保护自己么?不是,这反而成了帮助罪犯去伤害下一个人的助力,他会借助你们的不言不语来伤害更多的学生。如果这次不站出来,你们在将来可以想象得到,你们后面的位子上会坐上去越来越多的人’。”   简意之在复述那段话的时候,语气很严肃,像是又经历了一遍那天的事情。   “你这样太狠了,她们看着自己前面的那个人,可能心里会有怨气。”付安然摇了摇头,虽然知道了那个案子已经结束,可是听到简意之的叙述,她还是感觉到了一些惆怅。   简意之拉上了窗,双手环胸看着付安然点头,“我知道,但这是最直观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所以当我发现她们开始犹豫不决的时候,我又安慰她们,这并不是她们的错,是那个犯罪的人不知悔改,她们只是本能地在害怕而已。但现在到了这个时候如果她们还是选择沉默,那就是在眼睁睁地看着受害者继续增多,看着后来的人坐在后面那些位子。”   她话音落下,档案室里忽然陷入了沉寂。   良久,付安然才说:“这个方式很偏激,但不可否认,它起作用了,并且正是你想要的那个结果。”   简意之耸了耸肩膀,越过付安然的身侧走回到刚才坐下的桌椅旁边,微微弯腰,一边整理打开的卷宗一边说道:“所以当有的时候固有的方式不能为我们解决问题时,不妨剑走偏锋……”   她顿了顿,把卷宗立起往桌子上轻轻敲了敲,直起身子看向付安然:“毕竟再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那样了,试一试别的做法,说不准还会成功呢。”   墨守成规从来都不是她的行事风格,况且前辈教导给她的许多经验中都以随机应变为核心。人在一天一天地变化,或成熟或老去,又怎么能以固定的某种认知来作为解决一种事态的唯一方式呢?   她唇边含着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说到剑走偏锋,温轻寒可不比她差多少。   付安然先是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对简意之的话报以一笑,走近两步微微低头弯腰,“今天谢谢简律师的教导,在今后的工作中还请多多指教,我会努力的。”   简意之看着她的笑容愣了一下,随后笑了,捧着卷宗转身面对付安然,“不客气。快下班了,回家好好休息吧。”   档案室门口挤着的几个人忙缩回自己的脑袋,轻手轻脚地下了楼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我去,原来当时这么惊心动魄。”陈逸又压低了声音开始发表看法。   “可不是么?难怪我说怎么那天她们来的时候还一脸不愿意配合的样子,可是出来的时候表情都变了,原来简老大这么拼……”邵晴叹着气把自己的公文包拉上拉链,当时那个案子极为轰动,所里的同事们也很是关心简意之能否说服那几个女学生。   “走吧走吧,下班了,回去再聊微信。”孟思琪提着公文包招呼着大家一起下班。   “下班下班,哎,等等我……”柳忆急忙喊了一声,把公文包收拾好,跟上了大家的脚步。 第29章   《戏里戏外》开始录制的那天早晨, 主办方安排了一辆足够宽敞的房车来接主持人以及演员和搭档, 导演组和演员助理及其余工作人员等在别的车上。   这次参与录制的共十个人, 除时清秋跟温轻寒还有秦望跟季蓝这两对组合之外, 另外三对也是声名响亮的演员。   陆思舟,知名女演员, 童星出身,自小便参与了众多知名影片的拍摄, 虽然都是饰演主角的幼年时期但为后来的演艺事业铺足了路。如今二十八岁的年纪, 由她出演的电影并不多, 但几乎可以算是部部精品,这一次陆思舟的搭档是她的双胞胎妹妹陆思睿。   徐芷, 近几年崭露头角又演技精湛的女演员, 普通家庭出身,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一段时间都不曾遇见伯乐,前几年忽然因为出演了一部网络剧而走红。在圈子里的口碑褒贬不一, 但更多的是正面评价,这一次带来的搭档是闺蜜肖雨岚。   最后一位则是圈子里的老戏骨于淑慎了, 如今五十有三, 已经极少接戏, 年轻时出演过的影片放在现在也仍不逊色,演技更是有口皆碑。此次她的搭档是投身商界的独生女儿杜凌梦。   这期户外真人秀的拍摄起点在距离B市几百公里远的一个小村庄,导演组自然不会放过大家在车上的互动,从上车起就有两个摄像师跟随着,一前一后地开始了工作。   演员们一一在镜头前打了招呼, 随后男主持人拍了一下手,语气里满是自豪地道:“这一期的节目真是令人大饱眼福,有我们的淑慎姐,思舟,小芷,还有阿望跟清秋。只要其中一个站出去,那都是能让现在的影迷们疯狂的人物啊。”   摄像师走近,主持人“啧”了一声,拍了拍胸膛,“我很荣幸,能有这样的福气陪伴各位一起度过接下来的时光,虽然很短暂,但还是请大家多多指教。”说完后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哎呀,你可得了吧,我们几个人有谁上节目是没被你主持过的?”秦望语气亲近地接了话,车里的人顿时笑了。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主持人站直啐了他一句,之后又转向时清秋,满脸笑意:“清秋刚结婚就带着爱人来上节目,感情这么好,真是羡煞旁人啊。”   时清秋伸手去挽温轻寒的手臂,弯着唇角道:“就当是蜜月演习好了。”   主持人:“我仿佛被喂了一嘴狗粮……”   秦望咬牙道:“时清秋不仗义啊,这么早就结婚了。哥哥我之前还寻思给你再介绍一个,我说你怎么总是拒绝呢,原来私底下跟老婆感情这么好。”   陆思舟插了句嘴:“哎,阿望,你知道清秋比你结婚早有什么含义么?这代表着你在单身狗圈子里地位依然稳固,走了一个又一个,你巍然不动啊,大家说是不是?”   “嘿,这话怎么说的?我不同意啊……”   话题被带了起来,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天。时清秋见众人的注意力已经不放在自己身上,她扭头去看温轻寒,捏了捏温轻寒的手臂低声道:“轻寒,困么?”   温轻寒摇头,“不困,昨天睡得早。”   今天很早就起来检查行李,而且演员们还要集合在一起听导演说明一些录制过程中的注意事项,包括各自的搭档也要听,折腾到了将近中午才上车出发。   “你的工作都交代好了么?到时候手机要被收起来,如果有突发情况是没办法及时处理的。”时清秋又提醒了一遍温轻寒,毕竟温轻寒工作上事情多,又都是跟法律相关的,误不得。   “都交代好了,这段时间的事情都先由意之处理,我手头上的案子也移交给她了。”温轻寒微微颔首,因为对话的缘故,她的脸也稍微侧了过去,看起来跟时清秋有些耳鬓厮磨的亲密模样。   “你们的感情真好。”   忽然有一道较为老成的中年女声传来,时清秋扭头去看,只见于淑慎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们两个,她的女儿杜凌梦也在旁边微笑着。   时清秋将自己的怔忡隐藏得很好,莞尔一笑的回应既礼貌又得体,她向温轻寒介绍道:“轻寒,这是淑慎姐,以前我们上学的时候还去电影院看过淑慎姐主演的电影。旁边是淑慎姐的女儿杜凌梦,跟我们一般年纪。”   于淑慎轻轻点头,笑容未减。温轻寒抬眼看去,对上于淑慎和蔼的神情与温和的目光,唇角微扬:“您好,我叫温轻寒。”随后又跟杜凌梦点头致意。   演员们的交流很显然是摄像师必须要拍摄的重点之一,有一个黑糊糊的镜头靠了过来,于淑慎很自然地没有受此影响,她略一思索,目光放在时清秋身上,“烛映帘栊,蛩催机杼,共苦清秋风。”   她顿了顿,又与温轻寒沉静的双眸对视,“迟日催花,淡云阁雨,轻寒轻暖。”   时清秋回头跟温轻寒对了个眼神,又转去看于淑慎,后者温婉笑道:“深秋时节自然会有临冬的寒意,好名字,有些相近的意思。”   时清秋轻声地笑,“我们出生的时候就是深秋,不知道爸妈起名字的时候有没有刻意考虑什么,但是名字里应该有这个意思。”   其实现在想来,这个意思很清楚也很明确,从她们两个人出生起,她们的生命就被绑在了一起,就连名字里也有对方的影子。   “哦?你们两个人的父母相互之间是认识的?”杜凌梦好奇地问了一句。   时清秋跟温轻寒点头,异口同声:“是。”   “那就说得通了,原来是这样。”于淑慎长长地舒了口气,微微眯起了眼,视线不知望向了哪里,似乎在感慨竟然会有如此有缘的一对爱侣么?父母之愿,成就了一段良缘。   “妈,你是不是在想着怎么你女儿我就没个这样的好缘分,连名字都是情侣的?”杜凌梦打趣地笑说。   “瞎说。”   这边聊了起来,陆思舟跟徐芷挨得近,也在说说笑笑,车子里一时间都是杂乱的说话声。时清秋这边跟于淑慎的对话也从最开始的名字转移到了工作上,趁着这个工夫,时清秋拍了拍温轻寒的手背,这看似恩爱实则只是安抚温轻寒不要紧张的动作被摄像师准确捕捉。   下午将近四点的时候到达了目的地,因为道路崎岖,所有人不得不步行入村,车子跟随着缓慢开动,在村口停了下来。   一路上大家聊着天往前走,时清秋跟温轻寒走在中间,两个人时不时说上几句话,而温轻寒的眼睛则是四处留意,将经过的地方都有些什么建筑或景致都一一记了下来。   导演和演员以及搭档们都被安排住在村长家,每对搭档一个屋子,主持人也留下,又分配了两个摄像师过来,其余的助理跟工作人员都住在隔壁的村民家里。   大家都聚集在院子里,上缴了各自的手机之后,主持人拍了拍手示意大家集中注意力,随后拿了个喇叭,声音被放大得覆盖了村长家的每个角落:“各位男神女神们,先听我说两句。咱们今天先歇息,村长也说了,要尽地主之谊给我们做一顿好吃的,那大家今晚就好好享受。”   一阵应景的掌声由演员们跟工作人员中发出,主持人伸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但是!”   演员们感觉不太妙,主持人清了清嗓子,笑了一声,终于开口:“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村长跟村民们这么好吃好喝地招待我们,我们是不是应该报答啊?所以,明天有一整天的时间让大家去置办食材,明天晚上给村长和村民们尝一尝你们的手艺!”   演员们顿时每一对各自交头接耳,于淑慎跟女儿杜凌梦没有明显反应,温轻寒只是皱了皱眉,时清秋眨了一下眼睛后陷入深思。   秦望拍了一下手笑道:“那感情好,我的手艺好着呢,大家到时候必须得好好尝尝。”   季蓝笑着摇头,主持人狡黠地冲秦望使了个眼色:“我还没说完呢,好好听着。”   主持人咳嗽一声,开始了规则的申明:“明天的食材不能用钱买,意思就是说,你们就算掏几百块钱买一根韭菜都不会有人卖给你,必须自己想办法去弄到食材。获得食材的过程中需要什么辅助工具,村民们都会借给你们,但是不会白给你们食物,明天日落前每个小组都必须做出至少两道菜,当然了想多做点也没关系啊。”   “……”整个院子忽然鸦雀无声。   “好了,散了!”主持人放下喇叭喊了一声。   工作人员和助理各自散了,助理去给自家演员和搭档整理行李,演员们则自觉地在院子里围成一圈,两个摄像师在她们周围拍摄,导演跟副导演在边上随时指导。   “那什么,你们怎么想的?”秦望摸了摸鼻子,目光从自己的左边望到右边,看了一圈。   向来文静的徐芷开口了:“我们可以尝试跟村民们沟通,看能不能用别的什么方式换取食材。”   陆思舟摇头否决,反问道:“除了钱之外你还能拿什么换?衣服?鞋子?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规则,难不成我们一直这么交换么?那得多少东西才能够。”   时清秋沉吟片刻,强调道:“拿我们的生活必需品交换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这又是在村子里,村民们大多靠捕食野味到镇上换取钱财来谋生。所以说,我们可以尝试学习一下他们,自己去找食物。”   于淑慎点头赞同:“我也是这么觉得,刚才来的路上,我看到有村民从山上下来,手里提着刚打来的山鸡。”   秦望抖了抖嘴角,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声音有些犹豫:“我还没抓过鸡……”   于淑慎到底年长,招呼着大家先回去自己屋子里休息,晚上再好好商量要怎么做。   回到屋里,温轻寒关上了木门,面色自然地走到时清秋身边,后者忽然转身过来问:“轻寒,我们要去抓山鸡么?”   温轻寒唇角一弯,问道:“你想吃山鸡么?”   “不想。”时清秋摇头,她只要想想抓山鸡的艰辛,她就想象不出山鸡的美味了,果然在吃这件事情上,她只注重结果而不想了解过程。   温轻寒笑而不语,这屋子里只有一张床,时清秋拉住她的手腕过去坐下,又开始分析起来:“我们要做点什么菜好呢?我会的不太多,排骨、鸡翅、豆腐,这些我都会。”   温轻寒适时地提醒了她:“你会的这些只有鸡翅可以拿得到,而且是在山鸡身上,但是一只山鸡只有两只鸡翅。”   时清秋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低下头继续想到底要怎么办,温轻寒轻声道:“清秋,别想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先四处看看,好歹要先知道这里的人平时都吃什么,总不可能天天吃山鸡。”   “也是。”   时清秋想想,也确实是这样。她刚想跟温轻寒聊些别的,抬头去却见温轻寒一双黑眸炯然有神,却又深沉如寂静湖泊,无端地能够令人毫不生疑。   似乎温轻寒天生就有这样的力量,无论身处什么样的环境,温轻寒始终不急不躁,从容镇定,沉着得令人心安。 第30章   住在农家的第一个晚上还算得上没什么大事, 晚上睡前喷了点花露水驱蚊。大家都是时常天南地北四处飞的人, 自然没有认床这类问题出现, 温轻寒也偶尔会出差, 这个情况也轻易就克服了。   第二天早晨,五位摄像师各就各位在每一组的门前等着, 今天的录制即将开始。   时清秋打理完自己的着装时,温轻寒已经坐在窗边看了一会儿书, 节目组没有强制收去温轻寒的书, 毕竟都是法律书籍, 跟这次节目也不沾边,也就允许她自己拿着了。   时清秋一边把长发扎起来, 一边问道:“轻寒, 你好了么?我开门了?”   温轻寒没有抬头,右手翻过一页,轻声答应:“嗯, 我没问题了。”   时清秋去开门,等候在外的主持人跟摄像师一前一后地进去, 主持人双手搓了搓, 笑嘻嘻道:“清秋, 温律师,早啊。昨晚睡得怎么样?跟家里那双人大床相比有什么感觉?请发表你们的睡后感。”   温轻寒合起书放在床头,站起来面朝主持人和镜头,唇角挂了一丝笑意:“早。”   时清秋把绑不上的碎发挽到耳后,坐在床上做出一副深思的样子:“比起睡后感, 我更想发表一下对今天这个活动的感想。是不是如果我们做不出回报村民们的菜,连我们自己都没有饭吃?”   主持人一拍手,表情夸张道:“那是当然了,今天村民们可留着肚子就等晚上这一顿了,怎么样,你们组有什么想法了没有?”   时清秋点头,“有了,你赶紧去下一组,我们要出发了。”   主持人惊讶地看着时清秋,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好样的,时女神不但票房惊人,连想出对策的速度都数一数二,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   他边说边倒退着往后走,随后留下摄像师在时清秋屋子门口等着,自己去了下一组的屋子敲门。   时清秋转头去看温轻寒,后者双眸微眯,似有一丝笑意。   “你笑什么?走了。”时清秋去牵温轻寒的手,两个人一起走出屋子,恰好在院子里碰上出来伸懒腰的秦望。   “嗨你们两个!清秋她老婆!”秦望疾步走过去,后面也跟着个摄像师。   时清秋无奈地指了指他乱蓬蓬的头发,“怎么了?火急火燎的。”   “你们两个有什么打算?今晚吃素还是开荤?”秦望现在最关心的当然是有没有人跟他一起上山抓山鸡,毕竟现在在他的印象里,比较入眼的估计就是这个。   “我们还没有决定好,所以我也不知道。”时清秋耸耸肩膀,她确实还没有打算,只是想先按照温轻寒的提议,四处走一走看看再说。   “哎不是,你们俩不仗义啊。”秦望的表情一下子从打探情报的狗腿样子变成了控诉模样,“是不是有方案了不告诉我?时清秋你是不是见色忘友,你说。”   时清秋被这句“见色忘友”给堵得说不出话来,秦望是不是过度发挥了?就算是录节目也不带这样损人的。时清秋清了清嗓子,眼神往秦望身后一拐,“嘶”了一声说道:“小蓝出来了。”   秦望刚打了个激灵往后转就听见时清秋远远抛了一句话给他:“我们先走了,山上见……”当他再转过头去的时候,留给他的只剩下摄像师紧跟上的时清秋和温轻寒的背影。   村子里的路不比城市里平坦,黄土地的表面坑坑洼洼,走上几步就能踩着一块石头。摄像师隔了几米远的距离跟着,时清秋两边看了看,跟温轻寒握在一起的手动了动。   “轻寒,我们上山么?”   温轻寒没有回答,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想吃素还是吃荤?”   “我都可以,只不过肉类可能比较好拿高分,满分十分怎么都能拿个七八分。”时清秋想也没想就回答了,说完感觉不对,这还能让她挑的?   她刚想问,温轻寒就低声提醒道:“清秋,你看前面。”   时清秋回过身来往前看,正前方不远处是刚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于淑慎和杜凌梦,母女两人面带微笑,似乎并不对今天的难题感到惆怅,两个人似乎正聊着昨晚事情,于淑慎的一句“你啊,小时候就应该让你去乡下体验生活”隐隐飘来。   走近了,时清秋打了个招呼:“淑慎姐,凌梦,出来这么早?”   杜凌梦笑说:“是啊,早点出来四处看看,或许能有什么想法呢。”   于淑慎也微笑点头,“我年纪大了,睡不了太久,正好出来走走当晨练,顺便也想想今晚做点什么菜。”她顿了顿,看向温轻寒问道:“轻寒有什么想法?”   因为跟演员们都不熟,温轻寒便保持着沉默,与人相见均是浅笑相对,毕竟如今她跟时清秋的婚姻关系已经被曝光,万一有什么不得当的地方,背罪名的不是她而是时清秋。   听于淑慎这么问,温轻寒打了个太极:“淑慎姐又有什么想法呢?”   “饮食当然以荤素搭配为优。”于淑慎抬了抬下巴,示意几人往远处的田野看去:“我做素食更趁手一些,不如我们分工合作,今晚饭桌上见分晓?”   于淑慎说话总是这样的温和长辈姿态,私底下也没有什么前辈架子,令人觉得相处起来非常舒服,她这话刚好说到温轻寒心上,恰好刚才时清秋刚说了倾向于荤菜。   温轻寒握住时清秋的手让开道,礼貌地笑道:“好,那今天晚上再见。”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于淑慎带着杜凌梦微笑点头,两组人继续朝着各自要去的方向走。   于淑慎表现出的样子似乎挺喜欢温轻寒的,时清秋本来想跟温轻寒再叮嘱几句,可是想想温轻寒也不是热情的人,况且身后还有摄像师,她想想也就作罢了。   但她们的目标总还是要明确的,特别是温轻寒刚刚答应了于淑慎要做荤菜,时清秋不禁好奇道:“轻寒,你打算找什么食材?”   温轻寒轻轻挑起唇角,颇有些神秘的意味:“昨天来的时候,我在村口附近看到有个鱼塘,而且还有个人在钓鱼。”   昨天进村的时候温轻寒就四处留意着一路上都有什么标志性的地点,一个比较大的鱼塘自然不会被她忽略。早在昨天主持人说明今天的活动内容时,她就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鱼塘。   时清秋笑着轻轻呼气,用力地甩了甩温轻寒的手,“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还真以为你打算去抓山鸡呢。”   温轻寒一愣,随即唇边便带了更深的笑意:“钓鱼比较能保持我的形象,如果是抓山鸡的话,我还是在旁边看着你来好了。”   她的声音轻轻淡淡的,听起来像是有轻音乐在耳边悠扬响起一般,其实她往时也经常是这么说话,只是神色有时候比较冷漠,这才影响了她话里的温度。现在这么挂着淡淡的笑容来说话,实在是很吸引人。   “喂,就你要形象,我不要形象的么?”时清秋故作恼怒的样子,笑着反驳温轻寒。   在她们边走边聊的的时候,后方的摄像师一边扛着机器一边空出一只手来拿出手机,几张时清秋跟温轻寒两个人转头笑着看对方的照片就这么留在了他的手机上。   温轻寒在距离村口不远的人家借了一根钓鱼竿和一个水桶,带着时清秋一起走到昨天见到的那个鱼塘,果不其然,依旧有一个人在那里钓着鱼。   那人戴着一顶草帽,一边放着装鱼饵的塑料桶,一边放着装鱼的桶,正悠闲的坐在鱼塘边钓鱼。温轻寒放眼去看,水面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只能根据鱼塘边的浮萍的略微起伏看得出来,有不少鱼儿在水下活动。   “大叔,你好……”   “嘘……”   时清秋刚出声打了个招呼,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那人一只手迅速伸到旁边,伸出食指左右摇摆,嘴里发出示意她们噤声的提醒。   温轻寒拍了拍时清秋的手背,低声去告诉她:“应该是有鱼要上钩了,我们先等等。”   没过一会儿,那人便快而猛地将鱼竿往后抽,与此同时收紧了渔线,一条肥大的鲶鱼鱼尾剧烈地摆动着,被迅速提到了水面上方。他慢悠悠地取下鱼钩,将鲶鱼扔进桶里。   “两个小娃儿,有事说事,别耽误鱼儿上钩了。”那人转过了头,是一个约摸五十来岁的村民,话里虽不怎么客气,但笑脸相迎的模样却是颇为讨喜,那是属于这里的淳朴。   “大叔,是这样的,我们想钓几条鱼回去晚上做几道菜,请附近的乡亲们尝尝手艺。但是不太明白该怎么钓,所以能不能请您指点几句?”温轻寒松开时清秋走近几步,姿态放平,像是一个想要学习的好学生。   大叔笑了一声,摘下草帽作扇子用,往脸上扇着风,眯着眼去看温轻寒与时清秋,“你们以为这鱼儿好钓呀?我钓了几十年都还被这鱼儿忽悠了,你们这一天半天的,就想钓个几条?”   也确实是这么个事,她们两个人都没有钓过鱼,这一下子就算学了个皮毛,想必也没有这么顺利能钓得到鱼。但仔细想想,获取食材最方便的方法,恐怕就是这一个了。   温轻寒弯着唇角,一手将鱼竿垂直顶在脚下的台阶上,一手背在身后,迎着大叔打量的目光说道:“钓不钓得上只是个结果而已,重点是这个过程,如果我学会了,这一次钓不上,难保下一次钓不上。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大叔的目光从打量转为略带一丝欣赏,他往旁边挪了点位置,拍了拍温轻寒双脚侧前方:“就凭你这话,今天我就教了,但是钓不钓得上可就不怪我老汉了。要是钓得上,晚上我可得尝尝你这手艺。”   “这是当然。”温轻寒面色沉静,席地而坐。   时清秋悄声走近,看着温轻寒慢条斯理却一窍不通的动作,大叔拍了一下鱼竿表示她的失误,然后教她正确地握鱼竿,又从桶里摸了一只鱼饵出来替温轻寒钩好,随后将渔线缓慢垂入水下。   他指着鱼竿尾部让温轻寒去看,“注意那个铃铛,有鱼儿咬着鱼饵还不够,咬住钩了,那个铃铛就动了。听明白没?”   时清秋看见温轻寒抿着唇轻轻点头,低低地应了一句“明白了”,她专注地盯着水面,侧脸的弧度优美,凝神安静的模样自成一幅诗意画卷。   也不知是怎么了,时清秋下意识地去摸裤子口袋,想拿出手机拍下温轻寒。只是摸着空荡荡的口袋时她才清醒过来,她怔了怔,那只手复又垂放回身侧。 第31章   钓鱼最讲究的就是耐心, 这是钓鱼的本质, 也是最需要且最重要的一点。温轻寒中途换地方投掷渔线时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时清秋会意地过去坐着。   温轻寒在大叔的帮助下钓上来一条比巴掌大些的鲶鱼, 之后又坐了回去,直到太阳从天际正中逐渐往西沉。   虽然没有手机, 但总归没有把腕表也收起来。时清秋看着时针一步一步往下跑,正想扯一扯温轻寒的衣服, 话未出口便发现温轻寒拧紧了眉。   四周很安静, 偶有微风拂过, 鱼竿尾部的铃铛轻轻晃动起来,悦耳的铃声跟因为重量而被拉低的鱼竿尾让温轻寒抿紧了唇, 紧抓鱼竿, 旁边的大叔见状立刻低声提醒:“快!”   温轻寒收紧渔线,将鱼竿猛力往后抽,渔线随着她的动作被迅速提起, 原本鱼钩的地方吊着一条肥大的鲶鱼,约摸比手肘还要长一些, 比起刚才那一条要大得多。   “我的娘嘞, 这么大。”大叔一边替温轻寒把鱼钩从鱼嘴里慢慢拿出来, 一边惊叹地摸着鱼。   温轻寒轻轻喘着气把鱼竿平放在地上,转头去正对上时清秋关切的眼神,她说道:“那条鱼有点重,我差点没提起来。”   “轻寒,钓鱼的感觉怎么样?”时清秋眼中玩味地把她扶起来, 两个人一同站起。   温轻寒往大叔手里那条大鲶鱼看去,这条鱼放在菜市或者超市里应该都算得上是大只的,而且还这么活蹦乱跳着,一定会很快被人买走。   她拍了拍膝盖缓解麻木,勾起唇角淡淡说道:“感觉还不错,就是还不能抓到准头,容易错失上钩的良机。”   那大叔这时抬起头,又是伸出一根食指摆了摆,但这次却不是让她们安静,只见他笑容满面,将大鲶鱼放进她们两人带来的桶里之后夸赞起了温轻寒:“你这小娃儿谦虚了,你天赋不错,要是再学上一段时间,肯定比我年轻那个时候成绩要好得多。”   “大叔,你这是?”温轻寒皱起了眉,“今天多亏你帮忙,刚才第一条你已经给我了,这条鱼应该是你的才对。”   大叔却是哈哈一笑,提起自己的桶和鱼竿,边往回走边朗声说:“得了,我自己做的鱼吃腻了,今天晚上村长家见,别忘了答应我的菜……”   大叔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摄像师将镜头又对准了愣在那里的两个人。少顷,还是时清秋先说话了,她一手提起桶,一手拉住温轻寒的手腕笑道:“走了,还要回去做菜报答教你钓鱼的师傅,别让人失望了。”   温轻寒眼中略带笑意,弯腰拿起鱼竿反问道:“那一会儿你来做么?”   两个人一起往来时的路走,时清秋点头道:“好啊,不过我还没做过这种鱼,这个好像是鲶鱼吧,让我看看一会儿能不能把手机弄来查一查做法。”   温轻寒瞥了她一眼,问道:“你有把握第一次做能做好么?”   时清秋顿了顿,然后摇头,脚步都慢了许多,“没有,但是我会做别的,怎么说都应该有点底子。”   这话说得非常没有底气,熟悉时清秋的温轻寒自然听得出来那话里的不确定,温轻寒的唇角牵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那还是我来吧。”   时清秋听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惊讶地扭头去看温轻寒,后者仍旧是清冷疏离的模样,这副样子非但拒人于千里之外,更让时清秋下意识地觉得温轻寒并不会下厨。   对,她一直以为温轻寒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顶多就是会切个菜扔进火锅里烫熟。毕竟这可是当初品学兼优,如今事业有成,从小到大都维持着高冷形象的温轻寒。   这样的温轻寒,居然会下厨!   “不是……轻寒,你说的是真的?”   “难道我看起来很像打诳语的人么?”温轻寒脚步不停,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时清秋的惊愕维持了一路,从归还鱼竿直至回到村长家,温轻寒都不对时清秋的问题做出回应,只是礼貌地跟借鱼竿那家人道谢,回到村长家门口遇见徐芷跟闺蜜肖雨岚回来又主动打了招呼。   两组人说说笑笑地进了院子,只见秦望满院子追着一只山鸡并且口中念念有词:“哎哟喂你可别跑了,爷爷我今晚就指着你给我拿高分呢,别跑!站住!”   山鸡不但没停下,还扯着鸡嗓子叫唤起来,一人一鸡的声音在院子里闹出的动静格外的大。他跑着跑着面前忽然出现一双腿,那人弯下腰就把山鸡抓住了,秦望抬头一看,笑了:“蓝蓝!抓得好!”   季蓝无奈地把山鸡塞进他怀里,下巴抬了抬示意他往后看,随后话里略带些笑意地说:“看看别人看看你,你今晚这鸡要是做不好,那可就白费你被划破的这件衣服了。”   “什么别人?谁回来了?”秦望疑惑地抱着鸡回头看,眼睛陡然睁得仿若铜铃一般大。   只见时清秋跟温轻寒两人一身干净整齐,不染尘埃,而旁边的徐芷跟肖雨岚也是衣冠整洁,跟早上出去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唯一多的就是手上的战利品。   “哇你们几个!为什么都没有负伤回来的!”秦望不满地喊了一声,抱着鸡走过去,他手臂的地方被鸡爪子划破了一道,这衣服算是报废了。   徐芷拎着猪肉,尽量止住不让笑意表现在脸上,“阿望你还不快去把鸡杀了,然后换衣服,你再跟它打交道,小心你的裤子。”   秦望先看了看肖雨岚手上的青菜,又指着徐芷的猪肉问:“你们的肉怎么来的?”   “村尾有一家村民杀猪要拿去镇上卖,我们恰好路过就帮忙干了点活,这是村民给我们的报酬。”   “哇我怎么没碰上这样的好事!”   季蓝神补刀:“那是因为你一出门就奔着山鸡去了。”   这下子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连温轻寒的嘴角都扬了起来。   “哎哎哎,欢迎各位男神女神们回来,接下来就是紧张的烹饪环节了,大家根据编号找到自己的厨房。最迟一个半小时过后,村长家见!”主持人高亢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几个人往后看去,于淑慎组跟陆思舟组也回来了。   所有人离开前都打量了各自的食材,时清秋组是鱼,徐芷组是猪肉跟青菜,于淑慎组也是青菜,秦望组是山鸡,陆思舟组是笋。   时清秋组的编号是一,很幸运地留在了村长家,使用村长家的厨房。   温轻寒进厨房前,时清秋担心地拉住她的手问:“轻寒,你真的不用我帮忙么?我可以给你打下手啊。”   温轻寒摇头,“不用,你在外面等我,差不多了我会让你进来的。”   温轻寒的决定一向都是深思熟虑,不需要再反驳的,但这次毕竟是录节目,时清秋在钓鱼的时候没帮上忙,烧鱼这件事怎么的也该出力了,所以她问:“为什么?”   “因为前面比较毁形象。”温轻寒淡淡地扔下一句话,退后两步,“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时清秋看着关上的厨房门,听着里面传来水声,她微微笑了,搬了一张小凳子就坐在厨房门外等着。   温轻寒的打算是小一点的那条鱼用来煮汤,大一点的那条鱼用来红烧,她把半身围裙围在腰间,开始做刚才跟时清秋说的“毁形象”准备。   她准备好鲶鱼汤的佐料后先开始煮汤底,用切碎的姜和葱花炒香,再放进料酒用以去除鲶鱼的腥味,加入半锅的水烧开后放入刚刚处理好的鱼,等候再次烧开,当汤水渐渐沸腾再换为中火熬住。   幸好村长家的厨房不止一口锅,温轻寒这边熬着汤,另一边也不闲着,开始有条不紊地做起了红烧鲶鱼。   有香味逐渐从厨房门的缝隙里飘出来,时清秋第一时间就闻到了,因为温轻寒的交代,她没有立刻去敲门,再等了大约十五分钟左右,门开了。   温轻寒一身整洁地出现在时清秋面前,跟刚才进去之前没什么区别,时清秋站起来把她的手拿到自己面前嗅了一下,连鱼腥味都没有,反而有淡淡的清香,就是她平日里身上的味道。   “清秋,怎么了?”温轻寒见她这样闻自己的手,稍微有些不自然,手指瑟缩了一下。   “没什么,闻闻看温大厨师手上有没有鱼腥味。”时清秋眨了眨眼睛,她的目光越过温轻寒往厨房里看去,不确定地笑问:“你的形象毁完了么?”   温轻寒微勾唇角,被时清秋拉住的手反被动为主动握住时清秋的手道:“你跟我来看就知道了。”   她把时清秋带到灶台边,红烧鲶鱼已经盖上锅盖关了小火在闷煮,香味都被锁在了锅里。   温轻寒拿了碗勺舀了半碗已经熬成奶白色的鲶鱼汤,端到时清秋面前:“清秋,你尝尝看。”   鱼汤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味和葱香味,时清秋盯着看了一会儿,似乎还没从温轻寒会做菜这件事的震撼中走出来。温轻寒端着碗的指头在碗底缓慢地摩擦了一会儿,终于抿了抿唇,一只手松开去拿勺子舀了一勺,然后微微低头去吹凉,再送到时清秋唇边。   她的神情还是那样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时清秋的笑意逐渐在眼底晕开,她低头就着温轻寒递到唇边的勺子喝下拿勺鱼汤。鱼汤鲜香可口,吞下后仍旧唇齿留香,这更是出乎时清秋的意料,她有些意犹未尽。   时清秋仍旧低着头,温轻寒似乎看出了什么,又舀了一勺鱼汤,再次先由自己吹凉,然后送到时清秋唇边。   她眼中噙了细碎的柔光,不愿意停下,但看着逐渐见底的鱼汤,她心头竟堆砌了浓浓的不舍。只能尽可能地慢一点,再慢一点,端着碗的指尖被烫得没了知觉也不愿意松开,她心里是欢喜的,比起指尖感受到的灼痛要强烈得多。   “哦哟,这什么情况?秀恩爱真可怕!来来来,我们来看看清秋这边的成果,好香啊,这都做了什么?”   主持人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温轻寒似乎抖了一下,时清秋见状立刻扶住她端着碗的手和给自己喂汤的手,只是碰在手中的碗那并不只是温热的温度让时清秋吓了一跳,她立刻把碗拿下温轻寒的手。   “鱼汤和红烧鱼,汤已经好了,再有几分钟红烧鱼就可以出锅了。”温轻寒一边说明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双手背在身后,轻轻地握起。   温轻寒陪着主持人走到那锅鱼汤旁边,主持人伸出手做扇风的手势将香味扇到自己面前,口中赞叹道:“哇,真是香,不得了,一会儿记得给我留点啊……”   温轻寒淡淡地笑了,转头看向时清秋,后者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笑着朝温轻寒竖起了大拇指。而这一幕,恰好又被刚给了鱼汤特写镜头之后转过来的摄像师记录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转事务所和副cp情节,后一章回主线   真人秀第一环节到此为止,算是一个小剧情的落幕,所以恰好插进其余镜头的剧情,并不是随便往哪里安插的,实在不想看的不买下面那章就可以了。   另外,副线剧情穿插在真人秀里的并不多,而且在整个文里所占比例只有十分之一不到,这个副线的存在除了是侧面描述祁悦跟时清秋还有温轻寒的一些事情之外,更多的是我想在这样的一个暗恋故事里多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第32章   温轻寒基本上跟平时从不离手的工作划清了界限, 律所的事情全都落在了简意之的头上, 律所里的人也从一开始的知道温轻寒跟时清秋结婚之后的爆炸性热情转为冷淡, 并且开始想念起温轻寒来, 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现象。   李文骁拿着水杯从一楼茶水间回来的路上哀叹道:“温老大不在的第五天,想她。”   陈逸从洗手间回来, 跟李文骁相遇,四目相对, 陈逸叹道:“人形制冷器不在的第五天, 突然觉得这座城市热得冒烟。”   邵晴胳膊底下夹着一份文件, 刷着微博从二楼下来,边走边念念有词:“《戏里戏外》最新路透, 刚刚曝出婚讯的时清秋与爱人温轻寒恩爱万分, 现场抓拍的照片中能够清晰看到两个人面对而视,含情脉脉,羡煞旁人。”   正敲着键盘的孟思琪跟跟柳忆抬头相视, 正走过来的三个人也各自看了一眼,随后一楼发出一声异口同声的长叹:“唉……”   付安然仍旧待在档案室里看卷宗, 基本上除了偶尔同事们上来找资料会聊上几句之外, 她就没有分过心。就连简意之进来过一次找资料没有惊动她, 她就没有察觉到简意之曾经进来过。   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在微信群里叫上她一起去外面,她婉言谢绝之后打算再看一会儿就出去。谁知道这一看就又多看了将近一个小时,她正打算拿手机查查附近有什么好吃的,这时听到档案室的门传来“叩叩”的两次敲门声。   付安然抬头一看, 笑容瞬时挂上了嘴角:“学姐,你怎么来了?没去吃饭么?”   简意之仍旧倚靠在门边,双手环胸耸了耸肩膀说道:“刚才有点工作没做完,刚好看到你也没出去。怎么样,想好要去哪里吃午饭了么?午休时间还很充足。”   一楼那几个人出去吃午饭一向都不会叫上她跟温轻寒,最多就是问问她们两个要不要打包,所以她跟温轻寒一直都是搭伙吃午饭的。现在温轻寒不在,她这几天都是自己吃,刚才恰好看了一眼微信,看到付安然应该也还没出去,这才过来一趟。   付安然摇头:“还没有,我之前没怎么来过这边,这两天也都是在律所旁边那家餐厅吃饭,今天想换换口味。”   简意之若有所思地点头,问道:“你吃东西挑地方么?比如有什么选择的条件这样的。”   付安然笑说:“没有的,我一般都不挑食。”   简意之也随着展颜一笑,微微抬了下巴道:“那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一家我平时常去的,价格实惠味道也不错,就是稍微远一点,走过去大概十来分钟吧。”   有简意之带路,付安然何乐而不为?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而且跟简意之多相处也能够认识更多的东西,她更是答应得快,连连点头欢快地“嗯”了一声。   简意之要给付安然介绍的小餐厅也是属于这片高档写字楼区域里的,她平时约了委托人谈事情,如果临近中午的饭点,她就会带上委托人一起到自己觉得不错的餐厅边吃边谈,有时候在这样轻松聊天的环境下会对相谈有一定程度上的帮助。   路上简意之接了个电话,一直谈到要走进餐厅门口,她刚挂了电话把手机收回口袋,餐厅的老板就迎面跟她打招呼:“简律师,来了啊?今天还坐老位子么?”   “嗯,我带了个新同事过来,所以菜单要给我一下。”简意之笑着揽住身边的付安然。   老板的身材有些发福,笑起来的样子格外和气,任谁看了都板不起脸来。只见他一边从柜台里拿了一张菜单,一边热情地招呼道:“没问题,你们先过去坐着,我沏壶茶给你们一起送过去。”   简意之点点头,然后带着付安然走到自己常坐的落地窗边,拍了拍付安然的肩膀道:“安然,一会儿看看想吃什么,要我推荐的话就是炒面,这家店的各种炒面味道都很不错。”   从进门起,简意之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就夺走了她的注意力,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动作很平常,可简意之做起来她就会下意识地注意着。可能是因为父母的关系,她们的关系有些暧昧,这才令她更多地关注简意之。   “嗯,谢谢学姐。”付安然抿了抿唇,对简意之微笑。   老板把菜单送来的同时上了茶水,简意之让付安然先点,最后付安然根据简意之的推荐点了一份西红柿鸡蛋炒面,简意之点的是酱油炒面。   两份炒面上得很快,两个人边吃边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工作。简意之左手勺子右手筷子,把几根面条卷在筷子头之后捋在勺子上,最后送进口中慢慢咀嚼,她随口问道:“这两天还习惯么?有没有什么问题?”   付安然没有像简意之一样吃面还有个花样,她就只是用筷子夹进嘴里,听见简意之突然发问,刚把一口面送进口中的她连忙咬断,然后摇了摇头说:“没有,大家对我都挺好的,我要赶紧在温学姐回来之前进入正轨。”   “她啊……”简意之笑了一声,“她回来也应该没时间管你,只要你别落后其他人太多就行。”   简意之话中有话,付安然再一想,是了,时清秋跟温轻寒刚结婚,这个消息都在微博上炸了。   “温学姐跟时学姐她们两个……”付安然皱着眉头想了想,却想不出一个比较好的说法,只得笑了笑说道:“真的很意外,我想象不出她们两个会在一起,以前从来没有听过有关她们两个之间关系发展到这种地步的消息。”   简意之笑了一下,倒了一杯茶推过去给付安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意味深长地道:“这才能证明一个真理,看得到听得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没有任何迹象端倪的,反而才最有可能。”   先不说时清秋对温轻寒怎么样,只说温轻寒闷声不响的这些年过来,倘若不是关系亲近的简意之,想必不会有人知道温轻寒藏着心事。除非她自己说出来,但很显然这不可能,在没有任何希望之前,温轻寒又怎么会让时清秋因此而远离她?   付安然吃着面抬眸去看简意之,只觉得简意之偶尔这么说话的时候总是有一种看破尘世的感觉,她的眼神在这个时候格外的淡,就好像从来不会在意这些事情,也不会被这些事情所缠绕一样。   付安然刚打算把话题引开,手机突然响了,她看见熟悉的来电号码时愣了一下,没有立刻接起,这个细节被简意之准确地捕捉到。   “你好。”付安然终于还是接起了电话,语气较之刚才跟简意之说话时有些冷淡。   “没有这个必要,我现在不方便说这个。”   “我尊重你当时的决定,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我不想继续。”   付安然冷淡地说完后挂了电话,然后继续吃着面,只是她的脸色没有接电话之前那么开心,也很明显地沉默了下来。   简意之又把几根面条卷在筷子头,然后捋在勺子上,举到唇边时抿了抿唇,似乎在回想着什么,一会儿之后她放下了手就这么举着那勺子面开口道:“我以前接待过一个委托人,她来找我的时候很有礼貌,也很配合我去了解案情。那个时候我刚刚工作没多久,只打赢了几场官司而已,她是慕名而来,但也是慕名而去。”   付安然被她这个“慕名而去”给吸引了注意力,抬起来去看简意之,只见她完全没有什么对话里那件事的不满情绪,反而嘴角挂着微笑。   简意之继续说:“她是被别人介绍来的,跟我聊了一会儿之后说下次再约,后来我却被告知说是她想要找别的律师,理由是胜算更大。”   “那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她看好的那个律师刚好近期有案子,实在抽不出时间来接受她的委托,所以她又回来找了我。我当时见她态度确实放得很低了,也就不再介意那件事情,打算接她的委托。”   简意之抬眼去看付安然,放下勺子,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靠在椅背上悠悠说道:“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她又一次跟我说抱歉,另一个更有名的律师说能抽出时间来接见她。”   付安然惊讶地说:“这也太反复无常了,她不把你的时间当做时间么?”   简意之挑了挑眉,一脸不在意的模样,她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手却没有离开,指尖摩挲着杯身,语气自然道:“到了那个地步,我当然知道我是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我只能算作一个后补的存在,一旦有了更好的选择,我就会被毫不犹豫地甩在后头,而且这样的事情既然有了第一次,那就很可能会出现第二次。”   说到这里,付安然似乎明白了简意之想要表达的真正意思,她微微一愣,看见简意之坐直了,弯起唇角说道:“我们有时候不能杜绝一个坏结果的发生,但是在它发生之后,我们可以选择让它不再发生第二次。你要知道,会不会发生第二次,这个几率是把握在自己手里的。”   付安然低下头,用筷子夹着面条在碟子上来回搓弄,“学姐,你听出来我刚才说的事情了么?”   简意之耸了耸肩膀,把面条送进嘴里,吞下之后才慢悠悠地说道:“我听见了一点点男人的声音,一个男人紧追着你不放,你又说尊重他的决定,不想继续之类的话,我听得出来并不奇怪。”   所以,才用了一个以前的经历来帮助她么?付安然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笑容,她低下头咬了一口面条,囫囵着低声去问:“那后来,那个委托人还有没有再回来找你?”   简意之满不在意地说:“当然有,毕竟那个律师只是能够抽出时间来见她而已,接不接案子还不一定。”   付安然正想问最后怎么样了,简意之却比她更快一步,眨了一下眼睛,微弯唇角说道:“最后的结果是,我拒绝她了。委托人有权选择律师,律师也有这个权利选择接不接案子。反复无常的人,不值得被原谅。” 第33章   《戏里戏外》第一环节的比试在时清秋组获得九分的最终结果下结束, 秦望组八分排名第二, 于淑慎排名第三, 而陆思舟与徐芷并列第四。   温轻寒所做的一道红烧鱼与一道鱼汤得到来村长家参与这次评分的村民们一致认可, 包括那个指导温轻寒钓鱼的大叔。就连秦望等人都心服口服,于淑慎甚至出言表扬了几句。   摄像师也在拍摄完前半部分之后, 跟着工作人员一起加入了晚饭的行列。虽说演员们如果做不成今晚的菜就只能饿着肚子,但这么多人一起吃饭, 关上摄像机之后工作组还是安排添了饭菜, 众人一直吃喝到了将近午夜才散场。   早晨是自然醒来的, 时清秋在翻了个身后睡意散了些,眯着双眼, 眉头紧蹙地适应着洒进屋子里的光亮。她一时不能直视窗口的光, 只得收回目光,映入眼中的是温轻寒平静的脸。   温轻寒睡着时身上的冷漠没有那么明显,也没有那么尖锐。因为沉睡而略显柔和的面庞有着别样的风情, 乌黑的长发散在枕头和身后,让人不忍惊动。   时清秋眼中的睡意逐渐褪去, 静静地看着温轻寒, 看着那长而微卷的睫毛, 看着那秀挺的鼻梁,看着那浅色的薄唇。温轻寒一直都是个很美的人,在她不表现得极为冷淡的时候,这种美丽更是散发得极致。   有一抹笑意逐渐在时清秋的唇边浮现,她的手动了动, 悄悄地抬起,不自觉地想用指尖去轻轻触碰温轻寒的脸。当她发觉自己做了什么而收回手之前,她的指尖已经在温轻寒的脸颊轻轻掠过。   时清秋还没有来得及去想什么,温轻寒就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稍显慌乱的双眸被温轻寒看了个完全。   “轻寒,早啊。”时清秋抿了抿唇,尽量自然地跟温轻寒打招呼。   温轻寒看得出来时清秋似乎不太对劲,但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刚才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时清秋眼神闪躲,也不知道是醒来后发生了什么。   “早。”温轻寒淡淡地回答,声音因为睡意而有些慵懒,眼睛却一直跟时清秋对视,顿了顿后她问道:“今天不调闹钟,不会有问题么?”   时清秋微笑道:“昨晚主持人说了今天大家睡晚一点的,没事。”   温轻寒没再说什么,伸手把毯子拉高了些,她左手泛红的指尖就这样被时清秋注意到,在她收回去之前时清秋抓住了她的左手展开,食指跟中指的指尖泛着不正常的红。   “轻寒,手还疼么?”时清秋右手牵着温轻寒的左手,手指轻轻抚摸着温轻寒的指尖。   “不疼了。”温轻寒动了一下手,时清秋没让她收回去,她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也没有再跟时清秋四目相望。   那是她昨天端着鱼汤喂时清秋的时候烫着的手指,现在捏起来还隐隐作痛,但时清秋这么一碰,她感受到更多的是胸口愈发浓烈的渴望。   时清秋笑了一声,牵着温轻寒的手放回毯子下,慢慢地,轻柔地抚摸着温轻寒被烫伤的指头,“以后不要再这样了,等凉了再给我喝也可以的,我又不是不能等。还有啊,后面的比试不要都自己做完了,给我分配点任务,温大律师,温大厨师。”   她话音刚落,温轻寒就回握住了她的手,拇指在时清秋的手背反复摩挲,四指逐渐从时清秋手中脱离,反客为主地张开手掌覆在时清秋的手背。   她们中间仍然有一段距离,温轻寒深吸了一口气,手刚刚动了些,就听到主持人的声音从外面隐隐约约渗进来:“起床了!干活了!别睡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啊!”   温轻寒刚要凑近的身体一下子僵在原地,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时清秋还在微笑着看她。她眼中的一丝冲动陡然间消褪得干干净净,最后只淡着声道:“好,我知道,起床吧。”   当大家都洗漱完毕到院子里集中,主持人已经站在一张桌子后面,桌子上有一个很大的箱子,他拍了拍手道:“各就各位了啊!”   话毕,摄像师们都扛起了机器投入工作,秦望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什么情况这是?这箱子是抽签?”   有秦望的好处就是大家的疑问都不用说出,他第一个就打头阵问了出来。   大家都看向主持人,只见主持人敲了敲箱子,拿起扩音喇叭说道:“大家按照编号,各小组派一个人上来抽签,抽到的内容是引导你们找到一个信封,这个信封跟你们后面的比赛环节有很大的关系。”   全场安静,他又强调道:“但是!抽完之后立刻出发,不允许交头接耳,不允许交换提示内容!”   主持人扫了一眼众人,满意地一点头,声音小了些说道:“一组,清秋这边,你跟温律师谁来?”   温轻寒给时清秋使了个眼色,时清秋走过去伸手进箱子中间的洞口,随意拨弄几下之后抓住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回到温轻寒身边。   主持人点头,“下一个,二组,淑慎姐这边……”   一组一组地按编号顺序上去抽签,趁着这个时间,时清秋把纸条打开,只见上面写着:白鹤九霄鸣,空中万里声,犀牛放望月,吉庆之分明。   温轻寒低声念了出来,随后垂眸沉思,时清秋把纸条折好抓在手心,也跟着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是跟动物有关么?”   温轻寒微微摇头,轻声道:“我也不清楚。”   她跟时清秋都是法学系毕业的,已经很久不接触文学了,这么突然来一下子,她除了字面意思之外还真的看不出什么来。   “好了,大家都抽到属于自己的提示了,现在各小组可以行动了,寻找自己的目标,晚饭前回到这里来。今晚就不需要你们来做饭了,由村民们来款待你们!”   主持人说完,放下喇叭,好整以暇地盯着众人,催了一声:“走啊,还愣着干什么?今晚没找到信封的没有饭吃。”   “不是吧,这么狠?”秦望惊诧地问了一声,季蓝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赶紧研究纸条。   “那我们出发了,大家加油。”于淑慎微笑着说,看起来信心满满的样子,没有半点因为纸条上的内容而烦恼。   倘若大家的纸条上都是那样的诗句,那估计这是于淑慎的强项了,温轻寒可还记得,出发的那天于淑慎曾念过几句含有时清秋跟自己名字的诗词。   “我们也出发了。”   “我们也走了。”   陆思舟跟徐芷的关系更好一些,两组人一起打了个招呼,时清秋跟温轻寒也随着大家一起出了村长家。   “这几句里,一个是天上飞的,一个是地上跑的,难不成他们把东西藏在动物身上?不太可能吧……”   时清秋一边走一边嘟囔了几句,跟着她们的摄像师也看好时机给她皱眉烦恼的表情来几个特写镜头,户外真人秀节目的观众们爱看的就是这种游戏的过程。   温轻寒还是摇头,“如果是动物的话,那也应该给一个能符合得上的提示,现在这白鹤跟犀牛,很明显这个地方没有。”   “那跟白鹤还有犀牛有共同点的动物呢?这里能有的那种。”   温轻寒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山鸡,水牛。”   时清秋:“……”   堂堂白鹤,在这个地方能有共同点的也就是山鸡了,或许还有野鸭,但是能肯定的是白鹤跟犀牛是绝对没有的。想想也是,如果能那么容易被看出来,哪里还需要给她们这么长时间去找?   两个人沿着村子里的小路转悠了好几圈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别说白鹤跟犀牛了,猫狗都见不上多少只。时清秋看着太阳底下的温轻寒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去给温轻寒擦汗,这举动自然得很,就像是曾经发生过一样。   温轻寒抿着唇,没怎么跟时清秋的眼神对上,没一会儿就按住了那张纸,跟时清秋说:“我自己来吧。”   时清秋松了手,看着温轻寒轻声说:“辛苦你了。”   以前她很少关注温轻寒,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却看到了很多从前未曾注意到的东西。温轻寒喜欢实际行动大于只是说出口,很多时候温轻寒都会自己在心里打算好了,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好事如此,焦虑和烦恼也是如此。   温轻寒把纸巾捏在手里,看着时清秋的眼里隐隐含着期望,她另一只手小心地伸过去牵住时清秋后说:“清秋,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会儿吧,顺便讨论一下,我觉得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嗯,好。”   两个人走去附近的村民家,说明了想要休息的意愿后,村民很热情地留下她们,还搬来几把椅子在树下给她们和摄像师乘凉。   温轻寒问时清秋把纸条拿来看,她低着头,口中低低地说:“这几句诗应该是在暗指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白鹤九霄鸣,空中万里声。我们学过的古诗里好像没有这首……”时清秋喃喃自语,“难道是很冷门的诗?节目组也不把作者写上。”   “等等,我们一直在想这几句诗指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没有想过它到底是什么性质的。”温轻寒忽然想到了什么,声音忽然重了些,“会不会,有可能连诗都不是?”   时清秋眨了一下眼睛,还没从温轻寒的这个推断里回过神来,那个一直在她们旁边用竹筛挑捡豆子的大婶就笑眯眯地好奇道:“你们两个娃子在聊啥?有啥是婶儿能帮得上的?”   大婶讲话带了点口音,跟节目组筛选的那些普通话还算标准的村民有点区别,但既然是这样,也更能代表这个大婶在这村子里待的时间一定不短,可以说是知道的东西也可能更多。   想到这里,时清秋忙把椅子拉过去,从温轻寒手里把纸条拿过来给大婶看:“大婶,您帮我们看看这个,您能看出来这说的是什么东西么?”   大婶见状也放下了手里的活,眯着眼睛看过去:“白鹤九……啥?哎呀我看不明白这个。”   时清秋笑了笑,心里涌起的一丝丝希望又被迅速扑灭,但没等她跟温轻寒再说什么,大婶的声音忽然又响起:“这个玩意儿我看不明白,可是啊,像那个签,前些日子隔壁家妹子抽过一个,她回来写给我们看,跟这个一个模样……”   温轻寒顿时就注意到了重点:“签?是签文么?这个地方有抽签的?”   大婶点头:“有是有,就是远了。在那边那个山脚下有个破庙,那里有个老和尚,待了几十年了,平时就是拿点野菜到镇里换点钱来给庙里续香火。”她边说边站起来给时清秋指方向。   疑惑似乎一下子都被解开,先不管对不对,至少听起来是有这个道理的,那几句话很有可能就是抽签的签文,那么她们的目的地就是那个破庙。   “谢谢大婶。”时清秋站起来道谢,拉住站起来的温轻寒道:“轻寒快走。”   两个人道了谢就匆匆要走,摄像师也连忙跟上,大婶在后面高声叮嘱:“你们两个悠着点,路上不好走哎……”   两个人朝着大婶指的方向一直走,有了目的之后也就不再多做无用功,直接往那个破庙的方向去。只是路上确实不好走,坑坑洼洼很严重,也不知道节目组怎么把东西藏得这么远,那座高山距离村子起码得有一两公里的路程。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们来到寺庙时,老和尚正在打扫庙前的空地,整个寺庙已经破败得厉害,散发着一股浓厚的尘土气息,十分陈旧。 第34章   “两位施主, 所为何事?”   这老和尚还保持着旧时接待香客的礼仪, 行了个佛礼, 他的胡须已然泛白, 额间也有了褶皱,年岁颇高。   “您好, 我们是那边村子里来的,想要来找些东西, 不知道能不能行个方便?”时清秋上前一步说。   老和尚看了她们两人一会儿, 往旁边站了一点, 叹了声气:“去吧,但是这个庙虽然破了, 佛却还是在心中的, 希望你们寻找的时候,务必小心谨慎。”   两个人点头应下,走进庙里, 一左一右以包抄的形式检查庙里能够藏东西的地方,凹处以及一些缝隙等等, 并且动作都放得很轻。可即便如此, 两个人出来时还是两手空空。   温轻寒轻叹一声, 走向庙门。时清秋刚才那以为即将完成任务的激动心情也冷却下来,她转身面对着已经掉了不少金漆的佛像,想想刚才到底是有所求,按照佛家所说,应是惊扰了。   时清秋暂且放下心事, 跪在擦拭得干净的蒲团上,虔诚地磕了三次头,最后一次时她缓了动作,额头抵在手背上久久才起来。只是动作这么一顿下来,她就发现前面的地砖似乎不太对劲。   温轻寒背对着佛像站着,好一会儿没听见有动静,老和尚招呼了她一声:“施主眉宇间愁云不散,想来是心事重重,何不抽支签?”   温轻寒侧目看去,微启唇正想说话,身后时清秋便惊呼道:“轻寒,我找到了!”   “抱歉。”她跟老和尚微微一笑以作歉意,随后快步走去时清秋那里,“清秋,怎么了?”   “我找到了,你看,节目组的信封。”时清秋把信封递给温轻寒,“它在蒲团前面的地砖下,被盖得很严实,如果不是我低头刚好看到地砖稍微隆起的话,可能根本注意不到。”   温轻寒还没回答,时清秋又问:“对了,你刚才好像要抽签?抽了么?”   温轻寒摇了摇头,她把原先那张提示的签文纸条揉在手中,眼底温润,薄唇微扬,声低而轻:“没有。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是输是赢,是喜是悲,抽了签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横生心事罢了。”   她似乎话中有话,时清秋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解释了这么多,只是温轻寒不打算多说,也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只是又跟她说:“清秋,我们回去吧,再过一会儿太阳就下山了。”   时清秋点头“嗯”了一声,两个人跟老和尚道谢,离开了寺庙。   这一次是时清秋跟温轻寒先回到村长家,直到晚饭时其余人才陆陆续续回来。于淑慎母女还是一幅轻松的样子,说说笑笑,陆思舟姐妹跟徐芷以及她闺蜜都有些疲累,而最狼狈的又是秦望。   只见他一身碳灰从外面进来,嚷着:“这藏得也太偏了,居然藏在煤炭底下,这好歹是我英勇无畏,要是换了你们哪个小姑娘不得全身都染色了啊?”   “好了,快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准备吃饭了。”季蓝哭笑不得,关切却又大于其它的情绪,她自己身上干净得很,都是秦望抢在前面都把事情做了。   主持人拍了拍手,举起扩音喇叭:“大家辛苦了,都去洗洗干净,一会儿放开吃一顿,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可是有大任务等着你们。”   众人互相打了几句招呼后解散,都各自回到自己屋子里准备去洗个澡。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跟秦望似的一身脏,但这天气也着实炎热,大家都在外面一天了,不脏也出了一身汗,黏腻得很。   晚饭时,大家都拿出自己找到的信封出来分享里面的内容,五组人有一笑置之的,也有开始琢磨的,更有犯了难的。还是主持人公布了,没到这个环节这么快,还有一个环节明天进行。   时清秋毕竟是圈内人,跟着好友与前辈在饭桌上多聊了一会儿,当她注意到温轻寒的时候发现温轻寒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她打了个招呼离开,走到院子里,看见温轻寒正微微弯腰跟村长家里的一个小孩子正说着什么,她走近只听见温轻寒微笑着说了一句“好,谢谢你”,然后小孩子跑开了。   “轻寒。”   “嗯?”温轻寒转身,“你怎么出来了?”   时清秋把垂在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慢慢走过去笑说:“聊得差不多了,发现你不在。你刚才跟那个孩子说什么呢?”   “没什么,问了点问题而已。”温轻寒低头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犹豫地抬头问:“清秋,你想看星星么?”   “嗯?什么?”   温轻寒又问了一次:“就是可以离星星近一点,要不要?”   时清秋见她认真的样子,点头好奇道:“好啊,要怎么做?”   “跟我来。”   温轻寒拉着时清秋走到村长家角落的一间屋子,外面有一个竹梯子架着,看起来能够很轻易爬上屋顶。而这间屋子的屋顶也确实可以用作乘凉,这是温轻寒刚才问过的。   温轻寒先爬上了屋顶,查看了一下没有问题之后,将手递给正爬上来的时清秋,“慢点,抓住我的手。”   时清秋没有想到温轻寒说的看星星是这样的方式,她爬到最后一步的时候握住温轻寒递来的手,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一笑让她没注意到脚跟踏空,耳边好似已经能够听到落下时呼啸的风声,一声惊呼紧随着笑声而至,温轻寒眼疾手快地握紧她的手,另一只手迅速揽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   一阵惊慌后,温轻寒沉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好了,别怕,没事了。”   时清秋还没从刚才的惊现中脱离,胸口的心跳声清晰得让她恐慌,她低头重重地喘着气,被温轻寒握住的手紧紧地回握着,另一只手也在刚才就下意识地抱住温轻寒的身体。   好似这个人就是悬崖边能够救命的枝杈一般,浓烈的依赖感如同喝饱了养分的小苗一般疯长。   耳边有暖暖的呼吸喷洒着,比这夏日的热风还要让人感到其灼热的温度,温轻寒低着头企图忽视越发滚烫的耳朵,她咬了咬唇,搂着时清秋的那只手的指尖轻轻颤抖着按在时清秋的腰上,不挪不松。   她温柔地低语,安抚着时清秋的恐惧:“清秋,没事了,现在安全了。”   时清秋闭上双眼平复着情绪,不自觉地把下巴抵在温轻寒的肩膀上,而她感觉到温轻寒的身体似乎因为她这个动作而僵了一下。她睁开眼,动了动唇,轻声问:“轻寒,你怎么了?”   “没事,你还好么?”   “嗯,我没事了,谢谢。”时清秋松开手,这才发现温轻寒搂得更紧,但在她松手的下一瞬间温轻寒也松了手。   温轻寒往后退了几步,就着脚下的位置坐了下来,时清秋过去坐在她身边,抬头望了一眼没有屋顶遮挡的辽阔天幕,转头去笑问:“这就是你说的看星星么?”   “嗯,能近一点是一点,比起在家里那么高的楼,我觉得没有房顶会更舒服。”温轻寒看着满天繁星,忍不住弯了眉眼,“你觉得呢?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看星星的。”   “的确,没有房顶更舒服,感觉视野开阔了很多。”   两个人一时无言,时清秋曲起膝盖,双手抱着小腿将下巴顶在膝盖上,悠声说道:“今天好险啊,如果我们找不到的话就输了,要被节目组安排一个惩罚任务,比事先定下那些要惨多了。”   温轻寒回眸,唇边有浅淡的弧度:“可还是完成了不是么?”她某种似有深意,看着时清秋在月光下温静的侧脸,忽然说道:“即使输了也没关系,下一次还可以赢回来。是谁说的,输了就不能反败为胜了?”   在温轻寒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时清秋的心似乎被轻轻地触动了,她再度看向温轻寒,看着这个总是面容冷淡的人,这个人现在似乎时常笑了,也时常会主动跟自己说话了。   这个人,好像比记忆里那个冷漠的人更温暖一点。时清秋笑了,只是暖一点点而已,没有很多。   时清秋看着她,将一个徘徊在心里许久的问题问出:“轻寒,那如果有一件事情你明知道没有把握会赢,那你还会去做这件事么?”   温轻寒的眼眸很平静,沉默着,久久地看着时清秋,回问一句:“为什么不呢?”   时清秋不解地眨了眨眼,怔愣地看着温轻寒。她以为连花时间谈恋爱都不愿意,将这样的事情视作浪费时间的温轻寒,应该会回答一句“不会”,可现在的答案出乎时清秋的意料。   月光终究不能很大程度地让眼前事物清晰,时清秋看不太真切温轻寒眼中的情绪,只见她唇角略带笑意,话语里隐含温情:“如果我想要去做这件事情,那我的喜怒哀乐,我的所得所失都不比这件事情重要。如果我赢了,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都会感恩我努力过。”   时清秋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小腿,她眼中好似有了些水汽,努力睁了睁眼去看温轻寒,轻笑一声,问道:“那如果,输了呢?”   “输了?”温轻寒呢喃着反问,若有所思,随即笑了,“如果输了也可以,我没有遗憾了。”   只是会很难过,很难过,濒临死亡一般的难过。   时清秋听出了一点点不对劲,温轻寒说的是“我没有遗憾了”,好像是在借着话题表达什么,否则结尾不该是这样的。   这么些日子相处以来,刚登记结婚时的那些不适应每一天都在缓慢消除。直到现在为止,时清秋已经很自然地靠近温轻寒,就连晚上同床共枕时也不会刻意去保持距离,所以她们现在离得很近。   温轻寒的鼻子有一点酸,眼眶也不太舒服,她眨了眨眼去缓解眼中的酸胀。这次,她伸手去牵时清秋没有再犹豫,有些凉的指尖缓缓挤进时清秋的手指跟小腿之间,轻轻握起。   “你们两个,有什么恩爱的话回屋子里再聊,夜深了风大,快下来。”   于淑慎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时清秋被叫回了神,温轻寒回道:“我们这就下去了。”   两个人赶紧站了起来,温轻寒始终没有松开时清秋的手:“走吧,回去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有微风吹过,刚才上来时那一瞬间的惊慌与紧接而至的心安在她心间缓缓流淌,那顷刻间将她所有的恐惧都扑灭的温暖似乎还在,就在她的掌心里,就在与她咫尺之距的身边。   时清秋看着温轻寒,唇角微挑:“好。” 第35章   在小村里的环节就此结束, 早晨醒来, 助理们都到自家演员屋子里替他们收拾行李, 一行人告别村民往附近的镇子去。   时清秋始终没有问温轻寒昨晚为什么会回答出一个跟性情完全不相符的答案, 但她很清楚,温轻寒的回答像是一个印章一样轻轻地盖在了她的心里。不轻不重, 却不易抹去,连带着温轻寒那时的神情, 一起清晰地被她记在脑海里。   在车上的时候, 大家都手机都被归还回来, 有一段短暂的时间可以给大家使用手机。大家都在埋头看手机,时不时地聊上一两句, 温轻寒在查看未读信息, 时清秋看了一下发现没什么事情,给父母报了平安后又给潘嘉雯打了个招呼,之后刷起了微博。   热门的几条微博除了几个演员有新上映的电影之外, 其余的就是《戏里戏外》邀请的演员消息,其中又以时清秋的一条消息热度最高。   【《戏里戏外》开始录制, 刚刚新婚不久的时清秋带着爱人一同录制, 两个人默契十足, 恩爱度爆表。据说时清秋这位颜值爆表的爱人既出得厅堂又入得厨房,煮得一手好菜。我就问一句,这碗狗粮你吃么?】   配图是几张时清秋跟温轻寒牵着手看着对方微笑说话的照片,还有温轻寒做的鱼汤跟红烧鱼,拍照的角度拿捏得不错, 卖相很好。   时清秋忍俊不禁地点开评论,她本以为会看到一片惨不忍睹的咒骂声,毕竟因为偶像结束单身而恶言相向的情况并不少见。但结果令她惊讶,时清秋没有看到任何一句辱骂,她庆幸的同时也放下了心继续浏览评论。   温轻寒把手机收回自己的口袋,转头就看到时清秋唇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清秋,怎么了?”   “啊?”时清秋回了神,抬头看了一眼温轻寒又笑道:“没什么,看微博评论呢。”她把手机递过去给温轻寒看,眼睛直盯着温轻寒,想看看温轻寒看着那一片夸赞会有什么表情。   温轻寒接过来从头开始看,目光从一开始的平静逐渐变得有些看不分明。   【凌风晨曦HJ:讲道理,我觉得温律师跟清秋很配,从头发丝配到脚趾头,而且清秋喜欢就行了,我们都应该离作品近一点离清秋本人远一点。】   【发发我是你的素梅啊:为你疯为你狂!为你咣咣撞大墙![一脸正气.jpg]】   【爱吃鸟的喵:女神喜欢的就是我们喜欢的!女神老婆就是我们老婆!(呸我在讲什么)】   【TammyHou:从来没有因为女神结婚而黑过女神的点赞,让我看看有多少真爱![欲言又止的凝视.jpg]】   【了不起的羽毛君:只有我一个人在猜她们攻受么?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女神一脸受气么?】   【糖醋小桃酥:温律师的粉丝们给我点赞!让我看看有多少人站温攻!】   评论区一派祥和,没有看到任何让人不快的言论,温轻寒把手机还给时清秋,见对方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她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没有,很干净。”时清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伸手将滑落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笑意收敛,微微叹了声气:“准备开始第二个环节了,一共三个环节而已,回去以后我要进剧组拍戏。”   温轻寒靠回椅背,伸了伸脖子,一声轻却长的气从她口中呼出,她从喉间挤出一个“嗯”,随后道:“爸妈那边我会解释好的,你注意身体。”   时清秋好笑地斜了温轻寒一眼:“我又不是明天就去了,你叮嘱这么快做什么?”她说完,想起来温轻寒的前一句话,胸口又有一股情绪沉了又涨。   拍戏又得好几个月,之前只是跟伯父伯母说了要录真人秀,并没有提起拍戏还要花这么长时间的事情。她们结婚这件事两家长辈都还在兴头上,爸妈还好,毕竟之前提过一次接了新戏,伯父伯母那边就不好说了。   时清秋的沉默被温轻寒看在眼里,她伸出手去将时清秋的手握住放在自己的腿上,熟悉的清冷嗓音淡然道:“好了,别想这么多,我会处理好的。”   “嗯。”   时清秋动了一下被握住的手,温轻寒握得不松不紧,不会很用力却也不是轻易能够挣脱的,但时清秋也并没有在意这些。在她的意识里,这样的动作已经逐渐成为了自然。   一行人在车上大多时间是在小憩,前面几天的活动也算得上是比较费时间力气的。在进入小镇时,温轻寒再次观察了一下窗外的建筑,将路过的比较标志性的建筑及其特征都牢牢记下。而这次非但是温轻寒如此,时清秋也在暗暗地观察着。   但这一次这样的准备似乎没有多大用处,车子去到一个校园里的一栋白色小楼前,停在操场后众人下车。   主持人拿起了他的扩音喇叭,清了清嗓子道:“我们的第二个环节开始了,大家打起精神来啊,不要睡,一会儿有得给你们睡的!”   各小组聚集在一起静等着,其中几个人看了几眼那栋小楼,最后被主持人的大嗓门给拉回了注意力:“我们啊,每天都生活在大都市里,甚至于有时候一天都在天上飞,脚不沾地。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能够好好静下来去思考人生了,那么这次,我们有三天时间,给你们用来思考。”   话音一落,鸦雀无声,秦望忽然低声说了一句:“直觉告诉我没有这么简单。”   “没错!”主持人一指秦望,激动地大声说道:“这三天里你们会被锁在那栋楼里,每人一个房间,并且每一组都会有一个看守人来守着。但是,你们必须要发挥你们的智慧从里面出来,并且是让看守人心甘情愿地打开门放你出来!”   陆思舟问:“随便什么办法都可以?”   “对,什么办法都可以,只要是看守人愿意放你出来就算完成任务。而且一组里只要出来一个人,这个组两个人都算完成了。”   时清秋眨了一下眼睛,“你是让我们温柔地越狱?所以在没有出来的时候我们要模拟监狱生活?”   “很聪明。”主持人竖了一个大拇指,“但是,最迟三天,如果哪一个组出不来的话,你们昨天找到的那个任务就要收回,由节目组重新制定任务。这就代表新任务会更难完成,所以大家注意时间,从现在开始发挥你们的技能!”   “既然随便什么办法都可以,那还不简单?”秦望自信地拍了拍季蓝的肩膀,“等着哥哥我救你出来。”   “阿望你话别说太满了,到时候出不来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可注意了,是让看守人心甘情愿放你出来。”主持人语重心长地叮嘱秦望,总觉得秦望好像误会了什么。   的确什么办法都可以,但结果必须是让看守人心甘情愿放出来。   众人的手机和行李再次被收起来,并且被带去换了衣服,统一的白衣服白裤子,鞋子则是发了一双拖鞋,看起来真是像极了囚犯。还好分配房间的时候每一组都是相邻的房间,而每一个组跟另一个组之间要么相隔两个房间,要么就是隔着楼梯出入口。   上楼的时候温轻寒悄悄捏了捏时清秋的手,随后微微启唇用口型说了一句“让我来”,时清秋看明白了,可想要跟温轻寒说话却没有那么容易。   她刚想开口就被主持人带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关上木门,最后锁上铁栅栏门。她悄悄把木门开了个缝隙,听到自己隔壁也传来同样的上锁声音,是温轻寒的房间。   大家都安排好之后,主持人又一一询问感想,先来到了编号为一的时清秋组,但她进的是温轻寒的房间。   “温律师,感觉怎么样啊?”   “还好。”温轻寒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淡淡地说,“这应该是个学生宿舍楼,那里还有书架,而且还有两本书。”   “没错,这栋楼刚翻新完不久,重新刷了墙面铺了地砖,趁着学生们还没搬进来,先让我们体验一下越狱的感觉。”   温轻寒笑了笑,双手背在身后没说话,她本就不惹凡尘的气息此刻因为身上这套全白的装束,倒是显得更不似俗世之人。明明她的职业就是处理许多私下解不开的纠纷的,但每次这么看着她,总是想不起她是一个能够跟罪恶零距离接触的律师。   “这个考验可不容易啊,温律师跟清秋刚刚新婚,正是考验默契的时候,加油!”主持人拍了拍温轻寒的手臂,还如同暗送秋波一般地眨了眨眼睛。   主持人离开温轻寒的房间继续到别的“牢房”去探视,摄像师录了一圈环境之后也退了出去再度把门锁上。   温轻寒微微蹙眉坐在木板床上,也不知道刚才自己那句话时清秋看仔细了没有。这个环节完全没有事先通知,她们根本没办法商量对策,如果她在这边应对看守人,时清秋也如此,那么她们就很容易失败,这就是为什么主持人说考验默契的原因。   她站起来走到门边,以一副自然的样子打开木门,铁栅栏门是锁着的,门外有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男孩子听到开门声转了过来,用稚嫩的童声说道:“你开门干什么?快关上。”   温轻寒端详了他一会儿,问道:“小朋友,你是谁?”   男孩回答:“我是负责看守这两个房间的,不让你跟旁边房间里那个人出来。”   看样子所谓的看守人就是这个孩子,不知道其他组是否也是孩子。有摄像师在附近拍摄,温轻寒抿了抿唇,将木门又打开一些,微微一笑道:“那你吃饭了么?”   “当然没有吃啊,现在才几点?晚饭时间到了我会去吃的,你快点关门……”那孩子急急忙忙地伸手进去要推温轻寒,另一只手想去握住里面的木门门把。   温轻寒眼中迅速闪过一丝了然,及时地后退,浅色的唇缓缓扬起,“好,我自己关,你放心,我不会出去的。”   孩子松了抓门把的手,温轻寒再度把门关上,只是在关门声响起的一瞬间,她的思绪在飞快地转动。 第36章   温轻寒整个下午到晚上都很安静, 有时候摄像师进来都能拍到她在看书。晚饭是那个看守的孩子送进来的, 他来的时候主持人也跟着进来晃了一圈, 聊上几句之后又带着摄像师去了别的房间。   经过一个下午跟一个晚上的观察, 她记住了那个孩子吃饭大概所需要的时间,还有他离开时间, 不会过早也不会过晚,应该是节目组规定好的吃饭时间。   早晨起得早, 温轻寒悄声打开门, 从门缝里扫了一眼外面, 发现只有摄像师之后她放了心,恰好这时候听到隔壁隐约的一声开门声。   “清秋?”   “嗯, 是我。”时清秋的声音轻轻地从隔壁飘来。   温轻寒忽然就扬起了嘴角, 无声地笑了。看不到时清秋的脸,牵不到时清秋的手,可就只是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就让她一时间忘记了心间那些微小的情绪, 只想再这么多说几句。   “昨晚睡得还好么?”   “还好,就是太无聊了。”时清秋叹了口气, 忽然又问道:“对了, 轻寒, 你说交给你来,你有办法了么?”   温轻寒摇了摇头,额头顶在铁栅栏门上,双手环胸若有所思:“我想这一次我们用钱还是不起作用,这么直接的方式节目组肯定也会想到, 他们一定提早做了防备。有可能许诺了,我们给多少钱节目组就给双倍,也或者是我们说了不算,录制过程中出现的利益交换全部视为无效,要上交。”   所以说昨天秦望想得太简单了,的确是什么方法都能用,可是扛不住节目组私下早有对策。有些东西一定是早就安排好的,在第一步就先瓦解掉传统的拉拢方式。   温轻寒话音刚落,时清秋就接道:“而且看守人是个孩子,并不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所以更不能用成年人的方法来对付。”   “嗯,没错。”   时清秋双手环胸侧着身体靠在铁栅栏门上,面对着温轻寒房间的方向。那淡淡的声音就是从隔壁传来,跟往时一样沉稳,但经过前天晚上之后,她听起来又觉得有些安心。   她忽然想看看温轻寒了,只听得到声音却见不到人,着实有些不舒服。   温轻寒见她沉默下来,试探着叫了一声:“清秋?”   “嗯?”时清秋被叫得回过神来,晃了晃脑袋,将刚才那个想法抛出去,“我在呢,刚才在想事情而已。”   温轻寒说:“那个孩子交给我吧,如果要找我,就在他去吃饭和回去休息的时候打开门。”   她说后面那些话时,一贯冷漠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温柔,但距离远了,传到时清秋那里时已经很难分辨。   所以在听一个人说话的时候最好能够看着她的眼睛,在很近的距离就能够听到她的声音,这样才不会错失她眼里的每一丝情绪,她话里的每一分情感。   “好。”时清秋轻声地答应,说完后顿时反应过来温轻寒会不会听不到,又提高了声音去说:“我知道了。”   有童声哼着儿歌遥遥传来,还有那属于孩童的脚步声,伴随着这些,时清秋听见温轻寒的声音:“清秋,他来了,关门吧。”   时清秋“嗯”了一声,将木门阖上之前她没有听到温轻寒的关门声,所有能够感觉到温轻寒存在的感官似乎同一时间失灵了一般,就像在海上失去了罗盘的船只一样没有了方向感。   她关上门,眼中的温度跟唇角的弧度一同隐去,她捏着门把闭上双眼,企图平复这无端的不安,但就在她闭上眼之后,眼前本该完全黑暗的世界里竟出现了有着温柔神色的温轻寒。   温轻寒一直没有关门,她等着那个孩子走过来,在他正要做出一副看守人的样子训斥她的时候,她弯下腰来,乌黑的长发有几缕滑至脸颊,掩去一些冰冷,露出笑容:“小朋友,这里太无聊了,我们说说话好不好?”   “你……你想干什么?”男孩说话都有些舌头打结,他睁着大眼睛看着铁门后面的温轻寒,只觉得里面这个漂亮的姐姐看起来很危险。   “我又不会出去,你怕什么?不会让你被其他小朋友打败的。”温轻寒眼中掠过一丝探究,凝神注视着这孩子,观察着他的神态细节。   听她说完这话,男孩松了口气。他扯了扯铁栅栏门发现很牢固,果然跟那些叔叔说的一样,只要他不主动拿出钥匙打开门,里面的姐姐是绝对出不来的。   温轻寒从旁边拉来一张椅子坐在门边,“怎么样,现在放心了么?”   男孩左右看看,最后席地而坐,跟温轻寒就隔着一扇铁栅栏门。他抬头去看温轻寒问道:“那你想说什么啊?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就是来看着你而已。”   温轻寒双手相扣放在膝盖上,笑了一下,尽量不使自己看起来太难以接近,“你上几年级了?”   “四年级,下个学期就五年级了,就在镇里的小学念书。”男孩乖巧地回答,他抱着膝盖去看温轻寒,刚才拉过铁栅栏门之后仅剩的一点防备都因为温轻寒温和的模样在慢慢消失。   温轻寒点头,又问:“那你哪一门功课最好啊?我小时候最讨厌数学了,你呢?”   “我也不喜欢数学,我喜欢语文,我的语文成绩最好!”男孩说着,声音变得雀跃起来,但没过一会儿他又低落下去,情绪一下子低到了谷底,“但是我每次都想拿我的成绩单给我爸爸看,我听妈妈说爸爸数学很好,可是每次他都不愿意看,或者是拿棍子打我……”   男孩把下巴顶在膝盖上,孩子的情绪总是来得很快,也不加掩饰。上一秒还很兴奋地跟温轻寒聊喜欢的科目,下一秒联想到难过的事情后便迅速萎靡下来,就像上一刻还晴朗的天气瞬间阴云满天。   温轻寒皱起了眉头,她慢慢把手伸出去,那男孩没有注意到,她顿了顿,还是摸了摸他的头。男孩惊讶地抬头去看,她微微笑着问:“为什么爸爸总是打你?你问过他么?”   男孩下一句说出的话让温轻寒惊异万分:   “他不止打我,有时候也打妈妈。”   温轻寒诧异地下意识地看向摄像师的方向,这是怎么回事?是节目安排还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现在摆在她面前的题目,难道是让她来帮助这个孩子?   她仔细思索着,从脑海里繁杂的记忆中抽丝剥茧,有关《戏里戏外》的讯息全部都重新在她的眼前一一划过。很快,有一道光迅速闪过,温轻寒微微眯起双眸。   她收回思绪,看着男孩身上不合时宜的长袖,摸在他头上的手恢复了缓慢的动作,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那你们平时是怎么解决的?妈妈是怎么跟你说的?”   男孩摇了摇头,清澈的大眼睛里闪着点点晶莹,“爸爸有时候会抱着我们哭,抱着我哭,也抱着妈妈哭。妈妈说原谅爸爸,爸爸因为腿不好才心情不好,不是故意的。爸爸也保证下一次不再这样对我们了,可是到了下一次他又喝醉了,又要哭着打我们……”   “你爸爸的腿怎么了?”温轻寒抓到了重点。   “爸爸在工作的时候把腿摔了,现在走路不方便,工作也不方便……”男孩说到这里的时候,刚才那难过的神情有了细微的变化,他的语气更多的是关心。   温轻寒紧接着问出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你觉得,爸爸应该被原谅么?”   男孩似乎止住了悲伤,满脸的茫然,看起来像是第一次被问过这样的问题。他先是轻轻摇了摇头,但是立刻又重重地点头,“爸爸不开心了,爸爸不是故意的,他以前很疼我的,他很快就会变回以前的样子了。”   温轻寒的手一下子僵在那里,或许这个孩子已经被灌输了许多次这样的观点,他才会如此宽恕,但他最开始的摇头却又代表了他最真实的想法,他的内心里并没有原谅他的爸爸。   “如果我说这样是不对的,你会同意我的话么?”温轻寒的语气放得极轻,她的手在男孩的头上慢慢地顺着他的头发抚摸,一下一下地摸着。   “不会,你胡说!你在骗我!”男孩像是被触到了逆鳞,他用力甩开温轻寒的手,那只白皙清瘦的手被重重地甩在铁栅栏上。   温轻寒甚至能听到一声脆响,疼得眉头都皱了起来,她看见男孩慌忙地爬起来,指着她的门喊道:“你不许说话!关门!把门关起来!快点!”   这个情况不对劲,摄像师表情严肃起来想要过去,温轻寒摆了摆手示意不碍事,随后深深看了那个喘着气的男孩一眼,站了起来把椅子挪开,关上了门。   她手关节的疼痛伴随着气氛的沉闷而逐渐隐褪,只是当她稍微动着手指时相伴的疼痛让她能够想起来那个孩子刚才眼睛里一瞬间的慌张与下意识地抗拒。   这一天过得很快,温轻寒除了应付了一次主持人之外又悄悄开过门去观察那个孩子,一直熬到晚上他终于离开,温轻寒这才打开门。外面的月光在走廊上洒了一大片,温轻寒一只手手心朝上伸了出去,月光从她微微张开的指缝中漏出,微风掠过,仿佛握住了月光。   “轻寒,你在干什么?”   时清秋的声音略带笑意,幽幽地传过去,她看见温轻寒细瘦的指尖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微微的冷意,手指轻轻拢起,好似想要抓住洒下的月光。   “没什么,在想事情而已。”温轻寒叹了声气,动了动被撞伤的右手,轻轻地笑了一下。   难得听温轻寒主动承认有心事,以前她是从来不说的,有什么事情总是自己在心里打算好了。时清秋顿时好奇,她问道:“在想什么?跟现在有关么?”   那只摊开的手瞬间握成拳状,明明是纤纤玉指却让时清秋无端地生出一种错觉来,总觉得这只手带着源源不断的能量与信仰,但凡是这只手想要抓住的东西,或许不会立刻得到,但那只是时间问题。时清秋牵起唇角笑笑,摇了摇头将这个荒谬的想法扔掉。   “清秋,其实这一次我没有很大的把握,已经过去一天了,我还没想到该怎么去应对那个孩子。如果这次我们输了,三天之内我们出不去,你会怪我么?”   时清秋怔住了,明明割着一堵墙,明明看不到她的脸,明明她还要这样将手臂伸出来自己才能勉强看到她的手掌部分,隔得这么远,时清秋却莫名地感觉到温轻寒在叹息。   一句“不会”堵在了时清秋的喉咙,她张了张嘴却始终说不出来,她是不在意这个输赢的,但温轻寒会以为她在意。她看见那只手又缓慢地伸展开来,细瘦的手指像前两天挤进自己掌心时一样,碰起来那么凉,看起来也这么冷。   时清秋笑了,说道:“输了,我们可以再赢回来啊,有人说过输了不能在下一局赢回来么?都还没彻底结束呢。”   温轻寒微微一愣,忽地扬起笑容,眼里的星光更胜漫天繁星,“是,可以赢回来的。”   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彻底明白,输了一次,可以再赢回来。有一个人让你满盘皆输,总有一个人使你大获全胜,将你失去的与尚未得到的都一一给予。 第37章   第二天, 那个男孩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就连给温轻寒和时清秋带饭菜来时都很是沉默。可这模样却又不似昨天那样明显的发怒, 并且除了送饭跟收回碗筷就没有再多靠近门口一步, 这让温轻寒疑惑的同时又无从着手。   晚饭后,她将碗递出去给那个男孩, 正打算开口,却见男孩将碗放在一边, 面对着温轻寒低着头不言不语。   他应该是想要说些什么了, 温轻寒心中暗忖。她把椅子挪到门边坐了下来, 扭头去看他,也不直说, 而是慢悠悠地说道:“其实这个比赛的输赢对我来说并没有这么重要, 你来这里肯定是有奖励的,坚持到最后一天就好了。”   时清秋的话再度回响在她耳旁,有些遥远, 温轻寒浅浅地牵起唇角,已经快两天没有见到时清秋了, 不知道她那边有没有书可以解闷。   男孩还是穿着一件长袖, 放在身前的两只手拇指和食指搅在一起, 他沉默着坐到昨天跟温轻寒说话时坐的地方。   温轻寒走去拿来一本书,那是一本小说集,鲁迅的《呐喊》,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住在这里的哪一个学生落下了。这本小说集温轻寒是买过的,就在十几年前的初中时期, 昨天翻开时她才发觉自己几乎已经记不得这本书里的多少内容了。   “以前我上学的时候,在班上有个同学不听课,而且很不听话。作业不做,顶撞老师,值日也不做,还经常让班干部出糗,每个人都对他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班上没有这个人。”   温轻寒顿了顿,问外面的男孩:“如果你在,你也会觉得他很讨厌,对不对?”   男孩愣了一下,转头看她,然后慢慢点头,“对。”   温轻寒继续说:“那个时候我们的班主任是个很好的老师,他会陪着我们一起去操场打球,也会给每一个遇到难题的同学单独讲题,很耐心地讲到我们明白为止。”她又停顿了一下,问道:“你也会觉得他是个好老师,对么?”   男孩点头:“对,我们老师也是这样的。”   温轻寒摇了摇头,她的手捧着那本《呐喊》,拇指在烫金的书名上摩挲,长而卷曲的睫毛微微颤动,夕阳的光落在她的身上,淡然的气息仿佛看透尘事的智者。   “可是有一次那个学生顶撞他,而且狂妄极了,扬言要拆了所有学生的书桌时,班主任往他的头上拍了一巴掌。”温轻寒说完,转头去看男孩,“那个学生没有受伤,而且他的父母也同意老师的做法,觉得孩子做错事就该教训。可是后来,他开始变得闷闷不乐,有人抬起手他就下意识地躲开,看起来变得听话了许多。”   男孩看着温轻寒,眼睛一眨不眨,刚才沉默时的一丝哀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温轻寒说的这件事情的疑惑。他直睁得眼睛发酸,才反应过来眨了眨眼,问道:“这是为什么?”   温轻寒把手上书本的扉页打开,看着夕阳投下光束在书上,她的心境一片平静,“因为他害怕,所有人都认为他的遭遇并不是什么坏事,即使有少部分人觉得不应该那样做,那也无济于事。因为那个学生的父母都没有意见,所以逐渐演变成了这个样子。”   男孩吸了吸鼻子,伸手去抓住了铁栅栏的一根铁杆。温轻寒的话就像小钉子一样,起初根本察觉不到它的尖利,直到所有的钉子一并就位,疼痛从微小转至令人无法忽视的剧痛。   “有的时候我们很想为自己在意的人去做些什么,希望自己能够尽一些绵薄之力。然而一旦我们没有了这种能力甚至于没有办法去做这样的事情时,我们就会很难过,最开始的动力变成了愤怒,初衷就被打乱了方向。   这个时候,明明是好的想法,却变成了伤害。比如刚才我说的那个老师,他为了学生着想,可那样的行为属于暴力。于情于法,他都是错的。”   温轻寒合上书本,转头看向男孩,深沉的双眸里像静谧无边的大海,表面的平静下隐藏着汹涌的惊涛骇浪。就像温轻寒此刻给他的感觉一样,仿若静待时机的深海,时机一到,滔天巨浪便会如同巨大的天幕一般,吞噬掉面前的所有物。   她微微启唇,声音低沉动听:“也比如,你的爸爸。”   温轻寒做好了再次失败的准备,她看着男孩,等待着他像昨天一样爆发,可男孩最终还是没有。他还是不敢置信的,只是没有再像昨天一样反驳,也许他不敢置信的是温轻寒字字精准的叙述。   男孩低下了头,低低地啜泣着:“我不应该不听妈妈的话,可是我真的不喜欢现在的爸爸,他昨天晚上又打妈妈了。我想让他停下来,可是他连我也一起打……”   温轻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伸出手去摸了摸那个孩子的头。她伸出去的手还是昨天被砸在铁栅栏上的右手,手背上有淡淡的青紫色,在她白净的手背上格外明显。   男孩拉下她的手查看,边看边低泣着给她道歉:“姐姐,对不起,我昨天不应该那样对你的。”   温轻寒扬了嘴角,“没关系。”   她收回手,想要把书拿回去放,忽然听到男孩在门外问:“姐姐,你可以帮我的,对不对?”   他开始对温轻寒有着莫名的信任,现在的情势仿佛调转了过来。本来温轻寒在这个上了锁的房间里处于弱势,而有着钥匙的男孩才是强势的。只要他让她把门一关,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可偏偏他一不留神让温轻寒说进了心坎里。   温轻寒把书放回书架,就在书架前转回身去看男孩,即使现在是在录节目,她也不得不说出真实的答案:“我不一定能帮到你,就像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个故事一样。”   律师接受委托的前提是委托人有这个意愿,她才能够去帮助。可是根据男孩的说法,因为父亲的情况不佳,母亲屡次三番原谅,这就在根本上切断了她能够帮助的可能性。   “不会的,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你肯定知道怎么帮我!”男孩站了起来,双手扶着铁栅栏,稚嫩的童声落下后房间里还有阵阵余响。   温轻寒看着他的表情,即使面对过许多大案的她还是忍不住起了一丝怜悯之心。成年人多少都比孩子更有自控力,在情绪上更是放不开,而在孩子身上,情绪便会成倍地放大,喜悦如此,此刻男孩的无能为力与悲哀也如此。   “抱歉,我帮不了你。”   对这次的比试输赢已经看淡的温轻寒完全没有想要依靠这突如其来的优势,她走到床边坐下,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摄像师是否还在工作。她叹了声气,心头的思绪已经飘到了过两天要去的县城里。   那个孩子的动静这么大,自然也惊动了隔壁的时清秋。时清秋打开门,只见摄像师正扛着机器对准隔壁,她眉头皱起,因为温轻寒的不作声,她决定静观其变。   男孩正在情绪激烈的当口,哪里注意得到时清秋?况且他现在觉得能够帮他的人只有温轻寒。他摇晃了一下铁栅栏门,下意识想要进去的他这才想起来,温轻寒还被锁着,就算想帮也帮不上自己。   “你是不是出来了就能帮我了?那我让你出来!我给你开门!”   时清秋饶有兴趣地倚在门边,这孩子在的时候她都没有打开门,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看样子,温轻寒似乎已经把主动权抓在了手上,这个明明握着钥匙的孩子已经成为了被动状态。   她以为温轻寒会应下来,可是没想到那个孩子在掏钥匙的时候温轻寒的声音远远传来,仍旧平淡:“我不是这个意思,即使我出去也不一定帮得上你,你不用……”   “我不信!”   这孩子脸上神情坚毅,他再度低下头在自己的钥匙串里翻找着,最后挑出一把银白色的钥匙,“咔擦”一声,温轻寒面前的铁栅栏门应声而开。   每个房间的情况除了有摄像师的拍摄之外,还有剧组人员密切注意,刚才有情况的时候就已经通知了主持人。门锁一打开,主持人就笑着上前,有工作人员上去把孩子带走,他走之前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走出来的温轻寒,眼神里全都是刚才那固执的信任。   “恭喜清秋组,清秋跟温律师刑满释放!”主持人走过去,打开手掌,里面躺着一根钥匙,那是时清秋那边的钥匙。   温轻寒暂时放下对那个孩子的想法,从主持人手里拿了钥匙走去时清秋那边。随着门的打开,时清秋跟她之间终于没有阻隔地能够看见彼此,短短两天未见,似乎有一种淡淡的情绪在流淌着。   时清秋这两天跟她说话时还能够想象得到她说话时的神态,但此刻见到她,她的五官似乎在自己眼前更清晰了一些。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唇,她这样清冷的神态,比起在这之前的任何一天都要清晰。   “清秋,久等了。”温轻寒伸手过去,唇角微翘。   这抹笑容划破了笼罩在她周身的冷淡气息,就像初春新增的一抹新绿,送走了凛人的寒冬。   “不久,我觉得剩下的时间还足够我们再来一次。”时清秋把手递给温轻寒,迈步出去站在温轻寒身边面对镜头,两个人的手紧紧相握。   “恭喜你们,你们是第一组成功让看守人打开门的。”主持人激动地宣布。   他话刚说完,就有宣布时清秋组第一名的广播响起,回荡在这空旷的校园里。   温轻寒问:“刚才那个孩子送走了么?”   主持人道:“还没有,虽然他没有能坚持到最后,但也是有奖励的。”   温轻寒点头,又问:“我可以见见他么?另外还要我的行李和手机,我需要用一下。”   主持人用力一拍手,眼中的了然一闪而逝,他哈哈一笑道:“当然没问题,你们已经出来了,也就不在游戏之内了。一会儿换个衣服,我给你们弄另一间宿舍,在那里见吧。” 第38章   主持人同意得很爽快, 温轻寒捏了捏时清秋的手, 转头看着她说道:“清秋, 跟我一起去, 那个孩子家里有点事情,我想帮他。”   温轻寒没有用询问的语气, 但她说的时候声音轻轻的,有些柔和。也不知怎么的, 时清秋觉得温轻寒好像越来越耐看, 连带着声音也越来越好听。这种感觉像是突如其来的, 又像是一点一滴渗透进她的意识里,只是到了今天才渐露端倪。   时清秋有些不自然地收回目光, 微笑道:“好。”   她们换好衣服, 温轻寒又去拿了自己的行李箱翻出纸笔,拿上手机跟时清秋两个人一起在主持人的带路下来到一间新的宿舍。主持人在门口叮嘱道:“我在门口等着,你们放心聊, 该把什么内容播出去,上面都有交代。”   温轻寒瞥了一眼紧跟着的摄像师, 又看向正色起来的主持人, 微微颔首应道:“我知道了。”   两个人打开门进去, 那个孩子正在里面踌躇不安地等着,一见温轻寒进来就立刻跳了起来,兴奋地跑过去:“姐姐!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的!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温轻寒松开时清秋的手,摸了摸男孩的头,“你先坐好, 我有问题要问你。”   男孩立刻跑到木板床边坐下,老老实实地看着温轻寒,等着她问问题。   温轻寒跟时清秋坐在男孩对面的木板床上,又拍了拍时清秋的手,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面向男孩,说道:“你家里的事情我大概了解了,但是从你的说法里,我觉得应该还是有挽回的余地的。所以我现在有两个方案,在我告诉你之前,我希望能再听你完整地说一次,能理解我的意思么?”   男孩的眼神有些迷茫,但还是坚定地点了头,“这件事情镇上很多叔叔阿姨都知道,但是每次我想找他们来帮我跟妈妈的时候,他们都说这是我家的家事,他们不能多说话。而且妈妈也说,爸爸会好起来的,还让我多想想爸爸的辛苦,不要让同学们看到我受伤了……”   “轻寒,这……”时清秋欲言又止地看向温轻寒,话里满是迟疑。   她没有想到这一次会碰上这样的事情,这很明显是家庭暴力,并且是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听这个孩子所说,因为家庭带来的隐蔽性优势,他长期以来受到的伤害都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甚至于到了现在这种地步。   温轻寒摇了摇头,向男孩伸出手去:“手伸过来给我看看。”   男孩有些胆怯,但见温轻寒没有过于严肃的脸,他还是鼓起勇气将右手伸了过去。   温轻寒一手握住他的小拳头,一手轻轻拉起他的长袖,只见手臂上几乎全都是青紫的痕迹,有深有浅,想来定是旧伤未愈,新伤又添。   “平时有没有人帮过你跟妈妈?那些人怎么说?”温轻寒拉下他的袖子,让他把手收回去。   男孩点头,眼睛里有光芒在闪烁着:“小姨和姨夫经常来家里。”刚说完这句,他的双眸就暗了下来:“小姨会跟妈妈一起让我原谅爸爸,可是我明明看见小姨抱着妈妈给她擦眼泪,因为每次爸爸认错以后没过几天又会打我们。”   男孩不自然地捂着自己的袖口,下意识地不让自己的伤口露出来被看到。这个动作是这两天来温轻寒第一次看见,或许是因为有新伤口的缘故。   温轻寒问:“你觉得,爸爸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么?”   男孩眨了眨眼睛,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小小的手掌捏着膝盖骨,温轻寒看到他的眼神从疑惑转为肯定,最后点头:“我觉得爸爸是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对我和妈妈的,我觉得,他是真的跟我们一样难过……”   有些人在伤害自己在乎的人时,自己同样也会伤心难过,但即使受害者愿意承受,甚至毫无怨言地原谅,这都始终不能成为伤害的借口。因为伤害的本质是没有变的,纵使有千般万般的理由,伤害仍旧是伤害,罪过也依然是罪过。   温轻寒点头,沉吟片刻,说道:“我现在告诉你两件事情,你要记清楚,一个步骤都不能忘记,能做到么?”   “我能的。”男孩点头,坐直了身体看着温轻寒。   温轻寒在手机通讯录上翻找到一个名字,然后拿来纸笔写上B市市医院的具体位置,最后将手机上那个名字和号码一起抄上去,递给他:“第一件事,把这个地址给你的妈妈和小姨,让她们带你爸爸去这个医院找到这个医生伯伯。如果她们问起来这个地址是怎么来的,你就说,是来参加这个活动的时候跟城里来的哥哥姐姐们问到的。”   她顿了顿,男孩认真地点了好几下头,最后她将自己的名字和号码还有简意之的名字和号码,以及律所的地址写在另一张纸上递给他。   她点了点自己的名字:“这个是我的名字,旁边这个是一个跟我一样的姐姐。”   男孩忽然笑了,天真的笑容划开了方才许久的沉闷,“你的名字真好听。”   时清秋在一旁也微微一笑,温轻寒则是淡淡地看了男孩一眼,继续说道:“听好,第二件事。如果见过这个医生伯伯之后,你家里的情况没有任何变化,你就让小姨带着你的妈妈,到这个地方来找我。我有事情不在的话,你就找旁边这个姓简的姐姐,跟她说是我叫你们来的。”   她的声音沉了许多,双眸如黑潭一般深不可测,藏着一丝疏离,一丝危险:“还有,你让小姨带着你跟妈妈到医院去检查伤口,把检查出来的报告保管好,带着这些来找我。能记住么?”   男孩顿了一顿,目光从手上的纸条移到温轻寒的脸上,他连连点头,最后抓住了温轻寒的手,露出大大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帮我,我记住了,全都记住了。姐姐,我以后还能见到你么?去那个地方就会见得到你么?”   他的小姨看到律所的名字,一定就知道了应该做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见自己,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事,至少对他的家庭来说是如此。   温轻寒忍着被男孩无意中按到手背伤处的疼痛,收回手去摸了摸他的头:“嗯,你记住我的话。”   她扬起一缕如和风般的笑容,心头默念,最好不要到来找她的程度,到那个时候就是真的无法挽回了。   男孩被带走了,温轻寒跟时清秋走在最后出了那间宿舍,摄像师不见了,只剩下主持人。   “被筛选来参加这个活动的孩子都跟他一样么?”   温轻寒看着孩子的背影,问着旁边的主持人。   “不,这一次只有这一个,而且刚好,被你碰上了。不过他很幸运,碰上了你。”主持人一改这几天录制时的活跃样子,话里有些微微的惆怅,他看向温轻寒跟时清秋,叹了口气道:“今晚好好休息吧,等其他几个组都出来了,我们就去最后一站。”   两人点头,目送着挥了挥手的主持人离开。温轻寒问时清秋:“清秋,时间还早,要不要出去随处走走?”   时清秋看着她,笑道:“好啊。”   她们所处的这所中学正在翻修,学生都在另一个校区。温轻寒和时清秋漫步在操场周边,有蝉鸣时断时续,夏夜的风拂过,心绪平静倒也不觉得十分闷热。   两个人的影子被侧前方的路灯在身后拉长,时清秋碰了碰温轻寒的手,轻声问道:“轻寒,刚才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轻寒沉默半晌,目光放远,幽幽说道:“是家庭暴力。我无意中听他提起来,追问了才知道他的爸爸大概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导致情绪低落,然后发泄在家人身上。而且按照他的说法,应该已经形成了习惯性家庭暴力。   你知道,造成习惯性家庭暴力主要在于两点,一是受害方屡次示弱,二是周边亲友的漠视。那个孩子把这两点都占了,他的妈妈非但自己忍耐,更去劝说儿子不要声张,这一点对于这件事情的解决有严重的影响。”   温轻寒停下脚步,坐在操场边的石凳上,时清秋也随之坐下,她看向温轻寒说道:“我刚才听到他说他的爸爸每一次都会道歉,会认错,听起来应该认错态度良好。而且这里毕竟是小地方,很多人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更何况还是当事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所以才会持续了这么久。”   “没错。”温轻寒点头,“但是我觉得我们遇上这件事情应该是有安排的。”   “因为刚才主持人的态度?”   温轻寒抿了抿唇,“嗯,如果只是凑巧,他没有必要给我们腾出一个地方来见那个孩子,甚至亲自在门口守着。而且刚才他跟我说了,哪些是该播出去的上面都有交代。”   这个孩子就像得到了通行证一样,活动结束还能够留下来跟演员及其搭档见面,很显然这是有特殊安排的。但这是为什么呢?时清秋脑海里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可是一下子却又想不透彻。   她回神去看温轻寒,只见后者唇角好似憋了笑,她没好气地拍了一下这人的右手,“你笑什么?快告诉我你想到了什么。”   她拍得不重,不过是轻轻掠过罢了,但温轻寒却登时皱起了眉,右手吃疼地瑟缩了一下。   “轻寒,你怎么了?”时清秋连忙去握温轻寒的手腕想要看仔细她的手到底怎么了。   温轻寒只是摇头,回握住时清秋的手,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腿上,“没什么,不要紧的。”   时清秋哪里会信?她看向温轻寒的手背,只见那本该无瑕的手背上有一片明显是剧烈撞击后的青紫色痕迹。这么明显的痕迹,她竟然现在才看到。   “这哪里不要紧了?你怎么不说呢?”时清秋把她的手拉到面前来,看向温轻寒的那一眼里都是担忧,“这是什么时候伤的?”   “昨天,没什么大不了的。”温轻寒弯了眉眼,唇角微微抿了抿,看着低头的时清秋,蓦地轻声道:“不过如果你替我吹一吹,它就好得更快了。” 第39章   周围的蝉鸣似乎一下子消失了, 整个操场寂静无声, 静得只剩下时清秋的心跳声, 那么清晰, 又跳得那么快。   她担忧的神情最终化作一抹笑,笑骂道:“哪有这么灵的?就算真的有这么灵, 那也应该是你自己来,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是神仙么?”   温轻寒也不收回手, 就这样任时清秋握着, 目光淡淡的, “那我也不能自己来,医人者不能自医, 我的病痛我自己怎么治?”   时清秋腹诽道, 果然不能跟律师辩论,虽然她也是法学系的,可哪里是温轻寒的对手?   温轻寒见她语塞, 眉眼间仍是温润,压低了声道:“反过来也是这样的, 如果是你疼了, 那就该我来治。”   时清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越说越收不回去了,她左手牵住温轻寒右手说道:“我不跟你驳这个,一会儿回去我问问看有没有药,给你擦一点药会好得比较快。”   “好。”温轻寒点头,适可而止是她现在必须要掌握的一个度, 太过着急的后果是她承受不来的。   “你还没告诉我你想到了什么呢。”   “其实也没什么,这不是什么坏事。”温轻寒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相握的手往自己这边挪了一点,悠悠说道:“《戏里戏外》在很久之前有一期节目,那是在一个饭店里,一个演员在某个环节进行时进到了不该进的地方,最后发现了被饭店人员藏起来的尸油。这一期,你记不记得?”   时清秋眉头深锁,“不太有印象,但是这件事情我听说过。”   温轻寒点头,继续说:“你印象不深可以理解,因为这件事情曝光出来之后被迅速起底,挖出来很多背后的关系网,热度完全盖过了《戏里戏外》这个娱乐节目。直到后来,甚至网上都没有人再提起是因为这个节目才发现的这些毒瘤。”   时清秋茅塞顿开,接道:“所以说,不排除是背后有人在安排这些东西的曝光。”   “嗯,但我还不敢肯定,毕竟隔了这么久才又出现了一次。不过现在关注娱乐节目的人这么多,借此机会来曝光一些东西也不是坏事。”   时清秋了然地点点头,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温轻寒见天色晚了,便提议回去休息。走回宿舍楼的时候时清秋兴致起了,在节目组同意之后跟温轻寒一起去秦望那边看看。   刚刚过了拐角就看见秦望两只手都伸出外面来,就像这两天的温轻寒与时清秋一样,在跟隔壁的季蓝说话。这边的看守人已经不在了,应该是已经到时间休息了。   “蓝蓝,你说我们抽个时间去国外玩玩好不好?我都工作很久了,而且你也很长时间没有休息过了。”秦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跃跃欲试,听起来的确是很想放松放松的样子。   “如果能争取到时间当然好了,就怕老大不同意,谁让你现在这么红?”季蓝笑着说。   “阿望,小蓝。”时清秋隔着几步远就叫了一声。   那两人怔了一下,秦望先回答道:“清秋?”他顿了顿之后嚷道:“哇你还好意思来见我!你跟你老婆居然是第一个出来的,我还烦着呢,那孩子油盐不进的。”   时清秋笑了一声,拉着温轻寒走过去停住脚步,“你们还没有想到办法收服那个看守人么?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男孩子,而且比较顽皮,阿望都快没办法了。”季蓝无奈说道,对付顽皮的孩子她还真不行,只能仰仗秦望了。   秦望抖了抖铁栅栏门,阴阳怪气又有些委屈地说道:“是啊,你们两个每天恩爱有加,干活不累,不需要避嫌。哪像我跟蓝蓝啊,唉,一言难尽……”   现在温轻寒的人气可是跟火箭似的蹭蹭蹭往上飚,别说不被时清秋的影迷和粉丝们厌弃了,反而还有粉丝了。得亏是温轻寒的微博没有被曝光出来,否则肯定粉丝数量飞涨。   温轻寒扫了一眼秦望,淡声说道:“其实我当时也是没有办法的,这个环节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孩子到底不比成年人,很多东西我们都不能用成年人的思想去考虑。有时候你跟他聊着聊着,他直接就想给你打开门也说不准。”   对这个环节,温轻寒也实在没有能给秦望的提醒,倘若不是她恰好碰上了那个孩子家里有事,想必她也是出不来的。   “清秋她老婆,你就没有点良言可赠么?”秦望苦着脸,两手抓住铁栅栏门可怜巴巴看着温轻寒。   温轻寒淡淡勾起唇角,摇了摇头。   秦望叹了声气,这时温轻寒说道:“你可以试着不要以能够出来为目的去跟他交流,自然一点,或许结果不会令你失望。”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用平常心去对待,不必将成败看得太过重要,这样反而会有出乎意料的结果。温轻寒用余光去看时清秋,这样的平常心,她大概没有办法具备。   “啧……”秦望眯着眼睛竖起大拇指,“真不愧是律师,不走寻常路。高,实在是高。”   时清秋侧过头去看温轻寒,又看向秦望:“好了,你跟小蓝早点休息,我们也要回去了,加油。”   “好,晚安。”季蓝微笑告别。   “哇你们两个,二人世界啊……”   秦望在后面哀嚎,时清秋牵着温轻寒沿着来路走回去。她们已经在这个环节取胜,自然也就不住在这两天待的宿舍里了,节目组安排了另一间宿舍供她们休息。   回去之后温轻寒先去洗澡,时清秋还惦记着温轻寒手上的伤,去找人问有没有药可以擦。回来时温轻寒已经在床上躺着看手机了,时清秋把药先放着,打算先洗完澡再给温轻寒擦药。   温轻寒刷着热门微博,有关她跟时清秋的消息有好几条,虽然都没有之前那条那么火,但热度也不低,全都是她跟时清秋这几天的照片。   她看着看着,时不时地抿紧唇,然后唇角有些上翘,最后在一条微博底下点了赞。   【#《戏里戏外》最新路透#温室cp堪称狗粮专业户,暗送秋波,实力秀恩爱。】   温室cp,温和时么?温轻寒柔和地笑,像是极地冰雪里盛开了一朵花。   “轻寒,你在看什么这么好笑?”时清秋擦着头发出来,甩了甩发尾,饶有兴趣地问。   难得见温轻寒看手机会发笑,毕竟这个人笑点太高,平常人很容易被触发笑点的东西放在她面前简直普通极了,所以也怪不得时清秋好奇。   “没什么,看了一下微博而已。”温轻寒稍微收敛了笑意,把手机放到枕头边,抬头看见时清秋在擦头发,心下一动问道:“清秋,要不要我帮你擦?”   “好啊,正好发尾我不方便擦。”   时清秋走过去坐在床边,温轻寒直起身子去拿她递来的毛巾,将她卷曲的湿发尾端放在毛巾中央,双手合起轻柔地擦拭。   时清秋本来心无旁骛,目光随处放,但没一会儿听见耳旁低低的声音:“清秋,回去以后,你去拍戏要几个月么?”   “嗯,而且那个导演比较严格,我应该不能离开拍摄基地。”时清秋沉吟着说道。   温轻寒擦拭头发的手顿了顿,沉沉地“嗯”了一声。   倒是时清秋被提醒了一句之后想到了更多,她稍微侧过头去跟温轻寒说:“到时候我爸妈还是麻烦你多去看看了,再熬过这段时间,我就可以轻松一点了。”   温轻寒停住了手,抬眼去看时清秋微微侧过来的脸,她的呼吸离时清秋的耳朵很近,近得她能够清晰地看到时清秋耳廓那淡淡的粉色,长发挽在秀气的耳朵后面。   这样的姿势,只要温轻寒再近一些,伸出手去就能环住时清秋的腰,可她只是像刚才一样柔和地笑了,继续给时清秋擦着头发:“现在还分什么你我?你爸妈就是我爸妈。”   时清秋怔了一下,随即想了起来,轻笑道:“是我一下子忘了,下不为例。”她说着,眼神瞟到那瓶药水,忙伸手往后拍了拍温轻寒的腿:“差不多了,我拿药给你擦一擦手。”   温轻寒还来不及说什么,时清秋就穿着拖鞋过去给她拿药,头发一下子从温轻寒手中的毛巾里滑出。   还好她握得不紧,温轻寒微微扬唇。   “还好节目组有准备药箱,不然真不知道上哪里去找药,来的时候也没看到这里附近有药店。”   时清秋拿着棉签沾了药水,一边呢喃着,一边给温轻寒涂着右手手背上的淤青,她的手以最轻松的姿态任时清秋握着手指,冰凉的手指在时清秋的紧握下逐渐温暖起来。   “其实不擦药也可以的,过两天应该就消得差不多了。”温轻寒目光柔柔地看着在自己面前低头专心致志给自己擦药的时清秋。   时清秋发间有洗发水的香味飘来,混着手上的温度,温轻寒的目光越发地暖了起来。   “好了,就是味道不太好闻,一会儿睡觉千万别蹭到它。轻寒,你……”时清秋盖上药水瓶的盖子,说着说着抬起头来。   她的容颜皎若秋月,肌肤莹润如上好暖玉,红唇微启诱人无比。   这一幅画面映在温轻寒的眼中,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勾起她深埋心底的恋慕。   时清秋目之所及便是温轻寒那一双烁亮如星辰的眸子,她一下子竟说不出话来。   浅浅的呼吸交融在一起,时清秋再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没有窗外的蝉鸣,没有她或者温轻寒的呼吸声,唯有她的心跳。   一瞬间,一股莫名而来的慌乱和惊惧袭击了时清秋的心脏,像是警钟一样敲醒了沉醉的她。   下一秒,她当着温轻寒的面慌乱地往后退去,仿佛面前这个人是洪水猛兽,是能够掐断她生命线的死神。她低着头喘着气,光是一个后退的动作就好像花光了她的力气。   温轻寒沉默着,本就肿痛的右手被她在身侧握得更是生疼,她怔怔地看着时清秋,终于松开了手,强硬挤出一丝浅笑,拉住时清秋的手腕:“清秋,你怎么了?这么晚了,睡觉吧。”   她敏感地察觉到时清秋的手颤抖了一下,这才抬头看自己。   四目相对,温轻寒仍旧无波无澜,时清秋一下子回了神,她沉默着将药水放到床头,唇边笑容藏着一丝牵强:“嗯,睡觉吧,晚安。”   她先躺了下来,背对着温轻寒,不再看上一眼,企图将所有的慌乱都赶出体外。   温轻寒抖开毯子盖住两个人,面对着时清秋留给她的背影,没有一丝动静,眼眶却渐渐红了。 第40章   自从付安然到亿涵律师事务所上班之后, 简意之确实是没有再听到自己的父母提起付安然了, 就连付安然的工作情况也不再过问, 看起来一副非常放心简意之能带好付安然的样子。   但不在简意之面前明着提, 却不代表暗地里不再用点什么小方案。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更遑论简意之的父母跟付安然的父母联合起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提出的要去烧烤, 总之是两家人都赞同了,简意之觉得这个提议很可能是自家那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长辈提出的。尤其是她的母亲, 因为简正平更多的是附和, 而不是带头作乱。   在韩雨珊的强烈要求下, 简意之要负责购买一部分食材和烧烤用的酱料,所以尽可能下班早一点去一趟超市。   “意之啊, 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多买点, 这么多人呢。”韩雨珊在电话里反复叮嘱了好几遍。   “嗯,知道了,那你跟爸有什么想吃的?”简意之无奈地一边回答一边看着电脑屏幕, 另一只手在键盘上敲着。   “哎哟,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我跟你爸爱吃的都告诉安然了。她说了你工作忙要给你分担, 都不让我跟你讲呢。”说到付安然, 韩雨珊就开心得不得了,好像付安然才是她的亲女儿一般。   简意之更无奈了,“妈,那你还交代我这么多干什么?你跟我爸的份都解决了,还要我来有什么用?”   “你这孩子, 你跟安然一起上班,你好意思让人家给我们家负责这么多东西么?你当然要帮一帮啊是不是?”   得嘞,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简意之算是明白了。可这是两家人的聚会,她又不能提什么意见,毕竟只是让她帮个忙,确实没有撮合。   “好了我知道了,我一会儿跟安然去买,还有事么?”简意之淡淡地说道,看开了的她情绪控制得极好,她就知道她这对父母肯定会钻空子。   “没事了,你放在心上就行。”   简意之挂了电话,靠进椅背去叹了声气,盯着电脑许久。最后关机,收拾文件,提着公文包往档案室走去。   她敲了敲档案室的门,说道:“安然,我开车到路口等你,一会儿你下班直接过去找我,我们去超市买东西。”   “啊?”正在翻看卷宗的付安然被突然冒出来的简意之吓了一跳,随后稳了一下情绪,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简意之目光落在她脸上,最后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开。   两对长辈们的小心思,说到底怎么都不关付安然的事情,虽然简意之很无奈也很烦心,但她却没有办法把这些烦恼都迁怒于付安然的身上。说句不中听的,付安然自己也是“受害者”。   为了避嫌,简意之提前离开事务所,在路口等付安然。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左右付安然才走近,在简意之的示意下打开副驾驶车门上了车。   车子缓缓行驶,简意之食指动了动,轻轻点在方向盘上,瞥了一眼付安然后说道:“安然,你这些天卷宗也看得差不多了,下周我有个案子开庭,你跟着旁听。”   付安然右手抓着安全带,看向简意之应道:“嗯,好。”   简意之想了想,又道:“我明天让人在我办公室里放一张桌子,你就先在我办公室里工作。”   付安然顿了一顿,目光直直落在简意之的侧脸,“在你办公室里?”   “嗯,这段时间你不是先跟着我么,有时候我想跟你说点什么,不在一起就比较麻烦。过一段时间,我再让人在一楼给你添一张办公桌。”简意之温声解释道,她又看了付安然一眼:“怎么?有问题么?”   “没有。”   简意之点了一下头,两人无言。   烧烤用的食材也不过就是那么些种类,简意之平时少吃,这次碰上一次聚会,她就基本上能想得起来的食材都往购物车里拿了一些。付安然则是记着简正平和韩雨珊爱吃的种类,每样都多捡了一点。   简意之扫了一眼付安然放进购物车里的东西,挑着眉笑道:“我爸妈真的让你给他们买东西了?而且你居然还都记下了。”   付安然正挑着玉米,边挑边回答侧后方的简意之:“伯父伯母喜欢吃的不多,很容易记的。”她拿着一个玉米回头问:“这个,你喜欢吃么?”   简意之往她那里瞥了一眼:“还行,我不怎么挑食。”   简意之的兴致不高,付安然看出来了,只是出于礼貌才回答了这一句模棱两可的答案。可能不是出自她本人意愿的相约,她心里多少有些抵触,这样的认知让付安然的情绪莫名地低落下来。   其实也算不上低落,只是因为得知简意之也同意一起去之后她是很欣喜的,现在忽然感受到简意之对这件事的些许冷淡,她的情绪便一下子落了下去,回到了原地。   “那学姐,你有特别喜欢吃的么?可以告诉我么?”付安然扬着笑容,回到购物车后面跟简意之并肩走。   她比简意之要矮上那么一点点,侧过头去微微仰起,看到简意之唇角一勾,淡淡说道:“都可以的,我觉得只要烤得好吃就可以了。”   简意之一边推着购物车,看了一下自己这边的食材,挑了些娃娃菜放进购物车里,随口问道:“你呢?我好像都没看到你选自己喜欢吃的。”   付安然正想着要说点什么,听到简意之这样问,她回答道:“我喜欢吃的跟伯父伯母喜欢吃的还挺统一的,所以我已经挑了很多了呀。”   简意之回头看,笑了笑不作声。   在果蔬区逛了一圈,即将离开的时候付安然鼓起勇气问道:“学姐,以后我可以约你一起出去么?”   “当然可以了,怎么这么问?”简意之脱口而出,疑惑地看向她。   付安然想了想,强压下心头的那一丝羞赧,低低地说:“那你可以把这次当做我第一次约你么?这样想,会不会舒服一点。”   简意之的脚步就这么停了下来,目光流连在身边这个脸上有些微红的女孩子身上。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是有一些残留的不快的,这是一种被支配的不甘,但在付安然那一句话之后,在看到面前这澄澈双目的时候,那些情绪在莫名地退散。   这个转移注意力的方式还真是奇特,第一次约她?   简意之抬眼看了看四周,见无人之后犹豫少顷,眼中含笑,抬手去轻轻捏了捏付安然的脸颊,指尖微烫的温度让她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你脸红什么?这样约我的,一般可都是不成功的。”简意之半真半假地说道。   果然逗得付安然惊愕地抬头,简意之好笑地弹了弹她的额头:“逗你的,快走吧,结完账回家吃饭。”   “嗯,好……”   付安然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又回想到刚才简意之指尖那凉凉的温度,反衬得她的脸颊更是烫了。她摇晃了一下头赶紧跟上简意之的脚步,这次再转头去看,简意之唇角的笑容尚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戏里戏外》节目组所驻扎的宿舍楼也有许多间亮起了灯。秦望成功越狱的广播在时清秋从导演组那边回来的时候响起,她脚步未停,回到了跟温轻寒一起住的那间宿舍。   刚打开门进去就看见温轻寒一手环胸,一手拿着手机站在窗前打电话,时清秋没有打扰她,默默地拿自己的睡衣去洗澡。   没多久,时清秋出来的时候看见温轻寒坐到了床边,面上挂着浅淡的笑容,跟手机那边说道:“严先生说笑了,我也是难得休息一次,既然意之那边没什么问题那我就放心了。”   紧接着又“嗯”了两声,随后挂了电话。时清秋这才拿着药水瓶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一边拧开盖子一边说:“轻寒,手给我,擦了药再睡。”   温轻寒沉默着,伸手过去让时清秋替自己擦药,良久才幽声说道:“已经快好了,不用擦也没关系的,本来也不严重。”   时清秋没有抬头,像是在无意识地避开什么,只是继续在温轻寒手上抹着药,低着头往她的手背上轻轻吹着气。   昨天晚上那一瞬间的异样似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并没有在她们两个人之间演变成更严重的后果。   但温轻寒察觉到了,时清秋或许没有感觉到什么,但她的身体和思想都在下意识地抗拒着。   抗拒着有可能靠近她内心的人或事,她本人尚未感受得到,她的意识却已经先做出了反应。   “那怎么行?既然有药就擦,又不是没有。”时清秋最后微微吹了一下,然后小心把温轻寒的手放回她的膝盖,拧好瓶盖说:“好了,明天要去最后一站了,今晚早点休息吧。”   温轻寒拉住了时清秋的衣角,迎着时清秋疑惑的目光,她唇角浅浅勾起:“清秋,能不能再吹一会儿?药水还没干,太凉了不舒服。”   像是怕时清秋不信,她还举起了手轻轻摇晃了一下,让时清秋看到手背上面湿着的药水。   时清秋不禁笑了:“你不能自己吹么?一会儿就干了。”虽然嘴上这么说,可也还是就着温轻寒,把她的手再次握住,微微低下头去轻轻吹拂。   温轻寒柔着目光看时清秋专注的模样,义正辞严地说道:“自己吹的样子太毁形象了,而且你都吹一半了,总不能半途而废。”   这个绝对是歪理了,出来一趟都强调了多少次要保持形象了?而且这个房间里就只有她们两个人,难道自己还会笑她不成?   时清秋想象了一下温轻寒自己吹手背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好像还挺可爱的…… 第41章   早晨是被手机闹钟叫起来的, 时清秋也不知昨晚怎么的, 竟然在睡着的时候把手搭到了温轻寒身上。   她蓦地精神起来, 睡意顿消, 跟同样睁开眼睛的温轻寒四目相对,她抿了抿唇, 手正打算收回来,恰好指尖滑动到温轻寒的手腕。   时清秋眨了眨眼, 顿住了, 然后想起了什么, 轻轻握住温轻寒的手拉到自己眼前仔细看,没多久便略带笑意说:“擦了两天药, 总算消肿了。”   温轻寒手背上的淤青已经变得浅淡, 就是不知道还疼不疼了,时清秋把她的手放在两个人中间,指尖轻柔地抚过她的手背, “轻寒,还疼么?一会儿出发前再擦一次药, 应该就差不多了……”   温轻寒听她后半句像是在自言自语, 眼中不禁含了丝笑, 然后轻启红唇,声音因为刚刚醒来而略显低沉,夹着朦胧睡意:“不疼了,不过你一会儿还要给我擦药的话,记得吹干药水。”   “……”时清秋笑也不是, 说她也不是,但嘴角总归是微微上扬着嗔了一句:“出去就有太阳,可以晾干,不用我吹了好么?”   “出去就上车了,根本晾不彻底。难道你要让我自己在车上吹干?还是说你在车上给我吹?”温轻寒静静地看着她,神色冷静,说话有理有据,就差引经据典了。   时清秋忽然很不想跟温轻寒说话,她是知道温轻寒口才好的,但没想到出来一趟她更深刻地体会到了温轻寒的这一长处。   她忍俊不禁地在温轻寒手腕轻轻弹了一下,然后一边起来一边催促:“想让我给你吹干就快点起来换衣服,不然花的时间久了,大家就该等我们了。”   温轻寒也随之坐起,应道:“嗯,我给意之打个电话,你先洗漱吧。”   简意之接到温轻寒电话的时候,正在楼下等着付安然一起出发去烧烤。   “这段时间律所还好么?还有你那个学妹怎么样了?”温轻寒语气平淡地问着。   “都挺好的,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你的老客户总是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简意之一手扶着方向盘,打趣着笑说,“看样子这些人离不了你。”   简意之听到有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听起来像是起床,而后温轻寒笑了一声说道:“彼此彼此,你出差的时候我也遭受过这样的待遇,尤其是那个起诉离婚的张小姐,你看……”   “得得得,我得罪不起你行了吧?”简意之没好气地打断,这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温轻寒这种人整天下来话是不多,仇都在脑子里记着呢。   她顿了顿,又问道:“哎,你们两个现在什么情况?什么时候回来?”   温轻寒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没什么情况,大概过几天就可以回去了。”   简意之带着笑意回答:“那就祝你好运了,希望能带好消息回来,新婚燕尔的温大律师。”   那边的温轻寒不言不语挂了电话,简意之笑着摇摇头,目光渐渐地凉了下来。不管为了温轻寒也好,还是为了自己也好,那个人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出现了。   她跟温轻寒最相似的地方,就是她也曾经差一点与温轻寒一样,成为墙角里的一株花,不见天日,前尘渺茫。幸运的是她终究没有跟温轻寒选择同一条路,所以她能够理解,却不能体会。   简意之静静地靠在椅背上,回忆的长河倒流回到大一的时候。那时的她尚未跟温轻寒深交,但心有所属的她与温轻寒已经时常讨论一些课题,时而还会聊着一些私事。   彼时的简意之虽然比起同学们要成熟一些,但对着亲近的人总归是没有太多顾忌。她藏着心间那抹隐秘的念想,在与温轻寒闲聊的时候以往日的轻松姿态将曾见过的祁悦与时清秋的亲近告知了温轻寒。   包括用着平淡的口吻告诉温轻寒,她看见祁悦总是给时清秋泡牛奶,模样体贴极了。这些事情在后来,变成了她跟温轻寒之间不再提起的默契。   她藏得仔细,直到她发现温轻寒的秘密,温轻寒都不曾察觉到她一丝一毫的悸动。   她曾经喜欢过祁悦,这件事情深深地埋在了她的过去。她没有打算过坚持,没有打算过孤注一掷,更没有打算过扭转什么。顺其自然地任由那一瞬间的悸动随风而逝,直至如今,那个人也只是在她的回忆中留下了一个印子罢了。   “叩叩”   车窗被敲响,简意之回了神,凝眸看去,只见付安然扬着笑,跟她打完招呼之后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上来。   “学姐,你刚才怎么在发呆啊?我在你车窗旁边站了好一会儿了。”付安然系着安全带,随口问道。   “没什么,在想一些以前的事情而已。”简意之温声说道,刚才的情绪逐渐散去,她叮嘱道:“坐好,我们出发了。”   长辈们已经在前头出发,简意之跟付安然紧随其后。   几天前就订下的烧烤场地在一个公园的烧烤区,大约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才到,简意之停车时两位父亲已经在烧烤炉子里生火了。   两位母亲则是将箱子里的食材拿出来解冻,准备用竹签接着串昨晚没串完的部分。简意之放下包,将袖子挽到手肘,跟付安然一起也投入了准备工作。   她有很长时间没有吃过烧烤了,从大学到现在,寥寥算起来不过两三次。正因为次数不多,所以即便过了许多年,她也还是记得大一刚入学时,军训结束后大家相约在外面吃一顿烧烤。   那一次她喝酒喝输了,有同学关切地让她先别喝了,吃点东西。然后祁悦拿着一串肉丸子过来,明媚的笑容一下子就撞进了她微醺的眼底。   祁悦笑说:“意之,你别喝了,来吃点东西,再不吃一会儿我们吃完了可就没有你的份了……”   遥远的声音由近及远,逐渐消散在两对父母的谈笑声和有了轻微碳火味的空气里。简意之的目光恢复清明,握着竹签的右手用力往手上最后一颗丸子捅入,尖细的竹签头穿过丸子重重地扎在她的拇指指腹。   “学姐,你喜欢吃这个么?”付安然见她串了好几串丸子,也跟着她串起丸子来。   简意之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微笑着说:“还算喜欢吧,这个用来烤感觉跟火锅煮的一样好吃。”   付安然想了想,自告奋勇地说:“那你等我一会儿,我试试烤这个,如果不好吃也不许怪我。”她眨了眨眼睛,嘴角始终上扬着。   简意之愣了一下,失笑一声,“怎么?不好吃还不许批评么?”   付安然选着烧烤所需的酱料,手指一边点着玻璃瓶一边问道:“学姐,你喜欢什么口味的?甜的……咸的……还有辣的。”   “咸的,微辣。”   “嗯……”付安然把咸酱和辣椒粉还有孜然粉挑了出来,弯着眉眼道:“那你等我一会儿就好。”然后拿着几串娃娃菜和几串肉丸子还有几串牛肉走去已经生好碳火的烧烤炉旁。   韩雨珊手肘捅了捅付安然的母亲方淑静,眼睛直往两个孩子那边瞟,压低了声音兴致勃勃地道:“淑静,快看……”   “嘘……”   方淑静示意她不要多说,两个人使了个眼色之后又开始聊起了别的话题。   简意之在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看到付安然的侧面,安静美好的女孩子嘴角衔着微微的笑意,披散的长发落在背后,文静得令人心生怜爱。   好像为了照顾自己的心情,付安然从昨天起就在想着怎么来逗自己开心一点。   简意之这样注视了付安然许久,在那飘散的白烟里似乎有一个回忆中的模样跟付安然重叠起来,忽然间一恍神,她又从恍惚中回到现实。   今天怎么会突然想起了这么多呢?简意之低下头笑了笑,捏了捏指尖,将那些久未尝过的惆怅撇在一边,拿了一个碟子向付安然走去。   付安然把自己烤好的拢在一起站起来,刚转身就看见简意之站在后面,温声说道:“放到这里来吧,我拿去给我爸跟叔叔。”   “嗯。娃娃菜微辣,是伯父要的,你别让它跟别的混在一起了。”付安然一边摆好一边叮嘱,最后手上还留了一串丸子,抬起到简意之的面前时声音轻些说道:“学姐,你试试看好不好吃。”   她的脸上还有些红晕,这是刚才靠近烧烤炉子的缘故,眸中含着一些羞意,一些期望。她只是想要让简意之尝一尝而已,但因为这暧昧不明的关系才多了些女孩子的情绪,毕竟跟简意之一起的时候,她还做不到那么自然而然的熟悉。   简意之玩味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嘴角上扬,伸手挽住耳旁细发,低下头去咬住一颗丸子拉出竹签。   “怎么样?好吃么?”   付安然的笑容更明媚了,简意之咬着丸子顿了顿,双眼微眯。付安然跟祁悦是完全不同的,祁悦看她的时候笑容里就只是单纯的笑意,而付安然的情绪更多一些,刚才自己怎么会从付安然的身上看到了祁悦的影子呢?   大约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跟付安然的接触也变多了,而这个时期的付安然尚未蜕变,便总是让她有那么一些错觉。   “好吃。”简意之眉眼带笑,“下次的话可以再咸一点,我口味比较重。”   付安然“噗嗤”一声笑了,“你这是在说自己重口味么?”   “也可以这么理解。”简意之挑着眉说,“我去给我爸跟叔叔送吃的,然后泡点茶。”   “嗯,那我再烤一点。”付安然正打算着再烤点,顺便可以按照简意之的口味烤。   两个人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简意之去了租场地的管理处打了一壶热水泡茶,运气颇佳地遇见了早上在电话中温轻寒话里的那个“张小姐”。   离得不近,简意之本是打算看不见,但无奈对方眼尖,已经朝着她这边过来了。   这位张小姐样貌还算过得去,是个较为妖娆的女人,她当时委托的律师是温轻寒,但与温轻寒不过泛泛之交,却对简意之极为欣赏。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简意之更有魅力一些,说话知进退,不冷漠,比起温轻寒要更让她喜欢。   “这不是简律师么?好久不见了。”张小姐挑了挑自己的巧克力色波浪卷发,面带笑容地走近简意之。   躲不过就只能迎上去了,简意之手捧着茶壶得体地微笑回视:“是啊,好久不见。”   张小姐瞥了一眼她手里的茶壶,“怎么,简律师今天这么有兴致,出来烧烤么?”   “嗯,跟爸妈一起来的,很久没陪爸妈一起出来散散心了。”   张小姐又走近了一步,颇为轻佻地伸手去挑起简意之垂在肩头的长发,“简律师真是孝顺,不过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会在这里的?或者,我是跟谁来的。”   因为距离的缩短,张小姐身上浓郁的香水味让简意之的笑容淡了些,她稍微后退一步,声音淡了些道:“既然在这里,当然是跟家人或者朋友一起聚一聚的。”   她向来都不喜欢这样的暗示,尤其是一个谈不上熟识的人,但人在社会上,总是不可能顺心如意的。或许将来有那么一天,她会需要一个跟她不对盘的人来帮助,这也尚未可知。   “是啊,前段时间心情不好,现在终于告别过去了,当然要跟朋友们好好聚一聚。”张小姐的语气有些惆怅,但下一秒又妩媚一笑道:“简律师,要不要去我那里坐一坐?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认识。”   简意之摇了摇头,举了举手上的茶壶笑道:“不了,今天想多陪陪爸妈,所以只能说抱歉了。”   “没关系,我们下次再约。”张小姐没有半点不快,手指轻轻地从简意之的头发上滑下,轻声道:“孝顺的人我一向最喜欢,哪里舍得怪罪呢?”   简意之刚要道别,付安然的声音就远远传来:“学姐,快过来……”   女孩儿干净柔软的嗓音非但夺去了简意之的注意力,更吸引了张小姐的目光,她看了一眼远处正走来的付安然,似笑非笑地对简意之说道:“原来简律师喜欢这样的,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应该打扮成这样,没准早就成功了呢。”   简意之的拇指捏紧了茶壶柄,眼底笑意彻底散去,只剩唇角一抹浅浅的弧度:“没有的事,她是律所新来的同事而已。我要过去了,不好意思。”   说完,微微颔首算作告辞,向着付安然迎面走去,隔着一步的距离就伸手去牵住了付安然的手腕拉着她往回走。   “学姐,你怎么了……”付安然脸上微红,顺从地跟着简意之走回去。   简意之这才回过神来,刚才她下意识地不想让付安然给张小姐留下印象,生怕付安然的干净入了张小姐的眼,她不想让付安然接触到这个人。   “没什么,我挽一下袖子,你帮我拿一下茶壶。”她借故扯开了话题,淡淡的笑容又回到了她的面庞上。   付安然接过茶壶后跟正低头挽袖子的简意之说:“好,伯母跟我妈刚才要找你,我就过来看看。”   她看着眉目温煦的简意之,刚才涌上心头的一些疑惑又被她生生压制住,沉默着走在简意之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写到这里,我想我需要解释一些东西:   1.首先,对于有人说“两对cp都是父母撮合,是不是间接说明父母强行撮合才是正确选择,两对cp甚至没有父母看得清楚”。   这样的结论,我可以说非但没有看仔细,甚至是在扭曲我的观点。   如果说每一个情节的前后承接都代表了作者的观点,是否在美化不应当的行为,那么你除了看到我写的“父母撮合”之外,你更应该看到我写了几次的“如果实在接受不了,爸妈也不强求”。   这是一个设定,我也并没有在让两对cp按照他们父母的意愿去选择,这可以说是一种巧合。至于这个巧合是否真实,你又是否能够接受,只看你是否把它上升到现实。   2.我一直耿耿于怀有人说时清秋眼瞎这件事情,我在看到这样的评论时也有在反思,究竟是不是我写得不准确,没有把时清秋的真实情绪表述出来。   但是我几次查阅我所有描写到回忆祁悦的地方,起因都是跟温轻寒以及这段婚姻有关。想不起来的,可以去翻看一下第一章 的前几段,包括整个第一章,以及所有跟前任有关的回忆部分。   至于她去学校里在桃树前说一句“祁悦,我结婚了”,这是一个对过去的告别,如果没有登记结婚,她根本不会想起来过去(有仔细的读者应该能够发现,时清秋每一次的回忆我都铺垫过,要么是因为在思考这段婚姻,要么就是温轻寒在场)   时清秋的心结在于“不敢谈感情,觉得有了爱情之后会有分开的理由”,而不是祁悦。   并且她对过去的隐晦想法我也曾经表现出来过,最明显的地方是在真人秀第一站,看星星的那个晚上她问温轻寒的话,其次就是她跟姚芮的对话,以及事务所聚餐后温轻寒留宿时家那个晚上的对话。   这个“分开的理由”我也数次强调过,并且这正是时清秋同意跟温轻寒结婚的原因,因为她们没有分开的理由。   她介意的不是某个人,而是分开。   说回原题,对时清秋的想法有误解的也不要紧,后面她跟温轻寒越来越亲近以后会更清晰地表示出来。   但我很想在这里回答一下那条评论,即使时清秋还惦记着前任,我想也不到眼瞎这样的地步。   最后,能看到这里我很感谢大家,多花大家时间了。 第42章   走回到自家的场地, 父亲组下起了象棋, 而两位母亲则是拿出了笔记本电脑看昨晚下载好的电影。两张石桌上都放着一碟烧烤, 长辈们边吃边娱乐, 倒是一下子让简意之跟付安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方淑静余光瞥到了两个孩子回来,忙招了招手道:“安然, 意之,快来, 正精彩着呢。”   付安然摇头:“妈, 你跟伯母看吧, 我不看了。”   简意之也笑说:“我也不看了,我四处逛逛, 一会儿回来。”她说完转头看了看付安然, 有些不忍心,轻声问道:“安然,一起么?”   付安然欣然答应:“好啊。”   难得能跟简意之亲近一点, 不因为爸妈的关系,单纯只因为她们之间的相处, 只因为她们在慢慢地彼此熟悉。这样能够跟一个自己欣赏的人逐渐相识, 感觉真的很好。   这个烧烤区的后面就是一条河, 从阶梯走下去就是供顾客和游客散步的河堤,有一些烧烤区的顾客吃得差不多了,就会下来散散步,消化消化。   简意之装了一杯茶下来,边走边时不时抿一口, 一路下来都没有对话,她不禁侧过头去看付安然,对方恰好也看向她。   简意之主动开口道:“你不喝点茶么?今天要烧烤所以我妈特地准备的,清热解毒的。”   付安然双手背在身后,点了一下头:“我一会儿上去再喝。”   简意之笑笑,下巴抬了抬,看着侧前方的石凳:“我们在这里坐一坐吧。”   两个人停下脚步坐下,付安然转头去看简意之侧脸的柔和线条,问出了刚才藏在心里的疑问:“学姐,刚才那个人,是你的朋友么?”   那个女人对简意之做的动作有些暧昧,她远远看去只觉得那个女人对简意之很是亲近,简意之虽然没有十分热情,但也没有拒绝什么。   简意之本来在遥望着河上的渔船,闻言后回头看向付安然,“不是,她是轻寒的委托人,前段时间因为丈夫出轨所以起诉离婚。怎么,你认识?”   “不认识,就是看你刚才跟她聊了一会儿,以为是你的朋友。”   付安然假使是认识这样的人,也不会过于亲近,她不喜欢轻浮的人。如果是熟识之后偶尔打趣也就罢了,按照简意之的介绍,这人恐怕也是个自来熟。   “如果你见到我的每一个委托人,你都会觉得我们像是朋友的。”简意之浅浅地扬了唇角,笑意里见不着多暖,倒是有些凉,像是为笑而笑一般,并不真切。   因为简意之的这个神态,付安然少见地皱起了眉,她咬了咬唇,轻声去问:“那我们之间可以算是朋友么?真正的那种。”   真正的朋友,可以谈天说地,可以相互邀约的,也可以在别人问起时肯定地回答一句“她是我的朋友”,而不是冷淡的一句“不是”。   付安然想跟简意之成为这样的朋友,这应该是很早前就有的想法,只是因为她们之前那最好不要过于亲近的状态,这才一天一天地埋藏了起来。   有低低的笑声响起,简意之双手捧着玻璃茶杯,饶有兴味地看着付安然,微笑着的模样令人顿感亲近,“你这么直接地问我,如果我不好意思拒绝你,那要怎么办呢?”   “啊……”付安然怔住了,期待的模样转而变得有些黯然。   简意之好笑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们是朋友,我没有不好意思拒绝,这样好了么?”   简意之的动作既轻又柔,软软的指尖在她的头发上轻轻柔着,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付安然的双颊悄悄地红了些,不自然地眨了眨眼。   “安然,你给我的感觉并不大胆,甚至会害羞,但是很奇怪的是你有时候会直接表达出你的想法。”简意之收回手,若有所思地看着付安然说,“委托人什么样子的都有,你这样的性格还不合适自己接案子。”   “我对陌生人的时候不是这样的,而且我相信能力可以决定我是不是合适。”付安然认真地看着简意之的眼睛,在后者有些诧异的时候又俏皮地笑了:“我不可能对每个人都抱着想要发展成朋友的心态,在没有这种心境的情况下,我想我应该不会让你失望。”   简意之满意地点点头,“那看来是我以貌取人了。”   付安然不置可否,简意之却没有挪开目光,仍是凝眸去看,忽地唇角含笑说道:“其实以前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想,要不然我就顺着爸妈的意思算了,拒绝太累了,尤其是想方设法地拒绝。而且我跟你之间也没什么过节,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这番话听得付安然心如擂鼓,但她知道,简意之没有这样做是有原因的,所以她选择沉默,等着简意之的下文。   简意之顿了顿,目光有些飘忽起来:“但是我后来又不敢这样去想了,我害怕这样一个决定会害了很多个人。我,你,还有以后我们可能会喜欢上的人,所以我才从来没有打算要试。”   这是付安然第一次听到简意之说出这些想法,父母为了她们而考虑这无可厚非,但就像简意之曾说过的一样,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应该走什么样的路。   付安然带着些好奇和犹豫,问道:“那你有喜欢的人了么?”   喜欢的人?这种朦胧的感情她曾经体会过,现在她已经想不起来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悸动了。是怎样强烈却又温柔的渴望,才能够让人鼓起勇气去坚持,去保护,去默默等候。   或许当初的自己也并没有非常喜欢祁悦,只是那一瞬间的心动迷了她的心神。   简意之弯了弯唇说道:“现在没有。”她不再看付安然,目光挪回到河上的渔船,叹了声气拍了拍膝盖,笑着说:“我们回去吧,我有点饿了,这回我烤来给你尝尝看。”   那种感觉,不知道往后还能不能体会到,她从不曾奢望过,更不曾期待过。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戏里戏外》节目组在傍晚的时候终于到达第三站,也就是最后一站。她们从村子开始往外走,直到镇上,又到现在这个小县城,再下一站就不再是现在的这一批演员了。   上一个环节仍旧是时清秋组率先取胜,紧随其后的是第二天早晨越狱成功的于淑慎组,再到陆思舟组,秦望组以及徐芷组都在晚上才完成任务。   按照情况来说,如果最后一站时清秋组仍然取得胜利,那么这一期的冠军算是稳拿了。   只是这一次显然没有这么容易取胜,大家在到达宾馆之后,由助理来打理行李,演员和搭档们则是聚集在一个房间里开始讨论起来。   前几天在村子时根据提示所找的信封,里面有一张硬卡片,上面写着的就是这次的任务。   摄像师扛着机器在围成一圈的演员和搭档身边,给了她们手上卡片的一个特写镜头。   这次先说话的是于淑慎,她看着杜凌梦手上的卡片微笑道:“讲课。这个对我来说倒是不难,除了演戏之外,对于书法我大概还能说上一说。”   杜凌梦摇头:“妈,重点是我们要去哪里找听课的学生?”   另一边的陆思舟跟妹妹也盯着手里的卡片苦思冥想,嘴里呢喃道:“城管……这莫非是要让我们体验一下城管的工作?把乱摆摊点的小贩赶走?”她长长地哀叹一声,把卡片扔到中央:“开什么玩笑?小贩简直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城管一走就回来了。”   于淑慎摇头轻笑,看向默默不语的第一组:“清秋,轻寒,你们呢?”   温轻寒眉头微拧,时清秋将卡片翻转过来给大家看,上面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卖艺。   这个给人感觉就没有那么困难了,秦望伸手去指着说道:“不是……你这个,你在大街上嗷嗷两嗓子,唱个歌就完了啊。”   时清秋用卡片去敲秦望伸来的手,敲一次说一个字:“哪有这么容易?”   “哎哟哎哟,你停停停……”秦望把时清秋手上卡片拍开,语气里颇有些羡慕:“你这可不是么?卖艺啊,唱歌不是艺术么?”   温轻寒把卡片拿过来,轻轻摇头:“这个是需要有观众认可的,任务也是要胜利完成的,如果质量达不到,没有过关,那也没用。但是我跟清秋两个人,跟艺术能沾边的就只有清秋。”   “所以我需要在街头演戏么?”时清秋撩了一下从耳后滑下到脸侧的头发,这一个简单的动作透出一丝别样的风情。   “如果必要的话不是不可以啊,清秋上阵观众肯定买单,我觉得可以。”徐芷若有所思地说。   “我要跟轻寒商量一下具体怎么做。”   时清秋还没有一个确定的方案,按照她们所说的,那她就要找一个人流密集的地方来进行。对她来说演戏是最不让她操心的,作为一个合格的演员,对空演戏也是必须要具备的技能之一。   回到房间里,时清秋坐在床边问整理着衣服的温轻寒:“轻寒,我们决定好要由我来演一段戏了么?那我们计划一下,看看要在哪个地方进行。”她说着就起身去电视柜旁边拿这个县城的地图。   温轻寒把衣服一件一件叠整齐,统一放在枕头边,然后坐到正看着地图喃喃自语的时清秋身边。   “这个县城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应该就是这个广场。”时清秋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想了想,说道:“可是我们要怎么样吸引足够多的人过来呢?要么就是声音够大,要么就是我演一段比较长的,让他们能看久一点。”   温轻寒一直没说话,时清秋说着说着顿觉奇怪,扭头一看,只见温轻寒嘴角有些笑意地看着自己自言自语,颇有些在看孩子说话的无奈感。   “你笑什么呢?有没有听到我说话?”时清秋笑骂一句,拉住温轻寒的手使劲地在自己腿上抖。   “听到了。”温轻寒认真地点头,她抓住时清秋的手腕分析道:“但是你不觉得么?你刚才的方式事倍功半,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可是结果却不一定尽人意。因为条件的限制,有可能会面临观众很少的情况。”   温轻寒说的这些都是摆在眼前的,时清秋哪里会想不到?   她叹了声气躺到床上,刚才的一鼓作气在温轻寒的分析下泄了个干净,“那要怎么办呢?我跟你两个人只有我能跟艺术有点关系,我们两个的专业知识是完全帮不上忙的。”   “是帮不上忙。”   温轻寒笑意轻浅,把地图拿开后也随性地躺在时清秋身边,只是她侧躺着看时清秋,眼中慢慢沉下了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伸手去覆在时清秋的手背上,心里的声音跟说出话重叠在一起:“那你要不要听我唱歌?” 第43章   在时清秋的印象里, 温轻寒只唱过一次歌, 就是在大一时的法学系元旦晚会上。也许在这之前或者之后也有过, 但在她印象中的就只有那一次。   而且那一次因为祁悦的离去, 她没有多少心思关注这些,所以当她听到温轻寒要上台时只不过诧异了一会儿, 然后就继续在后台替同学们化妆了。   当她得以闲下来,温轻寒的演唱已经结束了。她稍微拉开幕布探出头去, 始终冷漠孤高的温轻寒身边围了许多人, 男生女生都有, 这些人都在热情地夸奖着温轻寒,温轻寒微露笑意的模样还是不甚亲近, 看起来总是那么的不合群。   那时, 温轻寒走到后台,身边跟着几个显然非常喜欢她的男生和女生,几个人看见时清秋都打了招呼, 唯独温轻寒面色淡漠,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时清秋微笑着称赞她:“轻寒, 你唱得很好听。”   温轻寒也随之弯了唇角, 淡淡地说了一声:“还好。”   她以为时清秋真的听到了, 所以她笑了。   时至今日,回想起这些的时清秋怔了好一会儿,转头看向身边的温轻寒。她还没有听到过温轻寒唱歌,她还没有看到过这样冷静自持的温轻寒唱起歌来是什么模样的,她甚至欠温轻寒一句真心的夸赞。   有愧疚的情绪在她的心中起伏, 终于,她微笑点头:“如果你愿意唱的话,我一定一句都不会漏听。”   来到县城的第一个晚上,大家都睡得格外香甜,这小县城虽比不得大城市里的酒店豪华,但总归比起前些天落脚的村子和镇上的学校宿舍要舒服得多。   这么一来,导致第二天大家都起得晚了,将近中午才陆续来到宾馆的一楼集合。大家排排坐在一楼的沙发上,除了秦望打了个哈欠之外无人出声。   主持人双手背在身后,伸手一指门口,发号施令道:“今晚十点前必须完成任务,工作人员会跟着你们,一旦开始任务就会给我发通知,我会及时赶到,我宣布完成就代表本环节通关。现在,出发!”   大家都立刻站起来跟自己的搭档边往外走边拿出卡片来研究自己的任务,各个摄像师找到自己负责的组,也开始了工作。   秦望挠着后脑勺,喃喃低语道:“好评……”他说着又抬头去看自己身边的季蓝:“蓝蓝,这到底要干点什么好?昨天我本来觉得挺多选择的,但是现在一想好像又不是特别容易了。”   季蓝拿过卡片来,沉着面色思索:“能够得到好评的倒是有挺多的,但是难度不高跟花费时间少的……让我想想……”   另一边是昨天就有了想法的于淑慎跟杜凌梦,只见于淑慎悠然自得地让女儿挽着自己的手,先是跟时清秋和温轻寒微笑打了个招呼,随后跟女儿说道:“走吧,我们先四处看看。”   陆思舟那组跟徐芷那组关系好,两组人在最后面低声商量着什么。   时清秋挽住温轻寒的手臂轻轻晃了晃,对方做出侧耳倾听的姿态后她贴近说道:“轻寒,我们也先去周边走走吧。”   “嗯,好。”心中已有打算的温轻寒如是应道。   大家在宾馆外分开,各自行动。温轻寒任凭时清秋挽着手臂,两个人沿着街道慢慢地走,有一句没一句地从工作聊到家庭,身边的建筑也从店铺和摊点逐渐变成民房。   原来是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两个人继续往里走,却发现进来的人也不少,而且前面好像还很热闹。   走得越近,地上就开始出现了散落的鞭炮皮,由少增多,直到铺满了地面的程度。而鞭炮皮最厚的地方正对着一间小教堂,从后面过来的宾客们基本上都递上请柬之后顺利进入。   路过的人则是在经过时被接待的人塞了一包喜糖进手里,然后回馈了一句“新婚快乐”过去,均是满面笑意。   进去的宾客还不多,时清秋的视线被吸引过去,轻声笑道:“这婚礼是中西结合么?看起来好像很有趣。”   温轻寒淡淡地看了一眼,目光没有停留,而是转回去看时清秋:“嗯,应该是。”   时清秋一直在看着那小教堂,眼前好似浮现出很久以前的一个愿望。她希望能跟自己心爱的人步入婚姻的殿堂,她会跟那个人微笑相视,互换戒指,然后在父母跟亲友的面前亲吻那个人的唇。   她没有想象过具体是谁,只是有过这么一个想法,如今她已经结婚了,可却没有完成那个愿望。或许对现在的她来说,那个愿望已经很奢侈了。   时清秋笑笑,收回目光去看温轻寒,她还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在她身边的这个人已经足够好了,她应该满足了。   见时清秋刚才一直盯着教堂的方向,温轻寒问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时清秋看向前方,微微含笑道:“只是想起来以前曾经想过要举办这样一个婚礼,没想到一转眼,我就已经长大了。”   长大了,而且也结婚了,所以愿望里的那个婚礼只能成为奢望了么?温轻寒看着她轻松的样子,心口骤然疼了起来,她低下头凑近时清秋耳边,借着人群的嘈杂动了动唇。   只是恰好,时清秋刚听到一句低低的“如果你……”,温轻寒的声音就被打断了。   “几位,走过路过,讨个好彩头。”   教堂前面西装革履的接待人将两包喜糖递给她们,就连摄像大哥都有份。   温轻寒收敛了情绪,跟时清秋一起回了一句:“谢谢,新婚快乐。”   两个人走出了教堂的范围,时清秋这才想起来刚才温轻寒好像是在说什么,她疑惑道:“轻寒,你刚才是想跟我说什么?”   温轻寒掂了掂手上的喜糖,沉甸甸的重量仿佛有一座大山压进了她的心里,令她无法呼吸。   最终,她只是直视前方,微勾起唇角说道:“没有什么,只是想跟你说我们要快点走出去而已。”   “对了,你昨天说要给我唱歌,是今天么?”时清秋兴致勃勃地双手都挽住了温轻寒,晶亮的眼里都是期待。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温轻寒卖起了关子,又是一幅冷淡且早有准备的模样。   两个人走出巷子,按照路口的路标往县中心走,离县中心越近,周边的商铺也越来越繁华,人也越来越多。这个县城规模最大的超市近在眼前,有许多行人正往里面走去,手上还拿着几份宣传彩页。   温轻寒牵住时清秋的手说道:“走,我们也进去看看。”   超市后面有一个比较大的广场,现在在正中央有一个搭建起来的舞台,舞台前已经站了不少前来超市购物的顾客,大家都想看一看这是打算表演什么。   这两天是周末,很显然,这是在做活动吸引人。只是从温轻寒跟时清秋走进来的几分钟时间里,舞台上都没有人出来主持。   “你们什么情况?再不开始我们就走了啊!”   “是啊,刚才说得好好的,谁知道根本没安排好啊……”   “就是……”   台下已经有人逐渐离场,对此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但幸运的是有人离开,也有刚刚注意到这边的人走近。   时清秋扯了扯温轻寒的袖子,“轻寒,我们走吧。”   “等等。”温轻寒没有走动,稍微握紧了时清秋的手,转过头去看她,“清秋,你站着别动,就在这里等我。”   “你要干什么?”时清秋先看了一眼仍旧空无一人的舞台,又去看温轻寒,忽然想起刚才她那高深莫测的模样,“你该不会是要在这里……”   现在舞台上没有节目正在进行,底下又有这么多人在催促,看起来是出了什么问题导致不能表演,所以温轻寒是想在这里唱么?时清秋隐隐猜到了她的意图。   “嗯,正好碰上了,而且我想现在主办方应该也在着急,需要一个能撑场的人。”温轻寒还是看着时清秋,神情冷静又认真。   “可是,这个地方真的可以么?你看,离开的人这么多,进来的人没停下几分钟又走了,一首歌只有几分钟的时间而已。”时清秋担忧地望了一眼舞台前那些只是来购物时顺便走过来看上一眼的顾客。   这样简陋的舞台从来都留不住太多人,人群永远都是流动的,因为很多人都知道不会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或许忙碌到最后,连一阵整齐的掌声都没有。   “几分钟已经足够了,在这里等我。”温轻寒轻声地说,她的眉眼在喧嚣的人群中清冷依旧,她的声音凉凉的,像是能够洗涤一切污垢的清溪。   温轻寒深深地看了一眼时清秋的样子,转身走的时候闭了闭眼,将刚才那一眼所看到的时清秋的模样记在心里。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被微风带起,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的清贵绝俗。   温轻寒选的观看位置很好,时清秋半步都没有走动就能够轻易看到整个舞台,她看见有人在舞台边缘谈话,随后又有人将高脚椅跟麦克风立架搬上了舞台中央。   舞台前的嘈杂开始在逐渐平息,时清秋已经听不真切后来的报幕,也顾不上去观察有多少人留了下来,她的目光全都放在了那个款款走出的人身上。   歌曲的前奏缓缓响起,那熟悉的声音低回婉转,润耳清心,被音响放大了许多倍后,穿过熙攘的人群飘去到时清秋的耳中:   怎么去拥有一道彩虹   怎么去拥抱一夏天的风   天上的星星笑地上的人   总是不能懂不能觉得足够   如果我爱上你的笑容   要怎么收藏要怎么拥有   如果你快乐不是为我   会不会放手其实才是拥有   当一阵风吹来风筝飞上天空   为了你而祈祷而祝福而感动   终于你身影消失在人海尽头   才发现笑着哭最痛   她们相隔得很远很远,可时清秋就是莫名地觉得,温轻寒就是在看着自己,她的眼神应该跟那天晚上擦药时一般无二。   时清秋想象得到,温轻寒那漂亮的五官现在一定柔和得恰到好处,温和中保持着一些疏离,她悦耳动听的声音让在场的人渐渐安静下来,不再有多余的骚动,甚至有一些人开始随着她一起轻声地合唱。 第44章   温轻寒的一首《知足》几乎征服了舞台前的所有观众, 越来越多的人驻足于此。当人们仍不知足地要求她再来一首的时候, 主持人发现刚才那个主动要求撑场子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时清秋吸了吸鼻子, 视线在人群里四处搜寻着温轻寒, 直到她看见这人一派清冷地走来,她忽然觉得, 自己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这么想要见到这个人。   “轻寒!”时清秋喊了温轻寒一声,疾步过去。   后者自然地伸出手去握住了时清秋的手, 唇边漾开了笑容, “清秋, 我回来了。”   “嗯,我听完了, 你唱得很好, 真的很好。”时清秋由衷地夸赞着温轻寒,大学时的那一次遗憾终于在今天得以弥补。   温轻寒但笑不语,时清秋拉着她往回走, 边走边说道:“就是人有点少了,不知道我们能不能过关。”   两个人不疾不徐地走着, 时清秋说完, 温轻寒倒是稀奇地没有再跟她分析情况, 而是紧了紧两个人握着的手,转过头去勾了勾唇角说道:“任务只是顺便而已。”   时清秋怔了一下,尚未品出温轻寒话里意思,主持人就在摄像机前大呼小叫起来:“恭喜我们清秋组完成任务,温室cp成为第一对完成全部环节的搭档!”   刚才温轻寒开唱的时候主持人就已经收到通知及时赶到, 将舞台下要求温轻寒再唱的骚乱看了个全程。他宣布完之后面向时清秋跟温轻寒,微笑道:“恭喜你们,果然是新婚燕尔三把火呀,就是有效率。”   “……”时清秋眉梢抖了抖,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好不好?   温轻寒问道:“那我们现在可以自由活动了么?”   主持人点着头摊开双手:“Of course,你们自便,今晚十点记得回宾馆,还有事情没交代。”   “好,知道了。”温轻寒点头,拉着时清秋离开。   任务全部完成的她们比起来时要轻松得多,两个人逛了一会儿超市又出来,往来时的路回去。   她们再次走进那个有小教堂的巷子,也不知道是谁主动往那里拐的,总之就是牵着手自然而然地走了进去。   已经没有宾客再进来了,想来是婚礼已经开始了,她们又走到刚才被塞喜糖的地方,牧师的声音从教堂里传出来,庄严而肃穆。   “今天,我们在上帝的注视下聚集在这里,来见证这一场神圣的婚礼。有两位新人将在这场婚礼中结合在一起,如果任何人有正当的理由证明他们的结合不是合法的,请在这个时候提出来,或者永远保持沉默。”   时清秋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伴随着教堂里响亮的主持词,她踩着地上的鞭炮皮,再一次将视线投入那敞开着门的教堂里。   里面坐满了来宾,正中央是身着白西装的新郎与白婚纱的新娘,这一对新人面对着牧师,专心致志地听着牧师的每一句话,期待而又小心翼翼地等待着那一句“我愿意”。   温轻寒轻声问她:“怎么不走了?”   “没事,我们回去吧。”时清秋轻笑摇头,迈开脚步继续走,在拐角的地方终于再也听不到牧师的声音了。   温轻寒忽然止住了脚步,令时清秋也不得不驻足,她眸中深沉地说:“清秋,等你拍完戏回来,我们就办婚礼吧。我们一起商量请柬的样式,婚纱的款式,然后你搬来跟我一起住,好不好?”   她的神色有些柔和,仔细听更能听出话语中潜藏的情意。只是这段时间相处久了,时清秋早已经知道温轻寒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时候不会太过于冷漠,这才分辨不出来,这个人话里那仿若只是提议一般的踌躇,竟是埋藏已久的深情。   “可是……我还没准备好……”时清秋低下头呢喃,手却没有挣脱开温轻寒。   她是真的还没有准备好要彻底跟温轻寒这么亲密,或者说,她的心里开始有一些模糊的恐惧感。   她知道自己跟温轻寒是逃不开这个步骤的,她们要住在一起,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在她没有工作待在家里的时候,她会送温轻寒出门上班,也会等着温轻寒下班后接过那沉沉的公文包,然后坐在沙发上聊着这一天下来的事情。   她们之间会越来越有默契,她也会越来越信任和依赖温轻寒,直到她们习惯了彼此存在的那一天。直到那一天,倘若面临着分别,那会是拆骨噬血一般的疼痛。   谁说只有爱情才会害怕分离的?当她习惯了温轻寒,一切变数都足以致命。   “不……我还没有准备好……”时清秋低着头,另一只手也抓住了温轻寒的手臂,声音里隐隐有些嘶哑,“轻寒,我还没有准备好,再等等好么……”   她从想到这些开始,心里的恐惧就在一点一点地放大。她甚至于开始在心里问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答应结婚呢?难道她就能够承受得住跟温轻寒的分离么?   温轻寒心念一动,忙扶住时清秋的肩膀,她看见时清秋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即使这样制住肩膀,时清秋仍旧没有抬头。   “清秋,清秋……”温轻寒蹙着眉,晃了晃时清秋,又伸手去捧起她的脸,低声温柔地在她面前说:“你在怕什么?告诉我,我来解决。”   温轻寒曾经料想过会发生一些令自己措手不及的事情,就是时清秋心里的恐慌和害怕。这些情绪被时清秋深埋在心里这么多年,但凡是未来会更亲近一些的情感,都会引起时清秋的不适。   时清秋抬头看着温轻寒,刚才听温轻寒唱歌时心头的一抹悸动在这个时候愈加清晰。   她强忍着泪,眼眶鼓胀得难受极了:“轻寒,我怕我们会越来越离不开对方。我怕我们的约定真的实现以后,朝夕相处,每天都能见到对方,我们会越来越默契,我们会越来越信任对方依赖对方。可是,如果我们有一天要分开了,那该怎么办?轻寒,我不想再体会一次失去的感觉了……”   她久久地看着温轻寒,泪水怎么也忍不住了,这是她第一次面对着温轻寒如此失态。如果说上一次温轻寒留宿在她家里时只是有轻微的不安,那么如今就是强烈的恐慌,她害怕,长此以往温轻寒会变成她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温轻寒用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泪,微微靠近,一只手放下后没有犹豫地将她拥进怀里,柔着声认真说:“你在怕什么?我不是说过了么,我决定了后半生要跟你在一起就不会后悔,我也没有时间去跟别人相处,不会有喜欢别人的可能性。所以你为什么要害怕呢?我没有离开你的理由啊。”   时清秋双手揪住温轻寒的衣服,在她怀里摇着头,眼泪滴在她的脖子上,让她心疼极了。   她咬了咬唇,低下头用侧脸蹭了蹭时清秋的额头,哑着声说:“或者这样,你如果觉得自己哪一天想要清净一点,不想看见我,那我们就保持距离。你想找我的时候,我们再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你清净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温轻寒顿了顿,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气,在时清秋耳边低喃:“但是你唯一不可以再想的,就是害怕跟后悔。我们已经结婚了,你是我的妻子,我也是你的妻子,我们之间不会分开,不要自己吓自己。”   她松了怀抱去把时清秋的脸抬起来,手指动了动,犹豫再三还是伸去将时清秋耳旁的碎发挽到耳后,还是那般认真的模样说道:“别人谈恋爱的最后步骤不就是结婚么?我们完成了这一步,剩下的就是过好每一天。如果吵架了,当天晚上就解决,不要留到第二天。如果意见不一了,这一次听你的,下一次就听我的。你看,我们一天一天地好好生活,把这每一天攒起来,攒到最后就是一辈子了。”   刚才的担心轻易地被温轻寒化解,时清秋颤着声笑,泪水让她的视线模糊了,她只好从面前模糊的画面里寻找着温轻寒往时那冷淡的双眸。   “真的可以么?听起来好像很容易的样子……”时清秋终于破涕为笑,她们都认识这么久了,能够分开的理由几乎没有,她们又不会有喜欢上别人的机会,分开的几率几乎为零。   “当然可以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温轻寒终于舒了眉,她再次替时清秋擦着眼泪,又提了一次最初的话题:“所以拍完戏以后,搬来跟我一起住,我们都结婚了,怎么可以不住在一起呢?”   时清秋眼中噙着泪,一瞬不瞬地看着温轻寒。这个人这样优秀,在人群里远远看去也格外地惹人喜欢,就是这样的温轻寒,她却早早地将未来交给了自己。在这样惧怕分离的时候有她如此坚定的话语,就像是在赶走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孤独冷寂,张开怀抱温暖着自己。   她揪住温轻寒衣服的双手松开了,咬着唇,轻轻溢出一声笑,回抱住了温轻寒的腰,“好,那如果我自己出来单干做不出成绩,你要负责养我。”   温轻寒笑笑,摸着时清秋的头发叹了声气,“没问题。”   她们回到宾馆休息,直到晚上才等回来所有的人。今天第二个完成任务的是于淑慎组,比时清秋组晚了一些时候,下午回到宾馆也好好地睡了个午觉。   时清秋跟温轻寒坐在沙发上拿着归还回来的手机在各看各的,秦望见状,拍了一把大腿说道:“清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你到大街上嗷嗷两嗓子,保管你完成任务。虽然是你老婆嗷嗷的,但也是一个理啊。”   温轻寒关掉跟简意之的微信聊天页面,把手机收回口袋里,淡淡地看了秦望一眼,没什么表情却让秦望抖了一下。   时清秋天天跟这个人睡在一起难道不冷么?   时清秋听不到秦望的腹诽,就算听到也只是一笑置之,她把手机放到一边,冲着秦望无奈地说:“要不你也去嚎一嗓子,我看看有几个人留下听你嚎。”   秦望瞪圆了眼睛,季蓝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笑道:“你还好意思说轻寒呢,那个卖艺啊就应该让你来。”   这时候徐芷也夸赞道:“温律师唱歌确实好听,我们今天就在超市附近,都听到了。当时我还吓了一跳,温律师平时很少聊天的,没想到唱起歌来这么好听。”   时清秋转头去看神色自若的温轻寒,这个人现在又恢复了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跟今天安慰自己拥抱自己时完全是两个样子。可是,如今的温轻寒更让她觉得温暖,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安心。   “我也觉得很好听。”她看着温轻寒,勾起唇角轻声地说。   温轻寒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低下头,耳后的碎发滑落下来,挡住了她唇边轻抿的笑意。   秦望正想调侃一下这两个人,主持人的声音就从外面远远传来,依然那么大声:“男神女神们!准备要回家了,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不好啊?检验检验你们跟搭档之间到底有多了解对方!”   时清秋心里“咯噔”一声,立刻看向了同样表情严肃起来的温轻寒。 第45章   “不是……什么意思啊?”秦望提出了疑问, 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自己明面上的助理, 实际上的女朋友季蓝。   于淑慎则是保持着温婉的笑容, 说到了解搭档, 应该是没有人比起她这组更有优势的。她跟女儿血脉相连,这就是天生的优势。   但若是说到劲敌的话应该就是时清秋组跟陆思舟组了, 均是两个女孩子从小一起长大,时清秋组更是两个人连名字都是相近的意思, 如今还结了婚, 这优势并不比她差多少。   “急什么?一会儿就知道了。”主持人安抚着秦望, 摆了摆手让工作人员发纸,然后说道:“大家交换一下位子, 同组的不要坐在一起。演员们坐在右边, 搭档坐左边,现在开始换位子。”   众人开始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出来,温轻寒拍了拍时清秋的手, 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跟坐在这边的杜凌梦去到对面。与此同时秦望跟陆思舟还有徐芷到了时清秋这边。   “这些题目都是根据你们自身的条件来设定的, 跟你们的关系完全沾边, 不存在会有死角的地方。所以, 各位要认真填写,一会儿可是要公布的。”   主持人在中央四处走动,他顿了顿,面上忽然有了些狡黠:“当然了,其中某些尺度比较大的问题是不会播出去的, 大家放心。”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瞟了一眼时清秋跟温轻寒,笑容更有深意了。   时清秋把题目一条一条看下来,越看脸色越不正常,这些问题让她怎么回答啊……   “什么时候登记结婚的?”这个还好。   “认识了多长时间?”这个是最简单的。   “彼此从小学到大学的具体学校名字。”这个也没问题。   但是……   “平时亲热的时候最喜欢什么姿势?”   “最近一次说‘我爱你’是什么时候?”   “最近一次亲吻是什么时候?”   时清秋捏着笔的手指都感觉到有汗渗出了,这些事情她们根本都没有做过,可这些又是情侣之间最平常不过的事情。如果回答不出来的话,即使不把这段内容播出去,在座的演员们也一定会认为她跟温轻寒之间并不是完全亲近,时日一长,难保不被传出去。   她不由得抬头看了一下其他人,发现大家都在埋头写着,根本没有停过笔。她又微微抬眼去看温轻寒,只见温轻寒将落下的长发挽好,灯光下侧脸线条柔和,拿着笔没有停顿地写着。   “清秋,别看你老婆了,写完再看。”   主持人走过来低声提醒道,但在这么安静的时候还是分外清晰地让每个人都听到了。时清秋清了清嗓子,看到温轻寒顿了顿,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唇角似乎微扬着,又低下头去继续写了。   时清秋咬了咬牙,也低头去写答案。   大概又过了十来分钟,主持人拍了拍手问道:“大家都写完了没有啊?要交卷了啊。”   时清秋写完以后抬头看,几乎所有人都完成了,温轻寒也好整以暇地坐在位子上望向宾馆外面,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好了,收卷,大家回到自己搭档身边。”   主持人一声令下,工作人员又走了一圈把纸张收了上去交给主持人,刚才换了位子的人又回到自己原本的位子。   时清秋凑近温轻寒,压低了声问:“轻寒,刚才后面那些问题你都写了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放心吧。”温轻寒眼中含笑,把时清秋的右手握在手里,去摸她的指尖,那些因为紧张而留下来的汗还有所残留。   主持人最先抽到的是于淑慎跟杜凌梦的,他拿着两个人的卷子一边对比一边念道:“跟对方的生日分别是什么时候,嗯……答案一样。全家第一次出门旅游是什么时候,咦,写的都是凌梦当时的年龄,过关了……”   于淑慎一边听着主持人念答案,一边跟女儿低声细语地说着什么,看起来是在夸奖女儿也记得这么清楚,很是欣慰的样子。   主持人接着又抽到了陆思舟组和秦望组还有徐芷组的,每次时清秋紧张的时候都抽不到她跟温轻寒的。直到抽中第四组还不是她,她就知道,她跟温轻寒压轴了。   她这么一路听下来,别人的问题都正经得很,为什么偏偏就她们两个人的这么奇葩?   “好,终于到我们的压轴戏了,《戏里戏外》里的第一对连胜三个环节的搭档,我们的影后时清秋女神跟爱人温律师。”主持人眨了眨眼睛,为时清秋跟温轻寒的出场做足了铺垫:“按理说,能连续取得这么几个环节的胜利,她们的默契度应该是很高的,那么我们现在就来看一看……”   他把两份卷子相互对比着,越看眉毛抖得越厉害,最后干脆犹豫着问:“你们两个要不要改一改?特别是温律师……”   时清秋正疑惑着,温轻寒却果断地一句:“不改,你公布吧。”   主持人吞了一下口水,继续念道:“登记结婚的日期记得很清楚,答案一样。从小认识,保守估计有二十五年,这个答案也一样。小学中学大学都在一起,嗯,也一样……”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面色自然的温轻寒跟有些期待的时清秋,咬了咬牙继续公布:“平时亲热的时候最喜欢什么姿势……”   众人都笑了,秦望喝着水都差点噎着,然后笑问:“不是……你们两个的问题这么劲爆的么?怪不得压轴呢。”   主持人可顾不上秦望,他又犹豫又好笑地念着答案:“清秋的答案是传统姿势,轻寒的答案是清秋喜欢的。”   时清秋一下子就觉得脸上有点烧着一般的热,她不自然地动了动右手,发现温轻寒仍旧镇定得不得了,还是牢牢地牵着自己。   “温律师,你对你的答案有什么要辩解的么?你这个不太过关啊。”主持人说着都憋不住笑,转向温轻寒问道。   温轻寒十分淡定,只是又把时清秋的手拉近小腹一点,淡淡笑道:“我喜欢她,所以她喜欢的我自然也喜欢,这个有什么不对的么?”   “呃……好像没什么不对的……”   主持人舔了舔嘴巴,实在忍不住笑得扶住了自己的肚子,众人也笑得不能自已。   “好了下一个,最近一次说‘我爱你’的时候。哎……”主持人忽然顿了一下,又饶有兴趣地说道:“这个问题跟后面那个最近一次亲吻的时候,你们回答的跟上一个问题是同一天,但是你们两个又各不一样。”   秦望听到这里,不禁调侃道:“哎你们两个确定亲的是对方么?”   秦望这话一出来,大家的笑声又高了起来,于淑慎的眼角都有了笑纹,不禁出言催促道:“答案是什么?快公布吧。”   主持人咳嗽了两声,这才说:“清秋的答案是在村子里寻找今天这个任务信封的那天。”   温轻寒闻言,有一抹柔色渐渐浮起在那黑亮的眸中。那天就是看星星的时候,时清秋站立不稳被自己搂进怀里,还有告诉她,即使是输了也会全力以赴的那一天。   “温律师的答案嘛……嗯……”主持人又是踌躇起来。   “哎呀你倒是说啊。”秦望实在忍不住地催促道。   主持人把卷子卷起来握着,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憋着笑问:“那什么,你确定你昨晚亲的是清秋么?”   众人连同时清秋都惊讶地看向温轻寒,秦望更是激动:“哦哟,不得了,昨晚啊,这么激情的么……”   “是啊,昨晚。”温轻寒转头看向时清秋,唇角上扬,眸中柔和了几分,轻声道:“因为她睡着了,所以她不知道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还有不对的么?”   一时间全体都安静了下来,就连秦望都无话可说。可能大家都能够很好地表现出各自的情感,但当一份情感真正浓烈的时候,反而会隐在平淡之下。   许久都没有声音,还是于淑慎打破了这个静寂,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另一头幽幽飘来:“你们的感情是真的很好,要好好珍惜对方呀。”   主持人捂着肚子去扶沙发,把卷子交给工作人员后唉声叹气地说:“不行,这狗粮太足了,我吃撑了。玩个游戏为什么还会吃到狗粮……”   “我的妈,清秋那个冰块老婆,真的有这么浪漫的么?”秦望一边扯着季蓝的衣袖一边问,眼睛还盯着刚刚站起来的时清秋跟温轻寒。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猪脑袋啊?”季蓝没好气地笑骂。   众人都在谈笑,主持人也加入了聊天阵营,温轻寒却带着时清秋出了宾馆,在附近找了个小吃店进去坐。   温轻寒在柜台那里叮嘱着:“两份馄饨,都不要加葱,其中一份少汤。”   时清秋的心里再次多了些异样,分明是炎热的夏天,可她的手却僵硬得动弹不得。因为温轻寒的细心与极少显露的温情,还有那无处不在的关切。   她吃带汤的食物时,总是不喜欢很多的汤,甚至只要一点点而已。   她们挑的桌子在角落里,有一面靠墙。温轻寒坐到时清秋身边的座位,双手相扣放在桌子上,微微转头温声说道:“清秋,再等一会儿就可以了,很饿的话再忍一忍。”   时清秋摇着头,有很多很多的话堵在她的喉咙里,她忽然有很多想说的话。有一些情绪在刚才的问卷游戏之后在她的心里更是强烈起来,对温轻寒的愧疚和不忍也在持续扩散,还有一点点说不清的情愫。   温轻寒见时清秋不说话,默默把手收了回去,摸着膝盖沉默不语,再度抬眼去看却见时清秋咬着唇,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她笑了,问道:“怎么了?”   忽然,她放在桌子底下的手被捉住了,温暖的掌心紧紧地覆在她的手背上,感觉不出犹豫。   时清秋的神情却没有动作这么干脆利落,她踌躇良久,那些话在心底酝酿了许多遍。最后,她低低地笑了,笑声里似乎有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轻寒,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总觉得委屈你了。刚才的游戏让我想到了很多,其实那些问题还没有问到点子上,如果是问我你喜欢吃什么,你喜欢看什么书,你有什么习惯,那我们一定就完了。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   “那就从现在开始了解,事无巨细,我都让你了解。”温轻寒轻声打断了,另一只手摸过去覆盖在时清秋的手上,底下那只手也翻了过来,将时清秋的手护在手心里。   时清秋觉得现在应该要笑才对,可是她却莫名地觉得有些伤感起来,她分明已经是一个不敢再接触感情的人了,可是面对温轻寒的时候又时不时地贪恋起这种感觉来。不是贪恋这些事情,而是无法抗拒温轻寒这个人。   这个人就像是无色无味的毒一样,悄无声息地掠夺下她身体里能够感知到情感的神经。从前不曾这样亲近时便不觉得,如今这般朝夕相对了,她才发觉自己的不舍,她已经不敢想象会有分开的一天了。   可是只要她们没有分开的理由,这一天就不会来临。   时清秋点头,笑意终究还是压制住了心里的不安,她想着今天温轻寒说过的话,唇边带笑道:“好,从现在开始我要好好了解你,看看你能闷到什么地步。”   这时,服务员端着两份馄饨过来,温轻寒勾起唇角笑道:“那你记好了,我不吃辣,可别忘了。”   时清秋莞尔一笑,“好,我记住了。” 第46章   最新一期的《戏里戏外》已经全部录制完毕, 剩下的就是后期工作了, 而演员们则是需要回到B市参加主办方邀请的杀青宴。   主办方的车子将每一个人都送回到落脚的酒店, 本就是B市本地人的时清秋跟温轻寒是直接被送到了凤凰城别墅区门口。   因为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大家都有些累了, 因此杀青宴定在第二天。   时清秋回到家里的那个晚上好好睡了一个懒觉,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爸妈旁敲侧击地问她打算什么时候跟温轻寒住在一起,她也老实交代了还要把后面那部戏拍完。两位长辈虽然觉得还要等这么久, 但因为这是工作, 也没再多说。   晚上, 时清秋化了淡妆出席杀青宴,主办方同时也邀请了合作媒体的几名记者, 允许他们拍摄一段时间内的演员互动, 到了事先说好的时间之后记者们也就老实地告辞了。   这个时候就是大家的活跃时间了,秦望拿着酒瓶,绕着圆桌转了一圈, 给每个人都倒了酒,高声道:“来, 难得聚一聚, 吃完这顿咱们可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见上一面了, 不醉不归啊!”   于淑慎微笑着说:“我年纪大了不能喝得这么猛,你们也别喝太多了。”   陆思舟摸着酒瓶赞同地点头道:“对,必须不醉不归。淑慎姐随意,我们几个可不能随意,清秋一会儿要是回不去, 就来酒店跟我们一起住一晚上。”   徐芷双手捧着杯子,文静地笑说:“我的酒量不太好,所以我也跟淑慎姐一样随意好了,不过希望尽量能干杯。”   时清秋举起酒杯,面上同样挂着笑容,“我倒不要紧,刚才是打车来的,早就猜到阿望肯定是要不醉不归的,哪里敢开车来。”   “那感情好,来,cheers!”   秦望举杯,几个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将酒杯碰在一起,秦望跟时清秋还有陆思舟喝干了一杯,于淑慎和徐芷喝了半杯。   “哎,如果今天能带家属多好,那就更热闹了。我上次跟凌梦聊了一点投资,还没聊完呢。”秦望一边夹菜一边说。   于淑慎说:“我跟凌梦没那么快走,这边有个亲戚,打算多留几天,你可以有时间联系她。”   秦望一放筷子,面露喜色:“那好啊,还有思舟跟小芷,我之前跟你们说这边有条美食街东西特别好吃,清秋给我介绍的。怎么样,要不我们大家去玩玩?明天我跟小蓝带路。”   “听起来不错,我想想啊……”陆思舟作思考状。   那边聊得热火朝天,于淑慎转头看了看坐在身边的时清秋,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今天可惜了,不能带家属,我还想再跟轻寒说说话呢。”   时清秋怔了一下,随即笑了,“淑慎姐,你们不是互相留了号码加了微信么?可以找她的。”   于淑慎果然是很欣赏温轻寒,这段时间在车上的时候总是会跟温轻寒聊一些法律上的东西,偶尔温轻寒还会说一些打过的官司,于淑慎跟杜凌梦可是听得津津有味的。杜凌梦还扬言,以后公司要是有了法律上的纠纷,一定是要联系温轻寒的。   但温轻寒专擅的领域并不是商业上的,因此则是给她推荐了事务所里的男律师陈逸,可于淑慎母女依然十分喜欢温轻寒。   而且于淑慎还给了温轻寒评价:谈吐不凡,温和有礼,看似冷淡却并非高高在上。   于淑慎笑着摇头,说道:“我找她还不是聊那些个官司的事情,听起来实在是很有趣。”她顿了顿,问道:“哎,清秋,今晚你怎么没让轻寒接送你?”   时清秋想了想,眨了一下眼睛,笑容较之刚才多了些柔和,“刚回来,还是让她多休息,她可还要上班的,所以我就没有跟她说仔细。”   “也对。”于淑慎笑着叹了口气,温轻寒终究跟她们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大家吃喝到了晚上将近十点才散场,因为几个女性的劝说,秦望也没有不醉不归,几个人说说笑笑地走出包厢要离开酒店。   “哎我说,清秋,你跟老温的喜酒什么时候办啊到底?到时候记得提前通知哥哥我,我怎么的都得把时间腾出来参加你婚礼!”   秦望一路走一路念叨,明明没醉,但那性子却让他有一种喝醉了什么都往外说的样子。   时清秋只是笑了笑,往后扔了一句:“早着呢,起码等我拍完戏回来,再有几天我就要去拍摄基地了,要提前进组做准备工作。”   “我的妈,那老温多可怜啊,刚结婚就独守空房。时清秋你个没良心的……”   一行人从酒店大堂出来,谈笑声忽然就止住了。台阶处站着一个人,她黑色的长发散在背后,身如翠竹般挺直,浑身都散发着令人一时间不敢去靠近的微微冷意。   “轻寒?你怎么来了?”   时清秋不自觉地多走了两步上前去,这个背影她太熟悉了,也许有很多个人与温轻寒有着相似的身姿,但温轻寒给她的感觉却不是谁都能够模仿的。   温轻寒转过身来,脸部线条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没有白日里的疏冷。她对众人微微一笑,随后看向时清秋说:“我是来接你的。”   于淑慎眸中了然,刚才她闲着就跟温轻寒聊了一会儿微信,无意中提起酒店名字跟大致的散场时间。   时清秋还来不及去想温轻寒怎么知道是这家酒店,又是怎么知道她们散场的,后面的几个人就笑得意味深长地催促她。   “清秋赶紧回家吧,别辜负我们温律师的心意啊……”   “就是,快回家好好培养感情。”   于淑慎也笑道:“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温轻寒伸出手去说道:“走吧,回家。”   “那我们回去了,下次再见。”时清秋只好微笑告别,她知道这个时候不合适去问温轻寒怎么会过来的。   告辞后,时清秋搭上温轻寒的手,两个人一起去停车场取车。   刚刚起步时,温轻寒就主动交代了:“是淑慎姐刚才跟我聊微信的时候提起酒店名字的,还说了一个大概的结束时间。”   时清秋侧目去看温轻寒,不禁有些想笑,“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发挥了你的神力,探测到了我在哪里。”   “如果真的有就好了。”温轻寒不甚在意地淡笑。   两人惬意地交谈,车子驶向凤凰城。温轻寒把车子直接停到了温家车库,然后步行陪着时清秋走回去,大概十来分钟的时间,在这个时候似乎显得太短了些。   路灯将她们的影子拉长,时清秋打破沉默问道:“轻寒,你明天要去上班了么?”   温轻寒摇头,“应该后天去。对了,我已经跟爸妈说了,婚礼的事情我们自己商量,等你不忙了再说。”   时清秋侧目去看她,弯了唇角道:“嗯,我也跟爸妈说了。”   走着走着,时家的大门就离她们不远了,两旁的路灯也走几步就又过了一盏,她们不知不觉都放慢了脚步,直至距离大门还有几米远就停了下来。   温轻寒先转过身面对时清秋,今天的时清秋散开了头发,姿色天然,面容宛若秋月,是温轻寒一直印刻在心头的美,百般难描。   她凝视着时清秋的双眸,良久,轻声道:“清秋,我明天给你打电话,好么?”   时清秋抿着唇笑了,忽然有些不舍,又有些不好意思,“打电话这种事你还要问?我什么时候不让了?”   温轻寒眼睛都不眨,嘴唇抿得紧紧的,最后还是轻笑一声去拉时清秋的手,“那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时清秋“嗯”了一声,手指捏了捏温轻寒的手,然后放开。   温轻寒敛去了显露的柔色,慢慢地转身离开。   时清秋看着温轻寒的背影,前所未有的失落包裹了她的心脏,她为温轻寒而不值,却又在这个时候有了一丝丝不该产生的念头。在这个时候,理智告诉她不该再看着温轻寒,可是那一抹念头将她的理智击败得轻而易举。   她心里忽然有某个地方松动了,猛地追上前去,追上刚刚走开几步远的温轻寒,声音急切得像是丢失了什么东西:“轻寒!”   温轻寒停下脚步,转回身,对上时清秋慌张的双眸时,她怔了怔,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伸手去扶住时清秋的双臂,低声又温柔地问:“怎么了?你想跟我说什么?我听着。”   “轻寒……我们……”时清秋咬着下唇,明明有个想法就在她的喉间,可是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尤其是看着温轻寒这样温和的目光时,她更是如鲠在喉。   她看着这个跟自己绑在一起二十五年的人,恍惚想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旧人。   祁悦与她相识相恋,她们有很多很多相似的兴趣爱好,甚至于一些本来并不喜爱的话题,也因为对方的提起而逐渐接受。她们那样合得来,那样相互喜爱,最终却逃不过一个分离的结局,她甚至不知道她们究竟是为什么而分开的,她连自己为什么被判了死刑都不知道。   那眼前这个人呢?时清秋开始心疼温轻寒尚未体会过爱情的滋味就把后半生给交托给了自己,她想要试一试,给温轻寒一个不因为约定的拥抱,甚至于给她一个只凭心意的亲吻。可是临到头来,她开始害怕了。   温轻寒像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勇气,伸手去捧着时清秋的脸,语气里全都是小心翼翼的深情:“清秋,你想说什么,告诉我。不管是什么,我都想听。”   “不……没有了……没有了……”时清秋眼眶红了,摇着头挣脱温轻寒,她勉强地露出笑意,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眼睛却再不敢看温轻寒,“我没有什么想说的,我想回去休息了,晚安……”   她转过身往回走,温轻寒站在原地看着她,用仅剩的气力叫住了她:“清秋,你真的没有话要跟我说么?”   时清秋的脚步顿了顿,可是没有再回头。   直到时清秋走进大门,又将大门关上,温轻寒都没有再挪动一步。   她看着时清秋一步一步地走远,一步一步地远离她的视线。她的眼里都是血丝,眼眶红了一圈,心口像是被剜走了一大块肉,夏季的暖风比冬日的寒风更似利刃,在她的心脏里刮得生疼。 第47章   时清秋走进家里, 爸妈已经回了房间, 整个房子看起来空荡荡的, 只有她一个人。那种冰冷的感觉又严严实实地包围住了她, 她艰难地抬起脚步回到房间,无力地靠在了门板上。   她仰着头不想让眼泪淌下来, 可越是如此眼泪越汹涌流淌,她无声地任凭泪水夺眶而出, 双手曲起抓在门板上, 身体终于慢慢地滑下, 终于坐到了地板上。   她把头埋进膝盖间,身体在轻微地颤抖着, 可这次再没有人扶住她的肩膀问她怎么了, 也没有人再会张开双臂拥抱她。她感觉不到心跳,像是刚才没有回头之后,她就失去了心脏, 心口空空的,疼得厉害。   泪眼不停地从她的眼角溢出, 渗进裤子里, 她双手抱紧了膝盖不敢去想温轻寒还在不在外面。   可她从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的, 从脑海中能够回想起的,现在都是温轻寒。   屋子里是黑的,只有窗外洒进的月光带给时清秋一点点的光明,她的身体因为哭泣而一直在颤抖着。她问了自己一句,时清秋, 现在离开还来得及么?   来不及了,她们都没有退路了。可是要怎么办才能不让她们之间有分开的理由?唯一的选择,就是守住最后那一步,守着那个约定。一旦她想要奢求得更多了,就反复提醒自己,她们之间只有约定。只有这样,这段婚姻才会长久。   时清秋在黑暗里摸索着墙壁,慢慢地站起来走到床边,上了床后蜷缩着身体抱住自己,她想要笑着回应自己的答案,可声音一出口,却是低低的啜泣……   第二天早晨,时清秋是被温轻寒的来电叫醒的,她朦胧的睡意全都被屏幕上显示着的那两个字赶走。她想要抗拒,想要沉默以对,可在她还来不及根据理智来反应的时候,她的唇角就先因为这个来电而微微弯起。   她滑动屏幕接通,对面先是沉默,而后响起温轻寒那一贯的疏冷话语:“清秋,起床了么?”   “嗯,刚起。”她的声音有细微的沙哑,不知道是因为刚醒,还是因为昨晚的哭泣。   温轻寒顿了顿,随后说道:“今天天气还好,我们出去走走吧,一直待在家里不见面,爸妈也会怀疑的。”   她的理由没有任何能挑得出毛病的地方,她们既然结婚了,那有很多事情就不能再独自一个人去完成。   “好,那我去洗漱,一会儿吃完早餐楼下见。”时清秋尽量温着声说。   昨晚只是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小插曲,它会被埋藏在她心里最深处的位置,然后保持着自己最初的念想,再不去将它提起。她要记住的只有那个约定,也只可以记住那个约定。   她一出门就看到温轻寒的车子等在门口,车窗降了下来,也不知怎么的,她觉得今天的温轻寒看起来又像是以前一样了。面容冷静持重,且整个人身上都有一种能冻住人的冰寒。   时清秋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自觉地系好安全带,温轻寒也不说话,升起车窗后启动车子离开。   她以为温轻寒不会怎么开口,谁知车子开了没几分钟,温轻寒就开口了:“有哪里想去的么?今天时间还很多,想去哪里都可以告诉我。”   时清秋怔了一会儿后才摇头,“你定吧,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温轻寒看了她一眼,只是这么短暂的一眼,就好似透过了她的妆容,看到了她因为哭泣而尚在红肿的眼眶。   “那就随处逛逛,陪我去买衣服。”温轻寒的声音轻了许多,一夜未睡的疲倦因为唇角浮起的一抹微笑而消散许多。   温轻寒在B市占地最广的商场停车处停了车,下车后主动牵起了时清秋的手,自然得像是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没有时清秋欲言又止后的慌乱,没有她温柔下来的神色,也没有时清秋略微红肿的眼眶,更没有她一夜未曾合眼的苦涩。   从她们走进商场的第一步起,就有好些人围绕在她们身边,几乎都露出了惊喜的神情,拿出手机拍摄着时清秋跟温轻寒,甚至还有人跟时清秋打招呼。   “哇她们两个真的好配,比网上的路透还好看!”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温律师不出道可惜了,这么好看呢……”   “感觉温律师好攻的样子,清秋太温柔了肯定是受……”   “我好想找温律师打个官司噢,我回家问问家里有没有什么纠纷可以上法庭的。”   “你有毒啊!你一脸花痴的样子去找温律师,女神会吃醋的好不好!”   很多嘈杂的讨论声从她们身后传来,时清秋不禁笑出了声,温轻寒侧过头去看,唇角弯起,问道:“清秋,你笑什么?”   “没事,我听到她们说的话,有点好笑……”   时清秋松开温轻寒的手,温轻寒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失落,时清秋又挽住了她的手臂。因为这个动作,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一些,看起来更是亲近了。   温轻寒回过神来,微笑着低声说:“还不是你说不要戴口罩的,我们现在感觉像是带着一群人在逛街。”   因为两个人都不再提起昨晚的事情,再加上这个小小的意外,昨晚的情绪仿佛是烟消云散了一般。   你不说,我不说,这样的默契令时清秋感到惊讶,但同时却又庆幸温轻寒没有追问。这样就够了,这样已经很好了,能够用这样的关系在一起,不必去担心总有一天会分开。   “你还怪我了?你以为你现在还跟以前一样么?就算我戴了口罩也有人认识你,万一再把我当做别人来看,那你可就是出轨了。”时清秋不以为意地说,然后若有其事地念道:“到时候就是这样,时清秋新婚尚不足百天,新婚妻子温轻寒出轨一戴着口罩的年轻女性,两个人在商场里旁若无人地秀恩爱。”   温轻寒看向她,眯了眯眼,随后脸上笑意浅淡地说:“那为了这篇报导的真实性,请你靠我近一点,不要离太远了。好好完成秀恩爱这个任务,年轻女性。”她把最后那几个字咬得重了些,听起来有些淡淡的戏谑。   时清秋脚步一顿,这才发现温轻寒在顺着杆子往上爬,她神色顿时复杂了些。有些雀跃,又有些惶恐,害怕太过靠近,又无法抵抗这样的温情。   温轻寒却像是明白她的踌躇一般,没有再多说,移开了目光看向前方,不着痕迹地扯开了话头:“清秋,我们去那家店。”   粉丝们已经渐渐少了,毕竟这是一次没有预知的相遇,粉丝们也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温轻寒带着时清秋拐进一家成衣店,刚一进门,女服务员的目光就像是两道光柱一般地射了过去。   “温小姐,好久不来了,正好这个季度又上了新款,你可以跟这位……”   服务员还在考虑怎么称呼时清秋,温轻寒就语气浅淡地接上了一句:“不用了,我自己看就行。”   “这个……”   时清秋笑容和煦地跟服务员说:“你去忙你的吧,我陪她挑就可以了。”   “那好,你们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叫我。”服务员双手合十,面对着时清秋既礼貌又喜悦。   时清秋含笑点头,然后又被温轻寒牵着走,她走近一点低声笑道:“轻寒,你吓到别人了。”   温轻寒一手拨着面前的衣架,一边回答:“之前我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是因为你来了,而且你又太亲民了,衬托得我不近人情。”   “……”时清秋哭笑不得,温轻寒的不近人情还需要衬托么?即使没有自己在身边,她看起来也是那么冷清。惹眼是确实,但总是使人觉得太过冷漠。   时清秋咬了咬唇,可恰恰就是这样的温轻寒,自己竟生了想要亲近的欲望。她想要试一试,试着去暖一暖这个冷漠的人,可实际上真正被温暖着的,真正被陪伴着的,偏偏就是自己。   她的心软了又软,昨晚的决定也摇摇晃晃的,在她心里像一座高楼摇摇欲坠。   时清秋正看着温轻寒出神地想着,温轻寒就提了一个衣架出来,上面挂着一件米色的真丝衬衫,她往时清秋身上对比着,问道:“这件好看么?”   时清秋回了神,嘴角微扬,“好看,但是你穿白色最好看,或者浅灰色,看起来有点老干部的气质。”   温轻寒工作时总是穿着白色的真丝衬衫,时而会有别的颜色,但也都是淡淡的,真丝的质感柔软,穿在她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高贵清华。再配上这人冷淡的神情,哪里能不吸引人呢?她恐怕是不知道,大学时有多少男生女生想要接近她。   温轻寒抬眼去看时清秋,弯了唇角说道:“这是给你的,看起来比较暖,你穿着好看。”   她说罢,又拿了一件白色的,拉着时清秋一起去了更衣间,没过几分钟她先走了出来,对着镜子在扣手上的纽扣。时清秋出来后看到,自然地走过去接过温轻寒手上的活,替她扣着袖子上的纽扣。   温轻寒这么看去,时清秋的睫毛长而密,微微地颤着,她忽地低声问:“我觉得挺好看的,就买这两件了,你看呢?”   时清秋刚扣完温轻寒另外一只袖子的纽扣,站远几步看去,果然还是往时的模样。她走近了问:“我穿也好看么?可是款式跟你的一样,总觉得你穿起来比较好看。”   温轻寒眼中忽然柔软了许多,她低低地说:“看起来像情侣装,当然好看。”   时清秋怔愣在那里,她不自觉地咬了一下唇,心里又涌出了许多的憧憬和期翼。就像一潭死水,分明没有了生命的迹象,却因为温轻寒一而再再而三的温暖,这潭死水竟又开始了沸腾。   温轻寒这下子再也绷不住早上出门时的冷漠,她明知道她们现在的关系只要踏错一步就会无法挽回,但在时清秋有所动摇的时候,她不能退缩。   她摸了摸时清秋的头发,声音放柔了些说道:“别犹豫了,我说好看就是真的好看。换下来让服务员包好,我去付账,然后我们去吃东西。”   时清秋看着温轻寒,忽然心里又多了一种感觉。她觉得温轻寒好像知道她的犹豫,也知道她的忧虑,似乎根本不需要说出口,温轻寒就知道得一清二楚。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从未越过那个界限,也因此才每一次都温柔得恰到好处。   她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温轻寒,终于轻笑着点了头,“好。” 第48章   今天在微博上有许多网友晒出了偶遇时清秋跟温轻寒的照片, 照片里的两个人时而牵着手, 时而是时清秋挽着温轻寒的手臂。   最吸引人的则是有时候温轻寒拿着衣服或者裤子在时清秋身前比对的时候, 时清秋神情温顺, 温轻寒平淡的面容也多了些不常见的柔意。就连在小吃店里吃东西的时候,都有网友拍到温轻寒趁着时清秋去拿佐料的工夫, 替她把筷子摆好,饮料里也插好吸管。   其中有一张两个人咬着吸管相视而笑的照片被转发得最为频繁, 包括跟时清秋一起参加《戏里戏外》录制的演员们, 在转发的同时还不忘给她们两个打广告。   晚饭她们是在外面吃的, 饭后已经日落西山,天幕渐渐由深浅不一的橙色逐渐加深, 黑夜悄然来临。   时清秋坐在副驾驶刷着微博, 浏览着今天被拍下的照片,有很多都是她跟温轻寒正说着话的时候就被拍了下来,神情自然又轻松。尤其是温轻寒被抓拍到不少微笑时的样子, 看起来很是养眼。   她放好手机,嘴边噙着笑, 悠悠说道:“轻寒, 我们今天会不会太高调了?从早上到刚才, 基本上我们去每个地方都被拍下来了。”   温轻寒开着车,目光直视前方,漂亮的薄唇有微笑的弧度,“可能是因为现在没什么需要顾忌的,所以看起来不太低调。”   时清秋转头去看温轻寒, 今天的快乐似乎还萦绕着她们,取代了昨天的伤感,也取代了她心里的恐慌。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温轻寒,心里溢出的甜好似在缝补着昨天心口的窟窿。   温轻寒没有直接回凤凰城,她把车开到了她们读过的中学附近停下,然后给门卫出示了她的身份证明,说是过来找一名老师叙旧的,门卫把她们放了进去。   学校里正在晚自习,操场上亮堂堂的却空无一人。温轻寒牵着时清秋的手,两个人从校门口沿着旧时的小路漫步,偶尔有几声蝉鸣,倒是衬得这上课时间更是静寂了。   时清秋忍不住偷偷看了几眼温轻寒,几次之后被温轻寒抓了个正着。   “想问什么就问。”温轻寒轻声说道。   “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时清秋低下头去看着平坦的小路,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将带路的任务都交给了与自己两手相握的温轻寒。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但在这十几年都不曾再踏入的校园里,时清秋分外贪恋这难得的平静。就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的初中时期,那个时候的自己每天都欢畅愉快,就连温轻寒也没有冷淡到如今这个地步,时不时地还会主动微笑。   温轻寒看向远处的教学楼,伸手指向那个方向问时清秋:“清秋,那栋教学楼后面有个游泳池,再后面是运动场,你还记得么?”   时清秋抬头去看,那栋教学楼每一间教室都亮着灯,她顺着温轻寒指着的方向,看向游泳池的后方:“记得啊。”她扬唇轻笑道:“我还记得有一次的校运会,老师想让你跑六百米,但是最后觉得你书生气太重了,可能跑不下来,又换了另一个人。”   那时的温轻寒很是文静,待人有礼,身上找不出一丁点的劣迹,仰慕她的学生犹如过江之鲫,就连老师都极为疼爱她。   温轻寒收回手去看时清秋,面容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柔和,“事实证明老师的决定是对的,练习的时候我都没跑下来,如果真的参加校运会,那还了得?”   从那时起,她不能再跑了,但每一次时清秋跑到终点时她都会在那里等着,跟着别的同学一起为时清秋到达终点而喜悦。那个时候她因为跟时清秋从小认识,自然而然地在许多时候都更喜欢跟时清秋待在一起。   这许多年的点点滴滴在持续地积累着,汇聚着,在大一的时候才足够重量,重得让温轻寒明白了时清秋对自己的重要性。   温轻寒带着时清秋到教学楼附近操场边的长凳坐下,背对着校门的方向,面对着游泳池。夏日的微风吹过她们的发梢,好似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的的一个夜晚,她们下了晚自习后坐在操场上,看着女生们打闹,男生们追逐。   “我记得那个时候同学们说食堂里二楼的饭菜好吃,但是一般二楼只开放给老师。轻寒,你去二楼吃过饭么?”时清秋好奇地问。   温轻寒摇了摇头,“没有,我一般都是在一楼。”她说罢,又微微弯了唇角,那个时候她也喜欢跟时清秋离得近一点。   “哎,轻寒,你还记得么?那个时候有一次是数学晚自习,数学老师把电脑拿来接了投影给我们放电视剧。”时清秋思索着什么,手肘碰了碰温轻寒,“我不记得名字了,但是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尴尬,就是那种剧情很浮夸的爱情剧。当时全班都在笑,他倒好,写教案写得津津有味的……”   温轻寒浅浅笑着回答:“怎么?数学老师年纪大了就不让他看爱情剧了么?”   时清秋咬了咬唇笑,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温轻寒的手臂一下,“哪有?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要说的是那个剧好么?”   灯光下的时清秋面容更显明艳绝伦,眸中像是洒了细碎的星光,让温轻寒一时间竟看痴了。直到时清秋笑容渐渐平复,她才回了神,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又微微抿紧唇角。   温轻寒多了一丝回忆的神态,她仍旧跟时清秋相握的手轻轻动了动,“我记得数学老师在校运会的时候还夸你人不可貌相,长得柔柔弱弱的,没想到居然能跑下八百米。”   “嗯?他夸我了?”时清秋讶异地问,“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那个时候刚跑完在休息,所以没听到。”   “怪不得。你记得还真清楚,怪不得是高材生呢。”时清秋笑着夸她。   温轻寒没有再接着这个话题,她的唇边渐渐凝出一抹微笑,笑意又上升到眼底,看起来有些温柔又不失她往时的严谨:“清秋,你记得那个时候体育课训练八百米的时候,你总是落后别人很大一段距离么?我每一次都会在终点等着你,看着你一圈一圈地跑,跑到最后,不管你跑了几次,输了几次,我都在终点等着你跑过来。   那个时候我什么也不懂,但现在想想,我又希望能够让你通过这些事明白一些东西。你输了多少次都好,我都在终点等着你过来,等着你再次出发。直到最后一次你赢了,再也不会跑了,那你的终点就是我了。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时清秋静默不语,睁着双眼怔怔地看着温轻寒,心头的迷雾在散开的同时也让她心中那栋摇摇欲坠的高楼又是增添了不少裂痕。   温轻寒轻笑一声,将时清秋这样怔忡的模样看在眼里,又悠声说道:“我们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生活,你要想着,这是最后一天了,所以你要把心事都告诉我,否则就没有机会说了。还要想着,都最后一天了,要对我好一点,这样一来,我们在努力地过好每一天,哪里还会分开呢?”   时清秋忍俊不禁,红了眼眶,声音有些颤:“这样不就跟世界末日一样了么?”   温轻寒凝视着时清秋,语气轻柔:“我只是这么打个比方而已,能够做到那样去相处就可以了。然后你可以时不时地想一想,我是你的终点。”   她没有露出任何有关情感的说辞,但字字句句都动听得令人安心不已,像是前路都为时清秋铺好了,只等着时清秋走过来,而她就在路的尽头,伸出手来等着时清秋的到来。   温轻寒的手指终于慢慢地挤进时清秋的指缝,她曲着手指在时清秋的指缝间摩挲着,最后伸展开来,相互交错,十指相扣。   “轻寒,我……”时清秋咬着唇,低头去看她们紧扣的手,忽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心里那栋高楼的裂痕更是延展了许多。她知道自己承受不起分离,但如今她更抵御不住的,是温轻寒。   “好了,再坐一会儿我们就回家,不然学生下课了,人多我们不好出去。”温轻寒拿捏着准头,没有再多说。   走出学校的路上两个人都在沉默,开车回到凤凰城也没有再说什么。   还是像昨晚一样,温轻寒先把车停到温家车库里,然后再送时清秋回去。今晚的夜色跟昨晚没什么区别,夜空中星辉闪烁,夏日的微风也因为夜晚有些许降温而没有白天里那么热。   她们再一次在时家大门附近的路灯下停了脚步,时清秋不想回去,温轻寒也没有出声,直到实在受不住沉默时,温轻寒伸手去拉住了时清秋的手。   温轻寒说:“清秋,明天我要去上班了。”   “嗯,那今晚早点睡。”时清秋点头,手指微微动了动,也回握住温轻寒的手。   温轻寒无声地笑笑,然后问她:“刚才在学校里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么?”   时清秋先是一愣,随后缓缓点头,她跟温轻寒仍旧凝望着彼此,这个时候的温轻寒双眸温润,无冰无寒,柔软而专注。   她连心脏都在轻轻地颤着,她劝说了自己,她们之间是因为一个约定才走在一起,她们之间即使要完成真正爱人之间要去做到的事情,她们的本质也仍然是朋友。即使将来她们亲吻了,拥抱了,那也是出于相处长久后的亲情羁绊。   可是她现在却无比清晰地感受得到,她想给温轻寒的亲吻和拥抱,都不是出于朋友的心态。   因为这样的自知,她紧接着承受的不是甜蜜,而是对往事的恐惧和慌乱。她不敢再押上全部去赌上一次,赌她们之间有了爱情能够一生一世,赌她们之间不会厌倦彼此,赌她们之间不会有分开的那一天。   曾经一败涂地的她,哪里敢奢望大获全胜?   昨晚哭得红肿的眼眶又隐隐疼痛起来,时清秋垂眸不再看她,轻轻地摇头喃喃低语:“轻寒,不行,不能……”   时清秋的脆弱和无助轻易便触疼了温轻寒的心,自小便不与太多人亲近的她,成长后更是不与不同道之人往来,她的心境早已经与普通人不一样。   但这样的特殊在时清秋面前从来都不起作用,她的心软得不像话,终于松了手,但却缓慢地,坚定地抱住了时清秋。   她的声音沉了些,藏着脉脉柔情响在时清秋耳边:“不要怕,不要避开我,你的终点是我,你的筹码也是我。记得我说过的么?即使不一定会赢,我也会全力以赴,因为我有一半成功的机会,而且我不会在以后去后悔我没有努力过。   清秋,我不知道我们的未来会怎么样,但是我不希望我们老去以后会后悔,会问自己为什么从前没有试一试。清秋,到了那个时候就已经晚了……”   时清秋忍不住地抱住了温轻寒的身体,眼睛贴着温轻寒的脖子,眼泪顺流而下,她的心在颤抖着,眼睫也在轻颤不止,“轻寒,让我想想,让我静一静……”   怎么办?她在心里无数次地问着自己应该怎么办,她想不顾一切地跑开,不再见温轻寒也不再联系,断掉现在滋生的一切情愫。可是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她们已经结婚了。   温轻寒低下头,沉默良久,轻声说道:“好,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出发去剧组前我再去看你。”   时清秋闭了闭眼睛,忍下泪水,放开了温轻寒,后退转身,脚步有几不可察的踉跄。   温轻寒像昨晚一样,看着时清秋离开,看着大门打开又关上,目光专注。   她心里在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即使我输了,我也没有遗憾了,但倘若我赢了,你就是我余生最珍贵的财富。 第49章   多日未曾踏进事务所, 温轻寒早晨刚出现在大门口, 大家就一窝蜂地涌了上去, 先是打了招呼, 然后一个劲地在问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温轻寒均是淡淡地回应,最后跟站在门口的简意之相视一笑, 又看了一眼她身边的付安然。   温轻寒去办公室里处理了一点工作后就往简意之办公室走,恰好付安然去了档案室, 两个人便关起门来了。   温轻寒往简意之办公桌前一坐, 唇角微弯, “好久不见,有什么想表达的。”   简意之耸了耸肩膀, 把温轻寒去录节目之前让她保管的大门钥匙还了回去, 神色愉悦道:“我看你神清气爽的,怎么,一垒了?还是二垒?或者三垒?”   温轻寒微敛笑意, 简意之作惊吓状:“难不成全垒打了?不得了,我们的温律师要么不出手, 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你想太多了。”温轻寒伸手去拿钥匙, 顺便打量了一圈简意之的办公室, 在看到付安然的小桌子时,她微微蹙眉看向简意之:“意之,你这个学妹现在是什么情况?”   简意之清了清嗓子,身子往椅背一靠,双腿交叠后给温轻寒交代起来:“我再带她几天, 过了这几天我就叫人在一楼多放一张办公桌,到时候我们一楼的律师就是两男两女了,多平衡。”   温轻寒点头,这时付安然正好从档案室回来,因为简意之允许她不用敲门就可以进来,她这一进来就被坐在里面的温轻寒给吓了一跳。   她抱着文件走过去,微微低头去说:“温律师,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这段时间以来她上班都已经是在简意之的办公室里,每次进出都要敲一次门的话也太过麻烦,所以简意之允许了她在这段时间里不需要敲门,如果看到自己在工作的话放轻动作就可以了。   温轻寒转头看她,微微摇头,“没关系,我一会儿就走了。如果你以后有什么工作上的问题,问我也可以。”   在付安然的印象里,温轻寒一向是不好相处的,她甚至曾经以为过温轻寒会不会在对话的时候忽然默不作声,让人心里一阵发慌。但今天一说话,她感觉到跟印象里有什么不同,又好像没什么不同,反正跟简意之是几乎两个样子的。   “好,我记住了,谢谢。”付安然礼貌地道谢。   简意之笑了一声,“问你?你有时间么?安然平时好学好问,我都不一定招架得住。”   现在的温轻寒忙着追人都来不及,哪里来的时间给新人解答问题?要知道这段时间里付安然非但会跟自己询问一些案情,还会跟自己讨论,提出许多看法,可以说得上是十分勤奋了。   “我哪有……”付安然有些羞赧于简意之的说法,不禁低下了头。   温轻寒听出来简意之话中有话,本来手已经按在扶手上准备站起来了,这一瞬间又收了回去,好整以暇地将双手扣在一起放在小腹处,“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简意之笑道:“不敢,我可害怕什么时候被你误会回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沉吟着摸了摸自己的杯子,见温轻寒又要起来,便开口道:“正好快中午了,我懒得出去吃,麻烦安然去帮我买一份海鲜酱炒面回来,你的那份我请客。然后轻寒再等等,我有事情要说。”   刚站起来的温轻寒眉峰一皱,但看简意之面色如常,又坐了回去。   付安然也大致看出些什么来,应道:“好,我这就去。”   随着付安然的离去,温轻寒问道:“意之,怎么了?”   简意之把水杯捧过来,摸着陶瓷的杯身,眸中似是在思虑一般,指尖开始慢慢地敲着,良久之后才将目光凝聚在温轻寒身上。   “轻寒,你跟清秋现在到底是什么程度了?”   温轻寒的右手拇指摩挲着钥匙,静静地看着简意之,淡着声说:“总之不会有离婚的那一天。”   她眉眼间融去了些许冷淡,像是刚刚抽出新芽的树枝上还覆着一层薄雪,虽是仍有冰冻的气息,却渐渐地被温暖化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时清秋的心结并非一日能解,但如今能够解这个心结的只有她温轻寒。只有她,也只能是她。   简意之叹了声气,又喝了水润嗓子,这才幽幽说道:“我无意中听说,祁悦前段时间约了几个我们以前的同学去国外聚会,这件事情姚芮应该也是知道的,但是她估计不会告诉清秋。”   温轻寒摸着钥匙的手立刻就顿住了,她直直地看着简意之,像是在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她沉默了许久,拇指才恢复了刚才那缓慢的动作,只是语气相较刚才有些凉:“还有什么?”   简意之把水杯放在桌子上,语重心长地直接给她说了重点:“她销声匿迹这么多年,现在突然约了以前的同学,很明显以后还是会继续联系的。可是如果她一直待在国外,那就没有必要去制造这样的联系,所以轻寒,你要做好准备。”   温轻寒默不作声,眼睛看着简意之却又像是因为深思而没有焦距,她手上的钥匙被紧紧握着,钥匙尾端被用力地按向她的大拇指指腹,她却将疼痛置之不理。   她想象不到时清秋再一次见到祁悦时会是怎样的情绪,当年撕心裂肺的疼痛会再一次被时清秋回想起来,好不容易才放下的痛苦重复播放,就仿若在用一把刀子去再次划破已经愈合的伤口。   倘若祁悦念念不忘,那对祁悦自身来说或许是甜蜜的,但对时清秋却是彻头彻尾的伤害。但或许,祁悦以为这对时清秋来说也是喜悦的。   温轻寒沉默了好一会儿,注视着简意之沉声道:“我一直都在准备着,我不担心清秋会回心转意,我只害怕她会想起来以前的事情,然后又会难过很久。”   简意之回想着同学发的合照,愁眉不展,“我不知道祁悦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但是在国外这么久,她怎么都不可能还是以前那个女孩子了。”   “我知道。”   温轻寒当然明白,可现在担心又能有什么用呢?如今能做的只有想尽办法去保护好时清秋,护着她不被回忆侵袭,不让她对她们的未来惶恐,更不能让祁悦这把尖刀再次对她造成伤害。   温轻寒忽地松了捏紧钥匙的手,待它滑入手心时用力地握拳将它牢牢捏在手心,脸上有了些笑意,“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既然不能阻止,那就只能奉陪到底了。”   简意之不禁露了笑容,好奇道:“对了,你们两个的婚礼什么时候办?到时候捧花记得扔给我,让我沾沾运气。”   “清秋准备进剧组拍戏,起码等她回来我们再商量这个事情。”温轻寒见转了个话头,也不想待下去了,站了起来转身往门口走。   “门别关了,我等我的炒面。”   简意之高声提醒,温轻寒刚走到门边,习惯性要带上门的手又收了回来,高挑的身形慢慢地消失在简意之的视野里。   办公室里仅剩简意之一个人,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点进一个朋友的聊天记录,看着朋友发过来的合照,面色沉了下来。   照片中栗色长发的女人笑得温柔可人,微微歪着头去配合旁边的同学,看起来和善极了。   但简意之却觉得这个人却多了一些几年前不曾有过的感觉,这种隐约的感觉让她略微有些不安,这样的不安是对温轻寒和时清秋的。至于她自己,或许当年的那丝情愫果真是太过浅薄了。   付安然的敲门声打断了简意之的思绪,她收起手机,展颜一笑,“安然,回来这么快?”   “嗯,刚才过去发现没什么客人,所以挺快的。”付安然把简意之的那份摆在她面前,却推了推她要递钱过来的手,眨了眨眼睛说:“学姐,这次我请你。”   “嗯?”简意之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行啊,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她本来也不是太过客套的人,既然付安然提了,她也就顺势接受了,反正之前也出去吃过几次,不是什么不熟悉的人。   付安然知道简意之刚才把自己支开应该是想要跟温轻寒说些什么,所以她低头老实地吃着自己那一份,并没有多嘴。   简意之吃着吃着,停下喝了点水后却发问道:“安然,你觉得一段感情结束之后倘若一方念念不忘,那还会有什么结果么?”   付安然沉默地咬着面条,思考了一会儿之后说:“这个要看情况的吧,比如这两个人之前那段感情的深浅,还有分开之后是不是双方都念念不忘。还有啊,有时候并不一定是还有感情,有可能只是不甘心而已。”   “那如果有一方除非有时候会不经意地想起,否则基本上已经就是忘记了,生活得很平静了,这个时候突然另一个人找上她要旧情复燃什么的,你觉得有可能么?”   简意之不自觉地咬了咬筷子头,往时知性的形象一下子有了一道裂痕。   付安然忍不住笑出了声,但还是先认真地回答起了她的问题:“我觉得这个如果是我的话就不可能啊,基本上不会再想起了,那代表已经没有感情了。可能我看见那个人会觉得熟悉,有一种老朋友的感觉,也会想起以前的事情,但是我不可能再去旧情复燃了。”   这种不知道详细事件的情况下回答出来的答案显然很有说服力,简意之连连点头,一句“嗯,我也觉得”之后,愉快地继续吃起了自己的炒面。   付安然听着却不对劲了,她用筷子搅动着快餐盒里的面条,小心翼翼又憋不住笑地去看简意之,见这人一直在夹着面条里的胡萝卜吃,便好心的把自己面条里的胡萝卜夹了过去。   简意之也没拒绝,等着付安然给她夹胡萝卜,夹着夹着,女孩儿突然问了一句:“学姐,你是念念不忘准备旧情复燃的那个,还是基本不会再想起来的那个?”   “啊?”简意之抬起头惊愕地看她,忽然哭笑不得,“不是我,我替别人问的。再者说了,你看我像念念不忘的样子么?”   “是不像……”但是却像基本不会想起来的那个。   简意之清了清嗓子,筷子伸过去点了点付安然的快餐盒,“快吃东西,食不言寝不语。”   还食不言寝不语,每次吃东西的时候都是简意之话最多。付安然好笑地继续吃着自己的那份,没几秒钟,忽然又听见简意之吃着面囫囵着说了一句:“这种行为我这辈子都不想有,累死人了……”   “嗯?学姐你说什么?”   简意之吞下面条,正色道:“没什么,我说今天的海鲜酱放多了。” 第50章   夜色涌起, 简意之无端地感觉到烦躁, 大概是今天跟温轻寒说了祁悦的事情之后才有的状态。   她饭后独自一人出了门, 也没有开车, 就这么顺着小区前面的大道信步走着。   每到夜晚,小区附近总是开始多了一些经营宵夜的小摊点, 空气里都是宵夜的香味,简意之随意找了一个摊子点了些东西, 又叫上两瓶啤酒。   好像还缺一个可以聊天的人, 她掏出手机翻着微信通讯录。   姚芮, 有家室了。   时清秋,算了吧……   温轻寒, 更不行了……   有时间而且又有很大几率同意跟她聊天的, 她皱着眉一个一个看下去,最后给付安然发去一句:“出来吃东西么?我在小区门口。”   付安然立刻回复了:“我马上就到。”   简意之扯了扯唇角笑,总算是满意了, 但想想又添了一句:“别让你爸妈知道是我约你,你懂的。”   付安然再没有回复, 大概十来分钟左右, 简意之点的烤串跟啤酒都上桌了, 付安然也到了。   “学姐,今天怎么想起来要吃宵夜了?”   “嗯……也没什么,就是不想待在家里,正好你也在家,就找你出来聊聊天。”简意之温声笑说, 边说边把面前几个碟子往付安然那边推过去一点。   付安然看着简意之笑起来的样子,明明每天上班都能见到,以前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但这个时候却总是觉得好看。   就好像你欣赏一个荧屏上的人,你明知道她十分漂亮,可倘若有朝一日能够面对面说话,能够熟络起来,那样的感觉跟从前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学姐想聊什么?”付安然抿了抿唇,想起今早她破天荒地问自己感情方面的问题,不禁打趣道:“难道,还是今天那种问题?念念不忘跟旧情复燃?”   正喝着啤酒的简意之突然被呛了一口,忙放下酒杯捂着嘴咳嗽起来,付安然见状也收敛了笑容,替简意之轻轻拍着后背,轻着声抱歉道:“学姐,你还好么?对不起我不知道……”   简意之咳着咳着笑了,看着付安然皱成小包子的脸,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什么不能提的,那个事情确实不是我自己的。”她的咳嗽渐渐平复,拿起一串肉点了点小碟子,示意付安然一起吃,然后说:“我就是那个时候忽然想起来你之前有过男朋友,就想听听看如果是你的话,你是怎么想的。”   付安然拿着一串丸子,指头捏了捏竹签,心头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往简意之话里的意思飘去。因为自己有过男朋友所以想听听意见,是不是意味着,她没有谈过恋爱,这才想要听听别人的看法?   “安然,发什么愣?”   “没事……”付安然吃着丸子,眼神里有一抹羞怯的笑意,“只不过是觉得学姐平时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会问这些问题的人,因为你看起来似乎什么都看得很清楚,不会有烦恼。”   “我哪有这么神奇?”简意之失笑道,她用筷子把几串丸子跟青菜都捋到碟子里,然后拿筷子夹着边吃边说:“说到这个,你上回电话里那个男的没再打扰你了吧?”   付安然点头道:“嗯,没有了。”她顿了顿,停下筷子,替简意之把即将空了的酒杯满上,然后看着简意之,粉嫩的唇缓缓开合:“他叫梁子昂,是我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不跟我们一个学校。可能毕业季就是分手季吧,他说想去别的地方发展,所以就分开了,前段时间给我打电话是跟我说后悔了,想要和好。”   简意之摇了摇头,“想分手的话什么都能成为理由,不管是什么理由,总之都是不想过了。”   付安然笑说:“你的每一个观点我都觉得很正确,以后跟你在一起的人一定没什么可担心的。”   简意之怔了一下,然后用筷子点了点她面前碟子,“就你话多,快吃东西,吃完回去了。”   以后跟她在一起的人,她至今都没敢想象过自己会有一个人陪着。那种心动的感觉,默契的感觉,还有许多微小的情绪,都应该在一个合适的人身上去体会,可是这样的人从未出现过,似乎就连许多年前的祁悦都不能算是。   简意之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她探头去看,上面是母亲发来的信息。她沉吟少顷,又开了口:“安然,明天晚上有时间么?”   “有啊,又吃宵夜么?”   简意之忍不住轻笑,“不是,是晚饭。我妈跟我说明天有个朋友的孩子想跟我讨论什么问题,约着吃个饭,我感觉不太对劲。”   “原来我是救场的,有什么好处么?”付安然半真半假地问。   “嗯……明天午饭我请客。”   距离进剧组的时间越来越近,时清秋往时总是习惯在结束一段工作之后去温家探望两位长辈,这次也如此。   她带着早上特地出门买的水果和保养品,在爸妈的欣喜目光里出门,步行过去温家。每一次温轻寒的父母都很是欢迎她的到来,如今这结了婚之后的第一次便更是开心了。   大门刚一打开,温轻寒的母亲赵婉仪便亲自出来迎接,让保姆去接时清秋手里的礼品,然后亲切地拉着她往里走:“清秋啊,你这孩子也是,总是提这么多大包小包的过来,也不喊轻寒一声,让她过去接你一趟啊。”   时清秋温和地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的伯母,也没什么重物,我自己可以拿过来的,不用特地把她叫过去。”   昨晚回来之后她们没有再联系,微信没有,电话也没有,就好像回到了以前没有频繁接触的时候。她没有动静,温轻寒也没有动静,两个人默契得像是根本没有经历过这段时间的亲密一样。   刚好走进客厅,赵婉仪拍了拍她的手,看似生气地提醒道:“还叫伯母呢?”   本来习惯了称呼的时清秋被这么一提醒,脸上有些微红,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倒是在客厅看报纸的温承宣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安抚着时清秋:“清秋啊,别听你伯母的,我们不着急,这个习惯总得慢慢改过来,你什么时候觉得合适了再叫也行。”   赵婉仪满脸笑意地又摸了摸时清秋的手背,还是妥协了丈夫的提议:“也是,这么多年的习惯一下子也难改。不过清秋,我可等着你这一声妈呢,可别让我等太久。”   时清秋微微低头,十分温顺又得体地应道:“好,我记住了。”   三个人坐到沙发上,温承宣一边看报纸一边侧耳听着妻子跟时清秋在聊什么。   时清秋到底是对即将进剧组却没有提前告知的事情耿耿于怀,她略有些抱歉的样子轻声说道:“伯母,我过两天就要进剧组了,之前没有提前告诉你们一声,让你们操心了。”   “唉,你说你啊,有什么不能说的?”赵婉仪好笑地点时清秋的额头,“我听轻寒说,拍完戏就轻松了,那我们就等着呗。等你们都不忙了,都有假期了,我们两家人再坐到一块儿来商量,反正啊到时候婚礼一定要办得漂漂亮亮的,你们两个孩子谁都不能委屈了。”   时清秋当然没有意见,她温声笑着说:“谢谢伯母,谢谢伯父,我一定记得。”   赵婉仪忽然想到了什么,好奇地问道:“哎,清秋啊,你这次拍的是什么戏啊?”   “古装戏,按照给我的剧本内容,是将军跟公主联手保家卫国的故事。”   温承宣的报纸低了一点,抬眼去看,注意力已然不在报纸上。赵婉仪愣了一下,又问:“那你是演的公主?”   以时清秋的样貌跟气质来看,演个公主是再合适不过了,本身就是个大家闺秀,温柔婉约,眉目如画,这公主形象可谓是跃然眼前了。   哪知时清秋却摇了摇头,笑着纠正道:“我演的是将军。”   “嗯?将军呀……”赵婉仪满脸复杂地看了看丈夫又打量了一下时清秋,“那可不好演了,你做好准备了没有啊?”   时清秋从容自若地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伯母放心。”她想了想剧本内容,忽又笑着添了一句:“不过说起来,那个将军的性格有一点点跟轻寒相似。”   “我好像忘了什么……”赵婉仪一怔,瞬间在心里骂起自己老糊涂来了,她赶忙拍了拍时清秋的手之后去厨房把码好的水果拼盘拿出来交到时清秋手上,暗示意味十足地说:“看我这记性,轻寒在房里呢,这是刚切好的水果,你端进去吧。”   时清秋忽然懵了,一边被催着站起来,一边问:“轻寒……她在家啊?她不是要上班的时候都住在自己那边么?”   “我都给忘了,她说过要等你去剧组再回那边的,看我给耽误得……”赵婉仪把时清秋带到温轻寒房间附近,然后给她使了个眼色,低声地暗示着:“你们好好聊你们的,我跟你伯父就不进去了。”   说完就一溜烟走了,留下时清秋一个人在寂静的走廊里,昨晚的对话跟她内心的慌乱一时间又纠缠在她的心头。   她端着水果拼盘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久得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在考虑该不该敲门,还是连脚步都不舍得挪动,只因为那里面的人。 第51章   直到房门轻轻地响动了, 那个人本来想要走过来的脚步停住, 一双穿着毛绒拖鞋的脚出现在微微低头的时清秋面前。   时清秋听见一声低低的叹气, 然后手里的水果拼盘被一只瘦削的手接过去, 自己的一只手腕也被同时捉住了。   把时清秋拉进房间里,关上门放下水果拼盘, 温轻寒转头去轻声问:“来了怎么不叫我?站在外面不累么?”   时清秋咬了咬唇,随后唇角抿出一个笑容:“我刚要过来敲门你就出来了。”   温轻寒浅浅地扬起嘴角, 嗓音温润地问:“你猜我信么?”   “你不信我能怎么办?我不跟你说这个。”时清秋眼底含了抹笑, 目光往房间四处瞟, 就是不再跟温轻寒对视。   温轻寒的房间很大,连书柜跟办公桌也有, 大约是有时候不想去书房才在房间里如此布置, 毕竟她的父亲也时常会去书房。   时清秋本来要往沙发走去的,眼神忽地一瞟,看到书柜里摆放的奖杯和证书, 又不由得往书柜那里走去。读书生涯时的温轻寒可谓是同学们眼中可望而不可即的人物,从时清秋有记忆起, 温轻寒就一直都是一个被欣赏的目光和各类赞美之辞所包围着的人。   时清秋看着一本接一本打开着的荣誉证书, 手指贴近书柜的玻璃, 触摸着温轻寒的名字。   “要打开看看么?”温轻寒眼神柔软,看向映出自己与时清秋的玻璃门,跟时清秋的目光相会。   时清秋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小学那时的奖状呢?”   “在书房里, 太多了这里装不下。”   时清秋眼角眉梢都染了笑意,又有一丝对回忆的惋惜:“我记得,后来大学的时候我好像都没怎么参加过有你的颁奖典礼。每一次不是时间对不上,就是临时有了什么事情,等到我想起来你很久没有叫过我的时候,都不知道已经过去多少次了。”   她转过身去,温轻寒往日如墨羽般的黑发还有着微微湿意,颀长的身子被轻薄的丝绸睡袍妥帖地裹着,说不出的出尘,又有些难以言喻的柔美。   “那就以后参加,以后肯定还会有的。”温轻寒抬起手去替时清秋把落下脸侧的头发挽到耳后。   “我该说你自恋么?你怎么就知道以后还会有?”时清秋轻笑着问。   “难道你觉得以后我没有获胜的机会了么?”温轻寒微挑着眉,一向冷淡的面容多了几分较真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温轻寒真的一语双关还是现在的时清秋草木皆兵,似乎什么话都能往她们之间的关系上拐。好像在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赢呢?   时清秋心里有些发酸,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人了?如果真的不愿意,为什么要拖着那一个答案不给温轻寒。可如果答应了,她们两个人又真的能够承担接下去的后果么?   “当然不是。”她吸了吸鼻子,挤出一抹笑容来。   她的目光又往温轻寒的桌子上看去,那上面有一本摊开着的笔记本,旁边还摆着钢笔,好像是在写着什么,“轻寒,你刚才在工作么?这是什么?”   温轻寒像是忽然被提醒了一样,快步走过去将那本白色封皮的笔记本盖起来放进抽屉里,动作不慌乱却很迅速,然后镇定地说道:“没什么,一点笔记而已。”   时清秋笑了一声,走了几步过去站在桌旁发问:“你急什么?你工作上的东西我基本上也不看的,你这么着急,我反倒会以为这是什么能让你毁形象的事情。比如……”   她眨了眨眼睛,狡黠的模样让温轻寒一下子有些口干舌燥起来,第一次这么明显地感觉到紧张的情绪。   “没有,这个就是普通的工作记录……”温轻寒不自然地收敛了目光,手指在桌边轻轻地抠着。   时清秋的笑容不由得敛去那些玩笑成分,伸手去拉了一下温轻寒的袖子,“好了,我不看就是了,每个人都应该有一点秘密的,我又不是非要看。”   秘密。   温轻寒的手回握住了时清秋扯着自己袖子的手,暖暖的掌心有着这些天以来时清秋最熟悉的温度,有些情绪在她的胸口起伏不定,甚至于呼之欲出。   我的秘密,一直都是你啊。   她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低声地问:“清秋,你的行李收拾好了么?”   后天早上就要离开了,时清秋感觉到了温轻寒低落的情绪,她心间的那一杆天秤因此而往温轻寒那边沉了一些,微微松了手,任由温轻寒的五指陷进她的指缝,十指相扣。   “都收拾好了,不用担心。”她唇角微弯,轻声说着:“我很快就可以回来了,可能不用好几个月,导演很敬业,跟我搭戏的演员也是演技很好的,一定很有效率……”   她后面的话全都被堵在口中,就连眼前的景象都看不全了。因为温轻寒松了手后把她拥进怀里,她的眼前是温轻寒散落在颈边的黑发,她呼吸着的是温轻寒身上沐浴露的清香,她所有的感官能够感受到的,只有这个人不言不语的不舍。   就在这一时间,时清秋所有的心防都好似被一颗破坏力极强的炸弹轰炸得仅剩下驱壳,她的耳边只有温轻寒的呼吸声,甚至还有心跳声。   时清秋从来没有一次这样害怕过,害怕温轻寒太执着也太温柔了。是听谁说过的呢,冷淡的人一旦动了情,那会是极致的温柔。   温轻寒的唇贴近时清秋的耳畔,往日平淡的语调多了些关切,悠扬得如同悦耳琴音:“我以前没有叮嘱过你太多,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结婚了,家里有我在等你。记得,现在天气热,出门打伞,拍戏可以克制饮食,但是不能饿着肚子,晚上睡前可以看剧本,但是不能太晚睡。我知道你的助理会照顾你,但我还是希望你记得。”   “轻寒……”时清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时间好似静止了,就停在相拥的这一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时清秋的手甚至已经放松地圈在温轻寒的腰上,留恋的情绪占据了她现在所有的所思所想,她咬着唇,呢喃一句:“轻寒,我该走了……”   耳边响起一声轻叹,温轻寒幽声说道:“你等我换件衣服,我送你回去。”   无论是拒绝还是答应,在这一瞬间都消融在时清秋的唇齿间,她扶着温轻寒的腰不停地摇头,然后从那暖和的怀抱中稍微离开,她低声说:“你洗完澡了就别出门了,外面热,我自己可以回去。”   温轻寒迟疑着没有松开手,还是时清秋咬了咬唇,贴近她耳边说:“你明天晚上再过来找我,明晚我要早睡,所以不会出门的。”   温轻寒的耳边有着突如其来的暖意,时清秋的呼吸轻轻地打在她的耳际。   她轻轻搂着时清秋的肩膀,有一些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但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昨晚时清秋说的话,便又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只低声道:“嗯,那一会儿到家给我发个消息,我等你。”   时清秋愣了一下,只觉得脸颊的温度在持续升高,她轻轻笑着说:“好,你别送了,我自己出去,你记得把伯母削的水果吃了。”   她慢慢地挣开温轻寒的双臂,深深地看了温轻寒一会儿才转身,这一瞬间她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想到还有一天的时间而已,她跟温轻寒就要两地相隔了。   温轻寒在房门关上后又悄悄打开,踩着拖鞋慢慢地走过走廊,走近楼道。   她听着时清秋的高跟鞋声渐行渐远,听着时清秋跟爸妈的告别,最后,她刚才跟时清秋十指相扣的那只手像是虚空地握住了什么,唇边的笑容淡且柔和。   正是炎热的夏季,人们到了那个下班和放学的时间都急忙地往家里赶,或是找个有空调的地方好好地休息一会儿,喝上一两杯冷饮。   偏偏就在这个时间点,简意之要去赴约,就是昨天晚上吃宵夜的时候答应下来的见面。按照她目前所知的,对方是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男性,名牌大学毕业,目前就职于知名企业,因为有一些法律上的问题想要咨询,这才麻烦自己母亲引荐。   看在今天中午午餐的面子上,付安然欣然陪同简意之赴约,咨询法律问题,那简意之带个助手或者同事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简意之把车停好,跟付安然一起往酒店的双开玻璃门走去,一路上她没什么想法,倒是付安然想着想着,竟说道:“学姐,你说这该不会是相亲吧?我觉得挺像的。”   简意之伸手去摸了摸腕表,一脸半信半疑的样子:“这有可能么?我爸妈一直都是把我跟你扯在一块儿的,现在突然换人,不太可能啊。”   “那会不会是走迂回路线,其实目的还是一样的?”付安然总觉得这顿饭怪怪的,如果没有自己的话,那妥妥的就是长辈给晚辈相亲的一贯路数。   “是不是你昨晚出来跟我吃宵夜的时候被你爸妈看到了?”   如果真是打算走迂回路线,那有可能就是昨晚她们吃宵夜的事情被两家长辈知道了,觉得有了门道,这才剑走偏锋打算激一激她们。   “应该不是,我昨晚回去的时候我爸看新闻,我妈看电影,如果真是这样,他们早该跳起来了吧。”付安然摇摇头,否定了简意之的猜测。   “那还想这么多干什么?来都来了,就算真有什么不满意的,就当只是出来吃了一顿晚饭好了。”简意之不以为然地笑笑,带着付安然一起走进酒店。   按照那个人发来的包厢号,她们顺利找到了包厢,因为正在等着简意之的到来,那男人也没有关门。   见有人进来,看起来约摸有二十六七岁且西装笔挺的男人站起来,微笑着打招呼:“简律师。”   “你好。”简意之礼貌地回应,迎着男人看向付安然的目光,她介绍道:“旁边这位是我的同事,因为今天主要也是以法律相关的话题为主,所以我就把她一起带过来了,或许会有不同意见可以给你。”   付安然适时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姓付。”   男人显然没有想到还会有多一个人,但他还是很快地恢复了正常的神态,“请坐吧,我们坐下再谈。”   三个人找了位置坐下,付安然坐在简意之身边,由于这次见面的主导者是简意之,所以她自觉地没有说话,打算听着简意之跟对方的对话之后随机应变。   “简律师看起来很年轻,没想到已经如此有作为了,实在是令人敬佩啊。”男人站起来,一手扶着自己的西装扣子,一手拿起茶壶给对面两个人倒茶,俊朗的五官微笑起来倒是衬得整个人颇有风度。   简意之谦逊地笑着说:“梁先生过奖了,我也只是做好分内之事而已。”   梁先生坐下后,目光一直流连在简意之的脸上,并没有不礼貌地去打量着她,温和的神情很容易令人生出好感来。   事实上,简意之也确实因为他的礼貌而没有开始排斥这次见面。 第52章   “这次约简律师出来, 主要是想问一点有关离婚诉讼方面的问题, 以及儿女的抚养权这一方面。”梁先生笑着说, 想想后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想要了解的, 因为他的身份比较敏感,所以委托我来咨询。”   简意之抿了一口茶水, 然后不紧不慢地提醒道:“婚姻方面并不是我的专擅领域,有这方面的需求, 我建议你们去联系我的合伙人, 温轻寒律师。”   “不, 简律师。”梁先生抱歉地笑说,“我知道温律师在这方面可能会更专业一点, 经验也更丰富一点。但是目前来说我朋友也只是想要咨询一下, 并没有到决定提起诉讼的时候,况且我的妈妈恰好又跟你的妈妈认识,这才想要先跟你见一面, 我想只是聊一聊的话,应该不会让简律师有所困扰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 简意之单手握着茶杯, 食指轻轻摩挲, 然后微微点头,“好吧。”   这时候梁先生提前点好的菜陆续上来,他招呼简意之跟付安然动筷子之后,沉了沉面容,开始了陈述:“这件事主要是我朋友跟他妻子之间情感方面的不合, 两个人因为工作太忙没有时间经营感情,所以想要协议离婚,但到了孩子的抚养权这件事情上闹得不可开交。两个人的家世都不差,都能够抚养得起孩子,所以也都在想尽办法劝说对方放弃抚养权。”   简意之问:“孩子超过两岁了么?”   “超过了,已经五岁了。”   简意之沉吟少顷,随后说道:“那就不存在考虑孩子还在哺乳期内所以女方胜算更大这个条件,不过接下来要考虑的方面就会更多了。比如双方具体的经济状况、双方在生活中所体现出来的个人素质、跟孩子之间的亲近程度,还有目前的生活环境等等。   所以目前要注意的应该是跟孩子之间相处的各方面条件是否满足,并不只是物质上的,情感方面也是法庭上需要考虑的条件。”   梁先生听得很认真,付安然也默默听着,时不时地喝一口茶水。   “这件事情确实不好办,两边都不愿意放弃抚养权,孩子又闹着让父母不要分开。”梁先生叹了声气,也是有些吃不下饭菜的样子。   律师最不能越过的界,就是以旁观者的看法去劝说,简意之也只能保持着公式化的笑容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倘若它无法挽回,那就只能尽量把损失控制在最小的程度。一段婚姻的结束,最大的受害者会是孩子,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看孩子跟谁生活更能够健康成长。”   她的眼神柔和温煦,看起来并不像一个法律工作者,反而更像一位教师在循循善诱着品行恶劣的学生,亲切感十足。   付安然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在对简意之的话感兴趣的同时也对简意之的神态感兴趣起来。听着听着,时而微微转头去看上一眼那微翘的唇角。   简意之那些话虽然比较官方,但多少有了些脱离法律话题之外的意思,那梁先生也不知怎么的,画风一转就开始说起了他这位朋友的现状:“其实我觉得,夫妻之间不应该两个人都这么不顾家,多少都要有一个人对家庭更上心一点。这样的话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一人主外,一人主内,这样才能够平衡。”   简意之勉强扯了扯唇角笑笑,没有说话。一个家庭中具体的分工应该是每一对爱人之间商量后选择的,也并非没有两个人的重心都在工作上却仍然感情甚好的例子,这主要是看双方是否愿意把时间拨出来一些给彼此罢了。   重视工作跟经营感情,这两者并不冲突。   谁知那梁先生似乎说得正在兴头上,这感想发表得更是频繁了:“如果当初他的妻子没有那么好强,非要接手家里的生意,现在也不至于弄成这个样子。丈夫在外面工作,妻子在家里侍奉父母教育孩子,这再合适不过了。”   简意之侧过头去看付安然,神情像是在忍受着什么情绪。付安然想想那梁先生的话,不禁抿着唇笑,在桌子底下伸手去拍了拍简意之缩下来的手,示意她宽心。   可那梁先生还是以一副有礼的模样,用温和的语气继续说着:“这样的模式是经久不衰的,别说男女之间了,就连男人跟男人之间都会有其中一个人会自觉地弱于对方一点。再说女人跟女人之间,大多数都会有一方更强势,这在无形中就映衬着我刚才所说的那一点。”   简意之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她清了清嗓子,浅笑道:“有些东西的确是我们用眼睛可以看得到的,但有些事情,别人关上门以后我们谁也不知道谁强谁弱,再强势的人对待爱人都会有脆弱的所在。   至于你所说的妻子在家里侍奉父母教育孩子,我想这个并不是只有女性才能去做的事情,反而应该是双方协调过后的安排。同样的,同性情侣之间也并不能限定由看起来弱势的一方来全权负责家事。”   简意之的观点一向都深得付安然的欣赏,这一次也不例外。她话音一落,梁先生睁着眼睛不敢置信,而付安然却微微笑着又去拍了拍简意之的手背,夸奖她的回应。   那梁先生却有些不服气了,他坐得更直,双手扣在一起放在桌上,双目紧盯着简意之:“简律师,难道你不觉得一人主外一人主内的话,这样的婚姻更能长久么?”   “我并没有这么说,我的意思是应该由双方协调沟通之后安排,而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把某些方面强加在某一方的身上。”   简意之依旧平静,只是她看到对方的姿态后便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手握着茶杯置于腿上,姿态悠闲不失优雅。   对紧张起来的对手,你越轻松,对他而言就越是能够产生压力。   “可是双方自觉地去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这不是更有效率又避免了协调时的一些摩擦么?比如一方自觉地努力上进好好工作,对伴侣和孩子有责任心,而另一方则是照顾好家庭,在日常上教导孩子又能够减轻爱人回到家之后的压力。这样难道不比你所说的协调要更好么?”   梁先生因为说了太多话,听下来之后立刻喝了几口茶水,付安然见状,站了起来拿起茶壶。他以为要给自己倒茶,目光往付安然那里移动,谁知付安然却是给简意之倒的茶,并没有理会他。   简意之抿唇笑了,给付安然递了个带着笑意的眼神,随后对梁先生说:“嗯,梁先生还有没说完的么?”   这顿饭她是吃不下了,不然这么一顿吃下来,她可能会被这些封建思想给荼毒。   奈何她的神情实在太过温和,看不出一丝不满,梁先生更是将此刻当做一场交流。   他自己倒了茶之后说道:“就比如男女之间,男方负责家庭的经济来源,同时赡养双方父母,这是外在。那么女方就要负责内在,照顾家里人跟孩子,还有跟男方之间的感情。再比如我跟你,如果我们之间感情不合了,你可以考虑隆个胸什么的……”   “停。”   简意之的眉梢抖了好几下,她为什么要给这个人继续在她面前说话的机会?付安然已经压制不住嘴角的上扬了。   她拿起自己的包,一手牵起付安然的手腕站了起来,面容已然有了些冷淡,笑意达不到眼底,“抱歉,梁先生,今天的咨询应该不能继续了,因为你所表达的观点已经超出了我的了解范围。所以建议你跟你的朋友如果有诉讼需求,可以直接联系我的合伙人温律师,她会比我更专业。”   说完,拉着付安然踩着高跟鞋离开包厢,后者还在憋着笑。   那梁先生却懵了,掏出手机点进微信给自己的母亲发过去一句:“妈,你没跟简律师说我蛮喜欢她,想跟她交往么?”   “你傻呀?跟她说了她还能去么?好好加油儿子!”   走出饭店后,简意之觉得空气都比在包厢里新鲜,那一股腐朽的思想已经让她不能再待下去一秒了。就是可怜了温宝宝被她拿来当挡箭牌了,不过温宝宝那张冰块脸估计是不会有人想聊这么多的。   走到车门边停下,简意之深吸一口新鲜空气,问付安然:“安然,我可以发表一下看法么?”   “当然了,我听着,你说吧。”付安然笑看着简意之,乖巧地任她牵着手,心头那一丝丝羞涩上升到脸颊,使得那白嫩的双颊有了些淡淡的粉色。   简意之直视着付安然,捏紧了手冷声道:“这真是教科书式的直男癌!”   付安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被泄了气的简意之又拉上了车。这顿饭没吃成,她们只好回家吃饭,简意之一路上还在时不时跟付安然发表对刚才那段对话的看法。   停好车走到楼底,两个人不在同一栋,正要分开,简意之又叫住了付安然,眼神有些怪异。   “学姐,怎么了?”   “那什么……”简意之眨了眨眼,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胸口,又去看比自己矮一点的付安然,“我的胸,很小么……”   “再比如我跟你,如果我们之间感情不合了,你可以考虑隆个胸什么的……”   那个男人的话又回响在付安然耳边,她盯着简意之的胸部红着脸摇头,这一时间,她好像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我觉得,不小啊……”   付安然回答的下一秒,简意之不自在起来,好像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古怪的问题。她咳嗽两声,松开手道:“回去吃饭吧,明天见。”   看着简意之走进楼道口的身影,付安然忽然咬了咬唇,笑容不可抑制地绽放在唇角。学姐,好像真的挺可爱的……   刚刚下班到家的温轻寒被爸妈好说歹地给劝去了时家吃晚饭,说是明天时清秋就要走了,走之前的一顿饭怎么说她们两个人也该在一起吃才对。   于是,本来就意志不坚定的温轻寒踌躇了没一会儿就提着保温盒过去了。保温盒里是今晚母亲特地给她们加的菜,有时清秋爱吃的酱牛肉跟糖醋脆豆腐。   时清秋的爸妈一大早就知道温轻寒要过来,这刚一打开门温轻寒手里的保温盒就被接了过去,她温声打着招呼:“叔叔,阿姨,这里面是我妈要加的菜,还热着。”   时宏朗摸着肚子满面笑意:“你妈就是瞎操心,你过来吃饭,我们哪能不添菜呢?”   唐静慧打开盖子瞟了一眼又合上,拍了一下丈夫的肩膀没好气地说:“这菜是给清秋的,都是清秋爱吃的。”   “噢噢噢,对对对,看我这脑子……”   温轻寒微微笑着跟随两位长辈走进家里,拐进客厅的第一时间她的目光就落在沙发上和落地窗边,都没有看到时清秋的人影。   唐静慧招呼着她坐下,又说:“轻寒呐,真人秀拍完回来这么几天了,休息好了么?”   温轻寒坐下后唇边露出笑意,“嗯,其实也没有多累。”   对方倒了杯茶,又问:“是么?清秋回来以后可老是睡到日上三竿呢,你看看你,你妈说你回去上班也太快了,怎么不多休息两天?”   时宏朗“啧”了一声,颇有些说教的模样,“静慧,轻寒跟清秋怎么能一样呢?清秋这工作日夜不分的,轻寒这边差不多就该回去了。不然她那个同学,叫小简的,人家也不能总是这么操劳。”   其实温轻寒跟简意之两个人之间从未分得这么清楚过,但这个时候也不用多解释,温轻寒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又抬眼看了一下四周,唐静慧看见了,狡黠地笑了一声,“轻寒,找清秋呢?”   要说她的神态也十分淡然,就像是平时随意抬眼一看的神情,此刻被唐静慧揭穿了真实目的,她不自然地眨了一下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清秋在房里呢,刚才打着电话出来,好像在聊拍戏的事情。”唐静慧用手肘推了推温轻寒的胳膊,笑得深意地叮嘱:“去吧,一会儿吃饭我去喊你们一声。”   她两个手指头捏了捏,得体地应了一声:“好,那我去了。”   饶是她这样冷静持重的人,也难免犯了昨晚时清秋那样的迟疑不定,她站在房门口久久不动,反复回想着昨晚时清秋在她耳边的轻语低喃。   她心里有什么像是快要溢出来似的,唇角有克制不住的浅浅弧度,抬起的手终于落下,敲响了房门。 第53章   令她意外的是时清秋开门很快,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 时清秋惊讶得连话都忘了说, 直到耳边的手机传来一声“清秋, 你觉得呢?”之后,她才回过神来, 侧过身子用眼神示意温轻寒进来。   “嗯……我觉得武打戏我自己来吧,不用替身。”时清秋关上房门, 跟在温轻寒身后走去沙发边, 自己先坐下后轻轻拍了拍自己右边的位置。   “清秋, 你要考虑清楚了,《与君绝》这部戏里你的角色是将军, 武打戏很多, 而且黎导又这么追求完美,万一哪一个动作疏忽了你就要重新拍。”   潘嘉雯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时清秋,声音隐隐约约地飘出来, 温轻寒听不真切。   “我考虑好了,正因为黎导追求完美我才不用替身啊。雯姐你想想, 现在抓穿帮的这么多, 武打戏动作又多, 这是最容易抓穿帮的,一个侧脸就能分辨出来到底是不是我了。”   时清秋双腿交叠,微敛目光,“况且我觉得什么穿帮都不要紧,替身穿帮是最严重的, 而且这也显得我的态度很不端正。”   现在的电影电视里最为观众所诟病的,除了剧情之外,还有演员的敬业程度和演技,既然走了这条路,那么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至于替身,时清秋一向都是能不用就不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都是从未答应过的。   潘嘉雯在那边叹着气笑着说:“唉,行吧,随你了,你就是太较真了。”   她有一些惋惜又有一些欣慰,毕竟时清秋是她带出来的人,感情怎么说都是有的,自然舍不得时清秋不再属于这个公司。但正因为这是她带出来的人,有了更好的发展,她怎么说,心里都是安慰的。   时清秋的目光移到安静坐在自己身边的温轻寒身上,不声不响的样子冷冷淡淡的,视线直直的也不知道在看着房间里的哪个角落。   她笑着跟潘嘉雯说道:“那我挂了,再看一会儿剧本就吃饭了。”   温轻寒听到这话,微微转头去看,正巧时清秋挂断电话,她便恰好问了一句:“听我妈说,你这部戏是要演将军?”   “嗯,对啊,怎么了?”时清秋把手机放到一边,身子前倾伸手去茶几上拿刚才正在看的剧本。   “你还说,这个角色跟我有点相似?”温轻寒的唇角止不住上扬,轻浅的笑意抵达她的双眸,温和得令人一下子移不开眼。   时清秋笑道:“是有一点,反正我看剧本的时候就觉得像,都是冷冰冰的人,讲话就跟一字千金似的。”   温轻寒点头,然后很自然地坐近了时清秋一点,两个人之间本来隔着的一些距离被完全吞没,她语调平缓地问:“那这是个什么剧情?今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我妈还在跟我说对你挑战性很大。”   因为温轻寒的靠近,时清秋摸着剧本的手都颤了一下,她翻着剧本,眼睛却看不进一个字,只能尽力回想着内容,然后轻声说:“这部片子是剧情片,架空背景,设定是双女主,所以除了我之外还有另一个女演员。我的戏份主要是出征……”   她顿了顿,忽然意识到温轻寒或许并不是想知道剧本内容,在温轻寒的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时,这样的感觉更为强烈。   温轻寒只是想跟她多说一点话而已,这样的直觉贯彻了她此刻所有的意识。   温轻寒左手伸过去松松地环住时清秋的腰,右手仍旧覆在时清秋捏着剧本页脚的右手上,呈一个环抱的姿态,她低下来的嗓音有一丝对离别的不舍:“清秋,行李都收拾好了么?”   “收拾好了……”时清秋低着头刚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轻笑道:“你怎么又问了?昨晚就问过了,不记得了么?”   温轻寒眉眼柔软,说道:“那是我忘了,所以再问一次。”   “你还是高材生呢,这什么记性?我都比你记得清楚。”时清秋戏谑地回她。   温轻寒没有再回答,空气里弥漫着暧昧的味道,时清秋没有拒绝,但也没有靠着温轻寒。   一声低低的叹息传来,然后时清秋感觉到自己的右肩沉了些,是温轻寒的下巴在蹭着她的头发。   她咬着唇,听见温轻寒在耳边轻轻地说:“明天早上我送你吧,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   “明天公司的车来接我,然后去机场……”   说这句话的时候,时清秋总觉得自己的心软得不可思议,她没有办法说出拒绝的话了,她甚至想就这样什么都不顾了,果断地回头去拥抱温轻寒。   可她从来都不是勇敢的人,当初不曾经历的时候有恃无恐,如今她又凭什么敢去相信自己能够维持好这一段感情?从她害怕分离再次发生的那个时候起,她就注定了在爱情上永远都是逃兵,而不会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将军。   温轻寒微微收紧了手臂,时清秋忽然僵直的身体令她心头酸涩不已,她唇边的笑容渐渐苦涩起来,声音低哑地笑了,“那我送你到小区门口,或者送到小花园那里,就送出门也可以。”   时清秋眼角忽然热了又凉,好像有泪从眼角滑落,怎么都忍不住,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是说好了,她们可以像爱人一样亲密无间,可是本质是不变的么?不是说好了,她们不会有分开的理由么?可是温轻寒,你现在让我怎么办?如果我们之间有了隔阂,你让我怎么面对失去你的痛苦?   时清秋的心脏凉了又暖,暖了又凉,她的眼泪被温轻寒用手指温柔地抹去,她的嘴唇翕动着,终于笑了笑伸手去点了一下温轻寒的脸颊,“你怎么这么矫情?以前都没见你矫情过,现在矫情起来都没边了。”   温轻寒仍旧注视着她,像是时间都静止了,良久才说:“现在跟以前不一样,现在你是我的妻子,你出远门我不送你,怎么说得过去?”   时清秋怔住了,又是这样恰到好处,点到即止。   她没有追问自己考虑得怎么样,所有的亲近都发自于她们的关系,但那些越发清晰起来的暧昧却让她们都知道现在究竟是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关头。   “清秋?”   时清秋咬着唇,低声说:“我明天九点出门。”   温轻寒弯了唇角把她拥进怀里,“好,那明天你等我过来。”   时清秋不需要靠过去就能够靠着温轻寒的肩膀,她伸出手去揪紧了温轻寒腰间的衣服,慢慢地放松了自己的身体,“你明天上班不会迟到么?送我出去再去上班,时间来不及的。而且没有你的那把钥匙,她们怎么进去工作?”   温轻寒微微低头轻轻蹭了一下时清秋的头发,“我今晚给她们发信息,明天早上放一个小时的假,足够我把你送走再去上班了。”   时清秋阖上双眸轻笑一声,低喃着说:“你这是滥用职权,被她们知道你是因为私事才放假的话,你肯定要被打上以权谋私的标签。”   房间里很安静,温轻寒只无声地微笑着,没有再回答。   彼此之间感受着对方的呼吸,而时清秋感受得更多的则还有温轻寒的心跳。她的手还在抓着温轻寒腰间的衣服,皱成一团的布料仿佛就是她此刻的心境。   “叩叩”   “吃饭了,清秋,轻寒。快来……”   唐静慧的声音被隔绝了许多,只能隐约听见,时清秋像是忽然被惊醒了,抓着温轻寒衣服的手也松开了。   “走吧,去吃饭。”温轻寒放开时清秋,眉眼间复又是那般清冷起来,但语气却不再明显冷淡,“今晚有很多菜,有你喜欢吃的。”   “嗯,我收拾一下,这就出去。”时清秋微微低头,将剧本盖起来又去找手机。   “那我先出去了。”温轻寒眸中温柔,回想着刚才眼前掠过的时清秋微红的脸庞。   高跟鞋的声音由近而远,房门开了又关。过了几分钟后,时清秋才摸了摸自己的脸,缓缓打开房门出去。   走近厨房,她看见温轻寒帮着把菜端去饭厅,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多了些烟尘气息。她双手环胸靠在走廊静静地看,双眸中多了些暖意,还有一丝憧憬。   在温轻寒再次走进厨房的时候,时清秋也跟着一起进去打算洗手,本来身后的脚步声应该远去,她洗完手转过去却看见温轻寒拿着筷子正在把保温盒里的酱牛肉一片一片地夹出来码好在碟子里。   看起来整齐又美观,时清秋擦着手走过去问:“轻寒,这是伯母做的?”   “嗯,我妈给你做的酱牛肉。”温轻寒专心地码放着牛肉片,最后夹起保温盒最下面单独放的一朵胡萝卜花放在最中央,大功告成。   “过来吃饭还特地带了菜过来,我还以为是你做的。”时清秋狡黠地笑笑,弯腰过去嗅了嗅香味,“嗯……好香。”   温轻寒心念一动,在时清秋直起身子的时候夹起了一片酱牛肉,另一只手微微隆起掌心向上地护着那片牛肉到时清秋唇边,她淡笑着说道:“试试看这次的合不合你口味。”   “伯母做的哪有不合我口味的?”   时清秋展颜一笑,还是伸手将滑落脸颊的头发挽到耳后并按着,露出白净的侧脸后微敛眼帘,启唇咬住温轻寒筷子上的那片牛肉。   她正低着头咀嚼着,耳边忽地响起了温轻寒淡淡的声音:“清秋,等你拍完戏回来,我给你做。”   一瞬间,时清秋就又感觉到了脸颊上火烧一般的热,就像刚才在房里时一样。烧得她心慌,烧得她不安,又烧得让她无能为力。   温轻寒适时地暂停下来,放下筷子端起碟子,“走吧,别让叔叔阿姨等久了,一会儿菜就凉了。”   时清秋抿紧了唇看着温轻寒走出去的背影,她的心又疼又软,苦涩的笑容渐渐在她的唇边扬起。   她们再这样下去,她真的能够守得住她们的约定么?当她们真的到了亲密无间的地步时,她们之间的本质还是原先那样么?   如果真的变了,她又该如何守住这段感情,不让它像从前一样,有始无终。   作者有话要说: 提醒部分读者仔细看文的同时,解答部分疑惑:   1.都睡在一起这么多次了,进个房间还犹豫,不知道她们在纠结什么。这个说法我在看到的时候,五味杂陈,反复看了很多遍稿子,是不是我漏写了还是写错了什么。因为这几十章都在讲小心翼翼的暗恋,还有时清秋动心后的纠结,以及目前温轻寒更小心的试探。   睡在一起是因为她们已经结婚了,睡在一起是肯定的,这也是温轻寒在去开交流会的时候就先迈出的第一步。   真人秀的时候分房更是不合适,睡在一起几次以后也就习惯了。   但是在确实地说开之前,这个睡是很规矩的,所以这个睡真的不能代表什么,它不能代表这两个人能够无所顾忌地捅破窗户纸去亲亲爱爱了。   至于为什么犹豫,因为现在的状态是时清秋动心了,也知道温轻寒想发展,但是由于心结的缘故,她们之间有一层窗户纸,这就是为什么接触的时候会有一些犹豫。   并不是说睡了这么多次了,在关系有所转变之后就不会纠结了,就不会犹豫了,就能直白和肆无忌惮了,不是。   【顺便提示,时清秋感觉到温轻寒想发展爱情了,但不知道暗恋已久】   2.对于抱怨语气较重,认为发展慢的(态度比较认真的)   可以换一个角度想一下,根据设定,如果发展快了,首先一些因为细节而产生的情感转变无法显现,再者就是人设很容易崩。试想一下,温轻寒如果冲动一点去很明显地表白了,甚至于方方面面都主动得让人无所适从,那这个人设真的就毁了。   一个故事,我们享受的正是它发展的过程,其次追求的才是结果。   谢谢。 第54章   时清秋的习惯是在开机前一个周进剧组, 一来可以先培养一下人际关系, 二来也可以杜绝外界的纷扰, 再花一点时间来熟悉剧本。   这一次《与君绝》的拍摄定于拥有十数个大型景区以及拍摄基地的S市, 从B市到S市大约需要两个多小时的航程。时清秋早早地起来又检查了一遍行李,吃过早餐后告别爸妈, 拉着行李箱出了门。   温轻寒就这样出现在她的视野里,身形颀长, 默然静立, 好似时光都为她而止。   时清秋脚步顿了顿, 还是走到了她的身边,将拉杆交到她递来的掌心里, 沉默着跟她一起往凤凰城的大门走去。   温轻寒目光放远, 轻声去问:“吃早餐了么?”   时清秋抿了抿唇,唇角牵起一抹浅笑,“嗯, 一早就吃了,然后又检查了一遍行李。”   温轻寒微微点头, 话里藏着一丝笑意:“检查好了就行, 别到了酒店忘这忘那, 我可没有时间给你寄。”   时清秋眯了眯眼,笑容扩大:“就算忘了什么,那也不能让你给我寄啊,我直接买新的比较快。所以温大律师,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那就好。”温轻寒侧目看她一眼, 淡淡的暖意浮在眼底。   走了没几步,温轻寒另一只空着的手就牵住了时清秋,拇指在她的手背上细细地摩挲着。   时清秋怔忡少顷,随即恢复自然,微笑着说:“我让阿晓在门口等我,她应该已经到了。”   温轻寒抿唇笑了:“嗯,那我陪你走到外面。”她顿了顿,又轻声补上一句:“走慢一点……”   好像走慢一点,再慢一点,时清秋就不会走出这个地方,她们就不会分开这么长时间。明明以前经历过许多次的事情,放在今天却陡然清晰起来,就好像是把以前每一次的情绪都积攒下来,只为了在今天让时清秋知道。   时清秋看向她,咬了一下唇,有些不好意思:“我都要走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温轻寒唇角勾起,轻声回道:“难道不允许我说自己想说的话么?时大明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了。”   时清秋停了脚步,连带着温轻寒都只能停下,她看着温轻寒,想笑又觉得鼻头酸涩,她拉着温轻寒的手,另一只手也覆过去将温轻寒的手握在掌心里,笑着揶揄道:“温律师,你现在真的越来越矫情了,你让我怎么说你好?你同事要是知道了,肯定要说你人设崩了。”她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你这样,让我怎么走……”   温轻寒心脏都紧了,抱也不是,怎么都不是,最后只好软了声哄她:“好了,走吧,我不说了,你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时清秋静静看着她,双手握得她的手紧紧的,像是在企图捏碎心里的那些防备,把那堵墙捏碎,不要顾虑,不要恐惧,不要逃跑。   时清秋看着露出温柔神色温轻寒,她咬了咬唇,低声说:“轻寒,你抱抱我……”   温轻寒放开拉杆毫不犹豫地把时清秋抱进怀里,她无声地笑,手臂紧紧地把时清秋按在自己怀里,哑着声问:“这样好了么?”   时清秋环住温轻寒的腰,好似心脏都在颤抖,那一瞬间的不舍几乎要吞噬掉她的犹豫。   她抬起头,她用力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像是要咬出血来一样,她微微抬头,在温轻寒耳边呢喃着说:“轻寒,剧组允许探班的,你周末的时候可以去找我,我一会儿到了把酒店地址跟房号发给你,再把阿晓的号码给你。还有……我……”   “好了,别说了,我知道。”温轻寒轻声打断了时清秋的欲言又止,她的手抚摸着时清秋的头发,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别说了,我都知道。”   时清秋退开温轻寒的怀抱,看着她的眼睛问:“那你要去找我么?”   温轻寒收回手,仍是一贯的沉稳淡定,只是眼中有些狡黠,反问道:“你希望我去么?”   时清秋好笑地应道:“不希望,你最好一次都不要来,这样最好。”   远处忽然传来了车子的喇叭声,两个人转头去看,星夜派来的车已经等在那里了,杨晓已经下了车冲着她们挥手。   “那我走了,你快去上班。”时清秋温声叮嘱道,“这段时间,我爸妈这边也还是要你多过来看看,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温轻寒点头,伸手去替她把散下来的碎发挽到耳后,声音淡淡说道:“去吧,别让人久等了。”   时清秋点了头,转身拉着行李箱离开,往杨晓那里走去。直到上了车,温轻寒还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时清秋回头去看,明知道温轻寒看不到她了,她仍旧直到车子拐出凤凰城才收回目光。   “时姐,你这新婚就是不一样啊,恋恋不舍的,昨晚有没有……嗯?”杨晓用手肘顶了顶时清秋的手臂,挤眉弄眼地暗示着。   温轻寒不在,时清秋的情绪也收了回来,她稳了稳心神,叹了声气玩味地看着杨晓,“怎么?好奇?你可得考虑好了,知道以后对你可能没什么好处,毕竟你是个没有恋爱对象的人。”   杨晓:“……”   说白了,昨晚的内容就是虐单身狗的呗?   时清秋所乘坐的航班在中午将近一点的时候到达S市,一落地就迅速坐上剧组安排的车子赶到了拍摄基地附近的酒店办理入住。   导演组及制作组已经到达,时清秋让杨晓去房间里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一边给温轻寒和家庭群里发报平安的信息,一边往导演黎丞谅的房间走。   敲门后,制片人给她开的门,导演跟监制都在房间里,围着一张桌子在讨论着什么。   时清秋对制片人微笑点头:“陆姐。”然后又冲着里面两个人打招呼:“黎导,林哥,好久不见。”   时清秋拿着剧本款款走近,两个男人也站了起来,一副亲近的样子,黎丞谅更是喜形于色地把剧本卷起来敲了敲另外一张椅子说道:“你看,说曹操,曹操到。刚才你陆姐还说你怎么还没到,大半年没见,她都快想死你了。”   刚才那给时清秋开门的约摸三十来岁的女人跟着时清秋一起过去坐下,然后没好气地反驳起黎丞谅来:“那说的是你吧?几个月前就开始念叨怎么还没到时间开机,你都迫不及待要看清秋演将军了。哎你还别不认,我这里有录音啊……”   “那怎么了?”黎丞谅几十岁的样子不输年轻人,看起来活跃得很,“我是导演,我爱才如命不行么?我们家清秋现场发挥那就已经是一部大片了,我就迫不及待了怎么的?”   陆希这就不干了,把手机一放,强调道:“这我就不同意了,什么就你们家清秋?清秋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   一旁的监制林明轩忙给几个人一一倒了茶,劝说道:“好了,你们两个,还谈不谈了?”   时清秋这才笑问道:“昭懿还没来么?我之前跟她聊的时候她也说跟我差不多的时间过来。”   施昭懿是这次的另一位女主角,也曾获得过国内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奖,跟时清秋实力相当,均是现在演艺圈里少数的演技派。   黎丞谅拿手机来解了锁,翻出跟施昭懿的聊天记录:“她说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跟你一样,打算开机之前先摸一摸感觉。”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随手在桌上的碟子里摸来几颗花生剥着皮若有所思地说:“不过我觉得你们两个合作倒是不用担心什么,也不是没搭过。就是清秋你这个角色啊,武指建议是普通的武打戏你可以真身上,但是太过激烈的还是用替身,尤其是后面戴着面具打仗的部分。”   拍摄期间有专门的动作指挥,这就是武术指导,这部戏投资巨大,武术指导更是知名动作演员。现在既然这么建议了,时清秋自然也是听从指挥,颔首同意道:“好,我知道了。”   “那就没什么了,都是熟人,那些个虚礼不用讲究。”黎丞谅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又喝了口茶说道:“现在就等昭懿她们到了,开机那天晚上咱们可得好好聚一聚。”   陆希伸手拿了一块糕点来吃着,见时清秋微笑着的动人模样,不禁八卦起来:“清秋,结婚也有一段时间了,婚礼没办就来拍戏,你家那位都没点意见么?你的影迷们不知道有多心疼你啊。”   温轻寒哪里没有意见?细想这两天的接触,温轻寒说是没说,但处处都表现出了那点小情绪,昨天还重复地问自己行李收拾好了没有。平时记性这么好的温轻寒怎么就记不起来自己问过的问题了?第一次问的时候,她到底是在想什么。   时清秋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又很快地恢复过来,手握着茶杯温声笑笑,“她……她意见挺大的,不过我跟她说了,可以来探班。”   黎丞谅眯着眼看时清秋,口中“啧”了好几声。   林明轩笑着摇头,“真是新婚小情侣如胶似漆啊,我们这些老人家现在哪里还能这么粘着?我家那口子巴不得我一部戏拍个三五年呢。”   陆希“咦”了一声,有些嫌弃的样子,“老林你至于么?谁不知道你跟你老婆感情好,这话也就是说着逗逗你,心里指不定念叨着希望你三五天就能回家呢。”   这嘴炮又打了起来,果然是熟人之间不用拘礼。时清秋在一旁笑看着,黎丞谅瞟了一眼腕表,拿着一颗花生敲着表盘说道:“一点多了,还没吃午饭呢,正好,找个包厢边吃边聊,走吧。”   “嗯?你们还没吃午饭么?我还以为我来这么晚你们已经吃过了。”时清秋一边说一边跟着几个人一起出房间,顺便拿出手机来通知杨晓到酒店门口等自己。   “可不是?你刚才到的时候给我们发消息,你陆姐就说等着你来了一块儿吃。”   黎丞谅跟在最后,抽出房卡关上门,几个人浩浩荡荡地往周边的餐厅进发。S市对他们来说已经十分熟悉了,就跟自己家在的城市一样,这一出了酒店就往曾经去过的老地方走。   因为这里已经属于影视基地的范围,在这边开餐馆的人平时见多了演员,也就没有太过激烈反应。顶多就是惊讶了一会儿,这次来拍戏的居然是黎导,而主演的其中之一是时清秋。   午饭过后回到酒店各自休息,晚上又聚在一起吃晚饭,聊聊剧本,时清秋直到深夜十点多才解放,回房间的路上给温轻寒发了微信。   温轻寒:“那现在回房间了?”   时清秋:“嗯,回去卸妆就洗澡休息,明天另一个主演到了我们就要开始试戏了,抓一抓感觉。”   温轻寒还没回复,杨晓拿房卡帮时清秋开了门,时清秋紧接着又发过去一句:“我到了,卸妆洗澡,我给你发《与君绝》那个小说看,一会儿洗完澡再说。”   然后紧跟着就翻出小说地址给温轻寒发了过去,后者简洁地回了一个字:“好。”   时清秋舔了舔唇,忍俊不禁地又发了一句:“你能不能习惯偶尔在打字的时候加一个啊字,你看看你发的回答,像个老干部一样。”   温轻寒秒回:“不想啊。”   不想啊。   时清秋想了想温轻寒冷若冰霜的样子吐出来一句“不想啊”,她笑得眉眼都弯了,感觉好像萌得不得了。   杨晓摇着头看着时清秋,从出了导演房间到现在回到自己房间,鞋也不换,站在床边也不坐下,盯着手机笑得像什么一样…… 第55章   开机仪式就在一个周之后, 开机前的这几天可以说是既轻松又紧张。轻松的是其实没什么事情可以忙碌的, 但紧张却又是部分演员跟工作人员的家常便饭了。   尤其是这样大制作的影片, 上至导演下至幕后工作人员, 没有一个人不是紧张伴随着期待的,就连时清秋也是如此。   进组的第二天开始, 时清秋就进入了角色,提前熟悉角色性格。早晨起来就绷着一张脸, 基本上不主动说话, 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落地窗边拿着剧本酝酿情绪。   她此刻闭着双眼, 嘴里念着台词,身上那温良的气息在逐渐褪去, 显出一种超然的韵致, 似冰若寒,身骨仿若那崖上劲松一般挺立。   这时,有敲门声响起, 杨晓快步过去从猫眼看向外面,随后跑回时清秋身边低声道:“时姐, 昭懿姐来了。”   时清秋睁开双眼, 唇边悠悠挑起, 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拿着剧本的手负在身后,红唇轻启:“请她进来。”   杨晓见她神色不对,但跟着她时间长了,自然猜到她现在的想法, 又忙不迭地跑去开了门,将门外的女人迎了进来。   明眸皓齿,明艳端庄。   这是老戏骨们对施昭懿古装扮相的高度评价,说她与古时候倾国倾城的女子一般无二。放眼当今演艺圈的演员,这个年纪能有如此演技,能够演绎出古装女子那或是清丽婉约,或是明艳动人的姿态,五个手指头都数不齐,而她施昭懿,便是其中之一。   施昭懿跟时清秋已是熟识,两个人合作过几次,私下又有往来,时清秋这般姿态,她已然明了意图。   在这一刻起,她们不再是自己,时清秋是《与君绝》里清冷决绝的少年将军顾念,施昭懿是萧国皇帝最疼爱的小女儿夏兮渺。   只见夏兮渺两手交叠置于腰间,捻着一条手帕,缓步走近那站得笔直,眉目冷凝的人,她眉眼含春,双眸温润如云,嗓音轻柔婉转:“顾念,几日不见,你这胆子可真是越发大了,见着本宫都不行礼了。”   顾念一双清澈眸子不含杂质,唇角微勾,淡然应道:“殿下莫不是忘了,您非但准了我不行礼,还准了我直呼您的名讳。倘若殿下今日要论起这礼节来,那还得劳您先退出府去,我领着众家丁出府迎接才是。”   夏兮渺抬手去点了点她的额角,声音又是柔了许多:“你啊,越来越没有规矩。”   顾念不再言语,只是这么望着夏兮渺,眼里有着些许期翼。   夏兮渺了然地叹了声气,在宽大的袖子里摸索,之后手指像是夹着一封书信,递到了顾念面前:“前方屡屡传回捷报,周军主将有勇无谋,顾将军已经收复失地,将周军赶出我萧国境内,相信不日便能还朝。”   顾念接过书信,手指翻动将它打开,脸上的淡然笑意化作对父亲英勇征战的自豪,待她看过书信抬起头,却发现夏兮渺往自己身后走去了。   “这雨下得有些日子了,这场仗也打得有些日子了,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夏兮渺抬手搭着窗框,声音低低的,敛去了笑意,增了些愁容。   顾念走到夏兮渺身后,伸手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书信归还,细细地端详着她柔和的面容,而后轻声细语道:“兮渺,等战事平息,我便带你化作平民模样,去塞外骑马,去湖上泛舟,再去海边垂钓,可好?”   夏兮渺莞尔浅笑,“我这身子,哪里去得了这许多地方?能出一趟京城,已实属不易了。”   顾念咬了咬唇,抓着夏兮渺手腕越发紧了,她关切的目光对上夏兮渺含笑的双眸,“哪里不能去了?你未曾去过,如何得知去不得呢?况且有我在,若是冷了,多添些衣裳便是。”   夏兮渺沉默地看着她,另一只手抬起捏了捏她紧抿的唇角,温柔应道:“好,那我就将自己放心交付于你了,若是看管不妥,你可要赔我父皇一个好端端的女儿。”   顾念顿时慌了神,镇静的面容满是责怪,伸手去捂住了夏兮渺的唇:“你总是瞎说什么?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儿时就许诺过,自然不会食言。”   夏兮渺抿唇而笑,抬手将顾念的手拉下,握在手中。   “Cut。”施昭懿笑着说了停止。   时清秋还维持着那关切的面容,过了好几秒才敛去戏里情绪,笑出了声:“昭懿,好久不见。”   施昭懿拍了拍时清秋的手,温声应道:“是啊,想来也得有将近半年了。”   两个人过去沙发坐下,杨晓端来两杯茶夸奖道:“时姐跟昭懿姐一见面就对戏,状态好得很,我看啊,这次保管轻松拿下这部戏了。”   施昭懿接过茶水,另一只手摆了摆,端起了一副教师架子:“话可不能这么说,没有哪一部戏是轻松的。就算外人看起来我们肯定能够驾驭,即使我们也知道,但还是希望能够更上一层楼。好是好,但还要更好。”   她说话的时候会很认真地与对方对视,无论是什么身份的人,眼睛里没有过激的情绪,总是温和十分,即使话里有些说教的意味,但从未有人觉得不舒服过。   这就是施昭懿的魅力,是如今的演技派称颂的年轻一辈,是流量小花小草们可望而不可即的同辈。   时清秋侧头过去看杨晓,若有其事地认真说道:“你看,我就说让你跟在昭懿身边学习一段时间吧,保管你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全都能被矫正过来。怎么样,考虑跟小贺换一换么?过去跟着昭懿学习学习?”   小贺是施昭懿的助理,跟杨晓平时也有往来,两个人私底下都在聊自己家的老大,小贺几乎是隔着屏幕都能让杨晓觉得她双眼冒桃心。   “不不不,我对时姐的忠心天地可鉴,昭懿姐可以把你教好以后,你再来教我,我跟着你学就好。”   杨晓谄媚地向时清秋表忠心,被时清秋又是伸手敲了一下脑门。   她狗腿完了,懂事地退出了时清秋房间,把地方留给这两个好友。   “清秋,这么久没见,你可是让我好一顿担心。”施昭懿眨了眨眼,伸手握住时清秋的手,叹了声气,又笑说:“我相信你结婚是深思熟虑过才决定的,但是这未免太突然了,况且你跟你爱人之间从来没有曝光过任何蛛丝马迹。别的我不想多说,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要委屈自己。”   时清秋看向施昭懿,目光由刚才的平淡变得有了些思虑,“我跟她其实是约定好了,以后一起生活,我们结婚的确不是因为爱情。你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个人么?我一直都很害怕会再次发生那样的事情……”   在这个圈子里,如果说秦望是时清秋的挚友之一,那么施昭懿就是另一个挚友。秦望所不能安慰的事情,施昭懿却在一定程度上帮助过时清秋。   她察觉出了时清秋的情绪,小心翼翼地低声问:“所以你现在跟你的爱人之间有了一些变化,导致你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所以不敢再上前一步。是不是?”   时清秋看着她,艰难地点了头,“嗯……”   “那你感觉得出来,她现在同样想要更进一步么?”   时清秋又是沉默,最后微微点头,“是……”   施昭懿摇了摇头,温声笑了,笑容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她另一只手伸过去拍了拍时清秋的腿,劝说道:“堂堂的国民女神,怎么连这个都想不明白呢?或许以前那个人有苦衷有非走不可的理由,但那都已经过去了,在她没有选择你的时候,你们就已经结束了,缘分尽了。   而现在你的爱人跟你有一个看起来不太好的开始,可是她不会有跟从前那个人一样的顾虑,她跟那个人是不一样的。即使以后你们有了什么摩擦,但哪对情侣不是这样呢?所以你还在担心什么?别到了最后反而是你自己亲手掐断了这段缘分。”   时清秋低着头沉思,默不作声,手却不自觉地抠着裤子。温轻寒的名字开始在她的心里反复浮现,温轻寒,温轻寒……   施昭懿笑了笑,又说:“我看你这样子,肯定是在犹豫了,如果对方也跟你有一样的想法,那一定开心得立刻要跑来探班了。再如果,她知道你的往事的话,非但会为自己而开心,更会为你而庆幸。”   “是么……”时清秋闭了闭眼,想了想温轻寒那天在学校里跟自己说的话。   如果温轻寒就是她的终点……   不需要如果了,时清秋现在想到这一句话,心就止不住地软了下来。   “好了,这个事情我只能这么告诉你,还是要你自己想明白才好。”施昭懿不再多言,收回了手,喝了口茶后又回头叮嘱:“我还要去一趟黎导那里,晚上再聊。你好好想想我的话,珍惜眼前人,别为了一段足以丢弃的往事,如临深渊,让眼前人心凉了。”   施昭懿放下茶杯,离开了时清秋的房间,只留下仍旧在她耳旁回响的一席话。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想念起温轻寒来。   如果温轻寒在这里,是不是会说一句“我随你”,或者是一句“你喜欢就好”?   时清秋想不到确切的情景,但她莫名地有一种直觉,她觉得温轻寒会说的,大概会是一句这样的话:输赢尚无定论,即便是输了,我也没有遗憾了。   施昭懿回了自己房间,杨晓就又从隔壁房间回到这边来陪时清秋。   她拿着手机看着信息,边坐下来边说:“时姐,听说这次投资方有人过来监督拍摄哎……”   投资方有人进组不是什么稀奇事,时清秋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盯着手机微信上自己刚发过去的表情包等着回复。   “时姐,你怎么就不对八卦感兴趣呢……”杨晓苦着脸,听说投资方很有钱啊。   好吧,她时姐也很有钱。   “嗯,晚上吃饭叫上昭懿一起聊八卦。”   时清秋抿着唇笑,看着微信上温轻寒刚刚回复过来的表情包。   时清秋:“歪,我的小可爱在么?.jpg”   温轻寒:“有机会一起睡觉.jpg”   嗯,经过昨晚的提点之后,终于不是老干部风格了。 第56章   迎着媒体和影迷们的期待, 《与君绝》的开机仪式在炎热的夏季里准时召开。   场地正前方拉着印有影片名字的横幅, 中央案台上陈列着供神的祭品, 演员们以导演和主演为中心以一字形排开, 后面围着里里外外叠了好几层的媒体记者以及特地赶来的影迷们。   按照惯例,开机仪式是每一部影片或者电视剧都必须要进行的步骤, 往科学方面来说,就是公开宣布片子的制作团队, 以及主要演员, 还有片子的剧情等等。   而往一些习俗上来说呢, 大动作难免都要跟祭拜拉扯上关系,老一辈传下来的习惯, 也就沿用到了如今。   仪式上, 导演黎丞谅致辞,长篇大论在这个气温里格外让人感到疲累。时清秋跟施昭懿站在一起,面前倒是只有黎丞谅激昂万分的演讲, 身后却是记者和影迷们骚动不止,时不时地就传出来几声她的名字或者施昭懿的名字。   时清秋的手肘忽然被轻轻碰了碰, 施昭懿低声笑说:“看样子, 我们的顾将军快受不住这高温了, 这到时候上阵杀敌可怎么是好?”   “难不成殿下觉得清爽凉快?也是,您身子虚了些,与我自然不能比。”时清秋紧接着调侃了回去。   施昭懿轻笑,微微侧头去看时清秋,只觉得她往时呈现在人前的模样实在是完美得很。性格好, 品行好,从未发过脾气,更从未耍过大牌。   可《戏里戏外》的那么多路透里,她更真实了。会依赖,会惊喜,也会迁就配合,在影迷眼中的那个温良谦逊的时清秋,更像是一部电影中的角色,因为那个她完美得无懈可击。   想到这里,施昭懿不禁低低笑了,“哎,清秋,我昨天抽时间看了你前段时间录的那个真人秀的路透照片跟视频。”   “然后呢?”   施昭懿戏谑地赞道:“温律师真是漂亮。比起你公布婚讯的时候那个曝光还要好看,别人只是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你家这位是从头到脚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啊。”   时清秋嘴角抖了又抖,“所以呢?”   “所以,还要姐姐我教你么?你要是不喜欢,趁早给我介绍一下。”施昭懿柔着声跟时清秋旁敲侧击,语气颇为愉悦:“这么热的天气,枕边人又养眼又能降温,要是换了我,这部戏我就推了。”   时清秋当然知道施昭懿只是开玩笑而已,而且话里有话,总是在暗指自己昨天跟她说的那些想法是在耽误两个人的时间。   时清秋何尝品不出这几分意思呢?她知道应该怎么做,也明白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只是懦弱久了,勇敢就像是奢望,像是乱石堆里的细小珍宝,山巅上的稀有药草,清晰却不可及。   想起温轻寒的面容,这高温似乎一瞬间被隔绝了,她淡淡勾起的笑容浮在时清秋眼前,有着一贯的清冷疏离。   时清秋眨了眨眼睛,掩下心头的思绪,回答施昭懿的话里也有些含义:“希望我回去的时候还来得及阻止你们的认识,毕竟你的魅力我可是不敢挑战的。”   她的话轻而柔,听起来像是在对着施昭懿说,但她此刻紧紧捏着的手指已经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要怎么样才能勇敢一点呢?或许再被温轻寒拥抱一次,她就会生出无限的勇气来说服自己,这个人不是别人,是温轻寒,独一无二的温轻寒。   黎丞谅的致辞终于结束,一众演员和工作人员们一致鼓掌,底下的影迷们开始沸腾起来,甚至于要突破保安的包围圈涌上前来。   施昭懿跟时清秋的名字被不停地叫喊着,几乎要掀起了声浪。   “清秋!清秋!”   “啊啊啊!昭懿!”   主演的影迷们两方人马在烈日下喊得声嘶力竭,每个人的脸上都有汗珠顺流而下,若不是保安奋力拦着,早已经如同脱缰之马一般冲上前来了。   时清秋跟施昭懿都在各自忙活着,时而向媒体镜头微笑,还让助理去给影迷们发些纸巾擦汗。   被通知要回酒店前,时清秋放心不下这么多影迷眼巴巴地等着,她拉了一下施昭懿皱眉说道:“昭懿,天气太热了,让阿晓跟小贺去买点冷饮过来吧,我们不彻底离开,她们是不会走的。”   施昭懿环视了一眼黑压压的人群,担忧地点了点头,恰好各自的助理回来。   两个助理为她们打了阳伞,施昭懿交代道:“小贺,你跟阿晓一起到附近商店或者饮吧去让老板送点饮料过来,全都要冰的,这里应该有几百个人。”   “好,我们这就去。”   杨晓也正想答应,她四下一看,本来想要观察最近的商店在哪里,恰好看到有一众黑色衬衫的男人们扛着饮料箱子走近,在人群边缘打开,然后给影迷们派发。   杨晓立刻来了精神,伸手去在几人眼前晃了晃,示意她们看过去:“时姐,昭懿姐,你们看……”   那些黑色衬衫的男人均是统一装扮,在这么高温的天气下派发饮料都不曾有人懈怠半分,袖子也没有挽起来,看起来十分有规矩。   “谢谢清秋!我就说清秋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还有昭懿!昭懿也是!”   越来越多的人拿到饮料之后开始对着时清秋跟施昭懿道谢,施昭懿疑惑着呢喃:“这是怎么回事?”   时清秋眯了眯眼,观察着正在接饮料的影迷,看着那个人本来就激动的面容在得到黑衬衫男人递过去的饮料之后,表情更是亢奋起来,加入了呐喊的阵营。   很明显,那个派发饮料的男人说了什么。   “那些人是在用我跟你的名义来分发饮料,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情况。”时清秋平静地总结道,这对她跟施昭懿来说不是坏事。   “时姐,你看那边。”杨晓打断了时清秋的思路,指向远处的一辆小车,那周围都围着一圈黑色衬衫的男人。   “这些人是职业保镖吧,这么热,全都穿成这样,而且表情和动作都没有多余的。”小贺也紧跟着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时清秋跟施昭懿遥遥望去,又看到了另一番景象。有两位保镖一左一右地护送着一个女人缓步走向小车,其中一名保镖打着伞,自己的另一边肩膀都被晒着了,但伞下的女人仍旧被护得好好的。   那女人有着一头栗色的直长发,发尾因为走动而微微晃荡,仿佛河岸边低垂的柳枝一般。她纤腰细腿,气质出众,光是背影而已就足以让人注目凝望。   施昭懿忽然开口说道:“这个女人好像是投资方那边的,我这几天听说过她,但是没有跟她正面接触过。”她看了一眼影迷们,又看向时清秋,笑了笑说:“如果是她在用我们的名字来安抚影迷们,那还真是一个不错的见面礼了。毕竟她人手充足,我们让阿晓和小贺过去,再加上商店里的人,要分发一次饮料也很辛苦。”   喜欢偶像的粉丝们得到偶像的关心和馈赠,恐怕是能够兴奋上三天三夜的,这样的拉拢极其容易获得人心。所以说这投资商的见面礼,送得的确不错。   时清秋的目光仍旧放在那个女人身上,可那个女人直到上车都没有转过来一次,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却莫名地涌现在时清秋的心里。   这样的感觉令这个时候的时清秋无端地感到一丝慌乱,往时有这种感觉她会尝试着去探究,可这一次,她怎么都提不起这样的兴致来,反而越发地不愿意接近。   她收回目光,挽住施昭懿的手臂:“昭懿,我们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好,走吧。”   因为天气炎热造成的疲累,回到酒店的时清秋跟施昭懿都各自回到房间睡个午觉。   临到晚饭的点,时清秋打算约上施昭懿一起吃晚饭,一直守在房里的杨晓看到她醒了却走过来略有些为难地说:“时姐,刚才投资方让人来传了个话,今晚大家在酒店里聚一聚,吃个晚饭,希望你可以过去。”   刚睡醒的时清秋眉间隐隐作痛,她就着杨晓伸过来扶自己的双手,撑起身子靠在床头,声音略有疲乏:“是那些黑色衬衫的保镖过来通知的么?”   杨晓摇头:“不是,是一个穿着套装的女人,很有礼貌,看样子应该是助理。”   不知道为什么,时清秋就有一种直觉,这个晚宴不应该去。她心里愈发感到一种异样,说不清道不明的,但最清晰的感觉就是,不要去。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时清秋拿过来打开微信。   施昭懿:“投资方盛情邀请,不给面子说不过去,我在电梯这边等你。”   时清秋抓紧了盖在身上的薄被,微微垂首低眉,在心里的不安持续加重的时候,她看到了微信里温轻寒的名字。因为大半天没有联系,温轻寒的聊天记录已经掉到了下面,最后的一句是温轻寒早上发的“注意打伞”。   她心里的慌乱好像被压制了一点,时清秋的拇指轻轻在温轻寒的名字上滑动,最后点进了聊天界面右上角的那个小人像里,将聊天详情里置顶聊天的按钮点亮。   这样,就能在想看的时候及时看到了吧。   时清秋放下手机,稍稍舒眉道:“我们也整理一下着装,准备过去,别让人等久了。”   “好的时姐,我扶你起来。”   时清秋一袭白色挂脖长裙,跟施昭懿的黑色露肩长裙十分相衬,一人纯净温和,一人知性典雅,一进宴会厅就夺取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只是那个端着高脚杯走过来的女人终究是让时清秋微微怔忡。   如果你再一次见到许多年前让你为之倾心,为之付出,为之尽展欢颜,又为之撕心裂肺的那个人,你会作何应对?   尤其是当这个人仍旧那样微笑着看你时,当那些久远的记忆在你的脑海里像电影一样重复播放时,当身边所有的人声都顷刻间远去时,你该如何压抑住心里的慌乱?   周遭杂乱的人声和谈笑声如同退潮一般迅速远离,而脑海里那尘封已久的容貌与声音就像笼罩了整个城市的防空警报一样汹涌地覆盖了她所有的意识。   “你好,我叫祁悦,你叫什么名字?”   “清秋,今晚没有课,我们一起去逛街好不好?不叫别人,就我们两个。”   “清秋,你长得比我高是不是因为你喝了很多年的牛奶啊?”   记忆里那柔美的脸庞跟眼前的人完全重叠,只是多了时光为其打磨出来的沉稳干练,眼睛里仍旧泛着丝丝暖意,却再也不见那年未经雕琢的纯真。   “两位主演很漂亮,我的选择果然没有错。”女人笑着夸赞,然后伸出手去,礼貌而谦和:“投资人是我的父亲,我叫祁悦,久仰两位的大名。”   “祁小姐过奖了,我是施昭懿。”   施昭懿见时清秋没有动静,自己伸手过去的同时不着痕迹地碰了碰时清秋的手。   时清秋终于眨了一下眼,收敛了所有的情绪,作出镇静的模样,伸手去轻轻握了一下便松开,淡声说道:“你好,我是时清秋。”   “都入席吧,一会儿再好好聊。”祁悦侧了侧身为两个人指路,没有多余的眼神,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走吧清秋。”施昭懿拍了拍时清秋的手,走远几步后才低声叮嘱道:“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别太明显了。”   时清秋对上施昭懿隐含关切的目光,然后微微点头,声音有些低哑:“好,我知道。”   演戏是她的天赋,自这一刻起,她又是那个无懈可击的时清秋。她跟施昭懿一起跟在座的导演监制敬酒,从剧本剧情聊到娱乐圈时事,没有再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妥。   只是散了以后,她跟施昭懿说了一声便迅速地离开,不让杨晓跟进房间里,她急急地拿过手机,第一眼就看到温轻寒的未接来电,以及施昭懿的一条微信。   施昭懿:“我觉得你应该给温律师打个电话了,如果晚饭前打过了,那就再打一次吧。”   温轻寒给过她的所有温情在这个时候成为了时清秋抵御慌乱的唯一盔甲,她看着拨通电话的页面上显示的时间,仔细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这些声音好像化为了她的心跳声,在漆黑又安静的房间里一点一点地清晰起来。   她抱着膝盖坐在床头,就像六年前的那个自己,无助极了。   “清秋,回房间了么?”   温轻寒清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时清秋不需要把手机拿到耳边都能够听清楚温轻寒的声音。明明这么淡的语气,可是却像困境中那一只有力的手臂,牢牢地握紧了她的手,牵着她去往安全的彼岸。   “清秋?”   时清秋想笑又笑不出来,连呼吸都弱了许多,她抱紧了自己,握紧了手机,呢喃着说:“轻寒,她回来了……祁悦回来了……我看到她了……” 第57章   《与君绝》第一天的拍摄开始, 导演黎丞谅也板起了一张脸指导, 除非休息时间, 否则不会再露出嬉皮笑脸的模样。   概括说起来, 《与君绝》是将军跟公主一个在战场,一个在宫廷联手护国的故事。   时清秋饰演的顾念是萧国护国将军顾镇远的女儿, 自小习武,熟读兵法, 又得顾镇远倾囊相授实战经验, 是顾镇远殉国之后朝廷上下乃至坊间都寄予厚望的后辈。在萧国无人能领兵的紧要关头毅然请旨出征, 不破敌国誓不还朝。   施昭懿饰演的夏兮渺是萧国皇帝极为疼爱的小女儿,虽不通武艺却甚有远见, 更具治国之才。她自小与顾念相识, 但因身娇体弱,只能看着顾念习武却不能相陪,在顾念请旨出征后, 借助顾念留给她的顾家军清君侧,将进献迁都谗言的佞臣铲除, 代替萧国皇帝听政, 稳坐朝堂于后方给予顾念援助。   然而当顾念数年后大胜, 因政务而操劳的夏兮渺在顾念还朝前半个月病逝,吩咐贴身丫鬟照看顾念。此后,萧国皇帝无心朝政,禅位于军功盖主的顾念……   黎丞谅虽然很放心他这两个忘年交,但身为导演, 开拍之前还是要先讲一遍戏的。   “你们两个,就按照谈恋爱没捅破窗户纸那种演法来,原著本身也是有这个意思,而且编剧也肯定了这个感觉。昭懿这边,你本身对所有人都是温和的,但是到了清秋面前,你的温和要进化成温柔,这个度你要把握好。   清秋的话,跟昭懿在一起的时候注意你的微表情跟情绪,跟她的病情有关的地方,你的情绪要更突出,但不能显得突兀。ok?”   正在被造型师摆弄着身上戏服的时清秋跟施昭懿异口同声地“ok”了一声。   两个主角的第一场戏是夏兮渺出宫前往将军府,将最新的战报告知顾念。   “好,各就各位,action!”   场记打板,《与君绝》第一场。   这一场是前几天施昭懿刚进剧组就去时清秋房里找她时第一时间排过的,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亲近中又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尤其是夏兮渺刚跟顾念见面时的情绪转变,神色由场面上的温雅渐渐沉为有一抹柔光浮动在眼底,柔柔的目光落在顾念身上。   在这样的展现下,根本无法让人想象到夏兮渺与顾念之间的身份之别,反而在第一时间就能够感受到这两个人之间定是熟识,且无端地让人感觉到默契十足。   “顾念,几日不见,你这胆子可真是越发大了,见着本宫都不行礼了。”   施昭懿略带笑意的柔和嗓音轻悦十分,缓着步子走近站在桌案后面的时清秋。   “殿下莫不是忘了,您非但准了我不行礼,还准了我直呼您的名讳。倘若殿下今日要论起这礼节来,那还得劳您先退出府去,我领着众家丁出府迎接才是。”   时清秋的声音一改往日的平和,淡然中却有几分因来人而生的熟稔。她姿态沉静,不卑不亢,一位清冷卓绝的少年将军已然初显端倪。   随着施昭懿一声轻笑,有两个人远远地走近被团团围起的拍摄场地,走在前面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侧后方的助理附耳过来,低语了几句话之后便将助理打发走了。   祁悦站定在那里,双眸只望着里面那个刚刚接过书信的女人,如今的时清秋比起七年前更加地令她移不开目光。倘若说七年前那个刚刚十八岁的女孩儿已经足以使人凝望驻足,那么如今更是耀如春华,一举手一投足间都带着无与伦比的美丽。   这是祁悦早就料想到的,时清秋从来都不是个平庸的人。这是她喜欢了这么久的人,只要想到这一点,祁悦心头的酸涩便稍微化去了些许。   制片人陆希看到了祁悦,悄悄地退开后走了过去,怀着些探究的心态问道:“小悦,有什么感想么?”   “感想?”祁悦侧目淡淡地重复,然后又看向正面对着施昭懿背影的时清秋,不无感叹地说道:“能够看到喜欢的演员来演戏,我觉得已经很幸运了,尤其是这个演员确实能够驾驭我所指定的角色,这让我觉得我的眼光还不错。”   她说着,眼中的情感又掺杂了几许的赞赏,那是对时清秋演技的真实感受。   “你啊你啊,当时刚修完导演课程就迫不及待地要上阵,要不是你妈拦着你,你都打算亲自导演这部片子了。”陆希摇着头拍她的肩膀,又好奇地问了一句:“不过,你非要清秋跟昭懿来演主角,可你到现在都没告诉我们,你到底是欣赏她们之中的哪一个?”   祁悦回头笑看她,却也没说出个准确答案来,“两个人的演技我都很喜欢,怎么?陆姐还不许我有那么一两个女神了么?”   “你这话说得,你就是有七个八个女神我都没意见,这不是好奇么?”陆希忙不迭地否认,还伸手去揽着祁悦的肩膀,又继续观看起了场内的状况。   祁悦没有再多言,也将目光投了过去。   夏兮渺将顾念捂住她口鼻的手挪开,面上七分柔色三分嗔怪:“好了,我再不说就是了。”   顾念这才作罢,夏兮渺四下望着,望见桌案上已呈枯萎的仙人球,又回头以无奈的神情看着顾念。   后者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捏了捏,面上终于是多了丝笑意:“我着实是不会养这些东西,你日后别再给我送了,免得糟蹋了……”   “你让我如何说你才是?”夏兮渺笑着摇头,心中不免暗想,也是,这要是能养活了,这就不是顾念了。   夏兮渺又在顾念的书房里四处走动,看看这些日子没见,顾念又添了多少种类繁杂的书。她一路走着,遇见好奇的便抬手去摸一摸书脊,顾念也就自觉地解释了。   过了好一会儿,顾念亲自送夏兮渺出府,镜头里,夏兮渺上马车前回眸的那抹笑容极浅,眸光如星,柔声叮咛道:“回去吧,我这就回宫了。”   顾念也不挪步,就站在那里看着夏兮渺坐进马车里,目送马车离去。   黎丞谅道:“Cut!”   工作人员连忙把施昭懿从马车里带下来,黎丞谅卷起剧本敲在腿上,满意得不得了:“清秋,你这个度抓得真的可以了,又淡定又像个二愣子,真是让人急得不行,我光看我都替昭懿着急,怎么就碰上这么个榆木脑袋了呢?”   施昭懿走过来揽住时清秋,扔了个嫌弃的眼色回去给黎丞谅道:“黎导怎么能这么说我家将军呢?这叫魅力,什么榆木脑袋?”   时清秋“嘁”地笑了一声,捏了捏领子,“让黎导自己在这儿惆怅吧,昭懿,我们去喝点水,顺便捋一捋下面的戏。”   这时,祁悦的助理带着一批人进来,那些人手上都小心地端着吃食,有午餐也有解渴消暑的饮品。   祁悦声音清朗地传进每一个正好奇着的人耳中:“今天我请客,大家好好休息,吃点东西,别太辛苦了。”   黎丞谅乐了,往后面的椅子上一坐,伸手招呼:“小悦,快过来跟我聊聊天,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叫我一声?”   “这就过去,我也是刚到不久。”祁悦看向黎丞谅笑说,又顿了顿,看向走近的时清秋跟施昭懿,“两位配合得很完美,情绪方面拿捏准确,几乎没有能挑得出毛病的地方。”   施昭懿颔首谦逊道:“祁小姐过奖了。”   祁悦又抿了抿唇,语气轻了些,听起来便柔了几分:“清秋的表现让我很惊讶,几乎要认不出来是你了。那个将军的角色可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你演出了她蜕变前的样子。”   这张熟悉的脸让时清秋有些恍惚,跟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在一起,渐渐地重合起来,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些释怀。这么多年了,那些亲近早已经烟消云散,连带着她所有对那段感情的欢喜和伤感都伴随着时光流逝,不复存在。   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里,当初那个人,竟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没有任何预示,也没有任何端倪,突然地出现。   时清秋的心口突然疼了一下,想起那清绝动人的容颜,那些不该产生的情绪忽地就平复下来,她拉住施昭懿的手腕,面色平淡地看着祁悦:“谢谢祁小姐的夸奖,我只是尽我所能而已。”然后侧头看向施昭懿:“走吧昭懿。”   祁悦没有挽留,看着走远的两个人,想着这些日子在网络上看到的消息,苍白了脸,心在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清秋,就是她么?”施昭懿喝着果汁低声问了时清秋一句。   别看时清秋那个态度还算正常,那是不知情的人看起来才是。按照她跟时清秋几年的交情,昨晚时清秋一露出不正常的情绪,再微小她也察觉到了。   时清秋扬了扬唇,“嗯,是她。”   “果然我昨天的直觉是正确的。”施昭懿伸手去轻轻敲了敲时清秋手里的矿泉水瓶,“所以你给温律师打电话了么?她说了什么?”   温轻寒说了什么?时清秋的思绪倒回到昨晚自己告诉温轻寒看到祁悦的时候。   对面很安静,安静得她几乎要怀疑这个电话刚才究竟有没有打通,更要怀疑对面那个人的声音究竟是不是幻觉。否则为什么忽然像是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   良久,她即将要放下手机来确认是否正在通话中的时候,她听到对面低柔悦耳地传来一句:“别怕,我去陪你。”   时清秋顷刻间便湿了眼眶,然后听着温轻寒开始用那一贯的淡漠语气跟她天南地北地扯了起来。   “对了,你知道么,意之跟她那个小学妹关系真是好,前段时间还把人家办公桌放在自己办公室。”   “陈逸现在每天上班都要问我,他的女神贤不贤惠,他的女神做的饭菜好不好吃。我只能告诉他,他的女神很贤惠,但是现在已经去拍戏了。”   “清秋,空闲了给我打电话,在我到你身边之前什么时候都可以。”   时清秋嘴角带笑,低下头摸了摸矿泉水瓶身,在施昭懿疑惑的目光中轻声说:“她说,让我不要怕。”   施昭懿无言以对,但又有些忍俊不禁,“温律师看来不只是表面上不太热情,而且也不太会安慰人嘛,不过我看你倒是很受用的样子。”   时清秋不置可否,只是刚才那因为祁悦而引起的不适已经被昨晚温轻寒的安抚给驱赶得干净。祁悦跟黎丞谅的谈笑声远远地飘来,让她像是一下子回到了七年前那个热闹的时候。   可是,她开始有点想温轻寒了。 第58章   亿涵律师事务所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二位老大之一的温轻寒又要休假了, 并且归期不定。   一楼众人奔走相告, 从办公区域到茶水间又到洗手间, 大家同时接到一条爆炸性的微信群消息。   【温轻寒:从明天起我不在事务所,有任何事情都找意之,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需要通知我。】   【最帅的陈逸逸:大哥,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小宝贝了.jpg】   【邵晴:你再说一遍.jpg】   【李文骁:一切以你开心为前提.jpg】   【付安然:复杂.jpg】   【简意之:放下手机, 好好工作。】   【最帅的陈逸逸:简老大我们用的是微信电脑版……】   【简意之:那就把电脑放下。】   【简意之:哦, 把微信关了, 电脑放回去。】   简意之放下手机靠进椅背,盯着天花板放空了好一会儿, 手机又响起了信息提示音, 她摸过来看。   祁悦:“过段时间出来聚一聚么?正好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简意之没有回复,把提示划掉,忍着要把祁悦删除的冲动将手机塞进牛仔裤口袋, 然后站起来捧着茶杯出了办公室往二楼的另一边走去。   温轻寒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她正在里面伏案写字, 脊背挺直, 乌黑细致的长发披散在背后, 侧脸漠然,浅色的薄唇自然地抿着,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并不紧绷却不易亲近的状态。   有时候简意之会有一种错觉,就是时光在温轻寒身上总是静止不动的,从她们认识的时候起温轻寒是什么样子, 现在就还是什么样子的。   安静起来就是那个模样,说起话来也是那个神态,就连心里藏着的人都没有变。   这么想来,有一种温轻寒就是时间主宰者的感觉,时间在别人身上都是流动的,只有在她身上是静止的。   “叩叩叩”   温轻寒微微抬头,简意之挑眉笑说:“这么认真?连我的脚步声都没听到,这心怕是飞到剧组里了吧。”   “你来干什么?”温轻寒把笔帽盖好,放下笔,双手相扣放在桌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简意之走进来。   “你看你这话说得。”简意之拉开椅子坐下,把被子一放,双腿交叠,面上神情有些兴致勃勃,“决定得这么仓促,是修成正果了,清秋想你了么?”   温轻寒摇头,在简意之疑惑的目光里沉吟不决,良久才说:“祁悦回来了,而且就在清秋现在这个剧组里。”   简意之愣住了,这个消息无异于平静生活中的一颗原子弹,将祥和的大地炸成一片废墟。她不自觉地将腿放下,顿了很久才说:“我以为不会这么快的,可是怎么会在清秋的剧组里呢?这是怎么安排的?”   温轻寒还是摇头,简意之捧着茶杯,捏着杯柄,叹了声气,失笑道:“我以为她只是找了我而已,所以才没有告诉你们,我不知道居然已经到了清秋身边了。”   按照祁悦的做法,从以前的同学开始入手,一个一个亲近,然后靠近时清秋的朋友圈子,这是简意之一早就想到的,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祁悦竟然直接出现在了时清秋的面前。   “她的确不是几年前那个女孩子了,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温轻寒语气淡淡地说。   简意之的神情淡了下去,眉头渐渐皱起,“清秋现在还好么?”   “我觉得不好。”温轻寒清秀的眉峰也不再舒展。   “那你打算怎么办?祁悦肯定知道你们两个结婚了,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的?”简意之全然没有了刚才进来时想要调侃温轻寒的心情,甚至于比温轻寒要更焦虑一些。   温轻寒却是静静地看着简意之,好像是想从简意之脸上看出些什么不合时宜的情绪来,但过了一会儿,她只是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淡然说道:“意之,除非是我让你帮忙的,否则你不要插手这件事情。如果祁悦跟你说了什么,也希望你能坚定立场,我会永远记得你这一次的选择。”   “轻寒,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简意之再次失笑着摇头,但她看着温轻寒认真的表情,她心里好像有一口钟重重地被敲响,震耳欲聋,她的笑意渐渐收敛,虽是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或者说,你一直都知道。”   她一直以为温轻寒不知道,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心事就像那朵开在墙角的花,没有日照没有雨淋,这么些年来已经枯萎死去,甚至没有人知道在这墙角里也有过这样一株花。   她任凭那些情愫自生自灭,到了如今,她可以自然地提起那个人了,不再想得起来那些情感了,温轻寒却提起了。   果然,温轻寒的眼神没有半点波动,她抿着唇浅淡一笑,说道:“意之,你是什么样的人,除了你父母跟你自己之外,我想我还是足够熟悉的。一个专攻学习的人,怎么会时不时地提起一个跟我们并不算熟悉的人,即使你的态度很平常,但你这样的异常已经足够让我猜到了。”   简意之扭头四处看看,一只手抬起来用手背遮住了想笑又笑得不自然,她舔了舔唇,又坐直身子往前靠去,看着温轻寒说:“我当时有这么明显么?我明明隐藏得很好了,才提了几次而已,而且后来知道你对清秋有意思以后就没再说了。”   温轻寒这个人到底是有多能忍?倘若不是现在祁悦回来,又牵扯到自己,她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泄露出一分。   温轻寒只是微弯唇角,没有答话。   但简意之控诉完以后,感觉温轻寒刚才那段话不对了。   她站起来眯起眼睛打量着温轻寒,“不是,你刚才的意思,像是在说我容易被祁悦利用来破坏你跟清秋?”   温轻寒抿了抿唇不作声,算是默认,简意之这就不同意了,她水杯一放,两只手撑在办公桌上,弯腰下去跟温轻寒对视,声音轻却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我是这样的人么?在你心里我是这样卖友求荣的人么?”   温轻寒微微摇头,敛了目光,伸手稍微推了推简意之的同时站了起来,两个人平视着对方,她说:“我信你,但我不信她。”   为了不让简意之无意中被祁悦利用,最好就是不要插手。   相识多年,简意之从温轻寒眼中读懂了意思,她只好点头:“好了,我明白了,你放心。”   温轻寒淡淡一笑,略有送客的神态:“那我就不送了,慢走。”说完又坐回椅子上,打算继续工作。   “你这个人……”简意之没好气地笑骂她,“河都没过完就要拆桥了,真是过分。”   简意之边说边拿起自己的水杯离开,临出门前又侧目看了她一眼,笑容渐渐凝在唇边。   既然走了,又为什么要回来呢?舍不得么?既然舍不得,当时又为什么要离开呢?   所以说,这种感觉简意之这辈子都不想体会,不管是默不作声的守护还是念念不忘的不舍,这都不是她想要体会的感觉。人这一生,还是顺其自然最为舒适。   简意之回头离开,迈着步子慢悠悠地走去自己办公室的方向。付安然恰好从档案室出来,跟面色有异的简意之碰上,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打算擦肩而过。   简意之却侧过身子,在付安然经过的时候低声说:“安然,你有时候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后者静立不动,像是在揣测简意之的心思,她给简意之的微笑还未散去,最终却渐渐收回,看向简意之:“那你会把我当成那个人么?在觉得我很像的那一瞬间,或者是在其它时候,会么?”   会么?当然不会。简意之是肯定的,她没有对祁悦放不开到那种程度,她也并不曾执着过,只是前些时候跟付安然开始亲近了,她才因此而想起那个回忆中的人。   “不会。”简意之眉峰一展,微笑着说,“我很确定。”   第二天,温轻寒在家里陪了父母半天,又去时家跟时清秋父母告别,并说明要去时清秋的剧组探班,在下午时分离开,傍晚的时候在S市落地。   她按照时清秋给她发来的酒店地址打车过去,路上又给杨晓打了电话。   杨晓见时清秋正在拍戏,而且也已经交代过自己如果温轻寒打电话来,不管自己在做什么,她都可以离开片场去接温轻寒。   她刚回到酒店就看到温轻寒坐在大厅里,她忙疾步过去甜甜地笑道:“冰块姐姐,你来了?”   冰块姐姐?   温轻寒抿了抿唇,轻轻点头,“嗯,麻烦你了。”   “没事,你跟我过来,登记完了我带你去时姐房间。”   杨晓兴高采烈地带着温轻寒到酒店前台,在温轻寒递出身份证的时候给前台小姐补了一句:“这是我们时姐的家属,跟她住一间房,不开新的。”   温轻寒的长相在时清秋曝光婚讯的时候就已经被不知道多少人认识了,更何况这是在拍摄基地附近酒店,这些人工作和关心娱乐圈时事,两不误。只是因为流程问题,还是得有时清秋身边的工作人员证明。   “好的。”前台礼貌地接过温轻寒的身份证登记。   登记完毕之后杨晓带着温轻寒上楼,拿时清秋的房卡刷开房门进去。   “冰块姐姐,时姐可能要晚一点回来,因为今天这场戏是夜景戏,她们都在片场做准备。还有啊,房卡只有一张,我先拿着,一会儿时姐回来了你们自己商量这段时间怎么办。”   温轻寒面对这个时常陪伴时清秋的小姑娘,她微露笑意说:“我知道了,谢谢。”   杨晓走去倒茶,温轻寒看了一眼时清秋叠在床边的衣服,眸中沉下一片柔色,轻声问道:“那你们吃晚饭了么?她吃了么?”   “我还没吃,时姐也有可能因为听导演讲戏就没时间吃晚饭,不过晚上如果时姐饿了我会给她买吃的。”杨晓满面笑意,但一转身看见温轻寒,她忽然醒悟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脸纠正道:“噢……现在不用我了,那如果时姐饿了就交给你了。冰块姐姐,我要去片场了,时姐回来之前我通知你一声。”   温轻寒点头:“好。”   杨晓走了,房间门轻响一声之后便沉寂下来。   温轻寒走到床边坐下,眼神温柔,手指轻轻抚摸在时清秋叠好的衣服上,所有的急切和担忧也在这一刻缓缓平息,心脏平稳规律地跳动着,有一点点又酸又甜的情绪在她心间漫开,最后挤满了整颗心。   明明只是分开了一个多星期而已,可是她觉得自己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时清秋了。 第59章   片场里, 拍摄正在火热进行中, 大多数工作人员都还饿着肚子, 就连演员也为了保证状态没有进食。   黎丞谅一手握着卷起的剧本, 一手叉着腰盯着机器里的画面,神色凝重。   书房里烛火的光拢在顾念跟夏兮渺的周身, 照亮夏兮渺华丽袍服的精致纹路,柔和了顾念稍显漠然的脸庞。   但这柔和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怎么会中箭的?不可能, 不可能……”顾念难以置信地盯着手里的信函, 又抬头去看满面担忧的夏兮渺, “不是就要胜了么?怎么突然就中箭了?兮渺,这战报不是真的, 不是……”   “顾念, 你冷静一点。”夏兮渺握紧顾念的双手,目光定在顾念略显慌乱的脸上,声音低柔, “军医已经在诊治了,父皇也加派了大夫前去, 顾将军不会有事的。你看着我, 行军打仗, 受伤在所难免,顾将军会平安的……”   “父亲会平安回来,我自然知道。”顾念捏紧了手里的信函,眸中渗着一片寒意,目光透过夏兮渺望向了不知哪里, “但此次周军突袭我国边境,多少百姓葬身周军马蹄之下,又有秦国虎视眈眈,倘若周军大胜,恐怕秦国也按耐不住了……”   她是顾镇远的女儿,这些仇自当由她来报。   “好了,别想了,顾将军已经顺利退敌了不是么?”夏兮渺叹了声气去把她手里的信函拿出来,“早知道我就不给你看这战报了,等顾将军大胜还朝的捷报一同带来才好,这下子,我倒是好心办了坏事。”   顾念眉间仍旧蹙着,只是唇角勉强漾起了一丝笑意:“连累你担心了,天色已晚,快些回宫才是。”   夏兮渺犹豫少顷:“你当真不再多想了么?我不放心。”她顿了顿,向远远站着的丫鬟吩咐道:“若是有何要事,务必差人进宫寻本宫。这是命令,顾念若有不从,本宫先恕你们无罪就是。”   丫鬟诚惶诚恐:“是,奴婢明白了。”   下命令时倒是恢复了几分公主殿下的模样,顾念的愁容因而微微淡去了些,劝说道:“兮渺,你是真的该回宫了,我送你到宫门。”   “Cut!”   “清秋从这一场开始,后面的情绪要拿捏好准头,不要一下子爆发出来。尤其是听到父亲殉国那个时候,主要是以慌张跟不相信为主,你的悲伤要留到看见遗体的那一场。刚才那一条很好,看战报的时候表情很到位……”   黎丞谅招呼着两个主演讲戏,祁悦远远地看着时清秋时而沉思,时而跟施昭懿对了个眼色后讨论的模样,忽地记起了多年前她在自己身边巧笑倩兮的时光。   “祁总。”   助理的声音拉回了祁悦的注意力,她侧目去看,“你们先回去吧,车钥匙留给我。”   助理恭谨地微微点头,把车钥匙放在祁悦伸过来的手心里,然后放轻脚步退了出去。   围在片场周围的工作人员逐渐往周边散开,各自整理自己的工作道具跟机器,准备收工。施昭懿跟时清秋两个人走去化妆间卸妆,边走边在讨论着剧本。   祁悦就在那里静静地等着,见到匆匆赶回片场的杨晓,她温和地笑了一下。   时清秋拍完刚才那一场后没看到杨晓就知道,一定是温轻寒到了,她卸完妆换回自己的衣服就赶紧跟施昭懿告了别。   还惹得施昭懿慢悠悠地打趣道:“你慢点走,别忘了有时间给我跟温律师介绍一下。”她顿了一下,又略有些正色地说:“还有,什么是该忘记的,什么是该把握的,你要看清楚你自己的心。”   时清秋脚步停了一下,最后闭了闭眼,留下一句带着柔意的话语飘散在化妆间里:“我一直都清楚什么是该忘记的,我只是,不敢握紧现在的……”   杨晓见时清秋出来,连忙迎上前去:“时姐!”   “阿晓,我们回去吧。”   没走几步,时清秋的脚步便再次停了下来,祁悦站在她的面前,面色温柔,一瞬不瞬地与她相视。那双眸子里,好似装了那年夏夜的漫天星光。   “时姐……”   “阿晓,你先去车上等我吧,我一会儿就到。”时清秋沉着面容,淡淡地说。   杨晓担心地看了时清秋一眼,她总觉得这个祁悦好像不太对劲,尤其是时清秋的反应又这样不正常,她更觉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想到这里,她一边走一边给温轻寒发信息,想了想,只是发了一句时清秋要回去的通知。   祁悦转了个方向走在时清秋身边,两个人并肩,略有不齐整的脚步声回荡在这古代宅邸的拍摄场地里,显得十分清晰又衬得夜里更是寂静。   “清秋,好久不见了,你跟我印象中的样子也不一样了,成熟了很多。”祁悦的语气轻快中夹着一丝惆怅,转头看了时清秋一眼,又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七年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时清秋自己都记不清了,所以祁悦记得又有什么用呢?那到底是以前了,非但是时光无法逆转,身处回忆漩涡里的人也回不去了。记得,又有什么用。   她为了拍戏做造型而拉直的长发散在背后被微风吹拂,声音冰冷且疏远:“那就当做刚刚认识,以前的事情我不喜欢提。”   祁悦站定,笑意瞬时间就像是被时清秋的冰冷给冻住了,化作了一抹苦涩绽放在唇边,“清秋,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弥补。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自己身上的罪过,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够了。”时清秋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祁悦,话里仿佛渗了冰渣一般冷:“我不用弥补,也不用你惦记这么久,更没有念念不忘。我现在生活得很好,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从前的遗憾翻出来修缮。”   祁悦捏紧了车钥匙,疼痛从心底蔓延到眼里,“你连再好好看我一眼,听我说一句真心话的耐心都没有了么?”   时清秋唇边扬起嘲讽的笑容,有一阵无力与悲愤顷刻间便在她的心间流窜,耐心?她曾经找了祁悦多少天?给祁悦打了多少百个电话?回应她的都是人已经走了,电话无人接听甚至到最后变成了空号。   她寒着面容,声音因为心头回忆起的疼痛而轻微颤着:“你跟我说耐心?我的耐心早就在你离开的时候花光了。我找遍了我们的同学,朋友,没有一个人知道你在哪里,我每天给你打电话,从手机满电打到自动关机。   我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我努力地想,努力地找,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被你这样弃如敝履。祁悦,你告诉我我的耐心要有多少才足够让你这样消耗?”   祁悦连苦笑都维持不住了,她在人前的那些温雅形象好像只是一身盔甲,而这身盔甲却轻易被时清秋卸得干净。   “清秋,如果我说当年我是非走不可,换了如今再来一次我也一样要走,但我……”   “既然如此,那我不想听解释,也没有必要听。祁小姐,我已经结婚了,请你自重。”   时清秋眼眶微红,不再看祁悦,转身离开。   她忍着心里的颤抖跟委屈,还有越来越浓烈的因为回忆而突生的恐惧。她一旦想到那个时候撕心裂肺的痛苦,就没有办法劝说自己冷静地对待这样一段面临着分离的感情。   夏日的暖风吹在她的脸上就好像深冬时节凛冽的寒风,她的脚步甚至有些踉跄,泪水滴滴滚落,滑下她的脖颈,滑入她的衣襟。   是不是只要没有深情,没有信任,没有这样千丝万缕的牵绊,就不会有这样的痛苦?她想到了温轻寒,她现在无比依赖的温轻寒,无论何时都愿意陪在她身边的温轻寒。   她跟温轻寒怎么办?   杨晓一路上都不敢去跟时清秋说话,只是一直关切地在观察着时清秋的情绪,但时清秋总是闭着眼睛,安静极了。   回到酒店,杨晓被打发回了自己房间,时清秋回到房里,没看到温轻寒的任何痕迹,就好像这个人根本没有来一样。   独自一人的时候时清秋才敢放任眼泪流淌,她靠在落地窗边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唇。   为什么祁悦可以说得这样轻松?她究竟有什么资格让自己耐心听她解释?又有什么资格在离开之后让自己有这个耐心?过了这么多年,她到底凭什么让自己一如往昔?   有关祁悦的回忆对时清秋来说永远都是一把刀子,即使她已经疼过一次,第二次想起仍旧能够体会到当时的绝望跟无助。   她的鼻腔酸涩不已,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一时间没有想起来温轻寒的她下意识地以为是杨晓过来了,她走过去,开门的同时遮掩哭腔说了一句:“阿晓,不是说了我不用你陪么?”   但说完之后她才看清,眼前的人比起杨晓要高,有着她记忆里独特的冷冽气息,久违的安心笼罩了时清秋的所有神经,这是温轻寒。   她红着眼睛看温轻寒安静地走进来,把手里的外卖放到电视柜上,在眼泪再度滑落的同时,她像是身体里有什么情绪开了闸,几步过去抱住了朝着她走来的温轻寒。   温轻寒的身上有一股冷香,不浓烈却格外好闻,在这段日子的相处里,这熟悉的味道已经让时清秋牢牢记住。   温轻寒叹了声气,双臂收紧把时清秋牢牢抱在自己怀里,轻轻地摸着她背后的长发,低下头去在她耳边低声温柔地说:“别怕,我在这里。阿晓在路上跟我说你没吃饭,我就出去买了点吃的回来。”   面对着温轻寒,时清秋没有办法再掩饰自己的情绪,眼中含着泪在她怀里倾诉:“轻寒,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回来,回来做什么呢?既然放开我了,又为什么要回来让我想起来那些事情?她想做什么?让我看看我当初究竟有多么喜欢一个人,有多么信任一个人,然后被摔得一败涂地么?   她是不是想知道,我当初有多么着急地找她,我把所有人都问了个遍,我每天都给她打无数个电话。可是没有,哪里都没有……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温轻寒心里疼得厉害,她更是抱紧了时清秋,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时清秋哽咽着,压制了许久的痛楚再也收不住:“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这样喜欢一个人,也不该信任……什么都不该……如果不是这样,我就不会经历这种痛苦。这是我活该,自己亲手把刀交到她手上,怪她残忍,不如怪我自己。”   温轻寒的视线模糊了,她抬手去摸时清秋的脸庞,有一滴泪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她吸了吸鼻子,在时清秋耳边轻声安抚:“不是你的错,清秋,不是你的错……”   如果我当年勇敢一点,是不是就不会有祁悦跟你的后来?是不是我太过懦弱,这才给了别人伤害你的机会?   她放开时清秋,颤着手轻轻抚上时清秋的脸庞,擦去泪水,“我知道你疼,我陪你疼,但是疼过了你要想起来,祁悦是你必须要走过去的坎。她不是什么神通广大的魔鬼,她只是你生命里的一次失败,就像小时候我们玩游戏输了一样,只是普通的失败而已。   记得我说过的么?你输的时候我会在终点等着你再次出发,等到你赢了,再也不会跑了,那你的终点就是我了。”   时清秋抬头看着温轻寒,眼里噙着泪,她不敢置信温轻寒正在慢慢变成支撑自己重新站起来的支柱。可她深切地感受得到,温轻寒在扶持着自己走过那个看似无法越过的败绩,走向那天夜里向自己承诺过的终点。   她咬着唇哽咽,“轻寒,那我们……”   温轻寒顿了顿,没有立刻回应,良久才像是无意一般将唇掠过时清秋的脸颊,声音温柔似泠泠泉水:“我们还可以是朋友,最亲近的朋友。你难过了要想到我会给你拥抱,你开心了记得跟我分享,因为我也会为你而高兴。   早上起来,记得告诉我想吃什么早餐,晚上有什么要我带回家的,我下班之前记得告诉我。你想要吃宵夜了,记得叫我一起,我可以陪你一起吃。如果这么想可以让你轻松一点,快乐一点,我不介意。”   只要你能明白,我不介意继续做你最好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得不在发表完之后上来再添加一段说明。   有可能会有人误解了这一章里温轻寒所说的话,她所说的“最亲近的朋友”其实只是一个不逼时清秋去承认她们之间关系的缓兵之计,而并不是真的退回到朋友的位置。   那句“如果这么想可以让你轻松一点,快乐一点,我不介意。”说白了,说得俗气一点就是“你要是觉得顶着朋友头衔谈恋爱压力没那么大,那我也由着你。”   试想一下,这个时候温轻寒强硬起来在时清秋回忆起伤痛的时候去强势地表达自己的情感,这样是很不妥的。   不是说身为律师,她对待爱情就应该要有工作上的魄力,这一章里并不是温轻寒退到朋友的位置,她只是不希望在这个时候让时清秋烦恼。   这个故事里,时清秋不是还爱着祁悦,温轻寒不是在卑微地付出,而是在逐渐地开解和温暖。   这个文更不是卑微的爱情故事,而是一个救赎和温暖的过程,所以由衷地希望部分人,不要扭曲这个文里的情感。 第60章   时清秋闷在温轻寒怀里久久不言, 手也没有松开, 就在刚才的时候, 她忽然觉得这个怀抱很暖很暖。   但这样的感觉却又没有那么突兀, 好像是一直都这样,只是她这个时候才发觉, 温轻寒也可以这么的温暖。   就像温轻寒的姓氏一样,那个音节是这么的清润柔软, 从前的每一次她只要有机会念完温轻寒的全名, 她都会觉得那个字在吐出的一瞬间会缠绕在唇齿间, 而如今,却似乎会感到莫名的安心。   “轻寒……”时清秋不自觉地就念出了温轻寒的名字, 以前从没有太过留意, 现在念起来,总觉得有一种特殊的韵味,那么的吸引人。   “嗯?”温轻寒听到了, 低下头问:“好些了么?”   时清秋贪恋地呼吸着温轻寒的气息,微微点头, 声音略有些沙哑:“嗯, 对不起, 我又失态了……”   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放任自己依靠着温轻寒的肩膀。   她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起让温轻寒的存在变成了不可或缺,是律所聚会那天晚上,还是在真人秀那个村子里,又或是在镇上和县城里。   她只觉得, 似乎每一个地方都有温轻寒给她的怀抱,或是精神上的,又或是真正的把她揽进怀中,用那极少显露的温柔来支撑着她去正视那段逝去的情感。   温轻寒听她这么一说,眨了眨眼睛将刚才的泪意掩藏,声音又恢复了些许淡定,“以后不要道歉,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但是我希望你能答应我,把祁悦当做普通人来看待,不要因为她而害怕,也不要因为跟她的过去而影响你的未来。”   时清秋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温轻寒的手抓住了她的衣服,又咬住了下唇。温轻寒沉稳的心跳跟她心头的惶然失措在抗衡着,对温轻寒的依赖和期盼又隐隐压过那些长久积压的情绪,令她一时间便生了些胆怯。   温轻寒稍微松开手,跟时清秋相视,她神情认真地轻声说:“把她当做一次输掉的赛跑,输了就过去了,你往后的路程是通往胜利的,陪你跑的人是我。”   时清秋听着她柔了些许的话语,望着她此刻温润的双眸,不安的心又渐渐安定下来,唇边扬起了浅浅的弧度:“好,我会记得你的话。”   温轻寒淡淡地笑了,摸了摸时清秋的头发,“这才是好学生,我期待你的表现。”   刚才激烈的情绪逐渐平复,时清秋蓦地感到一丝羞意,她咬了咬唇问:“你刚才说,出去买吃的了?买了什么?”   “嗯,你也还没吃饭的话我们一起吃。”温轻寒走过去把外卖提过来放到桌子上,一边打开一边跟走来的时清秋说:“我在附近买的低热量的菜,你看看能不能吃,会不会影响拍戏。”   附近的饭馆挺多,温轻寒一去就交代了一定要低热量的菜,剩下的就交给饭馆老板来定了。   时清秋扫了一眼,鸡肉香菇丸烩小白菜,西红柿豆腐羹,还有一份看起来没油水的炒青菜,几乎都是素的了。   时清秋弯了唇角笑说:“当然可以吃。按照你的说法,人家肯定知道你是要买给演员吃的,这里周边的饭馆我们常去,有些店还会专门把低热量的食物单独列一个菜单出来。”   “那就好,快吃吧。”温轻寒拉着时清秋坐下,把筷子递给她。   再怎么低热量,时清秋也还是不能吃得很饱,只是吃了几口米饭,然后多吃些菜。温轻寒见状,不动声色地给她的餐盒里夹了好几次菜。   时清秋的手机信息提示音给打破了两个人的沉默,她拿来手机一看,是施昭懿发来的微信信息。温轻寒吃的速度更慢了,在等着时清秋看完信息。   但时清秋却握着手机看温轻寒,像在思索什么。   “清秋,怎么不吃了?”温轻寒微微抬眼去看,又给时清秋夹了一块豆腐过去。   “嗯……”时清秋咬了咬筷子,踌躇了一会儿,索性问道:“跟我一起拍戏的那个演员想过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可以么?”   温轻寒想了想,“她是你的朋友么?”   “是,我们私下有来往。”时清秋点头,   温轻寒便淡淡笑了:“那我没有意见。”   这个圈子里人跟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就像社会上的关系一样,有些只是表面而已,但也不乏真正有情谊的。她问这个问题也是有打算的,知道是否时清秋真正的朋友,她才知道该如何对待。   时清秋给施昭懿回了信息,又给杨晓发了一条信息,几分钟以后,房门被敲响了。   时清秋要去开门,温轻寒叫住了她:“等等。”然后放下筷子,站起来弯腰过去用拇指仔细抹了一下时清秋的眼眶跟眼角,指腹略有湿润。   这样的感触让时清秋想起了刚才的倾诉,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的眼睛,明显么……”   温轻寒收回手坐下,微微摇头,“还好,一会儿睡前用热毛巾敷一下。”   时清秋的眼睛里还有微红的血丝,但眼眶已经不红了,不仔细看是看不出哭过的。她眨了眨眼,彻底抛去残留的情绪,然后去开了门。   施昭懿跟杨晓还有施昭懿的助理小贺都在门外等着,施昭懿颇有深意地往里面看,杨晓则是直接嗅着香味走进去,边走边分析:“这个味道,是不是街口老李的小鸡烩白菜?肯定是……”   温轻寒站起来淡定地纠正:“是鸡肉香菇丸烩小白菜。”   “这个名字这么长多拗口啊,我都叫它小鸡烩白菜。”杨晓笑嘻嘻地说,心里暗道,律师的记性都这么好么?   时清秋关上门走过来,拉了一下施昭懿的手,“昭懿,阿晓,小贺,你们吃东西了么?”   施昭懿刚摇头,杨晓就抢先回答了:“还没有,不过我跟小贺已经叫了外卖,刚好昭懿姐想来找你们一起吃,我们就又订多了点。”   这正中时清秋所想,她看了一眼温轻寒又跟施昭懿她们笑说:“那正好,让轻寒跟你们多吃点,别跟我和昭懿一起克制饮食。”   施昭懿去看她身边的温轻寒,不着痕迹地打量少顷,眼中不失欣赏,随后伸出手,声色一贯的温文有礼:“你好,温律师,这段时间常听清秋提起你,我是施昭懿。”   温轻寒回握住她的手,“你好。”   施昭懿狡黠地瞥了一眼时清秋,有些不怀好意的意思,“清秋,我可打算跟温律师吃吃喝喝,再聊聊天,才不跟你克制饮食。我的戏服宽着呢,不用克制。”她顿了顿,又伸手去比划了一下时清秋戏服的腰带,“不像你的,要修身还要扎腰,啧啧啧,我们俊俏的小将军可不能胖了……”   两个助理捂着嘴笑,温轻寒也不禁弯了弯唇。   几个人坐到沙发上,两个助理倒了茶,施昭懿好奇地问:“温律师,你这次休假来陪清秋,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温轻寒眨了一下眼睛,没有犹豫地说:“看情况。”   施昭懿拿过一杯茶来,看着时清秋的侧脸,本着不去瞎掺和的宗旨,她没有直言,只是挽住时清秋的手臂笑了一笑说:“情况再清楚不过了,就看清秋打算怎么留下自己老婆了,我看这戏拍得也不久,温律师趁此机会好好给自己放个假也是可以的。”   时清秋闻言,心念一动忙问温轻寒:“轻寒,你又休息,意之不会有意见么?”   温轻寒抿了抿唇,微衔笑意说道:“意见应该不会有,就是下次她如果要休长假,我也不能有意见。”   施昭懿眼底含笑,看起来温轻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像冰块,就是确实没那么热情就对了。不过也挺好的,跟清秋正好互补。   “小贺,阿晓,你们两个叫的外卖是哪家的?”施昭懿回头问。   “让我看一下……”杨晓掏出手机来看,正好有陌生电话打过来,还是S市的,她兴奋道:“到了到了,我下去拿,你们等我一会儿啊。”   说完就火急火燎跑出门去了,几个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迅猛。   祁悦开着车回到酒店,刚刚在河滩上吹风让她整个人都有些不舒服。   她脑海里一直在重现着时清秋冷淡的表情和冰冷的话语,跟大一时的温柔体贴全然不同,时清秋成熟了,只是对她却不再亲近了。就连再听她说几句话,听她讲一讲自己的过去,讲一讲那段日子里的挣扎,时清秋都不愿意了。   她多少次以为过这么些年来,时清秋哪怕记得她一点,记得那段感情再久一点,或许她们就还有挽回的可能。   可是在看到时清秋跟温轻寒结婚的信息曝光出来的那一天,她一个字都看不下去,满心都是七年前时清秋曾经跟她构想过的一场婚礼。   可是如今,能够跟时清秋举行这场婚礼的人,再也不是她了。   但这场婚礼还没有举行,她是不是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机会……   祁悦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酒店,她的身姿依旧优雅,只是眉宇间的倦意分外浓重,她死死地攥着车钥匙,掌心被硌得生疼。   电梯忽然下来一个人,迈着轻快的脚步,那人见她,收了欢乐的神态,打了声招呼:“祁小姐。”   “嗯,我记得你是清秋的助理。”祁悦微笑着,掩去些许倦容,又显得温善十分,“这么晚了还出去么?是不是晚上没吃饱,现在饿了?”   杨晓挠了挠后脑,不好意思地说:“哪有啊,我们晚上都没时间吃东西,时姐跟昭懿姐在一块儿呢,我们正打算吃点东西,我是下来拿外卖的。”   祁悦正打算叮嘱一句“这么晚了别吃太饱”,杨晓就又嘟囔着加了一句:“温大冰块也在,大家今晚都没吃饭。”   祁悦本就不算好的面容陡然褪净了血色,嘴唇翕动不知所措,紧紧握着车钥匙的手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样,将车钥匙更是用力捏紧。   “啊不说了,我要去接外卖了,祁小姐再见……”杨晓看了一眼手机急急溜走了,她下意识地没有邀请祁悦上去,就连客套话也没有,她总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   静静站着的祁悦唇边早已经没有了笑意,即使还微扬着弧度,也透着蚀骨的苦涩。   现在的时清秋,是不是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仍旧是那样惹人疼爱的模样,只是面对着的人再也不是自己了。她会快乐地笑,会肆意地表露自己的情绪,更会关心体贴另一个人。   祁悦记得,那个人曾经用隐忍恋慕的目光注视着时清秋。 第61章   温轻寒探班的消息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去的, 总之网上已经传开了, 也有附上照片的热搜。温室cp恩爱万分的热度持续高涨, 因为时清秋合约即将到期的关系, 星夜娱乐方面一句话都没说,任由越来越多的消息散布。   温轻寒是把笔记本电脑带来的, 时清秋去片场的时候,她就待在酒店里办公, 倒是没误工作。   但时清秋怕她太闷了, 便哄了温轻寒两句让她到片场来。家属来探班, 不来片场跟大家见见,说些场面话, 总也不太合适, 温轻寒想想也就同意了。   但温轻寒刚刚进去,黎丞谅一看见就更乐呵了,一边走过来一边喊了两句“小温”, 让时清秋顿时懵了。   温轻寒很是淡定,跟黎丞谅微微一笑, “黎导, 久违了。”   黎丞谅站在两个人面前, 颇有些惊诧地说:“我之前听说清秋结婚对象叫温轻寒,还以为是重名的,后来一忙也没想得起来要看看热门八卦。没想到,还真这么巧啊。”   时清秋是彻底摸不着头脑了,问道:“黎导, 轻寒,你们早就认识的?”   黎丞谅“嘿嘿”一笑,温轻寒解释道:“黎导爱人的娘家是我们本地的,之前委托我接了个案子,这才有幸认识黎导。”   其中缘由不再多说,温轻寒语调平淡,嘴角微衔笑意,整个人看起来给人一种上等玉石般的温润澈净,且又有着玉石独特的沁人凉意。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有缘了。”时清秋跟温轻寒两手紧牵,她对温轻寒笑了一下,叮嘱道:“你在这里等我吧,如果有什么事情就打个电话把阿晓从我那边叫过来,一会儿拍完我来找你吃午饭。”   “嗯,去吧。”   又有工作人员趁着她们不注意拍了些照片下来,温轻寒坐在时清秋常坐的椅子上看着她们在远处围成一圈,各种机器也围绕在身边,最中心的黎丞谅把圈成筒状的剧本时不时地挥来挥去。   去化妆间上妆换戏服时,施昭懿扯了一下时清秋的袖子,低声笑问:“清秋,今天怎么非要拉上你家那位过来?难不成连半天时间都忍不住?”   时清秋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温轻寒在那里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工作,她才转回头轻扬起唇,“本来这些天我总是回去找她一起吃饭,她都说这样太辛苦了,可以等晚上再回酒店,这样就不用一天来回几趟了。可是我又怕她在酒店太无聊了,就提了让她时不时地过来这里,我们休息的时候我也能过去陪她说说话。”   这次温轻寒来到S市,时清秋心里除了最初的安慰之外,欢喜更是有的。当这些情绪都平复了,她便想到,温轻寒保不准要陪她待多久,总是待在酒店,实在不妥。   施昭懿笑得温婉亲和,话里却不饶时清秋:“你们这真是恩爱得不行啊,看得姐姐我实在羡慕。”   她话里的“恩爱”两个字莫名地让时清秋心头暖暖的,时清秋脚步顿了顿,心里的暖又伴随着一点微酸,而后低声说了一句:“能够这样,已经很好了。”   施昭懿听见,心下叹了声气,握了握时清秋的手,声音柔和响在耳畔:“慢慢来,我想,她也希望你能真正接受的。”   这一次,温轻寒不在身边,时清秋听着施昭懿的话却没有摇头。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一次又一次的温暖,她开始有了奢望。就像已经荒芜的土地上再度生长出嫩芽来,迎着那堵砖墙的压迫,坚韧地存在且缓慢成长着。   “嗯。”时清秋咬了咬唇,绽出一抹笑,勾住了施昭懿的手臂笑说:“快走吧,一会儿黎导又该发牢骚说我们磨蹭了。”   两个人随即加快脚步进了化妆间。   温轻寒微弯唇角看向远处围了一圈的剧组人员,随后继续盯着笔记本电脑工作,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而敏捷地敲着。她工作时,面容显得有些疏冷,周边的安静也让她稳下心神专注地工作着,心无旁骛。   祁悦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温轻寒,多年不见,温轻寒跟记忆中还是一个样子,只是看起来更为成熟,气息沉淀得更稳重。   她总觉得,有温轻寒在的地方好像无论多么喧闹都无法影响这个人。这个人好像是本身就带着一种能够令人静下心来的特质,只要靠近了,多么热切的人都会安静下来。   就是这么一个人,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的时候,竟是看着时清秋的时候。   祁悦永远都记得,那隐藏在平和之下的惊异与痛楚。   祁悦的目光胶着在温轻寒身上,这样被人牢牢盯着的异样感觉让温轻寒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微蹙眉峰,停下了敲击键盘的双手,抬眸去看。   “温律师,久仰大名。”   祁悦缓步走近,面庞上的笑容自然得好似面前的人只是一个令她闻名已久的人物,而并不是知晓往事的旧人。   “祁小姐。”温轻寒神色自若地站起来,同时将笔记本电脑合上,语调平淡地说,“好久不见。”   祁悦走近方桌,跟温轻寒隔桌对视,两个人之间分明以礼相待,但总有些隐隐的对峙意味,这种感觉让她们都清晰地感觉得到。   “我跟以前的几个同学联系以后,听说了很多温律师的事迹。”祁悦拉了另一张椅子坐下,示意温轻寒也一起坐下,随后继续说道:“虽然我只跟温律师同校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但温律师的优秀我却是看在眼里的。能有现在这样的成就,实至名归。”   她说得真诚,不含半点虚情假意,姿态放平,却有几分商人运筹帷幄的气度隐含其中。   温轻寒坐回原位,抿着唇露了一个极浅的笑容,以她一贯的淡漠口吻回应道:“祁小姐言过其实了,我不过是做好律师的本职工作罢了,外面的传言或多或少都有夸张成分,当不得真。”   果真如简意之的猜测一般,祁悦邀请了几个以前的同学出国相聚,自然不只是相聚这么简单。要回来了,当然要了解清楚想要得到的东西是否还属于自己,倘若有了什么变数,那便要知己知彼了。   “我回国到现在,还在物色这边公司所要重新合作的律师团队,至今没有定下来。”祁悦双腿交叠,姿态轻松地靠着椅背,面容镇静,目光牢牢锁定着温轻寒,“亿涵律所里几名擅长商业纠纷的律师都十分优秀,是我目前首要考虑的律所。”   温轻寒只用了极短的时间便摸索到了祁悦的意图,她明确而委婉地回绝道:“律所能得祁小姐这样赏识,是我们的荣幸。但亿涵里专擅商业领域的律师不多,祁小姐的公司必然不是中小型企业,还是跟规模更大的律所合作比较好。”   她已经听时清秋说了,祁悦的自我介绍是投资人的女儿。这部戏的制作成本不是一个小数目,甚至时清秋跟施昭懿的片酬就已经令人咂舌,这样一部片子的投资方,显然不会是什么中小型企业。   祁悦眸中闪过一抹异色,但温轻寒的话毫无弱点,她也只得含笑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期待,看看什么时候才能够一睹温律师在法庭上的风采了。”   温轻寒双目澄明,笑意不达眼底,“祁小姐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们律所,我们自然会根据你的情况来推荐合适的律师。不过,需要律师才能解决的事情,可能不会是什么好事,期待倒不必。”   两个人话中有话,暗藏深意。祁悦先是抛出自家公司有意跟亿涵律所合作为诱饵,之后又是暗示跟温轻寒延续来往,均被温轻寒轻易化解。   祁悦微微眯起眼,第一次觉得,当初那个清冷的大学生居然成长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本以为见到自己,温轻寒多少会有些因为旧事的顾忌,但她猜错了,温轻寒并没有。   她笑了一声,眸中复又平和,“那好,不谈公事了。温律师跟清秋结婚也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婚礼打算什么时候举行?”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口有微微的疼痛。用这样平淡的语气来询问时清秋跟温轻寒的婚事,她若不是疯了,就是听到杨晓说温轻寒来到这里找时清秋的时候,心脏还不够疼。   “这个要等清秋杀青以后回去我们再商量,婚礼细节总是要跟爱人一起商量妥当,才是圆满。”温轻寒那浮在表面的笑容淡了下去,因为祁悦话里的称呼。   祁悦的手在桌子底下捏紧了拳头,手指留了些指甲,此刻刺进掌心里,跟心口的疼痛一起刺激着她的大脑。   只是心越疼,她便越是强迫自己挤出笑容,勉强镇定地说:“清秋的演技这几天让我实在刮目相看,没想到她非科班出身,竟然凭借着天赋和这么多年的磨炼,能够把每一个角色都演绎得这么完美。”   温轻寒不置可否,只是唇角轻抿,弯起一个浅淡的弧度。时清秋在演戏方面的成长,她从未缺席过哪一次。   祁悦看了温轻寒一眼,握紧的手松开,一丝笑容凝在唇边,“我曾听说过有些演员会把生活跟演戏混在一起,在生活中也无意识地当做在拍戏。比如,分明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却下意识地扮演着,或许有时候说出的话,做出的事都不是发自内心,不过只是表面罢了。温律师,你觉得呢?”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温轻寒,面上神情十分平常,就好像真的只是在跟温轻寒讨论一个话题而已。   温轻寒细瘦的手指摸到桌沿,眸中闪烁着微芒,与祁悦不偏不移地对视着。她稍微捏紧桌沿后站起,不惹烟尘的身姿如同雨中翠竹一般静立在祁悦眼前。   时清秋一次又一次动摇的神情与情景浮现在她的脑海里,谁说只是她在引导着时清秋呢?这每一次动摇,也都在安定着温轻寒的心。   她心间微热,唇边的笑容渐渐显现,“或许会有这样的演员,这我并不否认。但以清秋的演技,我相信她能够区分戏里跟生活,戏里该用几分情绪,这是她的强项。   至于一旦出了戏,将戏里的角色及时地剥离,这是一个合格的演员所必须要具备的能力,关于这一点,清秋一直都做得很好。不过,我还是很感谢祁小姐如此称赞我的妻子,晚些时候我会亲自传达。”   祁悦的笑意终于是由凝固化为虚无,她随之站起,面色与刚开始已然不同,因为温轻寒语气平淡却仍旧那么清晰的“我的妻子”四个字,她微微失神,再度扬起的唇角显得有些勉强:“好,温律师跟清秋果真跟网上的传言一样恩爱。”   这时,远远传来一阵骚动,温轻寒望去,只见围成一圈的剧组人员已经在四下散开。   她回头看向祁悦,疏离有礼地说道:“很抱歉,不能跟祁小姐叙旧了,清秋那边结束了,午饭时间也到了。”   祁悦敛去笑意,强压下心头的不适,“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不再停留,在时清秋跟施昭懿一行人走过来前,转身离开。   而温轻寒又坐回椅子上打开笔记本电脑,略微敛去眸中冷意,拿起手机给简意之发了一条信息,而后眉间散去忧愁,仍是那般风轻云淡。 第62章   S市的气温比起B市要凉爽一点, 虽也是艳阳高照, 但不比B市炎热。   祁悦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林立高楼, 眼前分明是阳光正好的白天, 但身体里彻骨的寒冷却让她觉得仿若置身寒冬,目之所及, 尽是覆盖了皑皑白雪的荒芜之境。   她手里端着酒杯,里面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 想起温轻寒的那番话, 她的拇指在杯身用力地按压着, 指尖泛白。   时清秋眉目柔和地对她微笑的模样,时清秋拉着她一起去吃学校附近的小吃, 然后满目喜悦地为她夹菜的模样, 还有时清秋在图书馆里专心致志看书的模样……   过往的一幕幕接连涌入她的脑海里,如今像是一把一把的刀子,重重地刺在她的心上。   祁悦自嘲地笑了一声, 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拿过放在另一边的一本笔记本。她的手指轻轻抚摸在笔记本的封面, 又移到已经被自己翻过许多次而略有膨胀的书口。   她缓缓打开, 一页一页地翻着, 目光由刚才的沉痛转而变得有些温柔。那里面每一页都不是她写的日记,而是当初跟时清秋上课互相传纸条时,时清秋扔过来的那些纸条。   “这么大的人了,还传纸条。”   她记得,时清秋当初还这么说过自己, 但最后时清秋还是妥协了。   有一些甚至不是上课传的,是回宿舍之前塞进对方手里的,她有过,时清秋也有过。属于时清秋的那些纸条,全部都被她粘贴在这本笔记本里,这些年,在她几乎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支撑着她就要倒下的身心。   “叩叩叩”   敲门声将祁悦的心思拉扯回来,她敛了情绪,轻柔地合上笔记本,仔细地抚平封面,放到距离酒杯较远的地方,在听到房门响动后转过身去。   “祁总,你要给先生跟夫人的文件我已经都发送过去了,先生跟夫人目前还没有回复。”助理低眉顺眼向祁悦交差。   祁悦笑了笑,再次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回不回复都没关系,反正只是报备一下最近的行程跟安排而已,叔叔跟我妈也不会有什么话说。”   “可是祁总一直待在这边,先生知道以后,恐怕……”助理欲言又止,有些担忧地看着祁悦。   “小莫。”祁悦面容有些疲累,嘴角笑容略显苦涩,“你知道我惦记这件事情已经很久了,我费尽心思想要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不管会是什么样子,起码我尽力去做过。”   她为了回来,已经跟继父提了数不清多少次,在答应了要好好管理国内产业之后才得以回国。她的生活已经跟从前的规划完全错开了,她原本只是想当一个律师,然后跟时清秋好好生活。而不是像如今一样,为了能够再回到原先的轨道,在七年的时间里修完导演课程,又学习着怎么做一个商人。   导演,是为了靠近时清秋,而商业,是她不能避开的命。   助理小莫沉默不语,跟了祁悦很多年的她清楚祁悦对时清秋的旧情,沉吟良久只得心下叹了声气,“我知道了,只要你清楚自己应该要做什么,我一直都会跟在你身边的。”   祁悦的笑容多了些亲切,不只是往时的浅薄而已,“跟了我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小莫摇头,然后抬眼去看祁悦,回忆了一下自己听到的内容后向祁悦传达:“我听剧组里的人这几天在讨论附近有一家刚开不久的小吃店,晚上宵夜时间几乎占不到座位,而且来这边的剧组大多都很喜欢去,所以她们都在商量着这几天晚上找个时间过去。”   “嗯?所以呢?”   小莫抿了抿唇角,低声说:“时小姐好像也感兴趣,她虽然没有加入讨论,但是我注意到她停下动作去听了。”   祁悦轻声一笑,时清秋还是跟以前一样,对好吃的东西感兴趣。   她左手环胸,托着举杯的右手手肘,没有犹豫地交代道:“那你去订一下位子,抽个时间,就这几天晚上吧,叫上剧组的人过去。”她顿了顿,又提醒道:“对了,清秋那里,你不要亲自去。”   小莫点头,“我知道。”   夜晚,剧组一行人结束拍摄回到酒店。   在电梯里,施昭懿用手肘捅了一下时清秋,用颇为暧昧的语气问:“清秋,我还没问你呢,你家那位怎么评价你的演技啊?”   时清秋回忆了一下,还真没想起来温轻寒有详细评价过,“她好像没怎么跟我聊过这个,之前有提起的,她都是说很好。”   杨晓在后面不住地笑,冰块姐姐会夸人么?她反正是想象不到。   “看样子,温律师这个老古板的形象深入人心啊。”施昭懿玩味地瞥了杨晓一眼,后者立刻正色起来,只余嘴角隐有笑意。   时清秋笑着“嘁”了一声,旋即又跟施昭懿说起了两个人的搭戏问题:“对了,明天早上我们两个先对一下戏,接到顾镇远殉国消息的那一场,我先看看我的情绪能不能把控好。”   施昭懿也敛了神色,点了点头,“没问题,你记得主要是表现慌乱跟不敢置信,悲伤是没有那么明显的就可以了。循序渐进,所有的情绪爆发要在看见棺材的那一场。”   时清秋抿了一下唇,正在思索着,电梯门就开了,几个人走出电梯,跟时清秋的房间是不同方向的施昭懿打了个招呼后告辞。   杨晓也回到自己房间,时清秋敲自己的房间门,一会儿之后,温轻寒开了门。   桌子那边的笔记本电脑正亮着屏幕,温轻寒穿着睡袍又走了回去,时清秋见状一边换鞋一边问道:“轻寒,洗完澡了怎么还不睡?”   温轻寒坐回椅子上,抬手继续敲着键盘,声音轻扬,“还早,而且你没回来,所以就等等。”   时清秋眉眼一弯,踩着拖鞋走过去,见温轻寒专心致志的模样,她自然地坐到椅子扶手上,弯身过去看温轻寒的电脑屏幕,“我看看你这是在干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   因为倾身上前的缘故,时清秋的长发如同垂落的流苏一般洒落,滑落时带起的微风将她发丝的香气挥散,极是惑人。   温轻寒的目光落在时清秋的身上,眼底像是铺了湖面上的一层涟漪:“没什么,在写律师函而已,接了一些这方面的委托,写好了就发给意之。”   “所以,你休息期间也在赚钱了?”时清秋回头问。   “可以这么说。”   温轻寒看她的样子,忍不住问:“清秋,你该不会连律师函怎么写都不会了?”   时清秋笑不可抑,“那倒没有,我基础还是很好的好么?就是没有实战经验而已。我要是工作室开不好,你要负责把我领回去,教我打官司。”   温轻寒未免太小看她了,不过也没办法。在一个曾经品学兼优的高材生,现在声名远扬的大律师面前,她那点基础肯定是要被碾压到底的,如今若不是她的铁杆影迷,谁知道她居然会是政法大学毕业的。   出乎意料地,温轻寒没有附和她,但也没有拒绝,可是却淡淡地对她说:“你可以做你喜欢的,想做点什么都可以,我的收入足够养活我们两个人,衣食无忧是没有问题的。”   时清秋忽然有点懵,这句话的意思,是“我养你”么?   她眼神飘忽,嘴唇好像有点干,撑在腿上的手收了回来,眨了眨眼,若有其事地强调:“我说的只是有可能而已,按照我现在的状态,百分之八十以上是能够顺利的,到时候谁养谁还不一定呢。”   温轻寒唇角露出一丝笑,所以有可能,被养着的自己么?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她顿了顿,目光下移,“你坐在扶手上,不累么?”   这么一说起来,时清秋才注意到明显的不适。她微微一愣,站起来之后发现要继续跟温轻寒聊天的话,附近根本没有能够坐下来的地方,沙发离得远,床也是,她目光收回,注意到温轻寒的腿之后立刻像是触电一样收得更快了。   唯一能坐下去的地方……她怎么会想到那里去呢?   耳朵好像有一点点烧烫的感觉慢慢升腾,温轻寒注意到了她的异样,细想了个七八成,在时清秋更羞赧的情绪来临之前握住了她的手,站起来轻声道:“我有点累了,今晚先到这里,明天再写。”   “你明天不会思路跟不上今天的进度么?”   温轻寒拉着时清秋回到床边,把她的睡袍给她,又看了一眼时间,“当然不会,快去洗澡吧,我等你一起睡。”   温轻寒的体贴缓解了时清秋一时的不知所措和那细微的羞意,她接过睡袍“嗯”了一声,正准备去洗澡,刚才进来时随手扔在床上的手机就响了一声信息提示。   时清秋弯腰过去划开屏幕,上面是剧组微信群里黎丞谅的召集信息。   【黎导:明晚小小地偷个懒,大家聚一聚吃个烤串啊,小祁请客。】   【昭懿:我没问题。】   【林监制:昭懿你不怕发福么?】   【昭懿:我家顾将军都不怕,我怕什么?更何况我可是有锻炼身体减肥的[得意][得意][得意]】   【陆姐:你平时怎么锻炼的?来跟我讨论讨论,让这帮大老爷们攒着他们的啤酒肚去吧。】   大家的聊天开始慢慢偏了方向,时清秋却想起了在片场里大家都感兴趣的那家小吃店晚上的宵夜。   之前温轻寒出差,她跟着去的时候就体验了好几天温轻寒的美食服务,这一次嘛……   时清秋抿唇笑笑,放回手机站好后抱着睡袍看温轻寒:“轻寒,明晚我们去吃宵夜好不好?明晚我有时间。”   “嗯?你不节食了么?”温轻寒皱眉,“而且怎么突然想要吃宵夜了?”   时清秋一五一十地告诉温轻寒:“因为我听说这里附近新开了一家小吃店,晚上的宵夜口碑还不错,剧组就打算聚一聚吃个宵夜。但是人这么多,我就想我们两个人去,不跟她们一起,我吃一点还是可以的。”   她想了想黎丞谅的信息,还是把祁悦请客这件事给压了下去,不告诉温轻寒。她们之间没有必要因为祁悦而起波澜,她是如此想的,温轻寒一定也是,因为这次温轻寒会来,也正是因为祁悦的出现。   时清秋本身是很喜欢吃宵夜的,以前上学的时候隔三差五地吃一次,温轻寒见她兴致不错,也就顺了她:“好,那就去吧。” 第63章   第二天晚上, 结束拍摄之后的剧组人员们都回到酒店集合, 祁悦让这边的分公司安排了几辆车过来接送。   人是挺多的, 却独独缺了时清秋跟温轻寒。   祁悦微笑着面对众人, 目光时不时地有些游移,像是在等着什么。   黎丞谅翘着二郎腿坐在单人沙发上, 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数落起来:“你说说你们啊,是不是每次来这边就惦记着吃了?我总觉得我每次来这里, 老是有人拉上我去吃这吃那的, 吃得我明天要拍什么都忘了。”   监制林明轩往他身上扔了一颗瓜子, 反驳道:“老黎,你这话就不对了。你要是不想去, 谁会非得压着你去?”   “就是。”陆希附和地笑了, “这话说得像是谁非要你去似的,你不在啊,我们可能吃得更香了, 大伙儿说是不是?”   众人哄笑,黎丞谅又扔了一颗瓜子过去, 笑骂:“你们两个够了啊, 我不要面子的么?好歹我也是导演, 就不能捧捧我。”   林明轩笑着又怼了回去:“这还不是你自己先开的话题?你要不提,哪里还有这事?一会儿自罚三杯啊。”   几个人说说笑笑,施昭懿坐在沙发边上旁观,祁悦转头去打了个招呼:“昭懿,清秋是怎么了?这么久都没下来。”   施昭懿眨了眨眼, 一只手的手肘抵在沙发扶手上,略微思索后说:“我也不清楚,刚才出来前跟她聊微信,也没听她说什么。”   虽然说剧组聚会不好带上家属,但温轻寒是谁?跟黎丞谅是认识的,不算陌生人,又是特地来看时清秋的,今晚又不是要谈什么剧组里的密事,连助理都能去,温轻寒更是去得了。   偏偏祁悦问的只是时清秋,这心思便已经昭然若揭了。   祁悦见她神色自然,沉了沉心绪,又开起了话头:“我看你们两个总是待在一起,看起来关系不错,应该挺合得来的吧。”   “嗯,这倒是真的,我跟清秋认识好几年了,也合作过几次。”施昭懿摸不透祁悦的想法,只好一边回答,一边打着太极试图摸清祁悦到底想说些什么。   祁悦淡笑道:“那按照清秋的年龄,你们应该在她还没大学毕业的时候就认识了。人家总说出了社会以后多少都跟在学校里有所区别,依你看,清秋跟那个时候相比,有多大的变化呢?”   这要是换了别人,保不准就上了祁悦的当,以为她只是单纯地喜欢时清秋这个演员。   施昭懿作出回想的模样,实则早已有了打算,眉目间显出些许回忆的神态,“我觉得她的变化还是蛮大的,虽然我也跟她一般年纪,但是确实觉得那个时候的清秋跟我都一样,并不成熟。跟现在肯定是不能比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有很多东西会比那个时候看得更透彻,比如为人处世上最基础的待人接物,一定更令人无可挑剔。”   施昭懿说到时清秋会比以前看得更透彻的时候,祁悦心头重重一跳,忙紧盯着施昭懿,发现她仍旧面色自然时才放下心来。大概只是巧合罢了,哪里会猜得这么准的。   但即便如此,这样的看法也让祁悦感到心慌,她没来由地觉得,时清秋真的不再是以前那个时清秋了。现在的时清秋是演绎了数个经典角色的知名演员,成长得更优秀的同时,也昭示着蜕变。   “看样子,你们的关系从那个时候起就很好了,我觉得很难得。”祁悦强撑着笑容,兴致较之刚才已经有了很大缩减。   施昭懿装作什么都看不出来的样子,顺势用稍显嫌弃的语气控诉了时清秋几句:“我当然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啊,清秋这个没良心的人缘好得很,跟她关系好的凑在一起的话,大家坐下来吃一顿饭都不知道能摆多少张桌子了。”   “是么……”祁悦语气跟目光都有些飘忽,望向了一楼的电梯入口。   恰好,杨晓出了电梯后快步过来,抱歉地跟大家说:“时姐说温律师有点工作没做完,就不耽误大家时间了,一会儿也不一定过去。”   黎丞谅笑了:“清秋是不是跟小温在房里恩爱呢?这见色忘友的……”   祁悦神色略有不虞,抿着唇,松着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握起。   “那我们就走吧,晚点问问她们要不要打包,走吧……”林明轩站起来招了招手。   施昭懿温声叮嘱着杨晓:“阿晓,你就和小贺一起,跟着我吧。”   一行人说笑着都站了起来,祁悦缓了神色,笑说:“那我们就出发吧,位子已经订好了。”   祁悦走在最后,助理小莫在她身边欲言又止:“祁总……”   祁悦步伐稳重,手握成拳后又松开,笑容渐渐回到她的脸上,“我没事,走吧。”   温轻寒有工作没做完是真的,但却是时清秋让她做的。说是看看有什么没做完的,耗上半小时,让杨晓下去通知,等人都走光了,走远了,再怎么都不会碰上了,这才让温轻寒停了。   两个人各自换衣服换鞋准备出门,温轻寒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摸出来一个口罩,走去问时清秋:“清秋,戴口罩么?”   时清秋在床上找着手机,回头看了一眼:“不戴。”她摸到手机直起身子,挑了挑眉说:“反正这里周边的店肯定见演员都见得腻了,而且我们两个的事情也公开了,还戴来干什么?”   “嗯,好。”温轻寒嘴上答应,但以防万一,还是把口罩塞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时清秋带温轻寒去的是附近的美食街,这边因为是拍摄基地,有许多景点可以供游客们游览,因此周边的商业氛围也很重。   一走进熙攘的人群里,立刻就有路人发现了时清秋,开始形成一个包围圈的形式围绕着她们两人。虽然也有不感兴趣的,但兴奋的路人显然更多。   “早就听说时清秋来这边拍戏,没想到晚上真出来逛夜市了,她老婆还真来探班了啊……”   “那可不?你以为跟你似的,你老公我出差几个月都不带见你惦记着一天的……”   “啊温律师真好看,我要路转粉了,她有没有微博啊?她会不会发自拍啊?”   周围的声音嘈杂中偶尔夹杂着几句清晰的调侃,温轻寒经历过时清秋出行的盛况之后,如今已经是产生了免疫力,不再觉得是带着一群人逛街了。   时清秋听着这些话,不免好笑,心念一动,扯了扯温轻寒的袖子说:“哎,轻寒,拍真人秀之前雯姐还问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出道,那个时候网上特别多的人在猜你是哪个公司的十八线小明星。”   温轻寒问:“我很像明星么?”   时清秋往前快走两步转身,面对着温轻寒倒退着走,若有所思地看着温轻寒在街道两旁路灯下那透出几分温和的脸庞,她总觉得温轻寒在晚上的时候看起来会没有那么冷,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像,特别像,我觉得你比我还适合当演员。演那种又漂亮又有才华的千金大小姐,或者可以挑战一下你的新高度,演一个傻白甜。”   时清秋一边说一边幻想着温轻寒变成傻白甜的样子,本来冷若冰霜的面容动不动就泪眼婆娑,嚎啕大哭,然后行为举止尤其夸张……   不行,不能再想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不能直视温轻寒的脸了。   温轻寒伸手拉住时清秋,把她拽回自己身边,语气有些无奈地说:“不能再让你胡思乱想了,免得一会儿在你眼里,我就不止是傻白甜,没准又变成什么奇奇怪怪的人了。”   “哪有?你不觉得你如果演傻白甜的话,有一种反差萌么?肯定特别可爱。”时清秋沉浸在温轻寒变成傻白甜的幻想中,顺势挽住她的胳膊继续走。   温轻寒唇边漾起一抹笑容,看了看兴致勃勃的时清秋,又望向四周热闹的摊点,“清秋,你想去哪家吃?”   “这边我基本上没有固定去的,感觉都不错,我们随便找一家。”时清秋远远看去,见远处的店面人头攒动,生意火爆,想着还是不要去凑热闹好了,她下巴抬了抬,“就前面这家吧,人不怎么多。”   温轻寒看着远处的热闹,拉住了时清秋,“前面人多,可能比较好吃,你不是说有一家新开的么?”   时清秋笑:“这家人也不少,肯定不会不好吃,那里人太多了,排队很麻烦。”   两人停了脚步,温轻寒认真地轻声说:“我可以排的。”   时清秋怔了怔,耳朵尖有些烫,忍不住挽紧了温轻寒的胳膊,声音不知不觉就软了些,“我来过这家,也订过这家的外卖,真的好吃的,人多的那里可能就是新开张有什么活动。”   温轻寒没说话,时清秋拉着她进去,“来吧来吧,相信我,真的好吃。”   老板拿来菜单给时清秋点,她倒是真的还跟老板聊上了两句,看起来的确是来过的样子。温轻寒喝着茶看,指尖在陶瓷杯身上摸索,眼神温煦。   时清秋点了些肉串,又点了烤茄子等等素食,等全部摆上了桌,她嗅了嗅香味,显然已经压不住肚子里的馋虫了。   温轻寒给她续了杯茶,递了筷子过去,唇角浅扬道:“吃吧。”   时清秋拿筷子点了点香气扑鼻的烤茄子,抿了抿唇笑,然后伸手去点了点温轻寒的手臂,“轻寒,你多吃点,该怎么吃就怎么吃,不用给我留。”   “嗯?为什么?”温轻寒一边把鱼豆腐捋到碟子里,一边抬眼去看。   “嗯……”时清秋把她捋下来的鱼豆腐夹了一块过来咬了一口,囫囵着说:“你看啊,你都吃了,这样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我的食量了,对吧?我也不用刻意憋着不吃……”   明明很喜欢吃东西,为了拍戏却要生生克制着。听起来有点心酸,又有点好笑。   温轻寒眼底含笑,趁时清秋端起茶杯喝茶的工夫,给她把牛肉串挪过去一点,面上却佯装答应下来:“好,正好我也饿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第64章   吃了一会儿, 温轻寒随口问道:“今天怎么大家都想出来吃宵夜?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么?”   时清秋咬牛肉的动作顿了顿, 下意识地略过今天这顿宵夜的发起人, 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给温轻寒说明:“也没什么, 就是大家这几天都想聚一聚出来吃一顿宵夜。但是我总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酒店啊,而且之前你去开交流会的时候给我买了这么多当地的美食, 这次就算是我的回报了,难得今晚有时间。”   她说得自然, 温轻寒却感觉到了不对。大家都想聚一聚, 导演演员包括工作人员都去了, 投资方的人肯定也会在场。   温轻寒睫毛轻颤着垂下,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她扬了扬唇, “会不会有人说你重色轻友?”   时清秋咬着筷子笑,“反正她们这段时间也不是第一次说了,既然都坐实了, 那我就更要撑得起这四个字了。”   有一些她们都心知肚明的东西在藏在彼此的眼里和心里,不需要明说也不需要暗示, 因为那些东西没有必要再出现在她们之间。维持着现在的状态, 是她们都想要的。   温轻寒露出淡淡笑意, 伸手抽了一张纸巾去擦时清秋的嘴角,“重色轻友到吃东西都粘上了嘴角,看起来这个名头你并不讨厌。”   “唔……说起来,你这几天都是在写律师函么?”时清秋任她擦干净自己的嘴角后,又吃起了肉串。   “嗯, 基本上是。”   “都是些什么纠纷?麻烦么?”   温轻寒摇头,开始跟她讲起了自己接的律师函委托。   两个人一直在谈笑,最后桌子上的烤串大半也都是进了时清秋的肚子里,在聊天时不知不觉就吃掉了,边吃边聊。她跟温轻寒之间从前就是这样的,只是那些时候可能不止她们两个人,还会有朋友在场。   付完账,温轻寒牵着时清秋慢慢地走在来路上,目光淡淡地落在时清秋侧脸,她问:“确定吃饱了么?要不要再打包点回去?”   时清秋侧目而视,话里藏不住笑意:“说好了你多吃点的,居然都在跟我讲话,让我吃了这么多,如果发胖的话,你就去替我拍戏。”   温轻寒垂下眼帘一会儿又直视前路,嘴角隐有弧度,“那到时候观众会不会以为主演拍着戏,中途还去整了个容。”   时清秋失笑,“对啊,那个时候微博上就会炸了,说我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早上醒来看见对方会不会吓到。”   温轻寒扬眉,有些纵容地将话题继续:“再然后呢?你会怎么回应?”   “然后?”时清秋笑着闭上眼睛去想,安心地牵着温轻寒一起往前走,顺从地被她轻轻往旁边拉,避开路人,然后睁开眼睛看着她的侧脸憧憬般地说:“然后我肯定会转发热门微博,加上一句‘当然不会吓到了,我们家大律师长得这么好看’。”   温轻寒偏过头看她,听着她含笑的话语,表情里有一丝温柔,“最后,我们的爸妈还有事务所里的同事们就被吓得不轻,为什么突然出现了一个傻白甜版的温轻寒。”   时清秋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温轻寒在借着这个话题报复刚才来时自己说她演傻白甜会有反差萌,不禁感到些许惊讶。   “温轻寒,你说我傻白甜,你现在居然会欺负我了。”时清秋抿着唇笑,用力地甩着温轻寒的手臂。   温轻寒另一只手伸过去捉住她不安分的手,弯起唇角说:“没有,我在说我自己。”   “过分……”时清秋收了手回来,笑容未减,面上有些微热。   这时,后面遥遥传来一声呼喊:“时姐!冰块姐姐!”   紧接着又是一道沉却略含喜色的中年男声:“哎,那不是清秋跟小温么?”   温轻寒和时清秋脚步一顿,均转身看去,只见今晚先她们一步出来吃宵夜的众人都在。祁悦走在中间偏靠前方一点,目光直直地投过来,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一行人往她们两人走去,面对面站定,黎丞谅问:“你们两个不是不出来么?刚才还微信回复我们不用搭理你们了,现在居然自己跑出来二人世界了。”   时清秋笑答:“我们后来出来想吃东西,但是想想你们估计正吃着,就不去打扰了,没想到就在这附近。”   温轻寒面上微衔笑意,只是刚才眼中的温度已经褪去不少,跟时清秋两手相握站在那里,颀长玉立,安静站着的模样与时清秋十分相配,吸引了不少围观路人的目光。   陆希往后一指那家仍旧满客的店说:“我们去的就是那家啊,这几天大家都说那家店的宵夜好吃,这才打算过来饱餐一顿的。”她收回手笑:“你们两个没吃到真是可惜了,新店开张福利还挺多的。”   时清秋牵起唇角,并没有太在意,“反正还要在这边好一段时间,等什么时候再想吃宵夜了,再过来就是了。”   这时,祁悦笑说:“再来一次可没这么容易了,这次是我提前托了人订位子,这家店虽然刚刚在这里开张,可是这个连锁品牌在其它地方非常受欢迎,可以说是一位难求。”   她说话的时候随时语气和缓,但目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在温轻寒跟时清秋没有松开的手上。温轻寒微微眯起眼,唇边浅浅的弧度更是淡了起来。   离得近的施昭懿感觉到气氛细微的变化,她上前挽住时清秋的手使得时清秋跟温轻寒不得不分开两手,然后拉着时清秋继续往美食街出口走,“清秋,你说说你,大家聚会你不来,非得背着我们跟你家温律师偷偷来。怎么,是怕我们吃了你还是吃了她呀……”   “哪有?我也没想到会出来,而且确实不想打扰你们啊。”时清秋松了口气,接起了施昭懿的调侃。   温轻寒跟众人微笑颔首后,转身跟在时清秋跟施昭懿后面,众人又开始了说说笑笑,没有把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只剩祁悦的目光,时而落在时清秋的背影,时而落到温轻寒身上。   大家都汇合到了一起,自然没有分开回去的道理,施昭懿跟时清秋还有温轻寒一辆车,众人回了酒店。   时清秋没想到这么巧,居然会碰见祁悦她们,她最初有想约温轻寒吃宵夜的念头是在片场里听到大家的聊天。真正决定下来,却是看到黎丞谅宣布大家一起出来吃宵夜的信息时,她跟温轻寒晚一些出来就是为了避开她们。   回到酒店,温轻寒淡着面容,也没有跟时清秋说什么,接了个电话走去阳台。时清秋见状,等了一会儿不见她挂,只好抱着自己的衣服先去洗澡,再出来时温轻寒已经坐在床边按着手机了。   时清秋坐在她身边,温轻寒抿了抿唇,把手机放到一边。   “轻寒,我没有告诉你,今晚大家吃宵夜是祁悦请客的,我不知道会这么巧碰见,本来我在片场听到她们说起宵夜的时候就想要找你一起去的。因为难得晚上不用拍戏,就想跟你一起出去。”   时清秋悠悠地说,转头去看温轻寒静默的脸,却见她微扬了嘴角。   “不用这么在意。”温轻寒跟她对视,伸手去握住她的一只手腕,声音软了些,“既然我们都在这个地方,那就免不了会见面。有一些话我还没有跟你说,就是,只要你清楚自己应该走的路就好,我会陪你一起。”   时清秋莞尔,“就像会陪我吃棉花糖一样么?”   她在笑着,眉眼弯弯,极是迷人。   这样的半真半假的问话本可以三两句带过,但温轻寒认真地点了头,“是。”   时清秋怔住了,双颊好似有热气浮上,她笑着咬了咬唇,往后一倒就躺在了床上。温轻寒脱了鞋,慢慢地挪上去一点,躺在她的身边,侧身躺着与她四目相视。   同床共枕的次数明明已经不少了,但现在好像又多了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这种感觉逼退了时清秋心头的抗拒,越来越习惯,也越来越觉得心里好像藏了棉花糖那样的甜。   她忽然想举行一个婚礼了,而身边站着的那个人的面容开始在她的面前清晰起来,就是现在眼前的人。   她主动伸手去搭在温轻寒的腰上,靠过去低低地说:“轻寒,抱抱我。”   在那样的想法清晰之后,她急需一个后盾,一个让她不会害怕的后盾,一个让她能够安心的后盾。   温轻寒把时清秋拥在怀里,时清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明明闻到的都是温轻寒的味道,却偏偏调笑道:“都是宵夜味,一点也不好闻。”   “我一会儿就洗澡。”温轻寒收紧了双臂。   时清秋眨了眨眼,唇边抿出一个浅浅的弧度,“虽然刚才出了点差错,但今晚还算是圆满的,完成了我想带你去吃东西的愿望,就我们两个人。”   温轻寒笑而不语,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星。   时清秋看着她,声音悠长,“轻寒,你听说过么,手里如果有一把沙子,那么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当你以为你完全掌握了它,拥有了它,可打开手掌一看,早已经流失得所剩无几,再也不是最初那一把沙子了。”   “还有呢?”温轻寒一只手抬起,去拨开拂到时清秋面前的发丝。   “还有……”时清秋的笑意渐渐散去,直视着温轻寒的面容,蓦地有些恍惚起来,“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抓紧它,不去拥有它,那么后来也就不会失去它。它依旧会在沙地上,不会被握紧后飘散在空气里,无迹可寻。”   她的眼睛潮湿起来,像是忽地蒙上了一层水雾,可隔着那层水雾,温轻寒看得分明,有担忧,惶恐,慌乱,许多许多的情绪混淆在一起,毫无保留地让自己看到。   温轻寒的心猛地被揪疼了一下,嘴唇翕动,最终却没有说出话来,只是抱紧了时清秋,让她的头埋进自己颈间,热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颈。   良久,温轻寒轻轻地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之间或许不是沙子呢。”   时清秋怔了怔,心微微颤动,从她怀里出来。   “不要把我当做沙子。”温轻寒轻柔地用指腹抚摸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唇角,目光里像是融进了万千柔情,“至少对你来说,我是最坚硬也最有重量的,不是沙子能比的。”   时清秋轻笑,眉眼弯弯,温轻寒弯起唇角,轻声说:“因为吹不走,挪不动,扛不起,也移不开,除非你自己亲手扔掉。可是我这么重,你肯定扔不掉,即使你嘴上说不要了,我也还在这里。   所以不要怕,也不要把我们之间看做沙子。我是你对抗过去的盔甲,是你最后这一次赛跑的筹码,是你的终点。清秋,我是你的爱人,是你的妻子……”   她的人和她的话都这样温柔,像是在清秋认知里的冰天雪地一瞬间融化成了满园春色,而这一股柔和而坚韧的力量,在坚持不懈地敲打着她的心门。一天一天,一声一声,从未停歇,从未放弃。   时清秋笑着笑着,眼里流出了泪,却不曾移开目光,她迎着温轻寒的视线,把所有的不安都交给了温轻寒。   温轻寒的面容越来越靠近,时清秋不自觉地抓紧了她的衣服,咬紧了唇,心脏跳得猛烈,仿佛要从心口跳出来。   而最终,温轻寒只是轻轻落下一个吻在时清秋的额头,那是轻得几乎感受不到的珍惜。在感觉到那一瞬间被用力抓紧的衣服,她心疼得无以复加,只得再度把时清秋拥进怀里。 第65章   温轻寒跟时清秋两个人在美食街逛街吃宵夜的照片又被粉丝拍到了, 在微博上传得火热。虽然时间长了, 不会再像最初曝光一样被顶到热门第一, 但仍旧被广大粉丝积极转发评论。   温轻寒刚收拾了早餐盒就听到时清秋在打着电话, 语气颇为轻松,没有刻意收敛什么。   “小芮, 你有点比我还激动的样子,你看看你都问的是什么问题。”时清秋一边没好气地说着, 一边想要弯腰过去拿塞在两个枕头中间的剧本。   那是她昨晚看完后随手就塞进去的, 温轻寒见状, 在她举着手机还没办法一手顶着床弯腰的时候,走过去替她把剧本拿出来。   “我这怎么叫激动呢?你们都这样了, 居然还没有那个!我就是激动了怎么的!我怎么能不激动!”姚芮惊讶又无奈的声音几乎要从手机里钻出来了, “你们两个,性冷淡么?”   时清秋无奈极了,脸上挂着无语的神情, 瞥见温轻寒走去扔垃圾,又走回来, 不禁好笑, 低语了一句:“我觉得, 她可能是……”   “什么?”姚芮怀疑自己听错了,“那闷葫芦性冷淡?真的假的?你们是试过了还是怎么的了?”   时清秋咳嗽了一声,“没有,我猜的,她看起来像。”   “……”姚芮一口老血差点憋不住, “你听姐姐的,看起来性冷淡的,她不一定性冷淡,有可能是你没开发而已。这方面要是不懂的,我给你普及普及……”   “不用不用。”时清秋赶紧拒绝,“我马上去片场了,下次再聊,我挂了。”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她这一副生怕挂慢了的样子惹得温轻寒微微蹙眉看过来,“怎么了?”   “没事,小芮要跟我聊天,但是我时间快来不及了。”时清秋低下头遮掩住脸颊的红晕,把手机收进口袋。   “嗯,走吧,我送你出去。”   温轻寒送时清秋出酒店去片场,这是常有的事,剧组里的人也都知道,时清秋算是把“重色轻友”这四个字给贯彻到底了。   两个人在电梯里说笑,时清秋打开微信家庭群看,昨天时家两老跟温家两老在一起吃晚饭,她老爸发了许多张卖相不错的菜肴图片上来,然后另外几个长辈就在叹息说两个女儿不在。   “嗯……趁我们不在,偷偷吃好吃的……”时清秋一边打字一边一字一句地念出内容,然后又发了一句语音:“哼。”   温轻寒勾起唇角,“她们下一句话肯定是让你回家。”   她刚说完,赵婉仪就回了一句语音:“哼什么?你们两个倒是回来啊,回来了保管给你们做好吃的。”   时清秋回了一个表情包,收回手机笑说:“你猜错了,伯母让我们两个回家。”   温轻寒淡淡地说:“叫你回去就相当于是叫我一起回去了。”   电梯门打开,两个人一起走出来,时清秋看向温轻寒问:“轻寒,你今天有什么安排么?”   温轻寒点头,正要答应,抬眼看见旁边走近的人,眉头微皱。   时清秋也转头看去,只见祁悦领着助理,正施施然走过来。   她脸上挂着亲近的笑容,就连语气也很是亲切,“清秋,温律师,吃过早餐了么?要不要一起?”   按照她的称呼,显然对时清秋更亲热些,温轻寒不语,时清秋面色淡了下来,淡声说道:“谢谢祁小姐,我们吃过了,就不奉陪了。”   祁悦的眸中闪过一抹失落,随即又若无其事一般说道:“不要紧,是要去片场了么?我也要过去,我们可以一起,我的车就在外面。”   时清秋仍旧轻描淡写地拒绝:“我的保姆车也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不用麻烦祁小姐。”   祁悦的神情一下子僵了下来,既没有打算走,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会被时清秋如此抗拒,不管温轻寒是否在场,时清秋都不让她靠近一步。   温轻寒敛了目光,牵着时清秋走开,边走边说:“我今天要去一趟市中心,有个朋友在这边,让我过去跟她讨论一下案情。”   时清秋转头看她,轻声笑笑,“你的朋友还真多,那中午回来么?”   温轻寒余光中看到祁悦已经往酒店餐厅的方向走去,她摇头,“不一定能回,回来的话我跟阿晓说一声,你记得吃午饭。”   时清秋见温轻寒目光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禁也想往后面看,但温轻寒拉着她站定,然后借着替她把头发别到耳后的动作,挡住了她的视线。   “不要看,你的行为如果被她误解,可能会导致很多不必要发生的事情。”   温轻寒神色认真,语气轻却坚定。   时清秋抿了抿唇笑,“好,不看。”   自从温轻寒结婚以后,亿涵律所一楼的男男女女们已经基本上习惯了人形制冷器不在的工作状态。唯一的遗憾就是,为什么不是冬天休假,夏天的时候大家还是很需要这样自带冷气的老板的。   “简律师,这是准备要见的几个委托人,你看一下。”柳忆把安排好的即将接见委托人名单给简意之看。   简意之在文件上写着字,一边“嗯”一边伸手过去,柳忆把文件打开好递过去,上面列着委托人的身份信息以及简单的概述。   她一行一行地看下来,在看到第三个委托人时,她拧紧了眉,欲言又止:“这个梁子昂……”   柳忆仔细回想了一下,回答说:“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性,看起来像是刚刚出学校不久的毕业生。”她顿了一下,接着回忆道:“而且好像是认识安然,不过他来的时候安然不在。”   认识付安然?那就没错了,简意之把文件递回去,下巴抬了抬,说:“这个人我不见,把后面的往上排一个。”   “啊……”柳忆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接回了文件,“好的,我知道了,那我先出去了。”   简意之脾气好是出了名的,跟温轻寒的冷淡相对,大家有多不敢在温轻寒面前放肆,就有多喜欢跟简意之来往。   而简意之在工作中也很受欢迎,如今名气大了,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可简意之拒绝接见委托人的,柳忆还是极少经历。印象中的一次还是一个比较出名的纠纷,简意之拒绝了过失方的预约。   柳忆出去的同时带上了办公室的门,简意之继续工作,手机这时候响了,她摸过来看了一眼,接起来:“Hello,姚少妇。”   “……”姚芮咬牙切齿,“你才是少妇,你从头到脚都像少妇。”   简意之“嘁”地一声笑了,然后放下笔,把手机换到右手:“说正事,找我干什么?”   “嗯……”姚芮沉吟,“我听说祁悦回国了,她找你了么?”   简意之挑眉,“看样子清秋没有告诉你,祁悦非但回来了,而且还在她现在拍戏的剧组里。”她听见姚芮倒吸一口气,忙补充道:“不过轻寒已经过去了,目前应该没什么大事。”   “前任现任撞在一起了,前任还蠢蠢欲动,这叫没有大事?”姚芮的声音惊讶极了。   简意之心平气和地给她解释:“你在家好好做你的家庭主妇,清秋没告诉你就是不想你担心,而且轻寒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不会有问题的。”   按照温轻寒往时给人的印象,的确是办事稳妥的,姚芮勉强放下心来,“那行,那清秋不告诉我,我也不主动问了。要是那闷葫芦联系你要帮忙了,你搞不定的时候记得喊我一声。”   简意之嗤笑,“你得了吧,一个家庭主妇能帮上什么,老老实实生个大胖小子来认我们当干妈比较实际。”   两个人又互相怼了对方几句,简意之挂了电话看时间,距离下班不远了。她给付安然发了一条微信,然后慢悠悠地收拾文件放到公文包里,等大家都下班了,才下楼锁门离开去取车。   付安然已经在简意之的车旁边老实等着了,上了车系好安全带之后眼睛微弯像是会微笑一般,语气里透着几分亲近:“学姐,今天又麻烦你让我蹭车了,其实,我自己回去也可以的。”   简意之启动车子缓缓开走,瞥了付安然一眼,不甚在意地笑道:“这有什么的,我们家住得近,反正我也是要上下班的,多你一个也不多。”   “但是好像蹭了好久了,所以还是要谢谢你。”付安然转头去看简意之,微笑时显出的那一对浅浅的酒窝让人感到格外甜美。   “你应该早点买辆车,自己有车出门就不会这么麻烦了。说起来,这么长时间你都没打算要买车么?你考驾照了么?”简意之微扬唇角,跟付安然讲话总让她感到格外轻松。   她在同事面前多少还要保持一点威严,跟温轻寒讲话的时候也要在心里打点小算盘,温轻寒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她下套了。但付安然不同,感觉好像是因为两个人其实很早前就认识,虽然不熟,但却比下属们要更能让她放松自己。   “嗯……”付安然抿唇,说:“老实说,我是不想在刚刚工作的时候就买车这么早,起码做出一点成绩再买。”   “这么说好像也对。”简意之指尖敲了敲方向盘,扬了扬眉说:“那你就先蹭着,等你买车了,也让我蹭一蹭,体验体验不用每天开车的美妙感受。”   换了别人肯定要以为简意之话中有话了,但付安然听得出,这话表面是什么意思,实际上就是什么意思。   她看了简意之舒了口气的模样,轻轻笑道:“好,到时候你天天蹭我都欢迎。”   她转回头掏出手机来看,家庭群里有爸妈刚发的两条消息,一条是在距离B市大约几百公里的F市的定位,另一条是她老妈的信息:“安然啊,我跟你爸还有你伯父伯母出去玩一段时间,避避暑,你跟意之自己处理好伙食问题。”   付安然心里刚“咯噔”了一下,简意之放在扶手箱上的手机也同时有信息提示,她趁着停车等红灯的工夫瞟了一眼,是自家家庭群发来的:“我跟你爸还有安然爸妈出去外面玩几天,归期不定。厨房有今晚的菜,生的,自己煮,别吃独食。”   简意之愣了,抬眼去看看向自己的付安然:“这是让我自己煮饭菜,又不让我一个人吃完的意思么?”   付安然也愣了,点头说:“好像是。”   简意之咬唇,眉头深锁,声音沉了下来,“让我吃外卖都好啊,我又煮不好吃,还不能吃独食,谁愿意吃我做的饭菜?”   “那,我们在外面吃?”   话刚说完,简意之微信消息又来了,她划开看,是厨房里准备的食材照片。除了一些素菜之外,还有鱼,以及她最喜欢吃的里脊肉。   简意之开始犹豫了,她余光瞥见绿灯亮了,忙继续开车,只是付安然的提议显然对她没那么大的吸引力了。   付安然忍俊不禁地看简意之纠结的表情,知道图片里的菜肯定有她喜欢的,不愿意浪费。   想了想,付安然低声提议:“或者,我给你做?”   简意之立刻眨了好几下眼,声音都雀跃起来,“你会煮么?糖醋里脊,或者别的什么里脊都可以。”   付安然“噗嗤”一声笑了,“我会做,之前没上班的时候在家经常做饭。”她眉眼染笑地看着简意之因为一道菜而喜悦的样子,除了也感到喜悦之外,也知道了,原来简意之喜欢吃里脊。   “太好了,那你今晚到我家来吃饭好不好?”简意之开着车,又不能转头去等付安然回答,表情就还是有些纠结。   付安然好笑地应了一句:“没问题,也算是我蹭车这么久的一点点报答。” 第66章   简意之直接让付安然去到了自己家里, 厨房里果然已经准备好了好几种食材, 那满满一碟的里脊肉让简意之一下子就把不满给抛在了脑后。   她纤长的手指挽着袖子, 侧脸温婉, 没有半点怯场的意思,看起来倒是像极了要做菜的模样。只是挽好袖子后, 她两手抓了抓裤子,嘴里长长地“呃”了一声。   付安然见状, 不禁笑弯了眼, 走去轻轻拉住简意之:“学姐, 你出去吧,玩手机也好怎么都好, 这里交给我了, 我做好了再叫你。”   “这样好像不太好,这里毕竟是我家,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做这么多事情呢?”简意之说得没什么底气, 跟工作时那虽然温和却也带着严谨的模样有着偏差。   付安然放轻了声音,听起来软软的, “可是, 你好像帮不上我什么呀。”   “我……是么……”简意之不好意思地挪了挪脚步, 她堂堂一个让律所一楼的男男女女们闻风丧胆,跟温轻寒齐名的法律界新秀,居然被一个新来的女孩子给小看了。   “嗯……”付安然忍着笑点头。   简意之四下看看,目光亮了起来,“那我把菜洗了, 一会儿你再来做。”   不让她做点什么,这顿饭估计是吃不安心了,付安然只好松了手点头,“好,那我等着。”   付安然退回厨房门口看着简意之去洗菜,还挺有模有样,平时拿笔翻文件的手指做起这样的家务时也格外漂亮,水流穿过指缝落在她手里的菜叶上,时光仿佛静止在了当下。   直到简意之的手机响起。   简意之稍微直起身子抖了抖手里的菜,放弃了擦手的想法,侧目去看付安然:“安然,帮我接一下电话,不是急事的话让那边晚点找我。”   “嗯,好。”付安然走过去从她裤子口袋摸出手机,看着上面显示的“祁悦”两个字,接了起来。   “喂?”   对面没有立刻回答,好一会儿才传来一阵轻笑:“你是意之的女朋友?”   付安然不自觉地抬眼看了一下简意之,脸上忽然升高了温度,连忙否认:“不是,她在忙,你有什么事么?”   “也没什么,既然你们现在有事那我就不打扰了,晚点我再找她,谢谢你了。”   说完就挂了,留下付安然还在怔忡。   “谁打来的?说什么了?”简意之把菜心码放整齐在塑料筛子里,一边洗茄子一边问。   付安然忙回过神来,“噢……打电话过来的人叫祁悦。”   简意之的手顿了一下,微敛眼帘,“然后呢?”   “她先问我是不是你女朋友,然后说晚点再给你打电话,就挂了。”付安然低着头把手机塞回简意之的口袋,因为祁悦话里那三个字,她脸上的热度还未褪去。   简意之关了水,对着付安然笑了笑,“我洗好了,肯定都洗干净了,该你了。”   “嗯,那学姐出去吧,这里交给我,一会儿就有好吃的了。”付安然轻柔地说,将心头那一丝异样与见着简意之全然没有在意后那莫名的失望压在心底。   简意之退开几步看着付安然有条不紊地忙碌,没有打算给祁悦回电话,却对刚才的误会上了心,眉头微蹙地看着付安然。   一般这种误会是不是要解释的?解释一下祁悦是因为没听到自己声音才会瞎猜,免得误会加深。可是付安然好像没有很在意,如果自己提起来,会不会让她们之间不自然?难得有这么一个朋友,如果有了什么芥蒂,那就可惜了。   还是不提了吧,简意之终于舒了眉心,双手再度抓了抓裤子口袋,跟刚才洗菜前的纠结模样如出一辙。   晚饭的卖相和质量非常好,至少嘴巴被养刁了的简意之是这么觉得的,而且颇有一种居然现在才发现付安然有这个技能的遗憾感。如果早一点知道的话,早一点好像也不能怎么样……   饭后,简意之送付安然回去,顺便散散步。   两人乘电梯下楼,简意之没有转头,看着电梯门映出的自己身边那个女孩子,笑意浮在眼角眉梢:“安然,今晚的饭菜很好吃,谢谢。”   “喜欢就好,我还怕第一次在学姐家做菜会发挥不好,让学姐看笑话了。”付安然扬了扬眉,欢喜的模样流露了几分。   “对我这个做火锅汤底勉强,炒菜做饭完全不会的人来说已经是大厨级别的了,更何况的确是很好吃。”简意之毫不遮掩自己在烹饪领域的空白。   “嗯……”付安然突然笑了,转头看她,“火锅汤底还有专门的汤底料,你这是在跟我承认如果你一个人生活的话,根本养活不了自己么?”   “对啊,要么吃外卖,要么就找一个会做饭的对象。”简意之眨了好几下眼睛,若有其事地开始设想:“当然了我不是让对象一直给我做饭,可以教我做,但是在我没学会之前就要先麻烦一段时间……是这个样子……”   付安然怔了一下,还没想到怎么回答,简意之声音就微微扬了起来转头看她:“就像你这样的,相处起来又舒服又会教我做饭的,嗯……”   她说完就感觉不对劲,这是打了个什么比方?她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因为父母的原因一直都有些暧昧,现在一来,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那个,安然,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就是觉得你很不错,比较符合我刚才说的那种恋爱对象……哎不对……”简意之差点要拍大腿了,刚才说的那种恋爱对象不就是自己想要的么?   付安然本来心如擂鼓,但看简意之转过来手忙脚乱想要解释的样子,她又心软了些,不忍心让她这样解释,便挽住了她的手,微微软了声说:“我知道,学姐其实是夸我,我明白的……”   “明白就好,我怕你误会了,我没别的意思。”简意之笑着松了口气,感觉刚才一瞬间心跳得厉害,都怪爸妈乱牵红线,否则根本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地害怕说错了什么。   电梯门开了,两个人走出去,简意之把付安然送出楼道口。   站在路灯下,简意之双手负在身后,眉目柔和地叮咛:“你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见。”   这一幕似曾相识,很久之前简意之也这么送过她下楼,只是那时的简意之没有今天这么亲近。那个时候,简意之看起来很温和,可是她们之间的距离很远。   “好,学姐晚安。”付安然笑了笑,见简意之像之前一样打算目送自己离开,又想起刚才简意之少见的慌张,她心头无端地又软又酸,不禁咬了咬唇,低声问:“对了,这段时间爸妈都不在,我可以找你一起吃晚饭么?”   简意之愣住了,反应过来后点头微笑:“当然可以啊,你做的菜这么好吃,我求之不得。”   “那就这么说定了。”付安然笑意不止,“学姐晚安,我回家了,明天见。”说罢便转身往自家楼道走了,夏夜的风吹散了她面上微微的热。   简意之笑着摇头,至于这么高兴么?   片场里,工作人员们在黎丞谅一声“cut”之后四下散开,各自收拾自己的机器,等着外卖来了准备吃饭。   施昭懿一身戏服,端着公主姿态慢悠悠地走,时清秋见状不禁好笑,调侃她说:“之前是谁说我不能多吃,戏服又修身又扎腰的?我是不能多吃,可某人就算能多吃,走到饭桌前也得花上半小时。”   施昭懿又好笑又生气,手一挥就要用宽大的袖子去打时清秋的手臂,“你这个重色轻友的损样子,看我不收拾你。”   时清秋仗着戏服轻便,纤瘦的身子一闪就避开了施昭懿的袖子,在她下一次挥动之前过去轻轻挽住她的手臂,又作出可怜巴巴的样子用戏里的角色来奉承她:“殿下脾气怎的这般大了?本来身子就弱,倘若再气坏了,陛下可是要治我罪的,我可担待不起。”   施昭懿先是冷笑一声:“哼,拉出去砍了才好。”而后又不禁用胳膊顶了顶时清秋好笑地转过头去不看她:“哎,清秋你好好说话,不然我一看见你就想笑,我还怎么演?”   时清秋咳嗽一声,收起了那些并不太夸张的表情,“是林哥说让我们拍完了也时不时地进进角色,拍点花絮的。”   这时,监制林明轩远远打了声招呼:“没错,是我说的,你们按刚才那个样子没事就来几段。”   施昭懿一挑眉,左手捏着右手下方的袖口,右手则是抬起去捏时清秋的下巴,“原来如此,难怪本宫的小将军怎么敢调戏起本宫来了,感情是有了靠山。不过,再怎么有靠山也是要听从本宫命令的,今晚洗干净过来侍寝,别让本宫等急了。”   时清秋淡淡地瞥施昭懿一眼,轻易便捉住她的手腕,唇角弧度更是浅了,“殿下可想清楚了,以殿下的身子骨,要撑过一夜可不容易。”   施昭懿憋着笑,凑近一点,神色跟语气都有些暧昧:“要担心的可不是本宫,你说本宫要是跟你发生些什么,你家那位正室会不会把本宫给生吞活剥了?啧,比起你来,本宫对你夫人震怒的样子更感兴趣……”   说着说着就调侃到时清秋身上了,一说到温轻寒,时清秋便没了玩耍的心思,笑意染上眼底,轻轻推了施昭懿一把,“去你的,整天拿我开玩笑,轻寒才不会听你的。”   “那可说不准……”   两个人说说笑笑要去卸妆换衣服,从刚才就一直看着她们互相调侃的祁悦走近几步,温声说道:“昭懿,清秋,我在外面订了餐,一会儿有人送过来。”   没等时清秋说话,施昭懿就先抱歉地笑了,“不好意思,祁小姐。我晚饭已经提前订了,不在这里吃。”   祁悦轻轻摇头,抿唇微笑,“没关系,那清秋呢?”   时清秋一时恍然,那个时候,祁悦的笑容没有如今这么得体,而是充满着阳光的味道,在她的视线里发光。   那一年,祁悦牵着她,不带任何人,两个人去到距离政法大学很远的美食街吃宵夜,她们点了很多,看起来根本吃不完。   她们一边吃一边讨论着学校里的事情,祁悦调皮地把时清秋咬过的豆腐夹过来继续吃,惹得时清秋伸手去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   “小悦,你不能夹一块新的么?干什么吃我的。”时清秋无奈又好笑,从碟子里给她夹了一块完整的豆腐过去。   “别人说跟自己喜欢的人之间没必要分得这么清楚啊,我想吃你吃过的东西,代表我喜欢跟你亲近。”祁悦眨了眨眼,话里带着笑意,眼中却认真又温柔。   时清秋“嘁”了一声,笑容止不住地绽放在唇角,“你整天都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东西?我怎么没听过。”   她只知道,这样亲密的举动只有小时候父母对她做过,如今多了一个祁悦,感觉好像更完整了。   “你管我……”祁悦没有在意,她夹起一片肉递过去,眼里满是期待,“那我夹给你吃,你要不要吃?”   时清秋低头看了一眼,心里满是欢喜,终于还是迁就着把自己滑落耳侧的长发别在耳后,轻启唇瓣咬下了那片肉。   “好了,我吃了……”   她含笑的话语凝在唇齿间,因为紧跟着过来的,是祁悦印在她唇边的吻。   时清秋被施昭懿轻轻碰了一下手臂,祁悦那与多年前相比仍旧好听却不再触动她心房的声音也穿过回忆的迷雾唤醒了她。   “清秋?”   时清秋淡淡地应道:“不好意思,我想到我爱人交代我的事情所以走神了。抱歉祁小姐,我跟她约好了一起吃晚饭,所以不能够留在这里。”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时候的心动已经被岁月耗尽,不再感受得到一二。   “没关系,那下次有机会再说,打扰你们了。”祁悦的神情有些勉强,笑容像是强硬挤出来一般,眉头皱得紧紧的。   在去找温轻寒的路上,时清秋再度想起刚才祁悦那分明是失望的样子。   只是,祁悦的模样在她的心里渐渐化作烟雾散去,再怎么回想,都越发地不清晰了。取而代之的,是温轻寒那清绝出尘的面容。 第67章   《与君绝》拍摄期间, 由片场工作人员传出来的一些八卦着实让网友们喜闻乐见。   施昭懿多年来洁身自好, 倒是没什么绯闻, 这次拍摄期间更多的是路透。而时清秋却是不同, 在真人秀里跟温轻寒撒了遍地狗粮还不够,拍戏期间温轻寒更是驻扎在了拍摄基地。   要说时清秋脾气也好, 每次有人偷拍,温轻寒一向都是面无表情的反应, 时清秋却是一笑而过, 纵容了这些人。   时清秋脸色略显苍白地靠在床头, 被子盖到小腹,双手拿着手机放在被子上, 看着屏幕里的画面, 笑容渐渐挂上嘴角。   视频的角度明显是偷拍,她坐着一边看剧本一边吃外卖,温轻寒在旁边安静地吃着自己那份。她基本上没注意饭盒的情况, 光顾着看剧本,而在视频里, 温轻寒却时不时淡定又自然地从自己饭盒里夹菜到她的饭盒里。   没有提醒, 没有刻意, 如果不是看到这个偷拍的视频,她根本不会知道。   房门轻轻响了,温轻寒放轻脚步走进来。时清秋吸了吸鼻子,忍住心头莫名的悸动,手指点了两下屏幕, 切换到别的视频。   温轻寒的高跟鞋声由远而近,停在床边,然后床垫微微塌陷,她发间的香味飘来,声音清冽如山溪:“都不舒服了还看得这么起劲,现在是好些了么?”   “我就随便看看,反正也闲着,又睡不着。”时清秋老实地把手机放到一边去然后打算跟温轻寒好好说话。   她现在总觉得跟温轻寒相处虽然不会很热情,但很多时候也不能专心做别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这块冰的存在感太强了,她心底暗笑。   温轻寒替她把被子又拉上来一点,语调平淡地问:“这些天在片场还好么?都没听你怎么提起过。”   “一直都挺好的,所以就不提了,你不过去的时候我拍完就回来了。所以啊,现在重色轻友这四个字我可是落实到底了。”时清秋调侃了温轻寒一句,眼中尽是了然。   时清秋明白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但没有必要明着提起,也就顺着温轻寒意思,报备的同时不让她担心。   “那就好,来吃药吧,不是带糖衣的,会有点苦。”温轻寒微勾唇角,两个人的眼神有着经过岁月沉淀才有的默契。   她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把手里的药丸给时清秋,看着她吃下后才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颗糖,剥开糖纸递到她唇边。   时清秋轻声笑了,身子前倾的同时温轻寒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肩膀,她那仅有薄薄血色的唇含住那颗糖,然后再没有退回去,靠在温轻寒的肩上阖上双眸。   她低低地在温轻寒耳边说:“其实没必要吃药的,我大姨妈又不是没疼过,你还跑出去买一趟。”   温轻寒摇头,“你一会儿还要去片场,再疼下去你怎么受得住?但是药吃多了也不好,我给你买了暖宝宝。”   时清秋唇角抿出浅笑,蹭了蹭温轻寒的肩膀,忽然好奇道:“轻寒,你大姨妈疼过么?我好像都没听你提起过。”   温轻寒轻轻摇头,“没有,可能我饮食和休息都比较规律,也不太吃外面的东西。你经常外出,饮食不正常,休息不规律,难免身体承受不住。”   “噢……这样么……”时清秋在想,温轻寒果然过得像个老年人,要不是跟自己在一起,她估计连外卖都少吃。   温轻寒见时清秋在思索,双臂又收紧一点,认真地提议:“等你回去以后没有这么忙了,我们可以在家里吃饭,休息也会规律一点。我问问妈怎么熬鸡汤,这个我还不太会,平时要多补补身体。”   时清秋又笑了,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你还有什么不会的?说出来让我有点底气,不然我总觉得你什么都会,根本没有我的用武之地了。”   温轻寒仔细看去,时清秋的面色已经比起刚才要好了很多,也可能只是她的错觉,不过是因为笑容的缘故。   她摸了摸时清秋的头发,淡淡说道:“你自己慢慢发现,我不告诉你我的弱点。”然后伸手去拿了一片暖宝宝过来,声音低沉地问:“你自己贴,还是我陪你过去片场再帮你贴?”   “我哪有这么弱?阿晓陪我过去就好了,我自己到了再贴,你去忙你的吧……”时清秋面上一热,低头接过温轻寒递来的暖宝宝。   她不是刻意拒绝温轻寒帮她做什么,而是她现在总觉得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不敢轻易答应过于亲密的举动,那会让她觉得有些羞涩。   “那你再休息一会儿,晚点我送你出去。”   温轻寒没有坚持,说完就去沙发上捧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工作了。   时清秋感觉身体舒服一点之后便不再耽搁,起床换衣服洗漱去片场,温轻寒送她出酒店。   温轻寒回到房里,打算查查附近的小吃店,想等晚上时清秋回来以后去买一份汤圆回来,让她喝点姜糖水暖暖身子。   “叩叩叩”   刚刚打开软件,敲门声就响了。声缓而轻,温轻寒有一种直觉,像是以非常礼貌的姿态去敲的门,而并非时清秋回来时那种随性而亲近的感觉。   她把手机放好,周身散发着疏冷的气息走去开门,果然,门口的人是祁悦。   两个人正面而视,本就不算平静的海平面仿若在酝酿着更大程度的爆发,像是随时都能够打破这样诡异的宁静。   温轻寒稍微让开道,笑意只在唇边显现:“祁小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祁悦走进房间里,转身面对关上门的温轻寒,眉间疏离,姿态温和而客气:“我今天来是有事情想跟你说,而且是很重要的正事。”   “既然如此,我愿闻其详。”温轻寒维持着淡淡的笑容,示意祁悦过去坐下。   她倒了两杯茶过去坐在跟祁悦相隔一张桌子的位子上,神色自若,从容淡定,“祁小姐,请说。”   祁悦没有去拿茶杯,她嗅着空气里残留的时清秋的气息,还有属于温轻寒的那一丝冷香,她忍住想要握拳的冲动,忽略掉心里针扎一般的疼痛,开口说道:“温律师,你应该知道现在演艺圈里规矩很多,不成文的规矩更多,后来居上是家常便饭。今天还红透大江南北的演员,没准明天就要被拉下来,被无数不知名的圈外人唾骂。”   温轻寒摸不准她的来意,便先在心里思量,表情平淡,“嗯,我有所耳闻。”   祁悦点头,接着说:“一般年纪轻轻出来单干的,要么是背后有人,要么是自己家里有背景,否则非常容易被竞争对手暗算。还有一些人,刚刚脱离原先的经纪公司,那些所谓的人脉就立刻断了。”她顿了顿,略带嘲讽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这些艺人怎么会自信到觉得公司的人脉已经被自己掌握了。”   温轻寒微敛眼帘,伸手去握住了陶瓷茶杯,指腹摩挲着,已然猜到祁悦的打算。   祁悦轻笑一声,温善的模样看起来格外引人亲近,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温律师,你说是不是?”   温轻寒摇了摇头,冷静道:“因人而异,各人情况有所不同。我不否认这样的事情,但我也不会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祁悦似乎料想到温轻寒的反应,她并没有在意,反而靠到了椅背上,神情闲适地说:“这是当然。但是温律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好几把刀摆在你面前,虽然只有一把是开了刃的,那你敢不敢赌一赌你不会拿到那一把?”   温轻寒眼皮跳了一下,反问道:“我没有必要去做这个选择不是么?”   祁悦笑说:“可是你必须选择,就像清秋已经决定不续约要自己开工作室,一样的道理。”她满意地看向蹙起眉的温轻寒,继续说道:“这个消息已经在圈子里传开了,那么,谁能保证她一定会成功呢?谁能保证,她这只手伸下去抓到的不会是开了刃的刀?”   “那又如何?她可以不做演员。”温轻寒声音阴冷下来,直视祁悦:“她的愿望从来都不是当一个演员,否则她也不会考政法大学。而且,我们对失败的后果已经有了第二手准备,我想应该不需要祁小姐来担心。”   祁悦所有的准备都被温轻寒这一句“我们对失败的后果已经有了第二手准备”给炸得粉碎,她不知道时清秋跟温轻寒竟然已经亲近到这个地步了。   她甚至还记得多年前时清秋说过,温轻寒不爱说话,所以有很多事情时清秋是直接告知温轻寒结果,却从不会找温轻寒商量和探讨。   祁悦抿紧了唇,一只手在桌子下死死地握着,指甲狠狠地陷进掌心的肉里,疼得她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将剩下的筹码抛出:“温律师,在这个圈子里的人,你以为失败就会回归成普通人么?身为一个公众人物,倘若失败了,是什么原因导致失败?又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等着她失败,这些,你都清楚么?”   温轻寒的眼睫毛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她的神情没有变,心里却已经翻涌起了滔天巨浪。   倘若有失败的可能,时清秋会遭遇什么样的挫折?时清秋如果失败了,还能够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么?不被人打扰,不被人诟病,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普通人,可以么?   温轻寒淡声问道:“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这正是祁悦想要听到的,她微笑着说:“我可以为她遮风挡雨,并且她的所得我一分都不会拿,当做我的补偿。温律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你要考虑清楚,孰轻孰重。”   事事都以时清秋为先的温轻寒,不可能会把时清秋的前途置之不理。祁悦留下自己的名片起身离开,房门一关,只剩温轻寒一个人。   温轻寒双唇抿成一条直线,身子坐得笔直,茶杯里的水不再升腾起热气,她从祁悦说明来意之后便一言不发,手指摸在祁悦的名片上。   “总经理”三个字后面印着祁悦的名字,温轻寒双手放在膝盖上,疲惫地靠向椅背,闭上了那双面对不相干的人时总是无波无澜的双眼。 第68章   温轻寒再一次意识到, 祁悦不再是多年前那个单纯的女孩子了。能够同时伤害两个人的方法, 就是让其中一个人亲手把另一个舍弃。   祁悦的想法很精明, 让自己深切地意识到自己对时清秋事业上的无力, 再利用自己对时清秋的情意,把时清秋送到她身边。   或许祁悦以为这只是伤害到了温轻寒, 殊不知如今倘若温轻寒主动提起祁悦能够帮助时清秋,这对时清秋来说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放弃。   温轻寒在房间里沉思许久, 除了想到不能让祁悦得逞之外, 她一时之间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她应该怎么去保护时清秋即将开始的事业, 又该怎么去防止祁悦所说的那些事情的发生,她完全没有头绪, 因为她根本不了解。   一直到时清秋晚上十一点多回来, 温轻寒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房里的灯光为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圈柔和的光,她静静坐在那里, 好像就有了家的味道。   “轻寒,我回来了。”时清秋提着两袋汤圆进来, 声音染上了喜悦的情绪飘了过来:“阿晓买了两份汤圆, 今晚晚饭也吃得挺早的, 正好有点饿了,我们两个一起吃。”   温轻寒站起来迎她,见她情绪这样欢畅,眉头微微舒展了些,伸手接过她递来的塑料碗:“我刚想给她打电话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然后去买一份汤圆回来,没想到她先我一步了。”   “嗯……”时清秋一边把装汤圆的袋子套进碗里,一边说道:“还好你没买,不然我们就吃不完了。喏,你的勺子……”她说着,把勺子递给温轻寒。   两个人坐下来,时清秋喝了一口糖水,眉眼含笑,又舀了一个胖胖的汤圆吹凉。   温轻寒问:“你的肚子还疼么?”   时清秋微微摇头,声音因为咬着汤圆而有些模糊不清:“不了,我刚才把暖宝宝撕下来之前就不疼了……”   温轻寒这才笑了,她没有食欲,只是在看着时清秋吃。曾经她以为,只要时清秋开心,做自己想做的,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就是她最希望的,即使给时清秋那些幸福的人并不是她。   可是后来她才知道,时清秋因为她而快乐,她才会真正地满足,她当初的那些退让和隐忍,无一不充斥着失落。   时清秋停了下来,感觉到温轻寒有点不对劲。虽然平时温轻寒也这么情绪淡淡的,可是现在的样子,却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让她觉得温轻寒心情不好。   相处久了,大概是直觉告诉她的,温轻寒现在的状态并不是性情所致,而是心里有事。她抬头去看,温轻寒的眼睛里充满了忧虑,跟平时冷淡的模样有所不同。   “轻寒,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么?是家里还是律所?”时清秋放下勺子问。   “没什么,不太想吃而已,你吃吧,不够的话把我这份也一起吃了。”温轻寒摇头笑,放好勺子往后靠。   时清秋当然不信,温轻寒就连这句回答的话都说得很奇怪,她把椅子拉近温轻寒身边,关切地说:“你别骗我,我看出来你不对劲了,告诉我是什么事情。”   时清秋脾气好是真的,固执的时候也是真的固执,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愿意跟谁亲近了。   温轻寒踌躇着,低垂眼帘,良久之后再抬起,眼中已经恢复了一片澄净,她把时清秋的手握在手里,话语平淡却深藏着担忧:“清秋,你老实告诉我,你自己开工作室会不会有什么风险?有没有什么困难?你的那些朋友都靠得住么?如果有风险的话,你想好退路了么?还有……”   “好了,你这么多问题,我要先回答哪一个?”时清秋无奈地伸手遮住了她的唇。   只是这下意识的动作让她感受到了温轻寒嘴唇的温度,温温热热的一点也不符合这个人的冷,她忽然想放下也不是,继续这么搁着也不是,脸上神情一时变得有些意味不明。   她咬了咬唇,手指轻轻弯曲,只是还没等她收回,温轻寒就握住了她的手腕稍微挪开一点,气息呼在她的指尖:“还有,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的?”   温轻寒本来靠着椅背的身体都坐直了,还稍微侧过时清秋的方向来,如画般清秀的双眉拧在一起,看起来担心极了。   时清秋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她又咬了一下唇,被抓住的手反客为主地握住温轻寒的手,轻声安抚道:“你别担心,我计划得很好,我不敢说完全没有风险,但是失败的几率很小。”   “没什么是我能帮你的么?”温轻寒坚持问。   时清秋笑着摇头,“你也不了解这些,要怎么帮我?如果需要你,我一定会跟你商量的。”   “那就好,但是你有时间的时候,把你工作室的筹备资料给我看一下。”温轻寒皱了皱眉,没有再问,手也打算收了回来,想着要好好了解这里面的流程。   只是她这突然的担忧,让时清秋长了个心眼。   按照温轻寒的性子,之前提起的时候有什么问题就应该当时反应过来,怎么可能到了现在才想起来这么多?还这么担心的样子。   时清秋的心忽然重重一跳,她沉着声问:“轻寒,你是不是从哪里听到了什么消息?还是说,有谁专门跟你说了这些?”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之前没问仔细,所以现在想问问。”温轻寒浅浅地牵起一个笑,只是这样的说法,好像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不可能。”时清秋果断地否定,“你根本不清楚这里面应该做什么工作,而且如果你觉得有问题,早在我跟你提起的时候你就会想到,怎么可能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可能认识久了,她们真的已经知根知底了,这样的异常根本瞒不住时清秋的眼睛。   温轻寒沉默了,时清秋却轻声问:“是祁悦,对么?”   温轻寒还是缄默,但那下意识动了一下的手指没有逃过时清秋的注意,时清秋心头温热,生气又好笑。   她坐在椅子最边的地方,跟温轻寒离得很近,她的气息轻轻拂在温轻寒的面庞,“在这种事情上,我说没问题,就不会是骗你的。我不是三岁孩子,哪个朋友能信得过,哪个朋友只是逢场作戏,这些我都能分辨。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我真的转型不成功,我也确实是打算回到我原先的轨道去当一个律师的。   在这个过程中,我会按照我的原则来进行,所以即使失败了,我也还是你所熟悉的我,只不过不再是一个演员。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了么?英明神武的温大律师。”   她说到最后,语气里略带一丝笑意。温轻寒怔了一下,抬眼见她专注地看着自己,仔细思量她话里的意思之后,轻轻点了一下头。   时清秋认真的神情这才放松了些,但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再发生第二次,她收敛笑意,强调道:“我的事情,没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我也不需要别人来替我安排。所以,轻寒,以后不是我亲口告诉你的,你都不要放在心上。”   温轻寒握了握椅子扶手,这一时间她只觉得,时清秋温柔了好多,甚至开始反过来安慰她。时清秋一直都是一个性情开朗,待人温和的人,只是这一次,她觉得时清秋对她是这样地温柔。   “那你说的,我都可以信么?我的意思是,不只是这件事,还有别的。”温轻寒唇角扬起,但眼中更多的是期盼。   “当然,我一定不会骗你。”时清秋不可否认,自己的心在这一刻软极了。   她凑近温轻寒,大着胆子伸手去摸温轻寒的眉眼,见这人低眉顺眼,罕见的温顺,她不禁柔声耳语道:“温大律师,我突然觉得,你好可爱啊……”   所有的温情和暧昧仿佛顷刻间都被冻住了,温轻寒淡淡的目光抬起扫在时清秋脸上,声音复又冷淡起来:“好了,快吃你的汤圆,一会儿凉了。”说完后自己先转过去,拿起勺子开始吃自己那一份。   被留在后面的时清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脸颊瞬时升了温。而专注吃汤圆的温轻寒也感受得到,自己被头发遮住的耳朵在被时清秋抚摸眼角的时候就已经发烫了。   《与君绝》目前主要拍摄的是主角顾念跟夏兮渺的戏份,所以主演时清秋跟施昭懿基本上从早到晚都泡在片场里,有时候熬夜拍戏也不是稀奇事。   时清秋除了习惯在开拍之前跟搭戏的演员对戏之外,还会自己一个人在无人打扰的时候闭上双眼安静地待一会儿。这个时候她脑海里好似有了一幅画一样,她会想象着画面里的情景,将应该展现的状态都先酝酿出来。   祁悦跟陆希和林明轩聊完天过来角落里想找张椅子坐着,看见时清秋背靠着墙,身子站得直,手上攥着卷起的剧本,双眸阖起,面庞雅致,神色沉静,唇瓣微微开合,像是在背台词。   她还是那么好看,跟记忆里一样,性子也那么善良,无论是网络上对她的评价还是自己的印象中。   祁悦停下脚步看着,希望时间能够停止,就停在这一刻。但时清秋感觉到了细微的不适,皱着眉睁眼去看。   “抱歉,我过来拿张椅子。”祁悦笑着轻声说,那一瞬间的慌乱被她掩饰了大半。   “嗯。”时清秋颔首作为回应。   她们两个人不合适单独相处,时清秋迈步要走,擦肩而过的时候祁悦叫住了她:“清秋,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签到我公司来?”   时清秋停住脚步,微微侧身,唇角勾起,“你有什么优势可以让我选择?”   祁悦往回走到时清秋面前,语气透着关心:“我继父在国内的产业基本上都交给我来管理了,其中有一家娱乐公司,跟你现在所属的星夜娱乐相比也不逊色,甚至近两年有超过星夜的趋势。   你知道出来单干有多不容易,我希望能给你一个庇护。而且如果你愿意的话,合约方面我可以满足你所有的要求。你好好考虑一下,可以么?”   她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就像以前一样,四目相对。时清秋还能模糊地想起当初她们这么近的时候,她很轻易就可以把祁悦抱进怀里,让彼此的呼吸交融。   可是今天,她感觉到的是从前未曾有过的强烈陌生感。   “不好意思祁小姐,我的决定不会改变,也希望你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情。”她淡淡地回答,神情甚至没有起任何变化,跟祁悦那更加柔和的态度有着明显的差别。   祁悦苦笑,“清秋,你可以叫我名字的,像以前那样……”   “我记得我说过,我不喜欢提以前,就当做刚刚认识。”时清秋扭头看向别的地方,不愿意再看祁悦。   现在的祁悦就像一个老朋友一样熟悉,她很清楚,只是熟悉,不是心动。   就像你很喜欢的一个玩具,每天都非其不可,直到有一天遗失了,所有悲伤的情绪都犹如洪水猛兽般袭来,直到你不再喜欢不再眷恋。而再次见到的时候,你除了熟悉和回忆,再无其它。   “好,那我们重新认识。”祁悦有些尴尬,看着时清秋转回来的脸。   时清秋打算转身要走,忽然又皱了皱眉,声音冷淡:“对了,我已经结婚了,希望你能记得这一点。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操心,轻寒那里,我也不想她受到打扰。”   祁悦怔了一下,随后眼底略显玩味,“怎么?温律师一转身就告诉你了?”   “我的爱人情绪不对,我当然能看得出来。”时清秋后退一步,拉开跟祁悦的距离,随后声音淡了些说道:“祁悦,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要逼我。”   她转身离开,祁悦紧跟几步,声音不稳带着些不可思议:“清秋,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了么?你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了么……”   “清秋,你今晚真的不来我宿舍找我么?今晚她们都不在啊,来吧来吧……”   当年那个有着阳光般明媚笑容的女孩儿跟现在的祁悦重合在一起,只是那时的心动和眷恋,终于是随着这一天一天杳无音讯的时光消散磨灭,踪迹不寻。   时清秋心头一阵苦涩与惆怅,她离开的脚步只是顿了顿,最终没有转身。 第69章   现在的时清秋陌生得让祁悦感到害怕,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这是她一手造成的。   她看着时清秋跟施昭懿在摄影棚里相视而笑, 可却连一丝真心的笑容都不再愿意施舍给她。她看着时清秋跟温轻寒亲近地走在一起, 可却连靠近她一步都不愿意。   六年了, 她以为时清秋能喜欢她一次,这份感情只要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残留, 或许就会喜欢她第二次。但大概是那年的分离太过突然,带给时清秋的伤痛也太过厚重, 以至于她的出现带来的是时清秋下意识地抗拒。   祁悦慢慢地朝着时清秋的方向走去, 步履沉重, 想靠近却无能为力。她看见时清秋一边跟施昭懿说话,一边拿出手机按了一会儿又继续讨论, 几个造型师围在她们身边摆弄着她们的戏服。   忽然有一阵风自祁悦身边掠过, 杨晓急急跑了过去跟时清秋说:“时姐,冰块姐姐说你拍定妆照不久,她就不来了, 但是她等你吃晚饭。”   施昭懿一边笑一边凑过去在时清秋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时清秋脸一红, 推了一把施昭懿后跟杨晓交代:“阿晓, 那你去跟她们说一声, 今晚外卖不用订我的。”   祁悦笑了一下,眼眶肿胀极了,好像有什么就要流淌下来。她远远地站定,不再上前,刚才让她跟时清秋单独相处的助理小莫也回到她身边。   “祁总, 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祁悦摇头,依旧看着时清秋,看着她在绿幕前接过道具开始摆造型,而后轻声问:“小莫,你觉得我当年不声不响地走,是对是错?”   小莫侧目去看祁悦的侧脸,只觉得祁悦除了性格之外,跟六年前没什么太大改变。如今倘若能放下执念,与当年一样尽展欢颜,那么祁悦依旧是那年的祁悦,只是如今什么都变了,这样的笑容也再不能有了。   “我觉得,有对有错。”小莫微微低头,在祁悦转过来的视线里继续说道:“对大局来说,你是对的,对你跟时小姐来说,你是错的。”   祁悦愣了,像是机械性一般,又问:“那你觉得,牺牲了我跟她的感情来成全大局,是对是错?”   小莫抬眼看她,她眼中仅剩的光华令小莫感到不安,只得更是压低了声音说:“那个时候你做这样的选择是必须的,如果你不走,你也没有办法继续过你亲生父亲出事之前那样的生活。无论你是否留下来,你跟时小姐都会分开,不让她知道实情,反而对当时的她有好处。”   好像有东西在祁悦的心里碎成一大片,她曾经最大的安慰就是时清秋当年对她的宠溺,而如今她最不敢面对的是时清秋的抗拒,还有小莫所说的真相。   无论她是否留下,她跟时清秋都会分开。   她能给时清秋的,就是让时清秋误以为她舍弃了这段感情,而她最后盼望的,就是她这孤注一掷不顾劝阻的回国,能够重新得到时清秋的信任。   祁悦忽然觉得摄影棚里有风,吹得她浑身发冷,冷意像是渗进了骨髓里,又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她扬唇苦笑:“回酒店吧,我累了。”   《与君绝》这部片子资金充足,导演组跟制作团队也是重金请来的,服装和道具等自然也是下了血本的。   就比如时清秋饰演的角色顾念所擅长的武器是一杆银枪,为了效果的逼真,制作组专门请了国内著名的民间艺术家,制作了这杆枪,除了枪刃没开伤不了人之外,就连重量都是十足的。   时清秋一身银白色铠甲,墨色长发束起,左手保持着摘下面具的样子,右手执银枪于身侧,身形挺拔,双眸森冷如猎鹰般锐利,本是清俊逼人的少年,生生令人感到强烈的杀气。   杨晓跟着在一边用微信录下段视频给温轻寒发过去,灵机一动又发了一条信息:“冰块姐姐,时姐现在不能看手机,你想说什么就给我发个语音过来,我拿去她耳朵边放。”   摄影师摆了摆手,“好了,面具拿开,清秋保持这个姿势,昭懿上去以后清秋拿着武器的手往昭懿的方向过去一点。”   施昭懿走上台子,跟时清秋面对面站着,然后双手扶住时清秋的肩膀,指尖稍微弯曲,作出欲拒还迎的样子。时清秋原本拿着面具的左手揽住施昭懿的腰,拿着银枪的右手往前一些,像是要抱住施昭懿却顾忌着手里的武器。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呼吸相触,视线里只有对方的容颜,时清秋刚才目光里的寒意也融成一片柔情,跟施昭懿柔软的目光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一起。   “好,保持住,别动。”摄影师看着镜头指示。   这组定妆照除了拍摄每个角色之外,还要拍摄一组宣传照,其中就有要求时清秋跟施昭懿拍暧昧造型的,虽然也不是要求亲密接触,但整个画面必须要能一目了然看出来两个主角感情上的暧昧。   施昭懿扬唇轻笑,手指在时清秋肩膀轻轻一按,低语道:“清秋,我还蛮喜欢这种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感觉,你呢?”   时清秋眨了一下眼,保持着面无表情,唇瓣微微开合:“你能不能不说话?”   施昭懿又笑:“羞什么?婚都结了还不好意思,真是好奇你们两个到底怎么磨合。一个害羞,一个冷惯了,不过要是其中一个人主动起来,这火可能会把天花板烧了。”   时清秋抿紧了唇,不自然地紧了紧手臂,摄影师立刻提醒道:“清秋别动。”   施昭懿笑弯了眼,贴着时清秋身体的腹部都在颤抖,恰好,借着她戏服的遮掩又给很好地隐藏过去。   为什么好处都在施昭懿那里?就因为自己的戏服没这么宽么?   “ok,大功告成,你们两个可以自由活动了。”摄影师拍了一下手宣布。   时清秋立刻收回左手拍了一下施昭懿,咬牙切齿地说:“昭懿,你下次再逗我……”   “好了好了,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施昭懿讨好地给时清秋捏肩膀。   可铠甲这么硬,哪里捏得到?时清秋好笑地拉下她的手,“你捏什么呢?一点都不真诚……”   时清秋想到刚才那个远远站着的人影,看了一眼那个地方后收回目光,杨晓走过来莫名其妙地把手机贴在她耳际,她正要发问就听见细微的“沙沙”声,然后是温轻寒那熟悉而清冽的声音:“我觉得,很好看。”   她把杨晓的手机拿来来看,温轻寒的语音上面是杨晓录的自己拿着银枪和面具的造型微视频。   时清秋弯起唇角,笑意爬上了眼角眉梢。   晚餐的时候回去酒店,温轻寒特地多叫了几道菜,都是合适时清秋吃的,饭后再休息一会儿时清秋就要去片场了。   时清秋从洗手间洗漱出来,见温轻寒给她拿出来一件薄外套放在床上,刚走过去温轻寒就说:“清秋,一会儿带件衣服过去,这边晚上没那么热,这几天又有点凉。”   这么一说,时清秋也想起来了,她拉住温轻寒问:“那你带够衣服了么?这几天确实天气有点凉,晚上出去不穿外套不行。”   “带了,放心吧,我也不怎么出去。”温轻寒除非是有律师朋友约她,否则基本上不会离酒店很远。   时清秋瞄了一眼时间,还早,她坐到床上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温轻寒会意地坐下去。   “趁着还有时间,你要不要告诉我你这段时间除了写律师函之外,都干了什么?”时清秋好奇地问,两手撑在身体两边,双腿轻轻摇晃,神情悠闲。   温轻寒答:“你想知道什么?”   时清秋摇晃的腿都停了下来,无奈地看温轻寒一眼,感觉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温轻寒还是很不会聊天。可能除了案子之外,单纯的聊天里温轻寒实在是坚持不到三五句话。   时清秋摇了摇温轻寒的手臂,给她打着比方:“你看,就像我去片场或者摄影棚都会告诉你,或者你可以跟阿晓联系这样子的,我的行踪你知道得很清楚啊。”   温轻寒点头,时清秋问:“所以啊,你除了在酒店里工作和去片场找我,还有偶尔去市中心跟朋友见面之外,还有什么?”   温轻寒想了想,好看的唇轻轻开合,吐出几个字:“给你买吃的。”   时清秋笑了,身子往温轻寒那里一倒,轻轻碰了一下温轻寒的肩膀,“哪有这样的?你这话说得像是我吃得特别多一样,你除了工作就净是给我买吃的了,被别人听见了指不定怎么说我呢。”   温轻寒眉眼带笑,“我工作的时间比较长,给你买吃的才一会儿而已,这样好了么?”   “不好,听起来还是怪怪的。”时清秋神情愉悦,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温轻寒没有答话,待时清秋笑声过了,她抿了抿唇,声音淡淡地问:“清秋,我可以抱你么?我说的是现在……”   一阵羞意涌上时清秋的心头,她咬着唇低下头,看见温轻寒的手抠在床沿,那是同样地期待却如履薄冰。   这是温轻寒第一次提出要抱她,也是她们之间第一次不是在时清秋伤感或者温轻寒不舍的时候,明确地提出这个要求。但她们之间,不需要再问这些的……   时清秋心软了,低低地“嗯”了一声,而后便迎来温轻寒温热的怀抱,令人眷恋且安心地将她牢牢地包围着。   温轻寒深深地嗅了嗅时清秋发间的香气,心里满足得令她无声地扬起嘴角,然后低柔地在时清秋耳畔问:“清秋,这样的生活你喜欢么?或者说可以再稳定一点,你不需要再这样天南地北地飞去拍戏。我下班回家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一起聊每一天的事情。这样,你喜欢么?”   时清秋抿着唇笑,话里带了些憧憬:“当然喜欢,感觉很轻松很舒服。”她顿了一下,转头去看温轻寒:“那你呢?这段时间有没有觉得很无聊,在这里陪我拍戏,你最擅长的事情都没有办法施展。轻寒,你要不要先回去……”   温轻寒抱紧了时清秋,轻而坚定地摇头,“我说过要陪你的,要回去也是我们两个一起回去。”   时清秋的视线落在温轻寒漂亮的薄唇上,色泽浅淡且唇形优美,她脸上一烫,忙移开了视线。   她们的手机同时响了一下,时清秋伸手摸过来解锁,只见微信家庭群里,两个妈妈开始讨论起了她跟温轻寒的孩子跟谁姓。   【唐静慧:我觉得跟轻寒姓不错呀,温字多好听啊。】   【赵婉仪:哎,时也好听啊,我觉得比我家老温那个好听多了。】   【唐静慧:你这是叫多了觉得不好听。】   时清秋“噗嗤”一笑,温轻寒眉眼柔和,像是随口一般问了一句:“清秋,你喜欢孩子么?”   时清秋心念一动,一下子就明白了温轻寒的意思,她侧脸蹭了蹭温轻寒的肩膀,一阵火热又直冲她的面庞和耳根,“孩子挺可爱的,尤其是女孩子,我还蛮喜欢的……”   温轻寒笑笑,“我也喜欢。”她心里暗想,特别是我跟你的孩子。   “叩叩”   “时姐,该走了!”   杨晓在门外敲着门喊,打破了房间里暧昧的氛围,但没有让两个人在一瞬间惊觉然后分开,这种自然而然的感觉,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时清秋扶住温轻寒肩头说:“我要去片场了,晚上回来可能比较晚,你先睡吧,不用等我的。”   温轻寒替她把滑下来的细发别在耳后,微勾唇角应道:“去吧,我给你留灯。”   目送着时清秋出门,温轻寒唇边的笑意扩散到了眼底,或许可以看看书。她知道自己有时候看书会忘了时间,这样就可以等到时清秋回来再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时清秋双手环胸,一脸倨傲:“谁受谁生孩子。”   温轻寒迈着轻缓的步子踱到沙发边上,慢悠悠地坐下,语调平淡地说:“你是不知道现在站你受的呼声最高么?” 第70章   《与君绝》的拍摄进度已经达到整部片子将近一半的内容了, 每一个镜头都精益求精, 有时候甚至反复拍了十数次, 只为了能够呈现出最完美的状态。   领衔主演时清秋跟施昭懿以及一众主演的定妆照宣传图发出去之后, 在网络上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尤其是时清秋跟施昭懿那张十分暧昧的宣传图,两个人的cp党迅速成立, 几乎每天都有路透图和两个人的剪辑视频发布。   在一条《与君绝》官方微博最新的路透中,官方附上了时清秋跟施昭懿在片场里对戏的视频。两个人在角落里对戏的模样就跟正戏差不多, 有时候施昭懿刻意拐着弯寻时清秋开心, 时清秋也见招拆招地还回去。   【喜某人啊:哇我家小将军好攻, 跟公主简直是妥妥的高冷帝王将军攻×温柔病弱公主受!那么问题来了,这部片子里真的没有吻戏么?】   【我是一个天天想要次饭的可爱毛:宣传图里那么暧昧, 脸都快贴在一起了, 结果现在官方说是剧情片没有吻戏???】   【偶然心上:作为一个男人,每次看宣传图都感觉我的少男心(划掉,少女心)嘭嘭嘭地跳, 两个人的演绎看起来都很不错,期待清秋把昭懿攻得下不了床![理不直气也壮.jpg]】   【山有木兮木有枝:虽然这个时候提别的话题不太合适, 但是你们还记得温律师攻的事情么?看到这个样子的清秋, 我不得不陷入沉思……】   【穷发之北:楼上有毒, 害得我也开始心神不宁了,我明明是个站温攻时的坚定派,现在居然开始脑补温律师在清秋怀里软成一滩水……我要反思……但是我还是要呐喊一句高冷受好带感!!!】   时清秋不在,温轻寒看着评论,感觉到好笑又有点渴盼。她忽然也很想感受一下时清秋主动亲近她, 不管是什么样子的。   主动久了,但凡能够得到一点点回应就很满足了,更何况现在时清秋已经在慢慢接受她的感情,她内心深处的情感能够名正言顺地表达出来。可是她隐藏了这么多年,那一点点的希望得到满足,现在,已经开始有了奢望。   温轻寒正浏览着评论,房门被敲响了,她走去开门,门外的女人有点陌生,但又有些眼熟。   “温律师,你好,我是祁总的助理。”   温轻寒道:“有事么?”   小莫微笑:“我是私下来找温律师的,所以……”   她欲言又止,温轻寒心下了然,请她进来后关上了门。   温轻寒倒了杯茶过来,小莫接过茶杯坐在沙发上,温轻寒稍远一点,神色淡淡地说:“清秋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小莫捧着茶杯,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祁悦因为时清秋而伤神的模样,她眉头紧锁,语气诚恳:“我希望温律师跟时小姐不要过于伤害祁总,这是我自己本人的请求,这次冒昧过来,并不是要为祁总做什么。”   “还有么?”温轻寒直视着她,打算再听听她要说什么。   小莫叹了声气,跟温轻寒解释道:“祁总当年因为一些不得不处理的私事必须要离开,她一直牵挂着时小姐。但是温律师跟时小姐已经结婚了,这个我们都明白,祁总再怎么挽回都会背上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罪名。可她这份心思如果得不到发泄,她是不会回去的,所以我想请求你们,在拒绝她的同时,尽可能地不要太过伤害她。”   温轻寒淡定自若,见她态度着实放得很低了,语气便没有太冷:“你要知道,对现在的她来说,拒绝就是伤害。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衡量伤害的深浅,但我不可能为了杜绝这个情况的发生而让清秋被她影响。所以,很抱歉。”   房间里安静下来,小莫如坐针毡,她自己明知道来找温轻寒是没有用的,但在没有听到确切的回应时,她总是抱着一丁点的希望。祁悦这几年过得太苦了,她看在眼里。   “不好意思,温律师,我唐突了。今天实在打扰,你就当我没来过吧。”小莫面上有着明显的失望,她放下茶杯,跟温轻寒点头示意后,离开了房间。   温轻寒却是回想了一下她刚才的话之后,给简意之打去了电话,那边一接起来,温轻寒便交代道:“意之,帮我查一下祁悦这几年的情况,包括她当时为什么出国的原因,我要清楚仔细的。”   对面的简意之愣了一下,然后回问:“可以是可以,以我们现在的人脉要查出来不难,但是你为什么突然要知道这些?出什么事了?”   温轻寒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林立高楼,笑了笑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是么?总不能她把我们律所的律师擅长打什么官司都摸清楚了,我却连她的背景都只知道个两三分。”   话音一落,简意之像是被噎着了,立刻咳嗽了好几声,然后追问:“她把我们律所都给翻了个底朝天?她这是成仙了吧,还投资电影,以前没听说她家里这么厉害啊。”   “所以我才让你查,我这边不方便整理资料,你整理好了给我发过来。”温轻寒接着说。   “好,我知道了,我尽快给你。”简意之头疼地挂了电话,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回头继续在书架上翻找着书籍。   手指略过一行一行的书脊,她忽然烦躁起来,也不再找得下去了,拿起手机给好几个人发了信息过去,这才松了口气。   付安然敲了敲书房门走进来,见简意之好像有烦恼的样子,不禁问道:“学姐,怎么了?”   简意之坐下后,下巴一抬,示意付安然坐下,“你吃饱了?过来坐着,我问你点事情。”   “嗯,你说。”付安然老实坐好。   简意之舔了舔唇,想了想几年前曾听说过的传言,问道:“你比我小几届,你进来那个时候,学校里有没有关于清秋的传言?特别是跟一个叫祁悦有关的,就是你刚来我家吃饭那天,她给我打电话然后我让你帮我接的。”   她开始好奇起有关祁悦的事情来,尤其是正打算帮温轻寒查这些事情,先把传言听一听,查起来才有趣。   付安然听罢倒是微微一笑,没有过多思虑便回答道:“时学姐跟祁悦的事情,一直到我这一届毕业都还在传,只不过可能跟你们所知道的真相有很大出入。”   如果说B市政法大学曾经出过多少个风云人物,那么除了温轻寒跟简意之这样品学兼优,事业有成的之外,就是时清秋跟祁悦这样与所学专业不沾边,完全属于八卦范围的人物。   时清秋怎么说也是娱乐圈的一号人物,从出道至今负面新闻几乎没有,有关她的传言倒不是特别激烈。祁悦却不同,时至如今,祁悦已经变成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典型例子。   “哦?”简意之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身体坐直,双手放在桌上,语气里的求知欲颇为浓重,“都传的是什么?你还记得么?说给我听听。”   付安然眼眸眨了好几下,“学姐,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奇?因为那个祁悦么?”   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付安然仔细地观察着简意之的表情,发现她没有任何异状,就连眼神都没有多出什么情绪来,这才感觉到自己心里似乎松了口气。   简意之伸手去揉了揉她的头,又轻轻拍了一下,“我就是突然好奇了,快点,告诉我到底是传的什么。”   “其实还不就是那样。”付安然笑了,脸颊显出那诱人的酒窝,“那个时候我刚入学就听说大四有几个风云人物,一个是温律师,一个是时学姐,还有一个你,然后另外两个学长。那个时候时学姐已经拍了两部电影,名气很大,这是我最开始听到的。后来我听说,时学姐在大一的时候有个女朋友叫祁悦,她们关系很好,可是第一个学期还没结束祁悦就走了。”   “嗯,继续。”   付安然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后继续说道:“那个时候大家都说,时学姐是为了祁悦才做演员的,因为祁悦家里欠了很多钱,但是时学姐家里又不可能为了一个刚刚跟女儿谈恋爱几个月的外人去还这个债务。所以祁悦想方设法傍上了不知道哪里的有钱人离开了,然后时学姐为了挽回祁悦,这才当了演员,想要帮祁悦渡过难关。”   “嘁。”简意之憋不住笑,“这帮人真能想,要是被清秋知道了,她不得气死。”   付安然问:“所以这些应该都不是事实吧?”   简意之点头,敛了笑容说:“祁悦为什么走,我目前还不清楚。但是清秋当演员的原因虽然是因为祁悦,但却不是为了什么挽回或者帮祁悦渡过难关的。”   付安然心下了然地点了点头,简意之问:“还有么?到你毕业的时候,这些传言演变成了什么样子?”   “这个啊……”付安然唇角勾了勾,说:“我毕业的时候说起来就更好笑了,有不少人觉得时学姐现在虽然地位越来越高了,可还是在坚持等祁悦回来。她希望祁悦能够回到她身边,她们可以一起去完成以前曾经约定的梦想。”   简意之双腿交叠往后靠,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些人不当编剧真的可惜了,这都把清秋塑造成苦情剧女主角了啊。”   付安然点头,而后不无羡慕地说:“不过没想到时学姐跟温学姐结婚了,我觉得她们两个很配啊。那个时候律所聚会吃火锅,我看到温学姐给时学姐夹了好多次菜,都是很关心的样子。”   “那个时候……”简意之喃喃着重复,然后淡笑道:“还是现在比较配。”毕竟现在时清秋动心了,怎么说,都是现在更配一点。   付安然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学姐,这么晚了,我该回家了。”   “哦对……”简意之拍了一下大腿站起来,“今天晚饭还是谢谢你了,改天我做一顿报答你。”   付安然抿唇笑,“真的假的?学姐你会做什么?你不是说你从来没做过饭菜么?”   简意之瞄了一眼电脑屏幕,打算回来再给温轻寒查祁悦了。   她捞起手机拉住付安然的手腕出书房,边走边思考着说:“但是我觉得我也是可以试一试的啊,简单一点的应该没问题,你等我今晚查查什么菜做起来比较简单……” 第71章   祁悦当时离开的消息, 是姚芮告诉时清秋的。   简意之顺着姚芮这条线摸了上去, 再找到前段时间给她发了祁悦照片的同学了解祁悦现在的生活状态, 以及托了几个朋友去查祁悦目前的公司背景, 基本上当年的情况已经摆在简意之眼前了。   七年前,祁悦刚刚考进B市政法大学不久, 她亲生父亲的生意就出了事,而后, 她的父母就和平离婚了。在这个时间段内, 祁悦的母亲迅速地跟另一个男人结了婚, 并移居国外,同时将祁悦带走, 这个男人也就是祁悦现在的继父。并且, 在当时有一大笔资金流向祁悦亲生父亲的账户。   有一些事情已经呼之欲出了,但简意之忽然不想看清楚了,她感觉到这件事情背后的原因一定是很让人无能为力的。   她不想知道, 不想对祁悦产生怜悯。倘若祁悦没有回来,她兴许想要知道, 然后感叹上那么一两句, 但时清秋已经结婚了祁悦才回来, 就凭这一点,她不想对祁悦有这样的情绪。   简意之给温轻寒把整理好的资料用邮件发了过去,同时给温轻寒打了电话,对面接得很快,声音平淡地问:“意之, 怎么样了?”   简意之揉了揉鼻梁,靠在椅子上笑,“老温啊,这大周末的你怎么起这么早?就不能睡晚一点么?反正你也没什么工作。”   “习惯了,清秋要去片场所以起得早,我一醒来也睡不着了。”温轻寒拍了拍时清秋的枕头,然后单手把被子掀起来叠在床尾。   “我已经给你发邮件了,你打开看看,你一边看我一边说。”简意之叹了声气,语气略显惆怅。   “嗯。”   温轻寒放下手上的活去桌子那边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从邮箱里下载了简意之刚发来的邮件。   打开文档,密密麻麻十几页的文字,全都是祁悦目前的背景。温轻寒回到最开头的地方仔细看,皱起了眉,喉咙里像是忽然被塞进了什么东西,说不出话来。   “七年前,祁悦亲生父母离婚,母亲转身嫁给如今的商业巨头,带着她移居国外……”   温轻寒低喃着念出这份资料为首的几行字,她继续再看下去,从七年前祁悦身上所发生的事情来编织出一个符合当时状况的画面。   “她父亲面临困境,父母刚刚离婚,母亲就跟现在的丈夫结婚,而且这个继父还给了她亲生父亲一笔钱。”简意之轻声道:“这里面的事情,我想我们不需要再知道得更详细了。”   温轻寒抓紧了鼠标,猛地想起了那天祁悦的助理说过的话:一些不得不处理的私事。   简意之问:“说起来,她找你了么?你跟清秋结婚,她应该按耐不住才是。”   温轻寒回答的同时反问:“找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让你查这些?”   简意之惆怅的同时忍不住调侃起温轻寒来:“温大律师,时女神的家属,请问你经历这样的前任现任修罗场之后,有什么感想么?我实在很好奇。”   “没什么感想,让你失望了,不好意思。”温轻寒目光深沉地看着电脑屏幕,往下一页一页地浏览。   简意之回想了一下,忽地正色起来,“根据我这边查到的东西,祁悦是花费了很大力气才能回国的,而且她回来虽然是为了清秋,可明面上的任务是发展国内市场,她的继父会随时抽查。而且她继父还有一个儿子,是她继父在十几年前去世的妻子所生,在商业上能力突出,原定回国的,本来应该是她这个哥哥才对。”   如果祁悦回国,用的是发展国内市场的名义……   温轻寒“嗯”了一声,唇角浅扬,关掉了文档,“我知道了,挂了吧。”   简意之无可奈何地笑,“你要不要这样?每次都过河拆桥,我给你忙了好几天你就不给我点报答么?天天搂着老婆睡觉这么幸福,你有没有想过我的辛苦啊。”   温轻寒挂了电话,留着简意之自己在那边没完没了地诉苦。   已近中午,杨晓没有给她信息说时清秋要回来,她便带着刚才跟简意之通话后的一脑袋信息量出酒店打算自己解决午餐。   酒店附近的餐馆很多,温轻寒走去了第一天来时就光顾过,并且这段时间也时常点餐的老李餐饮。中午的时候一般是老板娘在,跟老板一样,都是热情的人。   温轻寒左右看看,没什么宾客,她走进餐厅里,老板娘迎了上来:“哎,姑娘又来了,今天吃点什么?还要不要给你家那位打包了?”   温轻寒礼貌回应:“今天不打包了,就我自己一个人。”说着便找到自己平时坐的位子坐下。   老板娘上了一壶茶,又顺便把菜单拿过来给她,笑眯眯地问:“那行,看看吃点什么,趁现在没什么客人,一会儿人多了你就得等了。”   温轻寒唇角抿了一丝笑,把菜单拿来看。   老板娘本来也是话多的人,见没什么人,就跟温轻寒开启了话匣子:“姑娘,我看你也不面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你了,不过你对象是个明星啊,吃东西得讲究。我们这有时候忙不过来,我看你等了几次费时间,你可以自己在酒店里做点吃啊。”   温轻寒愣了一下,抬头问:“什么意思?”   “啧,你不知道呀……”老板娘显然见多识广了,她往温轻寒对面一坐,手指点在菜单上的明星专区:“就这些专门给来这里拍戏的明星弄的菜,有时候我们忙着生意,也没有时间接待这些大明星。说白了,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我们不可能为了谁,把口碑搞差了不是?”   温轻寒点点头,“嗯,您继续说。”   “所以啊,有时候过来这边探班的明星家属们大部分都会在酒店里借酒店的厨房弄吃的,这都是常事了。”老板娘手指头敲了敲,意味深长地说:“一看你就是第一次来探班的。”   温轻寒抿紧了唇,眼中掠过一抹喜悦,“是这样,我还真的不清楚,谢谢您了,一会儿我回去想想。”   老板娘站了起来,面上颇有几分得意地提醒:“哎姑娘,我这只是教教你不让你等得太辛苦了,你到时候该来我们店里吃还是得来我们店里吃啊。客人不多的时候,我们大厨动作还是快的嘞。”   温轻寒答:“好,我记得。”   她点菜的时候顺便记下了菜单上的菜名,吃完午餐回到酒店里正用电脑搜索的时候,时清秋来了电话。   “轻寒,吃午饭了么?”   “嗯,吃了。”温轻寒专心致志地挑着今晚要做的菜,然后在纸上记下做法。   “我也吃了,现在补妆,戴着耳机。”时清秋没等温轻寒慢悠悠地回问她,自己就先交代了。   温轻寒低头又写了几个字之后,在最后加了一道“酱牛肉”,然后嘴角露出笑容:“清秋,你今晚想吃什么?”   “我随便啊,跟大家一样就好,剧组订的外卖还挺好吃的。”时清秋自然地回答,但随即想到温轻寒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便疑惑笑道:“你怎么问这个?是不是在心里打着什么我不知道的小九九?”   “没什么,问问而已。”温轻寒又看了一下时间,这个点去超市应该还来得及买到新鲜的。   “对了,说起今晚,有一场戏要在这边的景区取景,我可能不回去找你吃饭,晚上我尽量早点回去。”   “嗯,你让她们不用订你的外卖了。”温轻寒淡淡地说,“到了饭点我过去,我会提前联系阿晓的。”   对面静了一下,时清秋笑了一声,然后轻声回答:“好,那我等你。”   温轻寒若有所思地挂了电话,看着已经黑掉的屏幕上跳出来一条微信信息,是时清秋发过来的一句“不吃容易长肉的”,她忍不住弯了眉眼,拇指在那条信息上轻轻抚摸。   其实她并不记得自己当初是为什么要学做饭的了,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要学做这件事。她每一次在家里吃饭都会仔细记下每一道菜应该怎么去做,要经历多少个步骤才能成为摆在餐桌上的样子。   这件事情在她的生命中一直都没有被她刻意重视过,直到大一时,她才多出了一个念头。如果时清秋吃她做的饭菜能够开心的话,那这或许就是她学会这件事的意义。   温轻寒去了一趟超市,回来后借酒店的厨房做了一道酱牛肉,一道番茄炒西兰花,一份海带豆腐蘑菇汤。   五点半的时候,温轻寒便出门要去阿晓给她发过来的景区地址,提着从酒店借的餐盒要去打车。恰好,碰上了祁悦也要过去。   温轻寒只是颔首算作打了个招呼,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一往如昔,站在酒店门口等出租车。   只是这个时间正好是上下班高峰期,车辆少不说,在路边等车的人也很多。   “温律师,这个时间打车很难打到的,你应该出来早一点。”祁悦的声音从身后悠悠飘来,没等温轻寒有什么反应,她又笑说:“不过出来早了,到那边又还没到吃饭时间。”   温轻寒皱了一下眉,转身看向祁悦,“这个就不劳祁小姐费心了。”   “温律师,你不需要这么快拒绝我。”祁悦笑了,看向刚刚停在阶梯下的黑色小车,助理小莫往阶梯下跑去打开车门,她问温轻寒:“我们目的地是同一个,你又不好耽搁时间,不如一起?”   温轻寒沉默了一下,捏着餐盒提手的手指又用力捏了捏,然后点头,“好,那就麻烦了。” 第72章   车子是祁悦在S市期间, 吩咐了这边分公司派过来的车。   小莫坐在副驾驶, 温轻寒跟祁悦坐在后面。   车子启动后的几分钟无人开口, 过了一会儿, 祁悦看着温轻寒手里的餐盒说道:“温律师真是人不可貌相,事业有成不说, 还能煮得一手好菜。”   “祁小姐谬赞了,我这只是自己私底下做来跟家人尝尝而已, 上不得台面。”温轻寒淡淡地回应, 面色自然地回视。   祁悦上扬的嘴角有一瞬间的僵硬, 而后还是笑了笑说:“不过温律师平时工作应该安排得很紧凑,这段时间抽空过来探班, 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被手底下的人私下议论么?”   “劳祁小姐忧心了。”温轻寒礼貌一笑,双眸深邃如幽井,“我手下的人如果知道我为什么会过来探班的话, 我想她们都会支持我的。不过即使她们不知道,现在也很高兴地每天都在问我, 这边有什么好吃的。”   “是么?那估计是温律师跟简律师平时都很平易近人, 跟员工们打成一片了。”   温轻寒淡声回复:“过奖了。”   祁悦抿唇笑了一下, 转回头不再看温轻寒,她总觉得在跟温轻寒的一来一往里,她面对的就好像是一团棉花一样。看起来像是能够从外表就能够看透这个人,但实际上却无从着力,每一次的蓄势一击都被温轻寒看似平淡如水的太极以四两拨千斤之势给挡了回来。   车子里一时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祁悦才又问道:“温律师是打算一会儿跟清秋一起吃饭么?”   “嗯。”   祁悦莫名其妙地接了一句:“不知道温律师都做了什么菜,除了是清秋爱吃的之外,有没有你喜欢吃的?”   作为跟随祁悦好几年的助理,小莫尽职地在前面仿佛两耳不闻窗外事,司机就算想听也听不出来她们两个人话里的意思。   温轻寒平静地回答:“我跟清秋爱吃的有大部分是相同的,所以这些菜她爱吃,我也喜欢。”   祁悦忍不住笑着对温轻寒说:“我记得以前清秋口味特别杂,有时候这个周喜欢吃街口那家小吃店的东西,刚过了一个周,她就又喜欢吃街尾那家店的了。虽然说都不是什么正餐,但是就因为这样,她几乎是把我们学校附近那条美食街的东西给吃了个遍啊。”   她说着,因为回忆到了过去,神情里多了些温柔。   温轻寒看着她微微颔首,唇边露了一丝笑容,“的确是这样,现在也是。不过能吃是福,她本来就不是易胖体质的人,多吃点挺好的。”   祁悦微敛眼帘,声音稍稍沉了些:“这食物有时候很能表达一个人的性格,我们可能时间一长,喜欢上了各种各样的口味,甚至一种食材的好几种甚至十几种做法。可是,不管后来喜欢上多少家店做出来的味道,心里却还是惦记着最开始那家店做出来的味道。   当走遍了新开的小吃店,尝遍了那些人人称赞的好味道,我们却还是愿意回到最初的那一家店。尝着当初最熟悉的味道,看着自己曾经走过的路。温律师,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一番话的意思可以说是十分明显了,温轻寒跟祁悦四目相对,祁悦温和,温轻寒沉静。   两个人之间像是一片海域上已经翻起了猛烈的海啸,浪花拍打在礁石上的声声巨响昭示着此刻气氛的严烈。   忽地,温轻寒轻扬唇角,目光却深沉,“对于美食而言,我们当然会去不停地寻找更能够满足自己味蕾的,的确有可能尝过更多的味道之后反而留恋最开始的滋味。然而,如果一道有水分的菜,吃到一半咬了满嘴的苦涩,你说,我们还有必要继续去吃它么?   更何况,对待食物的态度跟一个人的性格还是不能够类比的。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一顿饭的工夫就能够吃完,而了解一个人,最完整的过程应该是一生。祁小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祁悦双眼微眯,嘴角保持着淡淡的笑容,赞许地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温律师看得透彻,是我班门弄斧了。”   温轻寒收敛了笑意,沉默下来不再看祁悦,良久才淡然应道:“这个道理十分浅显,是祁小姐太过于将目光放在那最初的味道上,却全然感受不到,那个味道早已经跟记忆里的不一样了。”   祁悦听出了温轻寒的言外之意,她紧绷的身子往后一靠,身体放松了,嘴角的笑容却僵住了。笑意一点一点地消失,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尝到了无能为力的味道,酸疼,苦涩,她从车窗反射出的自己眼中看到了浮动的泪水。   这一路上没有人再开口,到了剧组所在的取景地之后,温轻寒道了谢,跟随杨晓一起去找刚刚结束一场拍摄的时清秋。   这时的时清秋正在跟施昭懿对戏,温轻寒走近她身后,施昭懿眨了眨眼。   时清秋还沉浸在剧本里,“昭懿,你一会儿那场哭得出来么?你要不要拿点眼药水?”   “嗯……”施昭懿沉吟,而后意味深长地说:“我觉得不用了,这里马上要有人秀恩爱了,我心酸得很,肯定能哭得出来。”   “你瞎说什么呢?”时清秋抬头拿剧本敲施昭懿的肩膀,却见施昭懿挤眉弄眼的,她回头一看,先惊后喜:“轻寒,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看你们在对戏,我就没有打扰。”温轻寒提着餐盒静静站在那里。   时清秋惊讶地看着她手上的餐盒,“轻寒,这是你自己做的?你在酒店厨房做的?”   施昭懿摇着头笑,温轻寒点头,“嗯”了一声。   “那昭懿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时清秋转头去问施昭懿,后者却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是不是傻了?”施昭懿扶着时清秋的肩膀往旁边走,好笑地在她耳边说:“我是想跟你们一起吃啊,但是你家这位特地给你做了饭菜拿过来,我怎么能在这里当人形电灯泡?你啊,可以给我留点让我尝尝,但是我就不留下了,你们小两口自己好好待着。”   施昭懿说着说着,满眼戏谑,时清秋拍了一把她的手,咬着牙低低说道:“你能不能不整天调侃我们两个?”   施昭懿又是一笑:“那你就好好表现,别让她失望了。”她压低了声音说,刚才的笑意退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嘱咐。   时清秋心念一动,轻轻地“嗯”了,而后目送着施昭懿跟温轻寒打了个招呼后走远。   她带着温轻寒到剧组搭的桌子那里,接过餐盒才问:“你今天怎么想到要自己动手?之前不都是吃的外卖么?”   “是街口那家餐馆的老板娘告诉我,其实可以借用酒店厨房的,而且我们最近都在吃外卖,所以我就打算自己做了。”温轻寒把盖子打开,把里面的饭菜一一拿出来。   时清秋笑道:“是么?没想到老板娘还会把送上门的生意给推出去。”   “老板娘人挺好的,她告诉我很多演员家属来探班的时候都会这么做,避免客人多的时候要等很久。”温轻寒把筷子递过去,继续耐心地给时清秋解释,“但是最后她还是提醒我,该去她们那里吃的,还是要去。”   时清秋“噗嗤”一笑,拉着温轻寒一起坐下,“那我倒要好好感谢老板娘了,否则最快也要回到家才能吃到我们温大律师做的饭菜呢。”   温轻寒煞有其事地点头,“多谢夸奖,快吃吧。”   时清秋自觉地去夹番茄炒西兰花跟那份汤里的海带跟蘑菇,温轻寒特地给她做的酱牛肉却是没有吃,但她夹给了温轻寒后又自己吃起了素的。   温轻寒心头一暖,伸手把那份酱牛肉往时清秋面前推了一点,语气轻轻地说道:“我特地给你做的酱牛肉,你不尝尝么?今天就当做补充营养好了。这段时间这么控制饮食了,戏也拍得差不多了,营养如果跟不上,回到家我怎么跟爸妈交代?出来前我可是保证过,一定不让他们的女儿为了拍戏把自己再饿瘦了。”   难得温轻寒主动说出“特地”两个字,而且她话里的“爸妈”指的还是时清秋的爸妈。这么平淡的模样,的确符合温轻寒平日里的作风,不动声色就占了自己的便宜。   时清秋唇角扬起,“好,那我当然要配合,我尝尝看你做出来的这道菜跟我吃过的有什么不同。”   “嗯,我会跟爸妈如实传达你的配合。”温轻寒淡淡地看着她说,然后继续吃起了自己的饭。   时清秋第一次吃这道菜吃得这么仔细,慢慢地咀嚼,细细地品味着温轻寒做出来的味道。牛肉鲜香味浓厚,咸淡适宜,而且这味道渗入了肉里,极其入味。   可是不知怎么地,时清秋竟尝出了微微的甜味,从舌尖渐渐扩散到了心里,这是独属于温轻寒的甜。   从最初的因为约定而在一起,直到后来温轻寒带给她的温暖,和那跟她一般柔弱却又让她安心至极的肩膀,还有那内敛的温柔。温轻寒从未直白得让她无所适从,至始至终都在那里,以最温柔无害的方式走近。   “轻寒……”时清秋声音喑哑,表情里有一丝温柔。   时清秋想说一句谢谢,可是温轻寒曾经说过,她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她顿了顿,最终轻声说:“我很庆幸有你在。”   温轻寒愣了一下,然后双眼迅速地眨了好几下,拿着筷子的右手也不自觉地捏了捏。时清秋看到,她的脸颊似乎有淡淡的粉色。   “吃饭就吃饭,说那么多话干什么?记得喝汤,一会儿凉了不好喝。”温轻寒遮掩窘态一般地给时清秋又把汤挪了过去,自己很快地面无表情捧起了碗,又是那一副不近人情的高冷模样。   “好,你也吃。”时清秋轻轻笑了,那一点淡淡的甜还在她的心间温暖着。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上一章里有觉得我写得不对的评论,祁悦的妈妈嫁人和她能不能联系时清秋有什么关系,我专门给个说明吧。   祁悦的事情我还没有详细地写出来,只是给了一点边边角角而已,但是既然有人评价写得不对,那我就提前捋一捋这个线出来。   目前已知,祁悦当年家里出了事,在祁悦跟助理对话那一段有说她亲生父亲出了事,她的生活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而且她当年面临选择,代表也是不想走的。   助理说过无论走不走都会分开,说明留下也会出事,而且会累及时清秋(这个可能很难看出来,算是一个暗线)   祁悦为什么要考虑到时清秋,不想让时清秋知道真相,其实莫过于一个情侣之间最平常的想法,就是不想让对方担心,甚至于知道之后并不会有任何帮助甚至会自损。   当年以她们的关系,祁悦家里出了事情,时清秋不可能置之不理,但是时家父母也不可能出手帮助一个只是跟女儿谈了几个月恋爱的外人。   在这种情况下,时清秋如果知道真相,学业跟生活都会遭受影响。   所以,这个并不单纯只是“祁悦的妈妈嫁人跟能不能联系时清秋没关系”而已,我可以确定我没有写错。 第73章   常人总说,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时清秋即便没有思, 也或许是这段日子里见过祁悦太多次, 又时不时地因为祁悦的缘故而回想到过去, 这天夜里入睡,她竟在梦里回到了那个令她至今想起还会疼痛的十八岁。   那个时候她跟祁悦确定关系已经有了一段时间, 同学们跟她们各自的舍友们都习惯了她们的形影不离。一般只要双方都没有课,要么是时清秋在祁悦的宿舍里, 要么就是祁悦去到时清秋的宿舍。   尤其是深秋的时节, 天气已经凉了, 她们除了吃宵夜之外,最喜欢一起逛街后买回来很多零食, 然后窝在宿舍里拿电脑看电影。或者两个人一起看同一本小说, 关系俨然越来越亲密。   直到后来,她明显感觉到祁悦没有那么粘她了,说得更清楚一些, 应该是主动找她的时候没有那么热情了。她曾回想过,那个时候的祁悦跟刚入学时的祁悦已经有了区别, 就好似正午的阳光跟夕阳的余晖一般。   她对自己说, 因为她们感情太好了, 所以时间长了,难免不会保持原先的热度。像现在一样,怎么相处都不腻,这才是最好的生活状态。   有一天晚上,她们回到宿舍楼底, 两个人牵着手从一楼慢慢走上来。楼道里没有别的同学,只有每一层靠近楼道的宿舍里转来桶和盆的撞击声。   越靠近她们宿舍的楼层,祁悦就走得越慢,最后甚至挽紧了时清秋的手臂。   看着四下无人,时清秋拉着她停了脚步,轻轻地摸她的头,低声地笑说:“小悦,你今晚情绪好像不对,好几天没找我,一找我就这么粘我。怎么,是不是这几天太想我了?”   祁悦吸了吸鼻子笑,“是啊,这几天课又多,还要帮同学的忙,我都没时间想你。今天终于见上了,能不好好粘你么?”   时清秋温和地笑笑,趁着楼道没人,在祁悦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这样,可以让你满足了么?先回去好好睡觉,这几天这么忙,休息好了我们再约。”   对本善良和煦的时清秋来说,祁悦就是更加炙热的太阳,她热情开朗,讨人欢喜的同时又让人忍不住地去迁就她关爱她。   祁悦闻言却摇了摇头,咬着唇抱着时清秋的手,不愿意松开,声音低低地带了些沙哑,“不要,清秋我们再待一会儿,你抱抱我……”   时清秋以为她在撒娇,好笑地把她拥进怀里,语气里是一贯的柔和:“怎么了?今晚粘了这么久,还没粘够么?实在很想我的话,明天可以再见的,现在先回去早点休息。”   平时这么哄的话,祁悦很听话,会老老实实地再跟时清秋亲热一会儿,就告别然后回到宿舍。就只有那天,祁悦格外地不舍。   祁悦用下巴蹭着时清秋的肩窝,呢喃着问:“清秋,你有多喜欢我?”   时清秋想了想,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希望毕业以后的生活,可以有你在身边,以后的每一个决定,你都会跟我一起见证。”   她在时清秋耳边轻笑,“我也是。”   时清秋无声地笑,祁悦抱紧了她的腰,而后,声音低低地有些听不清情绪:“清秋,我家里有点事情,要回去几天,你自己多注意身体。”   时清秋关切地回答:“没问题,你安心处理家里的事情,闲下来再给我信息,我等你回来。”   那天,她们在楼道里相拥了很久很久,久得时清秋以为祁悦积攒了好几天的思念,所以才需要这样来倾诉。   在那一刻,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单方面被祁悦切断了这段感情的牵绊,她微笑着送祁悦回到宿舍,甚至与之前的每一天一样互道晚安。   直到越来越多的流言传到她的耳朵里,走在学校的小道上都有人对她报以同情惋惜的目光,她才知道,祁悦已经离开了。离开了这所学校,离开了这座城市,甚至离开了这个国家。   她去到祁悦的宿舍里,祁悦所有的东西都还在,只是那些同学都明确地告诉她,祁悦不会再回来了。   她回到宿舍里流着泪颤抖着手打开微信找到祁悦,在前两天发过去却没有回复的一长串信息底下,一遍一遍地发着同一句话:“小悦,她们说你走了,说你不要我了,你快来学校,让她们看看你没有走。”   每一句的前面都带着一个感叹号,微信提示她:你还不是他(她)的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她以为,她可以拥有一段平淡而幸福的感情,谈不上人人称羡,但至少她觉得很安稳。她可以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一些平凡的事情,度过这平凡的一生,不需要太雄厚的背景和财富,只要顺心就好。   可是啊,她做错了什么呢?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她被蒙在鼓里。回到家里,她流着泪呆呆地看着窗外,姚芮赶来后,心疼地抱着她安慰。   “她为什么要走呢?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为什么……”   如果是她做错了什么,她可以改,但是为什么要丢下她一个人呢?为什么,就连一个理由都不给她。为什么曾经那样喜欢跟自己拥抱亲近的人,这么轻易就丢下了她?   她哭了很久很久,小时候都极少哭闹的她,仿佛一下子失了心。就好像,有人拿着刀狠狠地扎她的心脏,然后再整颗把它挖出来。那个动手的人,就是祁悦。   “不要丢下我……不要……不要……”   时清秋的哭泣从梦中带回了现实,梦里的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梦醒的她枕巾上也浸湿了一小块。   她的动静惊醒了浅眠的温轻寒,往时从没有逾距的温轻寒顾不得其它,伸出双手把她抱在了怀里。平稳的心跳就这样贴近她的耳畔,这是温轻寒带给她的安心与依靠,她睁开双眼,眼眶噙着泪,通红不堪。   “清秋,我在这里,别怕,别怕。”温轻寒低声温柔地安抚,在感觉到后腰收紧的力道后,她低头轻吻时清秋的额头,“你只是做梦了,没事的,我在这里,我在你身边,不要害怕……”   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极快,时清秋惊魂未定,喘息着抱紧温轻寒的腰,不停地呢喃着:“轻寒……轻寒……不要丢下我……不要……”   好似只有念着这个名字,心里的不安才能被压制,冰冷的身体才能被温暖,飘荡的灵魂才能有落脚之处。   温轻寒抱紧时清秋颤抖的身体,带着温度的唇贴着她冰凉的额头,而后摸着她的脸,与她咫尺之距,四目相视,“清秋,都过去了,刚才只是一个梦而已,什么都别怕,有我在。你现在跟我在一起,没有人能伤害你,别怕。”   时清秋的睫毛上还沾着泪水,她看着温轻寒充满柔情的脸,心里满腔的慌乱才彻底被平复下来。她把手放在温轻寒抚摸着她的手背上,嘴唇翕动,眼眸里都是浓浓的依恋与毫不掩饰的脆弱。   温轻寒轻声问:“清秋,信不信我?”   时清秋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那就不要害怕,你梦到的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去,那些痛苦已经不在了,现在陪着你的是我。我不是一把握在你手上随时都可能倒戈相向的刀,而是你穿在身上的盔甲。你可以担心这件盔甲时间长了不再有光泽,但你要记得,我永远不会变成一把刀。”   她认真而坚定,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落在了时清秋的心上,那样轻柔,又那样有力。   时清秋未干的眼眶再度落下泪来,只是比起刚才,她此刻满心的温柔与期许,心脏鲜活地跳动着,只为了眼前这个人。   “轻寒,我们不要分开,不要……”时清秋呢喃着一遍一遍地重复,说给温轻寒听,也说给自己听。   这是温轻寒第一次听到时清秋这么动情地跟她说不要分开,她勾起唇角温声回应:“不会的,我们回去以后你的合约就到期了,不需要总是出远门,我们每天都在一起。我们是彼此的妻子,走不散,也分不开。”   “嗯……”时清秋笑了,她静静看着温轻寒,身心都依偎着温轻寒。   “我去给你倒杯水,然后我们接着睡吧,不然你明天打不起精神来。”   温轻寒擦干她的眼泪后松开手,下了床去倒了水过来放在床头柜上,上床把时清秋扶起来,一边把水杯递给她,一边说道:“阿晓跟我说这两天的戏比较难拍,有时候反复拍了好几次都不过关。”   干燥的嗓子被水流滋润,时清秋的喉咙舒服了许多,再说话时也清亮了许多:“嗯,因为最近武打戏比较多。轻寒,你不喝么?”   “谁说我不喝的?这一大杯水,你喝得完么?”温轻寒笑着看了一眼时清秋递回来的水杯,自然地伸手接过,然后喝下杯中剩余的水,放回水杯后看向时清秋。   后者已经红了脸低下了头,手指绞着被套,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这么毫无间隔,一人喝另一人剩下的水。很平淡,很自然,也很舒服。   温轻寒伸手把时清秋带进怀里,低声问:“让我抱着你睡,好不好?”   时清秋咬了咬唇,没有答话,推了推温轻寒后自己先进了被窝。温轻寒紧跟着躺下,拿来空调遥控看了一眼温度,然后盖好被子不让凉风从缝隙里钻进来。   而后,温轻寒抱住了面对着自己闭上眼睛的时清秋,下巴蹭在时清秋的额头上,第一次在睡前能够收紧怀抱,低柔地说:“睡吧,不管什么时候醒来都会看见我,不要怕……” 第74章   《与君绝》拍摄过半, 这部电影的宣传预热已经渐渐落下帷幕, 剧组里每一天的工作都按照事先的规划在顺利实行, 与此同时传出秦望主动与经纪公司解约的消息。   此消息一出, 时清秋立刻就猜到了原因,若非是工作与秦望的底线相触, 他绝不会这样决定。   杨晓把时清秋的手机拿来,上面已经有三个未接来电了, 都是秦望的。时清秋把摘下来的面具跟手里的银枪交给杨晓, 然后回拨过去。   电话一通, 秦望就在那边嚷起来了:“女神!你终于接我电话了!”   时清秋立刻把手机挪开耳朵边,表情无奈, “你淡定点, 我耳朵要受不了了。”   “我淡定不下来,我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这个决定跟你有关, 所以你要认真地听我说。”秦望语气认真,但听起来有些搞笑。   施昭懿上完洗手间过来, 时清秋余光看见, 问了一句:“昭懿过来了, 你要说的事情需要我回避么?”   一听施昭懿来了,秦望更是打了鸡血一样地激动起来:“不不不,不用,但是你们两个找个偏僻地方,我这事暂时不好让太多人知道。”   “嗯, 那我跟昭懿说。”时清秋答应。   施昭懿问:“怎么了?”   时清秋目光扫了一圈周围,然后下巴抬了抬,拉住施昭懿:“昭懿,我们过去那边,有点事情跟你说。”她又回头叮嘱杨晓:“阿晓,看好了不要让别人过来。”   “放心吧时姐。”   两个人去到片场角落,周围无人,时清秋开了免提说道:“好了,我带着昭懿到角落里了,开了免提,你不用说得太大声。”   施昭懿笑说:“这是怎么了?阿望刚恢复自由身就迫不及待找我们说点圈内秘闻么?”   “我哪有圈内秘闻?”秦望的声音从时清秋手机里传出来,听起来有些无奈,“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好吧?而且我解约的时候是打算签清秋的工作室的。清秋,你看怎么样?”   时清秋跟施昭懿两个人对视一眼,均看到了惊讶。按理来说,时清秋出来单干,签人也是从一些有潜力的新人签起,毕竟有实力有基础的演员她也签不来,这可好,秦望自己送上门来了。   按照秦望的身价和片酬,出来以后有得是人抢着签,怎么说也是国内一线男演员,只要能签得到,跟秦望约法三章不限制私生活,那么就构成了双赢的局面。反而是秦望的老东家,失去了一个有足够影迷基础的演员。   “可以是可以,但我这流程还没走完呢。回去以后跟方姐说一声,然后还有各种登记没有弄完,起码还得几个月。”   “那怕什么?”秦望笑道,“我先带着蓝蓝出国玩一段时间,这几年太忙了都没顾得上休息,趁这次好好陪陪她。回来以后,我就等着你了时老板,可别让我久等了啊。”   时清秋嗤笑着调侃,“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收留你呢?你万一恋情曝光了,人气下滑了,电影上映都没人去看了,那我不是亏大了?”   “嘿!我一个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却非要靠演技的实力派,签了我就相当于在你的招牌旁边又多加了一块招牌好么?”   施昭懿碰了碰时清秋的手肘,然后接道:“就算是这样,那你叫我来干什么?我跟这件事可没有关系。”   “谁说的?”秦望很快反驳,“你出道比我们都早,都续过一次约了,家财万贯了,你还打算在那里待着么?我记得你还剩下两年了,该怎么选择,你心里应该有个数。”   秦望说得模棱两可,但意思却是能够让施昭懿明白的,她微微敛了眼帘,一时间沉默下来。   时清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对着手机说:“好了,你跟小蓝好好玩,等我拍完戏回去彻底解决了星夜的后续问题,我们再聊这个。”   “行,那女神你跟昭懿聊着吧,我跟蓝蓝出门逛街看电影去了。”秦望答应下来,然后把电话挂了。   时清秋跟施昭懿两个人往回走,时清秋想了想秦望的话,问道:“昭懿,你对阿望的建议,有什么想法。”   施昭懿摇了摇头笑,“阿望这个人,什么想法都敢往外说,不过他说的也是我所想的。我很想休息,不想一年到头不着家,但演戏是我的爱好,我想适当地维持着它。”   “嗯,还有么?”   “还有……”施昭懿拉着时清秋停下脚步,温婉的面容上是充满了信任的笑容,“不知道时老板能否让我投资你的事业,然后等上两年,两年之后,把我的招牌挂在阿望跟你的身边。”   时清秋先是一愣,之后欣喜地笑着答她:“当然可以,就是怕我担不起你们两个大咖的信任。”   施昭懿却说:“不会的,我们三个人的名字就是招牌,而且我相信我要的你能给。”   “我一定不让你后悔这个选择。”时清秋郑重地对施昭懿承诺。   她们三个人在圈子里的口碑与至今为止的成绩,足够让她有底气能够办好这个工作室了。倘若这个基础都不能让她成功,那估计她真的不合适再待在这个圈子里了。   两个人正打算回去片场,又迎头撞上了祁悦走过来,施昭懿微笑打了个招呼,时清秋只是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本以为能够相安无事,祁悦却走上前开了口:“清秋,我有点事情跟你说,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施昭懿瞄了一眼周边,装作有事的样子告辞道:“抱歉,我有点事情,先过去了。”这样的事情,还是得由时清秋自己处理妥当才好。   时清秋沉默不语,祁悦目送施昭懿走远,两个人都在僵持着,祁悦不知从哪里说起。   “祁小姐,我想前几天我应该说得很清楚了,我跟你之间,没有接触的必要。”时清秋转身面对她,表情尽可能平静,也不会给她太多亲近的感觉。   祁悦静静地看着时清秋,想着时清秋从前对自己千万般好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用力地拧成了结,绞痛至极,她咬着唇笑了:“你真的不考虑跟我签约么?你要的我都可以给,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弥补。或者说,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再对你好,不管是什么条件,我都会给你。”   时清秋摇着头,略微垂首不看祁悦,一言不发。   祁悦许诺的东西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就连当初选择演戏的目的,也不是想要得到大众的赞美或是越来越多的奖项。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长了,大家都变了,就连那个时候那么单纯的情感,到了现在能够挂在嘴边的,也就只剩下那些虚浮的弥补罢了。   祁悦注视着时清秋,咬了咬唇,继续说道:“我可以为你打点好所有流程,也可以为你提供资金和团队,比起你一个人单打独斗,我能够给你的优势是很多艺人所没有的。   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成绩是经不起挫折的,一旦摔跤,你在这条路上会走得越来越辛苦。你这么多年打下来的基础,也会付之东流。还有,我并不是想让你怎么样,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我想能够帮到你……”   她说得很诚恳,也带着明显的受伤,就像那年夏天因为学业繁忙而不得见面之后那含着委屈的思念。   “清秋……”   时清秋抬起头问:“祁悦,你觉得我要的是这些么?我要的,就是你现在告诉我,能够给我的补偿么?”   祁悦的脸色一瞬间就僵了下来,她微微闭眼摇头,“我想给你的当然不止这些,可是你愿意收下么?你知道,我想要的不只是补偿你而已。我还记得以前我们计划过的很多很多未来,我……”   “我都不记得了。”时清秋狠下心来打断了她,面容冷淡,声音微寒,“你也忘了吧,你自己也知道那是以前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不想提醒你那么多次,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牢记,我已经结婚了。”   时清秋的唇是颤抖的,她从没有这样去伤害过一个人,可是能怎么办呢?旧事一幕一幕地在她心间播放着,她不愿回首,她疼痛,她惋惜,可这些都留在了过去,她还是害怕分离,可她面对着祁悦已经再也感受不到那种心动了。   祁悦的脸庞霎时间褪去了血色,嘴唇咬得发白。她怎么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那年跟她在一起谈天说地,跟她憧憬未来的那个时清秋。   像是一下子有人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巴掌,将她从梦中打醒,她慌张地去握时清秋的手,生硬地扯出一个笑容说:“清秋,你怎么会忘了?以前我们经常一起去图书馆,一起逛街,一起在宿舍里看电影。还有啊,那个时候你喜欢喝牛奶,我经常给你泡好了然后跟你一起喝的,你还记得的,对不对?”   时清秋摇头,双手负在身后握成了拳,别过脸去看远处的剧组人员。   祁悦只觉得浑身的血一下子都被抽干了,时清秋的态度就像一把匕首将她的灵魂狠狠钉在墙上,她眼角湿润,双手扶住时清秋的手臂强颜欢笑着说:“不会的,你记性这么好,怎么会不记得呢?你一定还记得,那年你说过你想要跟我结婚,你还说过未来的所有决定都想跟我一起见证的,我们不是还说过,等我们事业稳定了,还要再开一家小店么?”   她这卑微的模样让时清秋心口纠得难受,她们不应该是这样的,桥归桥路归路才对不是么?为什么每一次的退让提醒,都换来她越来越过界的对待?   “清秋,你说话,你没有忘记对不对?我们之间那么多过去,你怎么会忘得一干二净呢?”   祁悦带着些泣音的话语在时清秋耳畔萦绕,手臂上的力道也紧得让她避无可避。烦躁,难安,顾虑,许多许多的情绪汇聚在她的心里,最终却被脑海里的一道清澈动听的声音给牢牢压制着。   我在这里,我在你身边,不要害怕。   时清秋寻回了一些力气,她咬着唇用力拨开祁悦的双手,狠着声说:“祁悦,我们回不去了,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祁悦马上要离开剧组了。 第75章   祁悦用埋藏的情意与坚持筑成的防线在顷刻间倒塌, 所有精心准备的话语跟那年必须离开的解释, 都在这一瞬间化成飞灰。   她通红的眼眶流下泪来, 被时清秋拨开的双手维持着握住时清秋手臂的姿势, 僵硬在那里。   时清秋则是为了打破她所有的希望,再度开口:“我对现在的状态很满意, 我跟轻寒在一起也很快乐,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才是我要的生活。我不想有任何改变, 也请你, 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祁悦双眸含泪, 大大地睁着,不可思议地听着自己勉强粘合起来的心碎成再也粘不回来的碎片。她收回双手紧握成拳, 没有任何依靠的她身子颤抖如风中落叶, 她还在看着时清秋,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得根本看不清晰时清秋的五官了,可她仍旧不挪开。   “你喜欢上她了么?我想听实话, 不因为任何情绪影响的实话。”祁悦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她平静地问着这句话, 却掩饰不住话里的落寞。   时清秋直视着她, 没有半点闪躲:“已经这样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你确定你还想听到么?”   祁悦笑了,流着泪笑,任由眼泪落下却不管不顾,低低的笑声颤抖不已。在附近守着不让人靠近的小莫飞快地跑过来扶住祁悦, 把祁悦无力的身体紧紧搀扶。   时清秋不忍再看,正要走,祁悦突然低声说:“清秋,我要走了。”   时清秋惊讶地回头看她,嘴唇动了一下,但没有说话。   “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发展国内市场的,但我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太长时间,很多应该做的事情都没有去做。所以,我要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了,然后再回学校看望一下老师。”   祁悦希望时清秋在听到自己要离开S市这样的消息时,除了惊讶之外还能有一些别的情绪,只要有那么一丁点,她就能再度燃起勇气之火,为了时清秋而留下来。可是没有,一点都没有。   她看到的只有惊讶,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情绪,至少她想要看到的,并没有在时清秋的眼里出现。   时清秋淡着语气说道:“嗯,这样很好。”   “你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么?”祁悦声音极轻,含着真诚,含着苦痛。   时清秋始终是做不到那么狠心,她没有办法让自己变得伤人不眨眼,便只是摇头,“我要说的,这么多天以来都已经跟你说过了,刚才也再重复过了,你记得就好。”   祁悦自嘲地笑了笑,声音低哑,时清秋不再停留,迈步离开了这个角落。   这么多年来,这是祁悦第一次觉得夏天竟会这么的冷,比冬天还要冷,就好像有冰刃划在她的身上,划出血来还不够,还要皮翻肉绽,要让血都流干。   “祁总,我们回去吧,你需要休息。”小莫轻声说道,她害怕自己声音大一点,这个人就会完全碎掉了。   “不,我还要去跟黎导说一声,你撑着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祁悦吸了吸鼻子,声音已经非常嘶哑,她伸手抹去眼泪,仰头看天。   祁悦还记得,当年她第一眼见到时清秋就很喜欢这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那种喜欢还不是后来深入骨髓的喜欢,而是一种期盼,希望,和见到这个人之后由心而发的舒适。   她越来越想要见到时清秋,她千方百计地问到时清秋的微信号,费尽心思地从时清秋眼前那么多的人里挤到最前面。她原先并没有那么大的奢望,她只是想要跟时清秋认识,能做个朋友,这样就很好很好了。   可是人心一旦得到满足,就会得寸进尺。   祁悦不再满足于只是做朋友,她在感觉到时清秋也喜欢跟她相处的时候,抱着被拒绝的心态,鼓起勇气踮起脚尖吻住那朝思暮想的唇。   令她惊喜的是,时清秋回应了她。从那一天起,她觉得自己平淡的人生有了光亮,时清秋就是她前进的动力。   祁悦一直都知道时清秋有多么吸引人,但在她们互诉情意的那一刻起,这个人就属于自己了。祁悦喜欢时清秋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一个人,只是不曾想过,就连跟时清秋从小一起长大的温轻寒都倾心于她。   那天在小吃店里,时清秋把温轻寒带来,语气里带着欣喜向温轻寒介绍:“轻寒,这是我女朋友,祁悦,你们见过的,记得么?”   祁悦笑着向温轻寒打招呼:“你好,我们之前见过的,我可以跟清秋一起叫你轻寒么?”   “你好。”温轻寒浑身都透着一股寒气,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问时清秋:“我只有一个小时空闲,要吃多久?”   本来活跃的气氛一下子沉了下来,时清秋打着圆场跟祁悦说:“别担心,轻寒都是这样的,她不喜欢跟不熟悉的人说话,以后多见见就好了。”   “没关系,快上菜了,都坐下来吧,别站着。”祁悦扯开唇角笑笑。   她看见了,温轻寒眼底一闪而逝的痛楚。原来,温轻寒一直都喜欢时清秋,倘若不是这一次足够痛了,温轻寒的眼里是不是永远都那样毫无波动?   后来,她跟时清秋的感情越来越好,再后来,是她亲手丢弃了这段感情。她自以为在保护着时清秋不让她们之间的情感掺合进其余的杂乱因素,殊不知,在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就已经失去了时清秋。   时清秋回到片场,过了一会儿便看见祁悦来跟黎丞谅道别。是的,她知道那是道别,她看见祁悦微笑着跟黎丞谅说话,面容又恢复了这些日子以来她常见的自然,整个人都透着商人那般运筹帷幄的从容淡定。   她们之间仿若相隔了十万八千里,眼前这个人,也不再是从前那个纯真无害的女孩子。她忽然看不懂这个人了,或者说,当初也不曾懂过几分。   晚上回到酒店,时清秋打发杨晓回去休息,她敲门后温轻寒很快开门。   今天的温轻寒洗完澡穿着纯白的背心搭配黑色短裤,肌肤白皙如温润白玉,走动间,一双长腿线条笔直优美,看起来少了平日里的漠然,多了些青春的味道。   见到面前这道瘦削挺拔的身影,她心头一暖,换了鞋后跟上温轻寒的脚步,轻声笑道:“轻寒,今晚都干了什么?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可以说给我听?”   温轻寒回头牵住她的手,少见的卖起了关子:“跟我过来。”   “嗯?是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时清秋好奇地问。   温轻寒把她拉到自己这段时间办公的桌旁,上面有一个像是保温杯的杯子。温轻寒拧开盖子凑到时清秋面前,酸酸甜甜的橙子香味与冰块的凉气扑鼻而来,让人一下子就忘了一整天的疲累。   “这是橙汁?感觉不像是买来的那种果汁啊……”时清秋来了兴趣,又仔细嗅了嗅,“味道很新鲜,像是直接拿橙子榨出来的。”   “你喝喝看。”   时清秋本来就被勾起了馋虫,一经提醒,她立刻就喝了一口。酸甜的果汁里几乎都是果肉,再加上杯子里早已经放了好一会儿的冰块,冰冰凉凉的果汁淌进喉管里,只觉得从外面带进来的暑气全都在这一瞬间蒸发掉了。   她又喝了一口后断定道:“这肯定是现榨的,那种拿冲剂冲出来的果汁绝对不是这样的。”   温轻寒只是弯了唇角,“你喜欢就好。”   内里的含义不言而喻了,时清秋雀跃的心情一下子又平静下来,是心间甜甜酥酥的那种平静。   她双手捧着杯子,看着温轻寒说:“祁悦要走了,说是要去忙工作,大概就是这几天会离开剧组吧。”   “嗯。”温轻寒淡淡地应道,“这样的决定,对她,对我们,都不失为一件好事。”   时清秋叹气,走去床边坐下,今天那回赠给祁悦的狠厉又冷漠的话语回响在她的脑海里。她心里有一丝愧疚,而当时的情况却又不得不那么做。   “怎么了?”温轻寒跟着坐到床边,陪着时清秋一起。   时清秋摇头,声音沉闷,“祁悦今天来找我道别,我说了一些话想让她知难而退,她很难过。我虽然知道这是必须的,但我还是觉得,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温轻寒微弯眉眼,伸手揽住时清秋的肩膀,时清秋也听从身体的本能,将自己的身体依偎过去。   “清秋,你没有错。”温轻寒用侧脸蹭了蹭时清秋的头发,纤长的手指替她把滑落的长发别在耳后,声音轻越:“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善良的人,尤其是在旁人眼里。因为但凡你所做的事情触及到了对方的底线,即使她名不正言不顺,在她的眼里,你也不再善良。   大多数人都是自私的,我跟你也不例外。我们都有自己想要的,也有自己想要保护的,而当这些被人觊觎的时候,我们的拒绝就变成了残忍。可这样的残忍,我是愿意继续的,你呢?”   时清秋闭上双眸靠着温轻寒低低地笑,把手上的杯子往床头柜一放,再靠过去双手搂住她的腰,将头埋进她的肩窝。感受着温轻寒身上那冷冽的气息,还有沐浴露的清香。   须臾,时清秋满足地揶揄道:“你太残忍了,这么残忍的人,居然还是名气这么大的律师。我要去检举揭发你……”   “揭发我什么?”温轻寒捧起时清秋的脸,乌黑的眼瞳映着时清秋的绯红的脸庞,“揭发我把自己妻子也教坏了么?自己一个人残忍还不够,把心地善良都出了名的时大明星也带坏了?”   在这顷刻间,时清秋好像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只是这一次,不为旁人,不为惊慌,不为惶恐,只为温轻寒而跳动。   “轻寒,我今天说,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想有改变。”她呢喃着,跟眼前近在咫尺的温轻寒说。   “我很喜欢你这么说。”   温轻寒声音极轻,夹了些许说不清的情愫,听在耳里,只觉得一瞬间就钻到了心里。好似在这一瞬间,温轻寒就给她下了蛊,让她的呼吸跟温轻寒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仍不觉自己已经几乎要冲破了束缚。   温轻寒的手指从她的眼角滑到脸颊,再落到唇边,最后,一个轻柔的吻印在她的唇瓣上。时清秋抓紧了温轻寒的衣角,唇上一暖,她的眼睫轻颤起来,呼吸渐促。   “清秋,讨厌这样么?”温轻寒低柔地问。   时清秋摇头,心跳得激烈,温轻寒又问:“那,可以接受么?”   时清秋的脸登时便红到了耳根,看起来娇艳万分,她推了一下温轻寒迅速站了起来,再不敢看温轻寒,支吾地说了一句:“我要去洗澡了,今天太累了,我都困了。”然后,便去翻自己的衣服跑去浴室了。   “我等你一起睡觉。”温轻寒稍微提高了音调说,说完后,浴室门合上的响声才隐约传来。   浴室里的水声闷闷地飘出来,温轻寒拿过那杯橙汁,拇指轻轻地摩挲着杯身,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她从没有奢望过能够彻底将这段爱情完全实现,她做过许多次的设想,全都是失败后的应对。她想过自己或许会轻描淡写地掩盖,也想过自己会淡定冷漠地转身,然后,她们依旧是朋友。   直到现在,她开始因为快乐而手足无措,她要怎么做才能让时清秋幸福呢?她要怎么做,才不会让时清秋后悔对她动了心。她要怎么做,才能让时清秋这一生再不会有遗憾。 第76章   《与君绝》的拍摄已经进行了大半, 亿涵律所里的男男女女们也在这一两个月里习惯了人形制冷器长期不在的日子。就当做, 是温轻寒新婚假期好了。   可是到时候婚礼举办完了, 这不还是得度蜜月么?   简意之认命地把微信里跟温轻寒的聊天页面关掉, 想了一下,又给付安然发去了一条信息, 然后伏案工作,准备下班。   取车准备离开的时候, 简意之一手扶着方向盘, 一手摸了摸耳朵, 试探着说:“安然,今晚我们在外面吃吧, 有个委托人约了我, 说是她朋友有点问题想咨询。”   付安然好笑地反问:“是不是刚好,你今晚不用做饭了?”   从上回信誓旦旦说要做一顿饭款待自己到现在,简意之完全摸不着门路。她们就两个人, 吃火锅感觉也不热闹,叫上律所的同事嘛, 温轻寒又不在, 不好聚会。   炒菜她是真的不会, 怎么查资料感觉都上不了手,一天推一天的,推到今天,又变成了有约。   “咳咳……没有的事,就刚好有约嘛。”简意之一脸正经地说, “人家带了个人,我也带一个,那不是刚好么?多对称。”   付安然轻笑,“是,听你安排。”   “对了,那个委托人就是之前我们烧烤的时候你见到的那个女人。一会儿见了面,你少跟她直接接触,我尽量把话题移到公事和我自己身上。”简意之对那个张小姐的性子可不放心,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为了制造机会而弄出来的名头,但有付安然在,多少也会有些收敛。   “好,我知道,你放心吧。”   “那我们现在过去了。”   见面地点在B市比较豪华的一家餐厅,环境优雅,设计独特。只因厨房并非单独隔离,反而只是用玻璃隔开用餐区,让每一位客人都能够欣赏到每一道菜从始至终的烹饪过程。   简意之跟付安然过去坐下的时候,那张小姐打趣的话语里听起来有些言外之意:“原来简律师要带的是这个小妹妹啊,不就是上次见过的那个么?没想到简律师果真还是舍不得小妹妹一个人啊。”   “你们好,我姓付。”付安然牢记简意之的交代,多余的话不会多说。   坐在张小姐旁边的陌生女人如是笑道:“简律师,付律师,你们好,我姓李。”   简意之微笑回礼,而后回答张小姐:“张小姐说笑了,既然是咨询,那我这位同事刚好也有时间,我就顺带叫上她一起了,而且目前也是由我带她。”   张小姐笑笑,并没有将付安然的到来放在心上,“说起来真是可惜了,我跟前夫那点事没能碰上简律师,我对简律师一向都是仰慕得很。谁知道,你们律所里擅长打婚姻官司的居然是温律师。”   这时候,服务生过来点菜,几个人各自点了一份牛排后,简意之继续刚才的话题:“温律师擅长这类官司也并非没有好处,张小姐可以这么想,婚姻方面有问题的家庭大多是吵吵闹闹,一般律师有可能受不了这样的闹腾。可是温律师就不一样了,她往那里一坐,也许会让人冷得闹不起来。”   她顿了一顿,问道:“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跟张小姐同来的李小姐“噗嗤”一笑,有些好奇道:“我突然对这个温律师感兴趣了,感觉好像挺厉害的。”   简意之深意地笑说:“一般对律师好奇是可以的,但最好不要想见到,因为需要律师的话,基本上不是什么好事。”   张小姐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为她本就艳丽的模样平添了一丝妩媚,对好友说:“你这兴趣不对啊,你看看简律师,这样的玩笑话你想从温律师嘴里听到,那估计是做梦了。”   “我们言归正传吧。”简意之倒了杯茶,淡淡地打断,“听张小姐说,李小姐家里遇到了点事情,具体的情况,麻烦跟我说一下。”   “嗯,是这样的。我丈夫的妹妹现在十五岁,听她回来说……”   陈述过程中再没有打岔,用餐大约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简意之给出建议之后,几个人在餐厅门口分开。   天色已经暗了,走在去停车场的路上,付安然扯了扯简意之的袖子,“学姐,那个张小姐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嗯?很明显么?”简意之转头问。   “不只是明显,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好么?”付安然好笑地反问,简意之是不是感情方面有点迟钝?   简意之把车钥匙放在手心掂了掂,漫不经心地说:“由着她吧,又不是我的委托人,而且她要是单独约我,我也不会去的。看在生意的份上,我这次才答应的。”   “你不喜欢她么?或者说,没什么想发展的意思?”付安然忍不住自己对简意之的了解欲,越问越深入。   简意之随口就抛出来一句:“有什么好发展的?她又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她着实是不喜欢太搔首弄姿的,在家也就算了,在外面在一副花蝴蝶的样子,她自认自己没有被这种类型吸引到。   付安然追着问:“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上次不是说过了么?”简意之一说完,脚步一顿,眼睛猛地眨了好几下,佯装嗔怒的样子去推了一下付安然的额头:“哎,你这个小丫头,学什么不好,学温轻寒套我话。”   付安然笑嘻嘻地捂着自己额头往前跑了好几步,路灯下的她看不清面上的红晕,她回头冲简意之笑:“我哪有学?我来了这么久都没见过温律师几次,说上话就更少了,明明是你自己心虚。”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会跟我对着干了。”简意之把钥匙环往食指一套,晃了晃手让钥匙荡起一阵脆响,然后脚步猛地加快,话里夹着笑意,“你再不过来,往后一星期午饭都是你包了,晚饭也是你包了。”   “学姐你又想逃饭……”   路灯和月光在地上融成满地银白,两道笑声交织在一起,纯粹而干净。   与此同时,今晚剧组效率高,几乎一整场下来没有NG,才不过九点而已,大家就都回到酒店各自休息了。   但这个时间还太早,时清秋是睡不着的,温轻寒也是,时清秋便打算过一遍明天的戏,让温轻寒来给她找感觉。   “轻寒你笑一笑,笑得开心点,我们家公主哪里是你这个面瘫脸……”时清秋一脸哀怨地双手轻轻拍着温轻寒的脸,“你这样我怎么演?”   “夏兮渺也没有笑得很开心。”温轻寒正儿八经的模样,把剧本举在胸前给时清秋看上面的标注。   “那也不是你这样的面瘫啊。”时清秋泄了气,一屁股坐回床上,“你这个状态,演我那个角色还差不多,基本上可以算是本色出演了。”   果然,夏兮渺这个角色还是施昭懿最为神似,虽然温轻寒样貌也不差,可是那个气质上根本没有夏兮渺对顾念的那种柔和。温轻寒露出过的温柔,跟剧本里要求的那种显而易见的温柔也不是同一种。   温轻寒若有所思地点头,“我觉得可以,正好,你不是要找感觉么?谁说你一定要演自己那个角色的?”   “你演了我的角色,那我演什么?”   “按照你准备要拍的来,顾念征战,行军路上捡到了一个因为战乱而与父母走失的孩子。”   时清秋撇了撇嘴,不太满意的样子,“好的,那我是小桃酥,开始吧顾姐姐。”   温轻寒又扫了一眼剧本,然后把剧本往床上一放,背过身去走了两步。   时清秋坐着,刚好矮了,她清了清嗓子,学着孩子的语气欢快地喊道:“顾姐姐!”   温轻寒闻言先回头,转身后上前一步,眉宇间本是隐含着凛冽寒气,在低头相视的一瞬间便融了许多。   她微微弯下腰,目含柔色地伸手去摸时清秋的脸,“小桃酥,你不好好在帐子里看书,跑去哪里玩了?我给你的书你都看了多少?”   她的脸靠得很近,时清秋亲昵地用鼻子去蹭她的鼻子,又过去一点,侧脸蹭着她的脸颊,“我今天看了诗经呀,然后去看叔叔们练剑了,顾姐姐,你什么时候教我练剑?你练剑的样子好看极了,比叔叔们好看多了。”   温轻寒扬唇一笑,捏了捏时清秋的脸,“那你告诉我,你喜欢念书,还是喜欢练剑?”   时清秋黑亮的眸子转了转,思索片刻,然后甜甜地说:“都喜欢,喜欢念书,也喜欢练剑。不过,还是最喜欢你。”   温轻寒的心软了一大片,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时清秋,明知道她们两个只是在找戏感,但在时清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跳。   时清秋也好像是明白这句话给温轻寒带来了怎样的感触,她的眼眸褪去了刚才找感觉时那孩童的天真,转而变得柔和起来。   良久,温轻寒才点了点时清秋的鼻尖,轻声说:“等你长大了,我把我的功夫都教给你,我的那杆银枪是我父亲送给我的,还有那把漂亮的剑,将来都留给你。你要好好念书,长大了,便能文武双全。”   时清秋狡黠一笑,双臂搂住温轻寒,在温轻寒惊诧的目光里一个翻身将她压到床上,而后一只手的手肘撑着自己的身子,另一只手去点温轻寒的鼻子,“为什么要等将来呢?我今天就把你的功夫学会了,然后把你打趴下。”   温轻寒喘了好几下气才平复下来,抿着唇露出笑意,心下叹息一声,略有些无奈地说:“不是说要找感觉么?你把刚才的戏感破了,又要重新来了。”   时清秋摇了摇头,躺在温轻寒身边,把剧本抱在胸前,声音惆怅:“我觉得我跟你搭不来,没过一下子就出戏了。我根本没有办法把你当成别人,或者说,跟你一起的时候,我没办法把我自己当做别人。”   温轻寒淡淡地看了时清秋一眼,然后伸手过去搂住她的腰,“你可以直接说我演技好,有天赋,适合当演员。”   时清秋把剧本一扔,伸手去捏温轻寒的脸,好笑地念叨了她几句:“温大律师,你又开始自恋了,当着我的面就开始夸自己演技好,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温轻寒握住时清秋的手,时清秋右手的无名指光溜溜的。她猛地想起了这段时间在网上看到的一些并不热门的八卦,心里暗想,这个地方是该添个东西了。   她收回思绪,唇边轻抿了一个浅浅的笑,“我有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你不知道么?”   气氛一下子就暧昧起来,时清秋眼神躲闪,咬着唇掩不住羞意,在温轻寒靠过来的时候直接就把头埋进温轻寒颈窝里去。   平静了一会儿,时清秋笑了,低低地说:“温大律师,我觉得你是在吃我豆腐。”   温轻寒不置可否,时清秋听到耳边拂来一阵暖意与气声,是温轻寒在笑。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这一时的旖旎,温轻寒松了手把时清秋扶起来,整理好彼此的衣服和头发,神情恢复了往日所见的冷淡。   时清秋边起身边说:“我去开门。”   温轻寒“嗯”了一声,随手拿来时清秋的剧本继续看。 第77章   来人是祁悦, 这是时清秋没有想到的。   她们三个人都在同一个房间里, 这让时清秋有些不适。虽然她允许了祁悦进来, 但从她往温轻寒的位置靠近便能够看出她从身到心的本能。   来了客人, 温轻寒也不再坐着,她牵着时清秋客气而疏离地笑说:“祁小姐过来, 想必是有事相谈,我们过去那边坐着再聊吧。”   祁悦的目光掠过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 她眨了一下眼, 忍住心底酸涩, 走去坐下。   平时吃东西的小桌子旁只有两张椅子,温轻寒让时清秋坐下, 然后自己去倒茶。   祁悦抿了抿唇, 轻声说道:“我今晚过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别而已。”   温轻寒倒了两杯茶过来, 神色淡然地把手搭在时清秋肩上,而后说:“这茶叶是我来了这边才买的, 算不上特别好, 倒也能喝上一喝。”她顿了顿, 微微弯腰,声音低了些跟时清秋说:“你们聊吧,我去工作,有事叫我。”   她搭在时清秋肩上的手和略显亲昵的姿态是在提醒祁悦,现在时清秋跟她的关系。而她让时清秋跟祁悦单独聊, 也是在显示着主导者的地位,对方没有表现出恶意的时候,她过于敏感便是失礼。   “嗯,去吧。”时清秋笑看着温轻寒走去平时办公的桌子那边。   她们两个人之间没有太过明显的亲密,但每一个举动每一个眼神都那么地信任对方,有一种历经年月淬炼的默契感表现在她们的相处间。   祁悦再不愿想,将心底酸涩压了又压,手摸着茶杯,语调低低地说:“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相信的有很多,不再相信的也有很多,甚至于推翻了自己深信不疑的。”   时清秋一时恍惚,她只看到自己的过去,却不曾知道半点祁悦的心思。她不知道祁悦当年为什么要走,也不知道祁悦为什么这么多年才回来。她只知道,即使没有温轻寒,她跟祁悦也回不去了。   爱情从来都不是由愧疚或者遗憾,甚至于其它杂质来构成的,形成它的唯一要素,只有心动。   祁悦喝了一口茶,清苦的茶水淌过她的喉管,仿佛也淌过了心间,她继续说着:“有些事情现在说,可能已经晚了……”她停顿一下,自嘲地笑笑:“不是可能,确实已经晚了,也不再需要说了。但我的愿望还是跟以前一样,希望你能过得好,希望你所有的决定都能顺利,也希望,如果你有了困难,还可以想到我。”   她的声音这样哀愁,让时清秋不禁也鼻头酸涩起来,大一那年回忆的片段不停地划过她的脑海。她举杯喝下一口茶水,这杯茶在这个时候喝起来更是苦涩。   蓦地,有一阵突兀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   是温轻寒站了起来,也去倒了一杯茶,身形高挑,面容沉静,轻易就驱赶走了时清秋此刻的消极。那些理由在那一年就埋葬在了她的过去,她不需要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时清秋又喝了一口茶,语调平淡地说道:“谢谢,但是我以后的发展都已经有了详尽的计划,假若我真的不能在这个圈子里顺利走下去,我也可以回归到我原本想要走的路。”   祁悦的脸上没有笑意,就连苦涩都凝结在了眼里,低喃着说:“也好,是我唐突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时清秋唇边带笑,等着祁悦的下文。   “温律师会一直在这里跟你一起么?”   “嗯,杀青后我们一起回家。”   如果说祁悦在听到这句话之前还在苟延残喘,期待着,盼望着时清秋能够给她一毫一厘的养分让心里那朵花能够成长,那么这一刻,她所有的念想与情愫都不能够再逃避这残忍的现实。   她爱的人已经有了家庭,不再需要她,也不再能够重来。   “好……好……这段时间,太多的不该了,很抱歉……”祁悦哽咽着说出这句话,她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用力捏着茶杯的手放开,另一只手抠住裤子站起来,死死地忍着泪意,低低地说:“我明天就走了,再见。”   她快步离开这个有着时清秋跟温轻寒气息的房间,几近逃窜一般地走掉。她再怎么挣扎,都不得不认清这个事实,她跟时清秋有缘无分,她早在那一年就已经输了,输给了自己人生,输给了自己的决定。   房间里恢复沉寂,时清秋慢慢地走到窗边,心里有点酸又有点凉,久久地盯着玻璃映出的房门。   温轻寒慢慢走近,在时清秋低头的时候,伸出双臂,从后面抱住了她,手掌覆上她的手背,微凉的手指轻柔地捏着她的指关节,在她耳边问:“清秋,怎么了?”   时清秋身体僵了一下之后便彻底放松下来,咬了一下唇,摇了摇头。她说不清这当下的感觉,感受得不清晰,也没有办法明确地说出来。   “我不知道,只是有点难受。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当初我没有接受她,就不会再有后来的事情。是不是没有开始,就不会有结束。是不是……”   “不是。”温轻寒轻声打断了她,双臂收紧把她紧紧箍在自己怀里,“清秋,不是这样的。记得我给你打过的那个比方么?现在我再告诉你,如果把一段恋情比作一场赛跑,那么也会有到不了终点的可能。因为中途或许跑歪了,或许跑错了自己该跑的跑道。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是中途出了差错,导致错过了终点,并不是一旦开始就能够成功的。每一件事情都是这样,我们不能因为结果有可能不圆满而去拒绝一个有获胜几率的开始。”   温轻寒松开手,把时清秋转过来面对自己,踌躇片刻,语调带了些沉闷,低低地说:“我虽然不愿意跟你再提起以前的事情,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如果她当年没有离开,如果她没有在这场比赛里跑错了赛道,那今天在你面前的,就不是我……”   时清秋心头上的温热涌上大脑,刚才面对祁悦都没有太过于动情绪的她,此刻心底和眼角都在发烫。   她主动伸手抱住了温轻寒,一字一句地,认真地在温轻寒耳边说:“没有如果了,现在的结果也不需要用如果来假设。我知道过去了,我也知道我该怎么走。”   她顿了一顿,松开一些,而后一只手抚上了温轻寒的脸庞,跟温轻寒咫尺相视,低声细语地说:“我知道,你是我要白头偕老的人。”   温轻寒放慢了呼吸,唯恐打破了现在的亲密,她往前一点在时清秋唇上轻轻一吻。   时清秋没有拒绝,水润的双眸里全都是她,再没有任何不合时宜的情绪,只有她。   眼前的唇瓣像是带着致命的诱惑,又极度的脆弱,温轻寒万般爱怜地以吻轻触,她的唇跟她的心一样在颤抖着,喜悦令她更为小心翼翼。   时清秋的心骤然一疼,双臂勾住了温轻寒的脖子,闭上眼睛听从心底的声音,在一声低低的喟叹后,微启红唇回应温轻寒。   亿涵律所工作群又接到了一条爆炸性群消息,跑去探班两个多月的温轻寒说没几天就可以回去了。   群里又要炸了,电脑上微信群消息一条接一条地炸出来。简意之嗤笑一声,心底暗道一句,这个过河拆桥的家伙终于要回来了,不好好宰她一顿说不过去。   柳忆拿了一份文件上来给简意之签字,简意之头也不抬地签完,把文件递回去。柳忆把文件收回来却还没走,犹犹豫豫的样子,让简意之察觉到了。   “怎么了?还有事?”   柳忆舔了舔唇,咳嗽一声说道:“那个,刚才有个男的来找你,没有预约,前台没让进来。但是刚好安然拿水出去外面花盆里倒,之后就没再回来了。”   “嗯,那怎么了?”简意之没搞懂意思,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那个男的叫梁子昂,是之前被你拒绝过的,而且他认识安然……”   “嗯。”简意之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但是好像有什么东西蹿出脑海来,“嗯?梁子昂?”   柳忆担心地说道:“没错,出去好一会儿了。”   简意之抬头把钢笔盖好,沉吟少顷后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我给她打个电话看看。”   柳忆没再多话,离开了简意之办公室。简意之打了个电话没人接,想起了付安然说的前男友纠缠不清求复合的事情,不禁头疼起来,这种反复无常的人真的很是讨厌了。   她下楼时,几个人已经聊完微信继续工作了,简意之踱着步子走出去,途中前台跟她打了个招呼,她一直到门口都没有见到付安然。   抱着试一试的心理,简意之一边在律所附近无目的地踱步,再度拨打了付安然的电话。对面还是没有接,但是她好像隐约听到了手机铃声。   为了确认无误,她立刻挂了电话,声音消失了,再一次拨过去又响了起来。   她立刻循着铃声去找,拐进旁边的拐角就看见了正在跟一个男人理论的付安然。   “我不过就是让你帮我一个忙,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让你帮一个小忙都不行么?况且我又不是白让人办事不给钱,你能不能弄清楚我的意思?”   那男人字字句句听起来都像是占了理,简意之饶有兴味地站在那里听,付安然的身形被男人挡住了看不到自己。正好,听一场戏也不错。   这时候,付安然开口了,没有简意之想象中的慌张,反而镇定自若:“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也说了,简律师见不见你,不是我能决定的,她的助理会把预约人的名单给她,由她来决定是否接见。就算我说了,也不见得她就会见你。”   那男人显然急了,上前一步,话里也更不客气了:“那你说了么?你没说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见我?你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么?”   简意之皱了一下眉,踩着高跟鞋走过去,在付安然惊讶的目光里拍了拍那男人的肩膀,在他回头时淡淡地问:“梁子昂?”   “简律师?”梁子昂惊喜万分,忙转身过去打招呼:“简律师,我上次的预约你没有见我,我万不得已才打算请安然出面帮帮我的,我实在有很要紧的事情想要委托简律师。”   简意之了然地点头,走到付安然身边牵住她的手腕,幽沉的目光落在梁子昂身上:“你说的是‘请’?可是我刚才看见的,你的表现好像跟这个字有很大的区别。”   梁子昂尴尬地笑笑,搓了搓手道:“因为我跟安然比较熟悉了,所以说话难免大声一点。”   “哦?”简意之温和地笑,转头问付安然:“安然,你跟他很熟么?”她的手捏了捏付安然的手腕,眼神里也有一丝暗示的意思。   从简意之出现的那一刻起,付安然就安了心,她顺着简意之的意思微微摇头,“不熟。”   “不是,安然,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   “梁先生。”简意之的声音冷了下来打断,身高虽不及一米八的梁子昂,但气场全开之下的她眼神锐利如刀锋,“不管你跟安然是什么关系,我做的决定,你觉得她三两句话可以改变么?再者,你觉得预约了,我就必须要见么?如果是这样,那这个预约的流程要来还有什么用?”   简意之不急不缓却极具威慑力的话语令梁子昂整个人僵在当场,脸色刷地一下难看极了,眼里又怒又急,一下子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反驳。   简意之牵着付安然要回律所,她神色自若,但气息却不太温和,付安然不知道是不是惹她生气了,也没敢说话。   在准备走出拐角的时候简意之停了,转身看付安然问:“你的手机还在么?”   “噢,在……”付安然掏出手机,愧疚地低头咬了咬唇,“刚才实在没有办法接电话,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一直在跟他周旋。”   简意之叹气,瞟了一眼往另一个方向离开的梁子昂,她秀眉一扬,悠然开口道:“记住我的话,当对方以一种金钱或者关系足以驱使你的态度来跟你沟通的时候,你有权利拒绝他的任何要求。律师的确是靠接委托来赚钱,但在这之前,我们也有权利拒绝一个不会写尊重这两个字的委托人。”   她话里干净利落,毫不拐弯抹角,神情不冷不淡,也不太像说教的模样。   付安然伸手摸了摸简意之的手背,老实地交代:“你听到了的,我没有想要帮他,但是我不想打扰你,所以自己出来跟他解释。没想到,还是让你知道了……”   简意之看了她几眼,本来有的一点点气也无影无踪了,伸手摸了一下付安然的头,双眸狡黠地眨了一下,“不算打扰,但是为了报答我,今晚的饭还是你来做,没意见吧?”   “啊?学姐你怎么又有理由逃饭了……” 第78章   简意之又成功地逃掉了一次做饭, 她跟付安然说了三五次要换她来做饭了。但是每一次从超市买完菜回家, 她总是三两句带走了话题, 或者有电话过来, 然后每一次都是付安然继续包了晚上的伙食。   但是今天除了简意之又逃饭之外,还多了一件事情, 就是付安然做饭的时候她们又同时接到了自家父母发来的报备,两家父母准备要回来了。   简意之看到家庭群里刚发的信息, 她这才意识到, 这段时间她跟付安然几乎像是在一起生活了一样。   一起上下班, 一起吃早中晚餐,周末的时候偶尔还会在一起看电视, 她们之间唯一不像是住在一起的, 就是付安然每天晚上还是回自己家里睡觉的。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她什么时候居然这么自然地跟一个人相处了?这些事情如果被爸妈知道,那她别说跳进黄河了, 跳进黄浦江都洗不清了。   “学姐,你干什么拍自己的脸?”   付安然带笑的声音陡然惊醒了简意之, 她“啊”了一声之后赶忙收起手机, 掩饰着自己的异样, “没事,我在看新闻就不自觉地拍了一下,没事……”   “嗯,那就来吃饭吧,开饭了。”付安然没有在意, 走过去拉简意之的手腕一起去饭厅。   各自盛了饭面对面坐下,付安然拿勺子给简意之舀了两勺炒玉米到碗里,说:“我感觉今晚的炒玉米火候还不错,比上次要好,学姐你尝尝。”   “唔……”简意之对付安然夹过来的菜照单全收,一边吃一边夸:“上次的也好吃,你做的都好吃。”   付安然一般在家里做饭的机会也不多,可能这段时间以来是她学会厨艺以来,得到最多称赞的时候。   简意之不只是顾着自己吃而已,在最开始的时候,甚至会把她做的菜夸上好几趟。所以这么多次下来,她也总是迁就着简意之,从头到尾,都包容地把简意之的伙食问题包了。   想到这里,付安然微笑着温声说:“慢点吃,多吃点,再过几天,可就不是我给你做饭了。”   沉默渐渐充斥了这个空间,付安然脸上的笑容也一点一点地化作不舍,简意之面上的平静也维持得不那么自然了。   “虽然爸妈要回来了,但是我们还是可以一起的啊,反正我们上班都在一个地方。就是晚饭不能一起吃了而已,没什么的。”简意之唇边扬笑,安慰着付安然的不舍,也安抚着自己。   付安然缄默半晌,慢慢地吃着饭,久久才说:“其实学姐你应该想得到,肯定不会跟现在一样的。爸妈在想什么,我们都很清楚,如果再跟现在一样,那就怎么都说不清了。”   假若维持这样的相处,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楚她们的关系。   简意之忽然就感觉到心口闷闷的,有爸妈这层关系在,她们之间但凡有一点接触都会很暧昧。可是偏偏,她很喜欢跟付安然相处,她不愿意失去这个朋友。   她咧开嘴笑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给付安然设想着:“那也没事啊,反正上班也在一起。等过一段时间你谈恋爱了,或者我谈恋爱了,那就没事了。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该干嘛就干嘛,不用这么注意了。”   付安然弯了弯唇,给简意之夹了一块排骨,“可能我会比你早,毕竟你要找到一个能教你做饭的,看起来没有这么容易。”   “唔……”简意之也舒了眉,咬着排骨模糊地回答:“也不用像你这么会嘛,就会一点也可以了,饭菜吃来吃去也就是那些个样子。”   “吃来吃去就那些个样子,那你怎么还每天喊着要吃好吃的?”   “因为你厨艺高啊,当然要特别嘱咐。”   气氛逐渐暖化,两个人边吃边东拉西扯起来。饭后,简意之自然包下了洗碗的活,让付安然去客厅里看电视等着,等自己洗完碗后送她回去。   本来晚饭后送付安然下楼回家是这段时间里最平常不过的事,但随着爸妈归期将近,这件事也跟吃晚饭一样变得令人珍惜起来。   简意之多送了几步又几步,最后送到了付安然家楼底,实在是不能再送了。   “快回去吧,明天上班见。”简意之双手插在口袋里,随性又温和。   付安然浅浅笑着,略有调侃意味地跟简意之说:“学姐,没几天就不能吃我做的饭菜了,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   “说什么?我每天都在夸你啊。”简意之笑着撩了一下头发,想了想后又说:“还是说,明明是你自己有话要跟我说,非得要让我先开口。”   本来以为付安然会羞涩地否认,没想到她羞涩是羞涩,但不怎么明显,倒是干脆地应了下来:“嗯,我蛮喜欢跟学姐在一起的,但是这样下去好像会让爸妈跟伯父伯母误会。所以,我们应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像现在这样吧。”   小妹妹都放开了,简意之也不能再端着,她伸出一根手指去点着付安然的额头,笑了一声,“那就看我们两个谁先脱单了,脱单之后再约,到时候就能证明我们之间的关系无比纯真,爸妈跟叔叔阿姨就不会误会了。”   “好啊,你要跟我比一比谁先脱单么?”付安然眨了眨眼。   试想一下,简意之还真的不能想象出付安然谈恋爱的样子,现在都这么乖巧了,要是谈了恋爱,那会是什么模样的?   她摇着头笑,把这个想法赶出自己的脑袋,然后手心朝上,手指弯曲敲了敲付安然的额头:“不比,随缘的事情有什么好比的?不能为了赌注而勉强自己。不过离爸妈他们回来还有好几天,你急着跟我说这么多干什么?”   “那我最后一天再说一次好了,学姐晚安。”付安然调皮地伸了伸舌头笑,掩饰了自己的羞赧之后快步走进楼道里了。   简意之勾了勾唇,叹了声气,迈步往回走了。   时清秋的最后一场戏是《与君绝》中的最后一幕,征战数年的顾念回到京城,彼时的夏兮渺却在顾念回到前的半个月,因国事操劳导致病情加重而逝世。   萧国君主夏明德让位于顾念,顾念在数次安抚自己夏兮渺只是偷懒了没有来看望自己无果后,在一个电闪雷鸣,下着倾盆大雨的日子里,带着一坛酒和毒前去夏兮渺墓前服毒自尽。   制作组布置了真实场景,在拍摄基地里完全构建出墓地的实景,并且以人工的方式造出从点滴小雨逐渐转变成瓢泼大雨的景象。   时清秋在这一场开拍前就自己一个人在角落里酝酿了将近一个小时情绪。片场里没有一个人去打扰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唯有施昭懿离得近一点,以备她所需。   黎丞谅看向身着龙袍提着酒坛的时清秋,他沉了声道:“各就各位,道具注意降水量。”然后手轻轻一挥。   “action!”场记打板,《与君绝》最后一幕。   顾念拖着疲累的脚步,她征战沙场时与手中银枪一般锐利的双眸,挺直如劲松一般的身骨都好似不复存在了,此刻有的,只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兮渺,我来了,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低哑,压抑着悲伤,压抑着疼痛,压抑着思念。她又轻轻笑了,一瞬不瞬地望着眼前的无字碑。   “她们告诉我,说你将自己称为不忠不孝之人。身为公主,却将皇帝囚禁于后宫之中,代父监国,死后,碑上不配刻字。”她走到墓碑前,伸手去抚摸着被打磨得光滑的石碑边缘,像是在轻抚着爱人的脸,“可是,你救了那么多的人啊,若不是你阻拦迁都,恐怕我早就回不来了……”   顾念红着眼眶,两行清泪随着她苦涩的笑容淌下,天空飘下淅沥的小雨,她的身子再也承受不住地靠着墓碑滑下,将酒坛的封布揭开,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纸包,义无反顾地把里面的白色粉末倒了进去。   雨渐渐大了,打湿了她的衣裳,掩盖住了她的哭泣,滴进了她的酒坛里,她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哭着说:“兮渺,你不是说等我回来要娶我的么?你再不回来,可是要扔下我一个人了?我还想着,等我回来了便辞了官,与你一起周游四海,这些年我一路上见过许多风景,你还未曾见过……”   哭得急了,重重地咳嗽几声,声音越发嘶哑,像是拼尽了全力在呐喊:“兮渺,我胜了,你不回来看看我么?你不记得你说过的,要出城迎我么?我等了你这么久,你怎么还在睡……”   “兮渺,你起来看看我……”   杨晓在远远看着都揪心,忙拿起手机看微信,信息都发出去这么久了,大冰块怎么还没来?   直到最后一幕结束,剧组人员们欢笑着击掌欢呼之后都围住了时清秋,杨晓忙着给她披上浴巾擦身上的水,又给她擦眼泪,还忙着往人群外面看。   “这哭得,好了好了,我看着都心疼。”施昭懿笑着在另一边揽着时清秋的肩膀,陪着杨晓给她擦眼泪。   “我没事,你们别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就好了。”时清秋眼泪不停,说话都在抽噎,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过于入戏,尤其是哭戏的时候,有可能这一幕都拍完了,演员却还沉浸在戏里不能脱离。这从侧面来说,也更是时清秋演技上的一种证明。   “好,不看,我们换衣服回酒店休息。”施昭懿笑着摇头,无意中瞥见杨晓一直在分神,好奇道:“阿晓,你在看什么?”   “没有没有,我哪有看什么……”杨晓着急忙慌地解释,余光瞄见那道急急走近的身影,不禁喜道:“哎,来了来了,冰块姐姐来了!”   时清秋一听到说温轻寒来了,她整个人都愣了,瞪了杨晓一眼:“你把她叫来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等会儿她还以为我怎么了呢。”   这一眼瞪得一点威慑力也没有,杨晓吐了吐舌头笑,施昭懿也无奈地笑了。   “这是怎么了?”温轻寒的声音有些担忧,走过来接了杨晓的活,更贴近地搂住了时清秋。   “小温来了?快好好安慰你老婆,别一会儿说我们欺负她了。”黎丞谅在后面哈哈大笑地调侃。   施昭懿退开两步完全把时清秋交给温轻寒,温轻寒抹着时清秋的眼泪又看了看场地,低柔地问:“拍完了?”   “嗯,我没事,就是还没哭完而已。”时清秋展开笑颜,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呜咽,身体都快软了,老实地任温轻寒抱着。   “对呀,时姐刚才哭了好久。从开拍之前就在准备情绪,一开始拍就哭了,眼泪哗哗地,感觉流了好几杯水的眼泪了,我看着都害怕。”   施昭懿“噗嗤”一声笑了,心里很是服气杨晓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胆子。   “我哪有?阿晓你走开,快去帮我拿干净衣服,我要换。”时清秋没好气地别开头不看杨晓。   温轻寒侧目看了杨晓一眼,嘴角隐有笑容,而后摸了摸时清秋被水淋湿的头发,低声说道:“好了,先去卸妆换衣服吧,不然就着凉了。我在这里等你,我们一起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给说我拖的读者统一回复。   我写文从来不水,我相信这一点大部分人还是认可的。   这个文的人设不需要我多说了,我直接概括一下吧。   二十章的时候角色之间的亲密程度,在第一第二第三章 的时候达到了吗?没有。   三十章时候的亲密程度,放在第十章 乃至二十章有吗?没有。   到后面五十章六十章,这个时候的情感深浅跟前面部分有区别吗?我相信区别很大。   我不否认有一步到位的感情,但这个文从一开始就铺垫了,是一个水滴石穿,循序渐进的过程。每一个情节每一个细节都是在为下一个更亲近的程度做铺垫,如果没有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哪里来的契机培养感情?   只能说这类慢热文不合适喜欢快进展的人看,我要写感情很激烈的也可以,那前面人设就不能是现在这个样子,现在说我拖我就不高兴了真的是。   试想一下,我塑造一个稳重深情的老温,有过情伤的老时,然后剧情是老温莽撞地去“我爱你我就要表白,啥也不管就先表白,反正结婚了先上床再说”或者动不动就“你是我老婆我碰你一下是应该的”,可是对得上设定吗?   其实我也不想每次都长篇大论地解释一堆东西,我也累,唉 第79章   回酒店的保姆车上, 温轻寒在帮时清秋擦头发, 杨晓不停地跟她说着今天这几场戏的经过。   《与君绝》的最后一幕她们反复拍了二十来次, 花了将近一个周的时间。   前面还好, 时清秋还没哭导演就喊停,把两个主演叫过来讲戏。让施昭懿前面的弥留之际表现得更加不舍, 而时清秋在这个时候的情绪又是整部片子里最为激烈的,缺了一点感觉都不行。   回到酒店, 进了时清秋的房间, 杨晓还在滔滔不绝:“冰块姐姐, 你是不知道这几天的惨烈啊,时姐哭到一半突然被喊停, 我都害怕她下一秒哭抽搐了回不来。”   时清秋坐在床边翻了翻白眼, 已经彻底体会到杨晓完全不再害怕她的“冰块姐姐”了。   旁边站着的温轻寒摸了摸时清秋的干得差不多的头发,又去看她红肿的眼睛,淡淡地应道:“是么?”   “对啊, 然后导演一边讲戏,化妆的阿姨就给时姐补妆, 补完了继续拍, 这两天基本上就是这样的。还好刚才那场很完美了, 不然还不知道要哭多少回。”   “阿晓!”时清秋低低地打断杨晓,她感觉到温轻寒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冷淡,像是生气了,再不制止,一会儿遭殃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哎, 怎么了?”   “你先回去吧,我累了想睡个觉,后面有什么安排的,等我醒了你再告诉我。”时清秋声音还哑着,讲一句话感觉都费劲。   “噢,那你们要是饿了还是怎么了,微信上喊我一声。”杨晓热情地交代着,见两人都点头了,才放心走了。   时清秋刚松了口气,温轻寒立刻就低头,右手拇指摸上了她的眼睛,哭得红肿的双眼此刻敏感得很,被碰到时有些不舒服。   她还反过去安抚温轻寒说:“我没事的,戏都拍完了,好好休息两天就会恢复了。”   “嗯,我知道。”温轻寒轻声地说。   “其实这部戏拍得还挺顺利的,毕竟资金充足,在很多地方上我们不需要花费太大工夫。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对我们演员本身的要求也会更严格一点,而且黎导是个眼光很高的导演,一点点不合格他都会看不过去的。不过啊,我很幸运地没有让他抓狂。”   见温轻寒寡言,时清秋便扯开话题跟她聊些别的,拽了拽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来坐。   温轻寒牵起一抹笑容,语调舒缓地应道:“这个我也知道,你从来没有让喜欢你的人失望过。”她顿了一下,对上时清秋的双眸,笑意轻浅:“我为你感到骄傲。”   时清秋咬着唇笑,抱住她的腰略带些戏谑地说:“既然这样,那我累了,让你陪我睡觉,你是不是应该欢欣鼓舞地马上顺从我?”   “欢欣鼓舞可能不行,我目前还没有进化到傻白甜模式。”温轻寒勾了一下唇,柔声笑说:“但是我觉得很荣幸,能陪我家的大明星恢复能量,也就是睡觉。”   时清秋笑了一声,踢掉拖鞋上床,温轻寒去浴室里拿了一条用热水打湿后拧干的毛巾。   出来后时清秋已经换好了衣服躺进被窝,温轻寒把毛巾敷在她的眼睛上,叮嘱道:“睡吧,毛巾就这么敷着别动它,这两天睡觉都敷着眼睛消消肿,过几分钟我再给你拿下来。”   “嗯,轻寒,你怎么还不进来?”时清秋闭着眼睛,顶着那一坨重重的毛巾问。   温轻寒解着皮带,眨了一下眼睛,耳朵微热,低声说:“我在脱衣服,等一下。”   时清秋又“嗯”了一声,唇角不可抑制地扬起。   因为不能视物,她的听觉便灵敏起来。她凭借着声音感知到,温轻寒细瘦的手指在解着皮带,然后动作不急不缓地脱去上衣和内衣,再微微弯腰脱掉裤子,最后从床头拿过出门时换下来的短裤和背心穿上。   她旁边的床垫忽然陷了下去,被子被稍微掀起,熟悉的体温靠近,她敷着毛巾不能侧身,只能顺着感知伸手过去,抓住的是温轻寒正打算环住她的手臂。   觉得自己完全没有错过温轻寒换衣服的她轻笑出声,惹来温轻寒的低声耳语:“好好睡觉,你们剧组应该还有什么后续安排的,你打算顶着一双兔子眼去上镜么?”   “嗯,很快就可以回家了,我们一起回去。”时清秋呢喃着笑说,身体往温轻寒那里挪了一点,后者了然地抱紧了她,她才安心地扔下最后一句:“好困……”,随后意识渐渐混沌起来。   今天是简意之父母跟付安然父母四个长辈外出避暑的最后一天了,为了纪念她们关系突飞猛进,简意之特地在晚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开了一瓶酒。   “啊……学姐,今天怎么想起来要喝酒了?”付安然面露难色,并不热衷的模样。   “明天爸妈都回来了,今天是我们搭伙的最后一天。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的确是你担待了很多,我居然一次饭都没做过。”简意之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给付安然倒了杯酒,“这是阿姨酿的酒,你家里应该也有的,度数不高,喝一点没事的。”   付安然咽着唾液,身体绷得直直的,“真的要喝么?我在家不怎么碰我妈酿的酒的。”   简意之根本不知道她碰酒即醉,所以往时不只是“不怎么碰”,而是根本不碰。现在这个时候,简意之这么邀请,她心里的秤左右摇摆,犹豫极了。   “来吧,怕什么?大不了一会儿如果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到家里,放心吧。”简意之一副非常想喝酒的样子,脚还在桌子底下碰了碰付安然的脚,看起来不愿意放弃。   付安然咬了咬唇,实在禁不住简意之这难得的带着一丝讨好的态度,终于答应下来:“好吧,那你随意喝,我先慢慢喝掉这杯。”   “唔……”简意之满意地抿了一口,醇香的酒液先在口腔里流动,随后才慢慢淌下喉咙,而后入腹,“阿姨这酒真的不错,家里好像没几瓶了,可是我又不太好意思再问。”   对于爱酒的简意之来说,这样的美酒她从不吝啬夸赞,唯一的缺陷就是买不到。这是付安然的妈妈酿的,一般她们两家但凡有了什么好东西,必定两家分享,可让她开口要这个酒,着实有些开不了口。   付安然喝了一小口,忍着喉间烧着一般的热,笑着说:“等我妈回来,我跟她说,然后给你送过来。”   “嘁。”简意之好笑地给她夹菜到碗里,若有所思地说:“那不是跟我自己要一样么?你给我送过来,我爸妈肯定知道。我爸妈一知道,叔叔阿姨也知道,到时候又该误会了。”   “嗯,也对。”付安然想着想着,又喝了一口,胃里暖暖的感觉让她有一点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哎,安然,温宝宝要回来了,你好好表现,你可是我带出来的。听到么?”简意之晃了晃酒杯,伸手过去轻轻碰了一下付安然的酒杯。   “好,学姐放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付安然端起酒杯又喝下大大的一口,她忽然习惯了胃里的灼烫,竟觉得有些舒服。   简意之见她刚才并没有太想喝酒,现在却喝了整整一杯,还要再倒,不禁乐了:“你慢点喝,我就说了阿姨这个酒酿得不错吧?你每天在家居然都不尝尝,我自己都不舍得喝太多,一顿饭就偶尔喝那么一两杯,而且这段时间跟你吃饭我都没喝。”   付安然的脸开始跟着身体一起发烫起来,热热地,好像发烧了一样,她甩了甩头学着简意之的样子,用自己杯子去碰简意之的,然后笑说:“是挺好喝的,感觉胃暖暖的,很舒服,就是脸有点烫,不过没事,学姐我们干杯。”   她的声音带着笑,也带着一种被酒液浸染的味道,好像是从酒里捞起来一般,听在耳中便令人感到沉沉的醉意。   “好,干杯。哎你吃点菜,今晚的里脊也好吃,我觉得你做的里脊特别合我口味,我妈做的偏甜了。”   “好吃就多吃点,下回的里脊可就不是我给你做了,你会不会想我做的里脊?”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喝,付安然基本上是完全放开了自己,跟简意之两个人喝掉了两瓶酒。这点酒对简意之来说不过是白开水而已,应酬多了,她早已经有了不低的酒量。   付安然就不一样了,喝得满面通红,讲话都不利索。简意之带她回家的路上,还在半真半假地责怪简意之以前都不主动跟她讲话。   电梯里,付安然歪在简意之身上,眼睛都睁不开,抱住简意之的腰,嘴里还在支吾着说话:“学姐,你一点都不好,这么多年过来我老是想找你,找你……交个朋友……谁知道你就只会笑而已,都不亲近一点……”   简意之哭笑不得,低头去拍了拍她滚烫的脸颊,低声说:“跟你笑还叫不亲近?我哪里知道你不讨厌我,虽然我也不讨厌你,可是爸妈那么多事,我以为你肯定不想靠近我的。”   付安然较了真,努力睁开眼睛,犹如黑葡萄一般黑亮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简意之说:“我哪有?我没有讨厌你啊,我想跟你交朋友很久了……真的很久了……可是你那么优秀,我觉得自己太差了,真的……”   她以为简意之会烦才对,毕竟爸妈那样热衷于为她们两个人牵线搭桥。她以为简意之会不想看见她,会因为爸妈而烦她,她一直没有主动,就是害怕被简意之拒绝。   简意之一下子就有些感慨,心里也暖了起来,声音放柔了些安慰道:“没有的事,你很好,以前的事情我们不说了,现在我们不是朋友了么?也算是把以前的误会解开了。你快点谈恋爱才好,这样我们才能正常交往,不然爸妈肯定要误会的。”   “嗯,谈恋爱……”一说到谈恋爱,付安然就抱紧了简意之的腰,脑袋蹭着她的肩膀,乖巧得就像一只醉倒了的小奶狗。   “对啊,谈恋爱。但是你别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啊,好好跟朋友相处,真成了的话,记得约我出去见见,我给你把把关。听见没有?”简意之动了动肩膀,提醒怀里的女孩儿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嗯,听见了……”付安然脑袋嗡嗡嗡地响,根本听不到简意之到底在说什么,就胡乱地答应下来。   “嘁,两杯酒居然醉成这样。”简意之无奈地说。   电梯门一开,她扶着付安然出去,然后从她的裤子口袋摸出来家门钥匙,拿那条看起来最像家门钥匙的顺利打开了门。   简意之在付安然迷迷糊糊地指引下找到了房间,把付安然放在床上脱了鞋子,然后一边开空调,一边拍了拍她的脸说:“安然,我去你浴室给你拿毛巾擦脸。我现在就去了,我去五分钟,五分钟里你要把衣服换好,听见么?”   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总之付安然开始拉扯自己的裤子了,简意之见状,放心地去了浴室。她还真的就在浴室里拿着手机数够五分钟再出来,可是眼前一幕还是让她凌乱了。   好家伙,裤子衣服跟内衣扔了一地,始作俑者穿着内裤跟一件T恤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高估了付安然酒量的她认命地收拾着地上的衣服给挂好,然后坐在床边把付安然扶起来靠在自己肩膀上擦脸。清秀的小脸蛋泛着红晕,看起来既有着女孩子的那种纯净,那微启的红唇又有着女人独特的艳丽之感。   如今的付安然便是将女孩儿与女人的韵味融合在一处,不失清纯,不失魅力。   简意之把毛巾放到一边,叹了声气给她把头发别好,声音低低地笑说:“安然,明天我就不能给你蹭车了,你自己早点起来,我给你调闹钟,有什么事情给我发微信。嗯?”   “嗯……”   简意之去摸付安然的手机,拿她的大拇指解了锁,给她找到闹钟,把平时起床的时间调早了一点,然后打开。   付安然好像感受到了简意之有些不舍,她抱住简意之不让走,翻身就把简意之压在床上。还没等简意之惊讶完,她就抱住简意之的头,下意识地低头吻了下去。   时间好像一下子暂停在这里,又好像有秒针在这个房间里格外清晰。   付安然只觉得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香香软软的东西,很好吃的样子。她轻轻地吮吸着,伸出舌头舔舐着,那里面好像还有更软的,酒精在她身体里燃起的火一下子就烧得猛烈。   可是不够,还不够,如果这个东西是学姐就好了。她笑了一下,温柔地亲吻着,呼吸一下子都不敢太重,她怕自己太急了会亲不到。   简意之愣神的时间太长了,长到她反应过来已经是付安然吻得入迷,且自己已经有了回应的时候。她双眼迷蒙地喘着气推开付安然,后者仍不满足地舔着唇,像是对刚才的味道意犹未尽,看起来十分暧昧。   “我可能是疯了,怎么让这孩子把我给压了……”这回是简意之觉得自己是不是喝醉了,脑袋轰隆隆地响着,她往自己脸上轻轻拍了两下,第一次觉得这么烫。   付安然咂巴着嘴,更是在提醒着简意之,自己唇上的温度是谁留下的。她胡乱地抹了抹嘴巴,喘着粗气摇头,给付安然盖上被子后,三步并作两步地逃出这个房间,逃回自己家里。   夏夜的暖风甚至没有她的脸热,她回到自己家里关上房门靠在门背上,心跳得厉害。   真是,可怕…… 第80章   《与君绝》正式结束拍摄, 历时三个月, 趁着演员们都还在S市, 出品方就在结束拍摄后举行杀青仪式。晚上则是安排了一顿丰盛的晚宴, 导演组制作组以及演员们均需到场。   因为晚宴需要,时清秋跟施昭懿又是身着相配的衣裙。同样的白色, 施昭懿的是看起来温婉可人的露肩款,香肩微露, 带着些隐隐的性感。   时清秋烫回了卷发, 连体修身短裙的拼接设计令人眼前一亮, 胸前的雪纺镂空透出内里的抹胸,身体的曲线被勾勒得十分完美。   出品方早早就约了合作媒体的记者前来拍摄实况, 待酒宴流程过半, 记者们按照约定离开,大家才得以放开闲聊。   主演跟导演组与制作组一桌,其余演员聚在一起。酒过三巡, 大家开始聊起了拍戏期间的趣事。   黎丞谅举着酒杯,另一只手拍了一下桌子, 煞有其事地说:“说到这个感情戏, 我说句老实话, 这个片子你就是把它完全打成剧情片都没问题。就那点小暧昧,我看着都替她俩着急,你们说是不是?”   林明轩拉住他激动得要站起来的身体,把他按在椅子上:“老黎你淡定点,拍都拍完了, 别激动。”   “我怎么不激动?”黎丞谅回头瞪他一眼,“这片子,你们都知道我喜欢拍剧情片,但是剧情片里也是要有一条清晰明朗的感情线的,这样我拍着才舒服。好家伙,这个全程暧昧,有跟没有似的。”   陆希把筷子一放,无奈地问:“片子是不是你接的?是不是你老早就喊着要开机的?哪来的这么多意见?”   黎丞谅摇头说:“是我接的,剧情确实不错,金戈铁马,巾帼不让须眉,这个我是喜欢的。我就不舒服那个感情戏,每回我都想让清秋昭懿她俩亲一个。就宫里给顾念践行那场戏,都在水池边抱成那样了,就差接吻了,真是可惜。”   时清秋笑说:“黎导,你得这么想啊,昭懿那个角色身体不好,这要是真有明显的感情戏,成亲洞房什么的,那更麻烦了。所以啊,抱抱就得了。”   其实时清秋至今也没有明白这部戏里的两个主角究竟是什么关系,两个人又是怎样的心思。顾念出征前与夏兮渺在御花园的玉池便互诉衷肠,夏兮渺更是承诺顾念若不还朝,她定不嫁人,倘若顾念回来后无人敢娶,她们便彼此嫁娶。   这部戏的感情线看起来十分隐晦,似友非友,说是爱情也不为过。   施昭懿听她一说,挑了挑眉调侃回去:“这可说不准,好歹夏兮渺也是公主,顾念再怎么厉害,也是嫁进皇家的。到时候这成亲洞房,也得听夏兮渺的。”   陆希笑欢了:“还成亲洞房呢,我看原著要的就是这个模模糊糊的意思,看起来又带感又不影响谈恋爱,反正结局两个人都没了。”   说到结局,陆希看向时清秋说:“咦,清秋你这眼睛终于好了啊,最后一幕的时候又红又肿跟核桃一样,我还说你起码好几天不能好好看东西了。”   施昭懿神秘地冲陆希挤眼,“哪能啊,我们清秋有灵丹妙药在,光是看一眼,或者闻一闻,马上就好了。”她胳膊肘顶了顶时清秋问:“是不是啊清秋?”   又拿温轻寒来调侃自己,时清秋无奈极了,夹了一块烤鸭肉到自己碗里,再给施昭懿夹了一块,面上笑得无害:“是啊,我看今晚这鸭肉挺好吃的,不知道堵上昭懿姐姐的嘴,放我一马啊?”   “能,怎么不能?难得你求求我,当然得有求必应了。”施昭懿笑了笑,十分受用地低头吃起时清秋给她夹的肉。   “来吧,干一杯。”林明轩又开了一瓶酒,走了一圈给众人满上,扬声说道:“难得能跟大家在一起三个月,明天又要各奔东西了,不知道下一次再见是什么时候。让我们干了这一杯,先祝《与君绝》顺利杀青,再预祝票房大卖!”   众人集体起立举杯,异口同声道:“票房大卖!”   有剧组人员跑到旁边用手机记录下这声势宏大的一刻,至此为止,《与君绝》拍摄正式落下帷幕。   晚上大家分为几伙人结伴同行,有去夜场的,也有直接回酒店的。时清秋跟施昭懿打发助理们自由活动,两个人一起从宴会所在酒店回到落脚酒店,看见酒店的霓虹灯施昭懿才想起来些事情。   “哎清秋,你跟温律师的婚礼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回去就开始筹备么?”   时清秋想了想,心里却没有明确的答案,“婚礼的准备工作没有那么容易的,不知道轻寒有什么想法。再加上跟我的工作室启动撞在一起,还有,我回去以后要跟方姐说合约的事情。所以,可能没有这么快。”   她回去以后可以说是半点都消停不下来了,婚礼的事情她是打算跟温轻寒好好商量的,挑个好日子,能跟工作室正式启动隔开,否则她们根本忙不过来。   “嗯,那你们自己商量,到时候告诉我一声。”施昭懿点了点头,又狡黠地伸手去摸时清秋的手指,笑道:“对了,你们两个是不是谈恋爱谈得都快不记得结婚步骤了?无名指光秃秃的,是想让多少媒体八卦你们感情生疏?虽然也不是说非要戒指不可,但是这个东西现在已经默认为婚姻的信物了。”   走进酒店,时清秋没说话,到了电梯那边才缩了一下手,轻轻咬了一下唇笑说:“等回去了,我跟她一起去挑,到时候发个微博配上图,就说……”她顿了一下,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走进去的时候她轻声笑说:“就说,当初太着急结婚了,什么都没准备就想领证,现在才补足流程,感觉很不错。”   施昭懿“噗嗤”一声笑得停不下来,拍了一下时清秋的手臂说:“然后网友们脑补你们领证的前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让你们这么迫不及待地结婚。再之后,各种各样的版本就出来了,你要小心网友的想象力,总之肯定跟事实不一样就对了。”   “那倒不要紧。”时清秋不在意地勾了勾唇,“只要我们两个开心就好了。”   施昭懿“啧”了一声,看向电梯门映出的自己与时清秋,想起刚到S市的那天,她微微一笑道:“你还记得刚来拍这部戏的时候,我刚到的那天,说起你结婚的时候,你的反应么?”   那个时候,时清秋还处在退缩与前进的边缘,因为温轻寒温柔的主动,她曾经起过一定要死死守着那个约定的想法。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她们之间那层薄薄的雾退得不剩几分,她便再也瞒不过自己的心。   如今也还是害怕,只是,她对温轻寒的信任战胜了这长久的心结。   “记得。”时清秋扭头看向施昭懿,在电梯停下,门开的一瞬间眼中划过一丝笑意,“我圆满了,你也赶快谈恋爱,不然以后见面我不好意思在你面前放开。”   施昭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时清秋笑得不能自已地快步出了电梯往自己房间走去,惹得施昭懿在后面笑骂:“时清秋,你居然嘲笑我,你给我等着!”   时清秋心情愉悦地敲门,温轻寒手里搭着两件衣服来开门,时清秋脚步轻快走进来。   关上门,温轻寒问:“怎么了?吃一顿饭吃得这么开心。”   “没什么啊,拍完了,可以回家了,当然开心。”时清秋随口回答,见地上摆着她们两个人的行李箱,她笑弯了眼,想起刚才跟施昭懿说的事情,她回头走到正叠衣服的温轻寒身边。   温轻寒基本上做什么事情都很有样子,工作的时候最吸引人,现在弯着腰在叠着铺在床上的衣服,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柔和许多。   温轻寒把最后一件衣服叠好进行李箱,然后合起,拉上拉链交代道:“清秋,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免得明天手忙脚乱。”   “没有。”   “嗯?怎么这么干脆?”温轻寒笑了一下后站起来,抬头就见时清秋根本没有在看行李箱,而是看着自己。   “明天回家,你有什么想表达的么?”时清秋双手背在身后,饶有兴味地问。   “有。”温轻寒若有所思地点头,走近两步站在她面前,伸出指尖去点了点她的唇角,不失认真地说:“我在想,这次回去我爸妈能不能听到你跟我一样,也叫他们一声爸妈。”   时清秋失笑着双手去握温轻寒的手,她咬了一下唇,低声说:“我记得这个,我会放在心上的。”她见温轻寒牵动唇角微笑,忙抖了抖温轻寒的手说:“可是我要问的不是这个,你没有别的想法么?比如,我们还缺什么东西,你不觉得么?”   温轻寒言简意赅:“缺婚礼。”   时清秋追问:“还有呢?”   还有?温轻寒反握住她的手,手指摸在她的右手无名指上,笑意忽显:“是不是这个?这里缺了一样东西。”   暗示了半天终于明白意思了,时清秋这才满意地叹了声气。   她拉着温轻寒往桌子那边走,转了个身靠在桌沿,把温轻寒的手来回地摇荡,“当时我们登记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个,现在也稳定了,再不弥补一下,网上指不定要怎么说我们的。”   温轻寒微微蹙眉,“其实已经有一点不利的传闻了,只不过影响范围不大而已。”   “所以啊,回去以后,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挑。”时清秋欣喜地甩了甩温轻寒的手,“你回去应该就要上班了,我们可以周末去,你看怎么样?”   温轻寒只是直直地看着她,看不出来在想什么,她正想问,猛地感觉到腰间被一股力量环住,她惊呼一声被温轻寒抱进怀里,又气又羞地双手撑着温轻寒的肩膀笑骂道:“轻寒,你干什么?突然一下子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温轻寒凑近时清秋的耳畔,眼底浮过一丝暖暖的笑意,轻声问道:“你今天提起这个,只是为了那些莫须有的舆论么?”   时清秋身体僵了下来,她撑着温轻寒肩膀的双手没有犹豫地环上温轻寒的脖子,轻声细语道:“你觉得,我会把我们之间的事情跟这些利益问题划等号么?我只是不想让别人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然后胡编乱造一通。”   本来就没有真的怀疑她想法的温轻寒唇边再憋不住笑,清冷的眉眼化作柔和的模样,在时清秋耳边低低地说:“即使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我还是想听你说出来。我现在告诉你,你不用担心这件事了,我本来打算等做好了直接给你,但是你如果再跟我去挑一对,我们一下子哪里戴得下两对?”   “什么意思?”时清秋怔了一下,推了推温轻寒跟她四目相视。   温轻寒耐心跟她解释:“我已经让朋友帮我设计了,独一无二的,外面买不到……唔……”   温轻寒话还没说完,就被反应过来后满面羞恼的时清秋双手搓住脸,剩下的话被塞回喉咙里,连笑声都断断续续。   “温轻寒,你耍我!明明知道我怎么想的,还要让我误会你生气了!”   被搓揉着脸的她眉眼弯弯,半点不介意地搂着时清秋的腰任其发泄。她想听的,也不过就是时清秋那一句真心话而已。 第81章   离开家三个月再回来, 时清秋觉得这一次比以往许多次都让她感慨。   离开时还在不舍, 还在惆怅, 还在考虑, 甚至还想逃避。   如今回来,再走到三个月前跟温轻寒拥抱的那个地方, 她只觉得非但世事瞬息万变,就连心境也不知道在哪一天就有了变化。一点一滴, 一毫一厘, 逐渐削薄她内心深处的那副墙。   时清秋本来想让温轻寒先回家休息, 晚点再联系,可是温轻寒到家门口就把自己的行李给了保姆, 刚好爸妈都不在, 她便陪着时清秋回家。   三个月不见,时宏朗跟唐静慧自然想极了女儿,唐静慧一边揽着时清秋, 一边不忘记招呼温轻寒:“哎呀,终于回来了。这回不走了吧?起码短时间内不能走了, 你们两个的事还没办呢。清秋, 你不是说这次拍完戏回来就能轻松了么?”   温轻寒在旁边拉着时清秋的行李箱, 时清秋则是任由唐静慧拉着走,笑说:“比起以前肯定是要轻松很多的,基本上可以说是合作方面要不要接,决定权都在我手上。”   “你升级当老板了?”   “差不多可以这么说,不过跟我原来的公司没关系, 是我自己不再续约了。所以今后爸妈看到的有关我的活动消息,就都是我自己接的。”   在星夜的所有行程和安排都结束了,时清秋也不再隐瞒,一五一十地给爸妈讲起了自己现在的打算。   “自立门户了?都计划好了没有,别出问题了,钱够不够?”时宏朗摸了一下肚子,眉毛挑了挑。   大家在茶几处站定,时清秋好笑道:“爸,我都工作这么多年了,活动也参加了这么多,当然够我签几个新人了。”她想了想,又转身去挽住温轻寒的手臂,眨了眨眼睛撇了一下嘴说:“再说了,要是钱不够的话,有我们家大律师的,爸妈就不用担心了。”   “嗯,也对,但是你们两个有事情要跟家里说啊。”唐静慧听着舒服也不忘记叮嘱。   温轻寒轻浅笑说:“爸,妈,放心吧,我会看好她的。”   唐静慧眼睛都亮了,这还是温轻寒第一次管自己跟丈夫叫爸妈,感觉好像是出去一趟回来,两个人都习惯了。   “那行,你们好好休息,轻寒回家看过你爸妈了没有?晚上一起过来吃顿饭,我一会儿让何阿姨晚上加点菜。还有,你们什么时候要买房子住在一起,婚礼这个事情打算怎么办,你们商量着给我们个说法。”   “咳,这个我跟轻寒会商量的,不会跑的,放心吧妈。”时清秋有点不好意思地躲闪着眼神,然后把温轻寒急急拉走要回房间,“妈,我们有事要说,我带轻寒去我房里了……”   时宏朗不忘交代一声:“轻寒要是回去的话,晚上记得过来吃饭啊。”   “知道了爸。”温轻寒应了一声,眉眼含笑地跟着时清秋走。   刚走到走廊,时清秋陡然间想起了什么,莫名其妙说了一句“你慢慢走着,我先回房间看看几个月不在有没有灰尘”,然后加快脚步走向自己房间。   她打开门进去,温轻寒凝神去听,听见脚步声戛然而止,然后是一声轻微的碰撞声,好像是把什么东西扔进了垃圾篓里。   温轻寒拖着行李箱进来,余光瞥见空空如也的床头柜,还有垃圾篓里那个有棱有角的框。   她唇角轻轻勾起,默契地说:“挺干净的,这几个月爸妈应该没少交代何姨打理,而且我们回来前又通知了,肯定会再打扫一遍的。”   “嗯,以前每次回来都是这样的。”时清秋拉开窗帘,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回过头看向床头柜,目光深远,“不过这次好像更干净了,比以前还要干净,让我觉得很轻松。”   从她刚才毫不犹豫地把那个相框扔进垃圾篓时,她就觉得自己的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真正的放下了。过去就过去了,她跟祁悦回不去了,那个相框从她们分开之后就被她压了下来,没有再看过一眼,如今连存在的必要都不再有了。   时清秋走去床边坐下,见温轻寒把行李箱放好,将手递了过去,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然后放松身体倒在了床上。   “以后终于可以不这么累了,什么时候太闲了我再接戏,不想拍戏我就在家里歇着。”时清秋舒展着眉眼,想着以后的生活笑出声来。   温轻寒问:“你想注册的公司叫什么名字?想好了么?”   时清秋笑容收敛,沉默了一下,看向清眸流转的温轻寒,心里陡然有了一个冲动,她摇了摇温轻寒的小拇指,提议道:“就叫,温室。”   温轻寒有点惊讶,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词的意思,她跟时清秋在网上就被称为温室cp。   “温室,跟工作室连在一起就两个室字重叠了,不太好听。”温轻寒老实地说。   时清秋撑起身体,有模有样地开始跟温轻寒科普:“公司注册名字叫温室娱乐,不要放我的名字,包括我们建立的官方网站啊官方微博啊都叫温室娱乐。”   温轻寒目光柔和,握住她的手轻声问:“为什么一定要叫温室?你看别人都用自己名字做工作室名字。有时候网上甚至不知道注册的公司名字叫什么,但都知道那个工作室是那个艺人的。”   时清秋双手抬起去轻轻地搓温轻寒的脸,唇角轻扬地认真说:“因为,温室这两个字听起来很暖啊,念起来都会觉得很暖。”   “因为温室效应么?”温轻寒就势搂住了她的腰,眼里像是含着璀璨的星光,听着她在自己耳边笑,而后问:“那你什么时候跟我一起住?”   时清秋把玩着温轻寒的长发,看着它犹如上等丝绸一般从自己指缝滑落,仔细想想才回答:“再等等吧,我想再跟爸妈住一段时间。”   “嗯,好。”温轻寒淡淡地回答。   时清秋看温轻寒没什么情绪,一只手松开自己掏出手机来看微信,又想了想自己刚才的话,心底划过许多种猜想,不禁咬了咬唇,在她耳边低低地解释:“轻寒,我不是敷衍你,我是真的想再跟爸妈住一段时间。”   “清秋,我……”   “不要插嘴,你听我说完。”时清秋打断了她。   不得了,好像有点凶。温轻寒眨了眨眼,抿起唇不再说话。   “我前几年一直很忙,所以一般工作回来都是跟爸妈住在一起,不想一年到头见不着几回。我知道我们现在应该住在一起,但是我刚刚恢复自由身,想再陪陪爸妈,毕竟以后再回家也只是小住而已了。”   时清秋越说,温轻寒心里越软,唇边弧度也越发明显。她哪里有误会什么?明明是时清秋自己太敏感了,或者可以说,现在时清秋越来越在意她的想法。   思来想去,温轻寒还是应了下来:“嗯,我知道了。”   时清秋皱着眉看她,看不出什么,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又咬了一下唇,凑近一点,吻了一下温轻寒的嘴角,声若蚊呐地安抚:“这个,算作一个小补偿。”   这下子温轻寒是惊讶得彻底了,看着时清秋红起来的脸,她想到那一次的唇舌交缠,一下子只觉得,还不够。   她舔了舔唇,抱紧时清秋,呼吸有些热,哑着声说:“清秋,这个补偿不够。”   “那你想怎……唔……”   温轻寒没有给时清秋再问的机会,她深深地吻住时清秋的唇,封住时清秋即将出口的话,温柔而又强势地表达自己的情意。   时清秋在她吻过来的一瞬间根本反应不过来,直到她的手指挤进自己的指缝,两个人十指相扣,直到感觉她即使那么殷切希望却仍旧轻柔的动作,时清秋终于闭上了双眼,遵循着自己的心,回应她的渴望。   温轻寒凭着本能去探索上一次那样的感觉,又热又软的触感碰在她的唇上。她轻轻咬了一下,听见时清秋低低地喘着气,她的心便随着呼吸一般烫了起来,舌尖轻点软嫩的唇,温柔地送进时清秋的口中。   她很喜欢慢慢地品尝着时清秋的味道,现在也是,舌尖在湿热的口腔里四处撩拨,轻柔而又耐心地,勾动着时清秋的欲望。   两个人唇紧贴着,温轻寒不再满足于十指紧扣,她松了手抱住时清秋,把时清秋整个身子搂进怀里。   时清秋脸颊发烫,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双手无处可放,只得环住了温轻寒的脖子。重心彻底偏移,她被温轻寒压到了床上。   这样的姿势更方便温轻寒掠夺,时清秋把温轻寒的头抱紧,开始更主动地回应起来。   她的舌头将温轻寒的舌头顶出去,被温轻寒轻轻在舌尖咬了一下,顿时一阵颤栗袭来。   时清秋的手往下滑到温轻寒的衣领,摸到那滚烫的肌肤,细细地抚摸着,专注地回吻她。直到彼此的呼吸越来越重,她才离开时清秋的唇,在脸颊跟耳垂轻啄着,意犹未尽。   她的唇顺着时清秋的侧脸滑下,落在脖颈,柔柔地轻触,呼吸渐渐平复。   “温大律师,这个补偿,够了么?”时清秋的气息不匀,声音带着令人沉迷的醉意。   “你觉得,够了么?”温轻寒眼中含情,抬头看她。   时清秋轻轻笑了,抚着温轻寒同样烫着的脸庞,轻声地说:“不够的话,就等下次再补回来,我现在累了,不想补偿了。”   温轻寒笑了笑,把她揽进怀里,在她耳边隐含深意地说:“下次就没有这么简单了,要补双倍。”   她没在时家待多久,在叮嘱时清秋睡午觉以后就离开,回温家开车去了一趟事务所。   刚好是上班时间,大家都安静地工作着,温轻寒示意前台不要出声后放轻脚步走进去。   一楼回响着敲打键盘的噼里啪啦声,时不时会有一两声问话,再一次安静的时候,大家都听到一阵沉稳又清脆的高跟鞋声。   陈逸准备喝水的时候吓了一跳,嚷了起来:“哇,温老大你回来了?有没有搞错,你居然不带特产?”   他这一声惊吓到了所有人,孟思琪更是吓得连昵称都忘了改:“我的妈,温宝宝回来了!”   李文骁捂住胸口,眼似铜铃,“噢,不得了,我的小心脏……”   柳忆虽是惊讶但没出声,付安然是早就听简意之说过温轻寒要回来,只是面带笑意,并没有惊讶。   温轻寒冷着脸,目光能冻得人打颤,“好好工作,我一会儿就走了,明天再上班。”   几个人立刻端正姿态,陈逸扬声道:“好的老大!”   温轻寒唇角微弯,迈步上楼。   她敲响简意之的办公室门,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她拧开门把进去。   简意之看见她后眉梢扬了扬,惊讶她今天回来,但神情没有一楼那些人那么夸张。   “温律师,刚回来就来上班,你未免太敬业了。”简意之盖上钢笔笔盖放好,顺手从笔筒中抽出一根铅笔把玩着,“换了我,老婆累了几个月,回来好歹也先缠绵上几天再来,别告诉我你不想。”   温轻寒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淡着语调说:“简律师,你还是操心你的终身大事比较好,我走了这么久,你跟你学妹的八卦都能传到我这里来。”   简意之好像一下子被噎到了喉咙,连续眨了好几下眼,舔了一下唇说:“一楼那几个一向八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妈也旅游回来好多天了,我这段时间基本上都见不着安然。怕被误会嘛,上班的时候她在一楼我也基本见不着。”   她手里的铅笔忽然转得不顺畅,从指缝中跌落下办公桌,顺着光滑的桌面滚了几下。   温轻寒“嗯”了一声,然后抬了抬下巴,“把我的钥匙还给我,我明天要上班了。”   简意之转身往搭在椅子上的西装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往桌上扔,顺便好奇一问:“现在什么情况,搞定祁悦了?”   “应该吧,而且现在清秋的状态很好,这次拍完戏以后她就没有合约在身了,会轻松很多,也没有什么能够撞上祁悦的机会。”   “什么叫‘应该吧’?搞定了就搞定了,没有就没有,这是什么意思?”简意之还真是小瞧祁悦了,依照祁悦给她的印象,再怎么蜕变也不应该能斗得过温轻寒才对,怎么温轻寒居然不是肯定的答案?   “就是基本上没问题的意思,虽然她也回来这边工作了,但是自从清秋上一次彻底拒绝她以后她就没再有什么动作。所以说,应该吧。”温轻寒想,再怎么有动作,这也已经是注定的了,上一次她们说得很明白。   “嗯……什么时候也少找我聊天才好,我懒得拿手机聊天。”简意之嘟囔了一句,挤弄眉眼稍有不满。   温轻寒收起钥匙,微敛眼帘站起身道:“我去一趟办公室就走了,明天见。”   “走吧,等我好好想想怎么宰你一顿才行,不能白给你干这么多活了。”   简意之白了温轻寒一眼,后者假装看不见,缓步离开了。 第82章   温轻寒第二天就恢复了朝九晚五的日常, 而且暂时打算住在凤凰城那边。   现在她跟时清秋的关系已经明朗了, 所以最好还是离得近一点。虽然凤凰城距离律所远了, 但也可以忍受。   时清秋太久没有下厨, 中午办完事回家的时候下厨煮了几道菜,但在跟温轻寒聊微信时起了个想法, 便让她等自己一会儿,然后拿来保温餐盒装了两人份的饭菜就出门了。   温轻寒看完她发来的微信, 交代了前台直接放行。   迎着敲门声, 她扬声说:“进来。”   时清秋打开门进来, 面朝着温轻寒用脚关上门,双手背在身后像是提着什么东西, 有银白色的边角露出。   温轻寒微微眯眼, 好奇问她:“有东西给我?”   “趁我走过去还要几秒钟,你可以猜猜。”时清秋卖着关子,一步步走近, 越过椅子,站在办公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温轻寒, 弯下腰笑问:“猜出来了么?”   温轻寒摇头:“没有。”   “我们温大律师今天一点都不聪明, 白期待了。”时清秋嘴上叹着气, 眼睛里却满是狡猾的笑意,她把藏在身后的保温餐盒放到办公桌上,坐下来跟温轻寒说:“我是过来找你吃饭的,这饭菜是我做的,因为想起来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给你做过一次。刚好中午想找你一起吃饭, 就打包过来了。”   温轻寒猜到时清秋要来找自己吃饭,但没想到时清秋是自己带了饭菜来的。   她嗅了嗅被时清秋拿出来的菜,微微一笑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么?”   时清秋自信满满地应道:“当然了,而且味道也不差,不信你试试,保管你沉迷在时大厨师的厨艺里。”她边说边把一份饭推过去,还递了筷子。   “那我就放心吃了。”温轻寒扬起嘴角接下筷子。   时清秋带来的有糖醋排骨,炒鸡蛋,还有一份炒青菜,荤素搭配,卖相也不错。温轻寒习惯由淡至深,便先夹了青菜吃,跟自己做的没什么差别,味道不错,咸淡适中。   但时清秋想要来跟她一起吃饭,这份心意就足够她从这些菜里感受到了舌尖所品尝不到的甜。   心里这么想,她便低低地笑说:“很甜。”   “嗯?哪有甜?”正等着她评价的时清秋一下子懵了,不禁自己也试了一口青菜,皱着眉说:“没有啊,你是不是刚才吃了什么甜食?”   温轻寒但笑不语,时清秋不认输地夹了一块排骨到她面前:“你再试试这个。”   温轻寒低头咬下,薄唇含住时清秋筷子的时候唇角微扬,而后直直地看向她,目光认真而温煦:“还是甜,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   时清秋一看这眼神就明白了,温轻寒这根本不是在说味道。或者说,温轻寒表达的不是舌头尝到的味道。   她没好气地往温轻寒碗里夹了一块排骨,力气很重,咬了咬唇羞怒道:“温轻寒,好好吃饭,不许逗我,不然下次我不来了。”   适当的小情趣能够让两个人的感情更融洽,不会过于平淡,也不会太过激烈。温轻寒深刻地体会到了它的妙处,便没有再继续,老实地吃起了饭。   温轻寒抿了一下唇,尝到刚才吃排骨时残留的酱汁,跟往常一般给时清秋夹菜,语气平淡地问:“清秋,这几天有什么安排么?”   “有啊,我要去一趟公司跟方姐说不续约的事情。”时清秋咀嚼了两下,若有所思地说:“虽然她肯定已经知道了,但是她帮过我很多,我还是要跟她当面说的。”   如果说潘嘉雯是她的伯乐,那么星夜娱乐的大老板方憬就是这伯乐背后的支持。如果没有方憬,即使潘嘉雯看好她,也没有这个资源能够捧红她。   “嗯,这是应该的,以前就听你说过星夜的方总人很随和。”温轻寒低头一边吃一边思索,笑了笑道:“什么时候去?”   “过两天吧。”时清秋想了一下,“明天我想去你家,回来还没过去打招呼。”   “那到时候我送你过去,你谈完了给我打电话。”温轻寒点头,“明天的话,吃完晚饭我要出去见一个委托人,你要回去,还是想吃完饭再跟爸妈聊聊天,等我回去?”   时清秋垂眸咬了一下筷子,声音轻轻地说:“我跟爸妈一起聊聊天吧,很长时间没有好好陪他们说说话了。不过,你晚上回来给我带一份汤圆,我想吃。”   温轻寒轻轻笑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律所里的男男女女们吃完午饭结伴回来的时候几乎要炸开了,尤其是那辆白色小车开出去的一瞬间,陈逸盯着正升起的车窗里那张侧脸,就差往天上蹦了。   时女神居然来律所了!难怪温老大磨磨唧唧待在律所不出去吃饭!   “温老大真是太过分了,女神来了居然不告诉我们一声,自己独享,哼……”陈逸一手端着保温杯,一手捏着钢笔往杯盖上戳,表情怨毒。   众人笑而不语,孟思琪准备上楼找档案,路过时往他头上一敲,幸灾乐祸道:“那是温老大的老婆,别整天想太多了,当心温老大冻死你。”   “那也是我女神啊!”   简意之端着茶杯在二楼走廊往下看,悠闲地摇了摇头,温轻寒跟时清秋现在真是一点都不低调。   她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目光沉了下来,回到办公室里收拾文件提着公文包离开律所。   几个月了,祁悦终于联系她见面了,她猜不出来祁悦这次约她相见是抱着什么目的,但拒绝也不是解决事情的稳妥办法。思虑再三,她便答应了。   见面地点并不是太奢华的场所,而是以前大学时大家常去的一家咖啡店。这家咖啡店经营者是一对夫妻,待客热情,十分厚道,这家店的装潢也不会令人感觉到繁华都市里普遍的豪华,反而只是舒服而已。   祁悦坐在角落里,双腿交叠,神色自如地望向窗外时而路过的行人。   简意之走过去放下公文包坐好,跟服务生笑说:“一杯爱尔兰咖啡,谢谢。”   “好的,请稍等。”女服务生回以一笑。   祁悦收回目光,伸手摸着自己面前的咖啡杯,微笑着说:“爱尔兰咖啡,底层是威士忌,中间是咖啡,最上一层是奶油。这么多年了,意之,你还是喜欢喝酒,而且越喝越烈了。”   简意之耸了耸肩膀,勾起唇角笑说:“没办法,习惯了,时不时喝点解解馋。”   祁悦喝了一口咖啡,简意之也回赠一句:“白咖啡,几乎不含苦味,味道清淡。这么多年过来,你也还是不喜欢苦味。”   就像那个时候,她跟时清秋都很喜欢甜食一样。简意之记得,她是不太喜欢苦味的。   “我很高兴你记得。”祁悦的笑容很纯粹,不带任何目的与探究,声音悠远仿佛陷入了思绪,“我偶尔也会喝苦咖啡,毕竟甜味尝久了,会从喜欢变成习惯。就像人生一样,不会永远顺畅的,总是会偶尔尝一点苦头。”   这么多年来,她终究还是不太喜欢苦味。每当尝到那种苦涩的味道,她总是会想起来那年的感觉,便从口腔苦到了心里。   “你的大道理越来越多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简意之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饶有兴味地看她。   “所有人都变了,不是么?没有人还跟以前是一个样子。”祁悦意味深长地笑说,“你呢?那天帮你接电话的那个女孩子,真的不是你女朋友么?”   简意之眼神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手指抠了一下裤子,淡淡地回答:“当然不是,我一向都不喜欢年纪小的,感觉太累了。”她舔了舔唇,拐了个话头说:“不过说起来,跟以前基本上没什么变化的人也不是没有。”   “我知道有。”祁悦看了她一眼,见服务生端着咖啡过来,便停止了说话。   “爱尔兰咖啡,请慢用。”   简意之含笑道谢,祁悦则是望向了窗外。   阳光投在店前的空地上,将路过的行人影子投射得长短不一,就像那年她们坐在这里看着窗外一样。时间与回忆,在这一刻倒流得猝不及防。   店里很安静,祁悦声音轻缓,带着简意之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个故事:“我觉得我好像变了,又好像没有变。那年我刚考上大学不久,我爸爸的生意就败了,他欠了一大笔钱,把我们家的积蓄全都拿出来也不够赔。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们家的门口已经被人喷过很多次漆了。   就跟你在电影里见过的那种一样,一眼看见,全都是红色的油漆从墙上流下来,像血一样。我爸妈一直瞒着我,一直到我有一次周末回家,我爸去挽回生意场上认识的一个小三,而我妈,每天在家里以泪洗面。”   简意之轻轻摇晃着咖啡杯,喝下第一口,这第一口以奶油居多,可她感觉到的,是苦味。   祁悦停了一下,吸了吸鼻子,然后笑了:“在那一天之前,我以为我的家庭永远都是我的避风港。我的爸妈会看着我长大,看着我跟一个男孩子或者女孩子在一起,然后等着我把这个能够陪我一生的人带回家,我们一家人一起,吃吃饭,聊聊天。我会跟爸妈说,这个人就是我的爱人,我们要结婚,要在一起一辈子。   我跟清秋在一起的时候,这种想法在我的脑子里占据了很大的一个位置。我决定,告诉爸妈我在学校里谈了一个女朋友,有时间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见见面。可就是那一天啊,那一天,我家门口的墙上全都是像血一样的油漆。它们从那些字上滴下来,整整一副墙面上,都像被泼了血。”   简意之紧紧地捏住咖啡杯,舔了一下唇,又咬了一下,低低地问:“然后呢?”   “然后?”祁悦自嘲地笑笑,目光收回,落到咖啡杯里剩下的半杯咖啡,眼里似乎有了泪光,“然后,我妈曾经的一个旧友愿意帮助我们,前提是我妈要离婚嫁给他。否则,我的学费还有我跟我妈的生活费,包括我们以后的生活都不会再有着落。而且,即使我妈只是离婚而已,那些人也不会放过我们母女两个。   你知道的,追债的人,他们会做出很多我们想象不到的事情,不会管你离不离婚。我是我爸的女儿,就要承担他的错。所以,如果我妈不妥协,我们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不会被影响。而我作为我继父的女儿,我要继续上学,就必须要跟我妈一起,和他去国外。”   故事大概是结束了,祁悦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微笑着说道:“我继父的控制欲很强,他不允许我们跟国内有一丝一毫的牵连,我联系不上任何一个我认识的人。但唯一幸运的是,他对我们很好。可是,我回不来的每一天都在惦记着这里,每一天都想要回来。意之,你说,我有没有变呢?”   简意之被祁悦这一连串的话给堵得喉咙难受,她声音低沉地应道:“即使你觉得你所有的想法还跟七年前一样,可你也不再是七年前那个人了。或许你还保持着那个时候的心性,但也已经不再单纯了。”   祁悦苦笑,她忽然尝到了平时极少喝的苦咖啡的苦味,从心里开始发酵出来。   简意之最后喝下一口,品着威士忌的味道,坐直了身体像是要告辞。   祁悦陡然问了一句:“她们两个,你觉得会走多远?”   “祁悦,这不是你该问的。”简意之提着公文包站起来直直地看向祁悦,一改刚才的和颜悦色,转身离开前扔下几句:“不管轻寒怎么走这条路,这是她自己选的,成了是最好。如果不成,那也正好让她尝一尝什么叫痛,刀子不捅到心里不知道放手。可是这些,都跟你没有关系。” 第83章   跟祁悦的见面没有影响到简意之的状态, 她第二天有个案子开庭审判。经过长时间的准备, 一审判决她的委托人胜诉。   简意之抑止不住喜悦的心情, 驾车回律所, 一进门第一时间吩咐道:“柳忆,你跟思琪出去打包点吃的回来给大家, 再买点喝的,我请客。”   柳忆怔了一下, “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 官司打赢了。快去, 随便买,回来我给报销。”简意之心情好得很, 把柳忆拉起来推走, 自己往她椅子上坐下。   “哦哦哦!赢了!太好了!思琪走,老大请客,快点!”柳忆紧走几步过去扯上孟思琪, 两个人领旨出去扫荡了。   陈逸探了头过去问:“简老大,为什么不是请我们出去吃晚饭, 就请一顿零食而已啊?”   有时候官司打赢了, 出去吃一顿也不是没有的事, 而且简意之这么大方,还让随便买,明显对赢了这个案子感到很兴奋。   简意之伸手往他脑门上一敲,摆起了架子道:“你以为零食很便宜么?我不是说了随便买么?你看她们两个一会儿不把这桌子给你摆满了肉才怪。”   “哎哟,我就说说, 你别激动……”   付安然在自己位置上安静地笑笑,然后拉了一下旁边李文骁的袖子小声问:“李哥,我记得简律师这个案子不是一审判决么?怎么这么快就庆祝了?万一被告再上诉呢?”   李文骁敲着键盘笑,转头跟她科普:“这你就不懂了,虽然不是每一次判决过后都庆祝,但是经过简老大跟温老大手里的案子,被告从来没有不服判决过的。她们两个一旦接了委托,就是有十足把握的。”   “噢……”   付安然了然于心,目光里纠在一起的情绪很多,有对简意之的崇敬,也有失落。   她想起来,自从爸妈回来以后,她几乎没有跟简意之好好说过几分钟的话。有时候出门或者回家遇见,都只是点头打招呼,从那次跟简意之喝过酒以后,她再也没有跟简意之像那段时间一样地亲近过。   简意之跟陈逸打了一会儿嘴炮,然后回了办公室。付安然看着专心工作的两个男律师,又盯着简意之刚刚关上的办公室门,心下难捱,便装作自然的起身,走向二楼。   “叩叩”   “进来。”   付安然打开门进去,再一次进到这个她曾经跟简意之一起工作过的办公室,她内心涌出几分感慨,而后向简意之走去。   简意之上来后没有工作,刚掏出手机按了几下,此刻付安然冲自己走来,她这段时间心里的那些小情绪也忽然明显起来。   付安然在办公桌前站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学姐……”   “坐吧,别站着。”简意之尽量维持着自己的神情,不去仔细地观察付安然的神态,也不去想那天晚上那个吻。   付安然的手在身后紧揪着自己的衣角坐下,她看见简意之那熟悉的亲和神情,她想要劝说自己,一定是错觉。可不管怎么劝自己,她还是忍不住地往那个方向想。   她觉得简意之在有意地疏远她,不是非常明显,却足以让她察觉到端倪。   她咬了一下唇,低声地说:“学姐,你这段时间都没怎么跟我说话,我给你发微信,你也回得很少。”   简意之有些无措,收到桌子后面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神情没什么变化,还是非常自然的样子笑说:“不是说好了,恢复以前的样子么?我们两个人里至少要有一个人谈恋爱了,才好再相处啊,不然爸妈又会误会。”   付安然忽然定定地看着简意之,眼里异常地坚持,她声音沉沉地缓缓道来:“可是我觉得你在避开我。以前我们的关系没有好转的时候,你给我的感觉是虽然脾气好,但我们中间好像总是隔着一道很宽的沟,我跳不过去,你也不会主动过来。   后来,时间让这道沟逐渐消失了,我可以走过去跟你站在一起。现在,我突然发现你甚至没有以前那么自在,你好像在往后退,退到比原来更远的地方。”   “没有,你想多了……”简意之眼神闪烁,没有哪一秒是能够跟付安然对视的。   最近为了不跟付安然撞上,她连碰见的时候都不会说太多话,打个招呼之后就借故有事先走了。   付安然的微信信息,她要么不回,要么就回复得很晚。前些日子爸妈不在的时候,付安然晚饭后回到自己家里还继续跟她微信聊天,那样的状态仿佛就像一个梦。   付安然笑了,笑得有些伤心和失望,“学姐,我感觉得出来的,你现在不愿意跟我多相处,你看起来跟平常一样,可是你不会主动找我,也不会多回复我一句话。我知道,那天晚上我喝多了以后就这样了……”   简意之心里猛地“咯噔”一声,睁大眼睛去看付安然,生怕她记得什么。   “学姐,那天晚上是不是我喝多了,做了什么错事?”付安然垂眸低语,手指绞着衣角,内心彷徨不定。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切的源头应该就在那个晚上。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她宁愿不迁就简意之喝酒,她一向喝不了酒,仗着简意之在,而且简意之又喜欢喝酒,她便同意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酒后会不会说什么,甚至做什么,导致简意之对她的印象一下子差了起来。   简意之松了一口气,眼里有些复杂:“没有,真的没有。”她顿了顿,又说:“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怕自己影响你了,不是约定好了么?等你……”   “我可能没有那个心态去发展。”付安然咬了咬唇打断,在简意之愕然的眼神里,她说:“我暂时没有那个心情,也没有那个想法。”   “那你……”   “那你是不是要等到我有那个心情,有那个想法了,才不会觉得影响我?”付安然再一次打断简意之的话,她的唇角含笑,眼里却毫无同样的情绪,很明显,她并不相信简意之的话。   简意之心里乱得很,往椅背一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只是为了约定,还是从内心里就打算回避,学姐可能自己感受不到。”付安然笑了一声,站起来,向来都澈净十分的双眸红了起来,“但是我能感受得到。”   她说完,再没有停留,转身离开了简意之的办公室。   办公室门“嘭”地一声关上,让简意之浑身都打了个颤,眼里所有的神采都褪得一干二净。   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否则,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时清秋待在家里都会有午睡的习惯,她醒来后还没起床,窝在被子里跟温轻寒聊微信。   温轻寒:“醒了还不起来,等会儿该吃饭了,吃饱了洗完澡又睡?”   时清秋抿唇笑着回复:“你的意思不就是我是猪么?哼,哪里有这么漂亮的猪[发怒][发怒][发怒]”   温轻寒很快就回了一个文字表情包:“一切以你开心为前提.jpg”   时清秋在被窝里“哼”了一声,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跳跃:“自己上班都不认真,还好意思说我,我要出门去方姐那里了。”   温轻寒:“我送你过去。”   时清秋:“不要,你午休时间都过了,我自己去就行。”   温轻寒:“那你谈完了给我打电话,我们一起吃饭。”   时清秋回了句答应的话,然后起床洗漱,化了个淡妆准备出门。   路过饭厅时见唐静慧在里面削着雪梨准备做个拼盘,她便走进去叫了一声:“妈,我要出个门,晚上不回来吃饭。”   “嗯?晚上有约?”唐静慧头也不抬,专心地削着梨。   “也不是。”时清秋走过去挽着唐静慧的手臂,下巴顶在她肩膀轻声说:“就是出去跟以前的领导见个面,然后跟轻寒一起吃饭。”   唐静慧笑了,又提醒道:“你们两个快点住一起,爸妈上次给你们推荐的那些房子看了没有?有没有喜欢的?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你们提起呢。”   那些户型图时清秋早在婚讯曝光的那天晚上就看过了,基本没有特别喜欢的。反过来,她更喜欢自己买下来却不常回去的那一栋别墅,温轻寒那套房子的格局也不错。   唐静慧切了一小块梨往后递,时清秋凑过去咬住,一边吃一边说:“再让我陪爸妈几天嘛,房子的话,我们自己决定就好了,有喜欢的我们自己会买的。”   她感觉自己在这个家是要住不下去了,基本上从第一天回来开始,催她去跟温轻寒一起住的声音每天都在耳边回响。看样子,也差不多了,只不过要去自己那边住还是去温轻寒那边,她还没想好。   唐静慧不领情,一本正经地拒绝时清秋的孝心:“我们几个老的可以互相陪,不用你们两个小年轻来掺和。你们要是真想陪啊,生个孩子给我们带还差不多,我们老的就是要小的陪才能开心。你们两个大了,没什么好陪的。”   “好了,我晚上跟轻寒说,这样爸妈能放心了吧?”时清秋赶忙答应下来,就怕她又一下子扯到孩子上。   “嗯,这还差不多。上次那些户型如果不喜欢,过两天再让你爸挑一挑,给你们两个再看看。还有要买什么车,别忘了选。”   “好,知道了,一定记得。”时清秋全都答应下来,瞄了一眼时间,拍了拍唐静慧后肩道:“妈,那我走了,让我买东西回来的话提前打电话。”   “嗯,去吧,争取晚上不用回家。”唐静慧摆着拼盘,语不惊人死不休地给时清秋暗示。   时清秋嘴角抖了一下,如果这婚没结的话,她怕是要被她老妈绑起来送到温轻寒家里去。 第84章   因为答应了温轻寒一起吃饭, 又让她来接, 时清秋就没有开车出门, 戴了一副眼镜, 戴上口罩就打车去了星夜。   她跟方憬提前约好了今天在公司见面,再次走进这栋楼, 她内心有着不舍。在这里上班的保安跟保镖们她虽然叫不上名字,却也能记得大部分的样貌, 有许多人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却已经护着她出入了数次。   一路上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跟她打招呼, 她一一微笑回应,平日里亲和力十足的笑容里更多了几分暖意。她没有耽搁, 径直乘电梯上到方憬的办公室。   敲门, 里面低沉稳重的女声响起:“进来。”   时清秋握着门把深呼吸,而后开门进去。她微施粉黛,明眸善睐, 眼波流转间足以触人心弦。   方憬目光炯炯,扬眉一笑。时清秋比起刚刚签约进来的时候更漂亮了, 这是她的骄傲, 而如今, 也成为了她的遗憾。   “方姐,抱歉,这么久才来见你。”时清秋站在办公桌前,没有坐下,面对这个多年来一手扶持她成长的人, 她永远保持着尊敬的态度。   无论她达到怎样的高度,她内心都记着,人不能忘本。   方憬点头,抬了抬下巴笑道:“坐吧,不用这么拘束,既然叫我一声姐,就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方憬是个精明干练的女人,黑发绾起露出秀美的脖颈,貌美而不失成熟女人的魅力,只一眼便让人不敢小觑。   时清秋拉开椅子坐好,方憬二话不说就从抽屉里掏出一份文件夹来,直白的开场方式让时清秋很是熟悉:“看看合约,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大让步,公司没有其他人管得着你,只有我,所以这份合约对你很有利。”   对艺人来说,自由与利益是非常重要的,但很多时候要利益就要牺牲自由。所以方憬这番话便清楚明白地说明了,只要时清秋续约,今后的酬劳分成会比现在多,而且有方憬撑着,不会有公司的其他高层对她不满。   时清秋拿过来翻了两页,匆匆几眼下来,她发现里面除了酬劳分成之外,对于自己的私生活方面也的确放得很松了。只要不被曝光出有损形象的恶劣事件,那么私生活怎么样,公司一概不插手。   说白了,只要不干坏事就行,可以说是几乎对她没有限制的,毕竟她这么多年也从没有过毁形象的事情。   可是,时清秋抱歉地笑笑,把文件合上推了回去,“方姐,很对不起,我真的不能续约了。或者说,我也的确不想续约了。”   方憬收回文件,在桌沿轻轻敲了两下,不解地问:“理由呢?对合约里的让利不满意?还是有什么想要的,说出来我们好好商量。”   时清秋摇头说:“都不是,这份合约里分给我的已经很多了,不管是利益还是别的方面。”   “那你怎么就不动心呢?”方憬没好气地说,“要不我给你分点股份?不能太多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时清秋哭笑不得,咬咬唇往前挪了一点,平复了笑意,语调认真地说:“方姐,我很感谢你栽培我这么多年,可是我这次是真的不想再用合约来强制我自己去做事情了,即使演员这个职业我还是很喜欢。   我想自己去走今后的路,想拍戏的时候就接一两个剧本,不想拍的时候,就在家里跟家人过最普通的生活。有时间可以逛逛街,出去旅个游什么的,这都是我现在最想做的。   我知道刚才那份合约对我很有利,就像你说的,我如果不想工作,有你在,我不会被公司里任何一个人管着,但是我不希望让你替我顶着这些压力。还有就是,我也做好了准备,如果实在撑不下去,我还是想回到我最喜欢的那个职业,去当一名律师。”   方憬挑了挑眉,不知道说什么好。   时清秋抿唇,十分诚恳地补充道:“所以方姐,很对不起,我想自由。”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还让人怎么说?   方憬晃着自己的老板椅,叹着气笑说:“清秋啊,你这话说得像是我要把你囚禁在这里似的。不过就算我早就知道你留下来的几率不大,但我还是没办法怪你。”   时清秋是目前星夜里少数几个最有前途的演员之一,私下里也是方憬很欣赏的。她非常骄傲自己的公司里有时清秋这颗光芒璀璨的星星,面对时清秋的离去,她的惋惜更并非全然基于公司利益。   时清秋听得出来,方憬同意了,或者应该说,方憬并不责怪她。   “方姐,谢谢你。”她真诚地道谢,眼里都是得到谅解后的释怀。   方憬似真似假地笑了,“我失去了这么大一颗摇钱树,光一句谢谢就完了么?那我真是亏大了。”   时清秋摸了一下鼻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接。   方憬倒是不含糊,站起来向时清秋伸出了手,面色庄重道:“清秋,我希望以后大家还是朋友,不会因为你的离开而让我们变成陌路,甚至敌对,这是我不愿意看见的。”   “当然。”时清秋跟着站起,与方憬两手相握,音色和悦:“今后的路上,我一定记得今天说过的话。如果有合作的机会,在慎重考虑的基础上,我也会想起来今天方姐的宽容。”   面子走完了,方憬好笑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说道:“这架子还挺像模像样的,时老板。”   时清秋舒展眉峰笑了起来,“方姐架子起来了,我不起来那多不配合。”   “哎对了,过段时间我安排个饭局,都是公司里的几个熟人,把你雯姐也叫去,算是给你的告别宴了,不能不去啊。”   “好,我一定去。”时清秋欣然答应下来。   跟方憬又聊了一会儿,时清秋下楼,方向一拐,去向潘嘉雯的办公室。   她给温轻寒发完信息才敲门,潘嘉雯亲自开门迎接。   关上门,潘嘉雯好奇地问:“清秋,怎么样?你方姐怎么说?”   跟潘嘉雯一起的时候时清秋没有太拘谨,潘嘉雯倒了两杯茶,两个人一起过去坐下。   时清秋双腿交叠靠在沙发上,抿了一口茶水说:“她没有怪我,而且说希望以后还是朋友,过段时间还有一顿告别宴。”   潘嘉雯笑开了,舒了口气仰着头道:“我就知道肯定是这样,她其实脾气好得很,她给你看那份合约了吧?那份合约可是她跟股东开了好几趟会才说服他们定下来的。她明知道是留不住你了,还是打算再拼一把。”   时清秋沉默不语,低头嗅着玻璃茶杯里的清苦茶香,好似心境也澄澈透明起来。   潘嘉雯说着说着,话题开始偏了:“方总是个好老板,我说句老实话,当初如果看上你的不是我,估计你现在可能达不到这个地位。以你那个时候那破罐子破摔的状态,还好是遇上我了。”   时清秋又喝了一口茶,苦味让她微微敛眉,淡淡笑道:“什么我就破罐子破摔了?那个时候心情不好而已。不过我要感谢你,让我即使心情不好,也还是很幸运。”   那个时候,就是祁悦刚离开不久的时候,她想要更充实自己的生活,不要再被祁悦带来的阴影占据生活的大部分空间。所以她拨通了潘嘉雯给她留下的电话,跟星夜签订了合约。   她并不后悔当时的选择,她喜欢演戏,但也不能否认当时如果遇到的不是潘嘉雯,她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我开个玩笑而已。”潘嘉雯扭头看她,伸脚过去碰了碰时清秋的高跟鞋,打趣道:“要矫情回家矫情,我这里不收矫情,要感谢的话拿出点实际的。”   时清秋转头戏谑道:“好啊,那不如你来跟着我,正好省得我去找人帮我管理。”   潘嘉雯惊愕地立刻坐正了,双手握住茶杯不可思议地问:“你说真的还是假的?你这是在挖你方姐的墙角啊,被她知道你是要被揍的。”   时清秋笑说:“当然是开玩笑的。”顿了顿,她又正色道:“不过我话先放在这里给你,我的大门是随时为你敞开的。”   潘嘉雯喝着茶笑,咳嗽两声后说:“不得了,别人是辞职前物色好的下家,我这是还没打算辞职就有下家给我备着了,而且还是一个不管影迷基础还是资金基础都一样雄厚的下家。”   “嗯,所以你要知道珍惜,要跟我保持好联系……”   两个人愉快地交谈着,直到下午将近六点,温轻寒来了信息说在星夜门口了,潘嘉雯便送时清秋出去。   温轻寒从事务所出来,先去了一趟朋友的珠宝店取了东西,然后才过来星夜接时清秋要一起去吃饭。   她把车子停在台阶附近,眼里有些压抑不住的喜悦。在等待的过程中,她不知道是第几次,又从扔在副驾驶的西装口袋里摸出来那个宝蓝色的丝绒盒子。   里面是一对银光璀璨的戒指,面朝上方的是镂空的云朵形状,一枚耀眼的钻石被云团簇拥在正中央,分明没有光线照射,却闪出了柔和的光芒。   温轻寒合上盒子放回西装口袋里,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跳,恢复往日的平淡神色,继续等时清秋出来。   她四处看看,想转移对戒指的注意力,恰好注意到星夜大门正对面的路边有一个老婆婆,双手背在身后,眼睛紧紧地盯着星夜的门口,嘴里念念有词。   老婆婆背在身后的手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被阳光折射出一抹刺眼的光。   星夜的玻璃门缓缓打开,时清秋跟潘嘉雯从里面走出来。   “我说,你这个婚礼到底什么时候办啊,你是想让我们多少人急死?粉丝是不着急了,当初突然曝光的,没人知道你婚礼没办。我们可不一样啊……”   “好好好,不会让你失去这个给我送礼的机会的,放心吧。”   就在这一瞬间,温轻寒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刚才看见的那个老婆婆脚步异常迅速地从对面直奔向星夜大门前。   她的眼神就像钉子一样钉在时清秋身上,她年迈的身体像是陡然爆发出一股积蓄已久的力量,支持着她朝时清秋冲去。   温轻寒脑海中迅速地掠过刚才那刺眼的寒光,许多判断瞬间涌现在她心里。   她来不及想对策,打开车门朝时清秋奔跑过去。在千钧一发之际,她毫不犹豫地搂住时清秋的身体转了个方向,并往后退去。   有利刃划破血肉的声音传来,时清秋惊魂未定便听见耳边温轻寒低低地倒抽一口气,而后,是蔓延在空气中的血腥味。   “轻寒!” 第85章   反应过来的几个保安在下一秒就制服了老人, 只是这一幕当场便吸引来众多路人。   “你还我孙子!都是因为你!是你害了我孙子!”   被制住的老人口中凄厉地叫喊着, 现场一片骚乱。   时清秋红着眼睛去捂温轻寒右臂上的伤口, 血液汩汩淌下, 她刚摸上去便沾了满手的鲜红。   “听我说。”温轻寒面色镇定,眉头紧蹙, 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虚弱:“这个老人很可能有精神方面的障碍,她现在就处在精神紊乱的状态, 她针对的对象是清秋。”   时清秋捂紧温轻寒的伤口, 忍着眼里翻涌的泪意, 哑着声转头跟潘嘉雯交代:“雯姐,你通知方姐处理这件事。按照轻寒的判断, 老人很容易对周围的人造成伤害, 你们小心。”   “好,你们快去医院吧,这里交给我了。”潘嘉雯连连答应, 担忧地送时清秋跟温轻寒离开。   温轻寒受伤不能开车,时清秋强压下诸多情绪与问题来开车去医院。   一路上她都处在一种陌生的恐惧当中, 这种恐惧跟她害怕感情的那种恐惧是不一样的。如果刚才温轻寒没有后退, 或者那把刀再低一点, 那么温轻寒伤到的会不会就不是手臂。   她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温轻寒咬着唇,也不管自己的左手因为捂过伤口全都是血,就默默地往时清秋腿上放,轻轻地按着, 安慰着。   温轻寒伤口比较深,这是大量出血的原因,缝了针后才包扎。当一切处理妥当,她们出医院时已经几近繁星满天了。   回到凤凰城,时清秋陪着温轻寒回到温家,两个人身上血迹斑斑,让温家两老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这是?怎么这么多血?”赵婉仪忙迎她们两人进来。   仔细看看,时清秋扶着温轻寒,温轻寒面色苍白,披着西装外套,洁白的真丝衬衫上血迹更多。   “发生什么事了?轻寒的手怎么了?”温承宣也闻言走近,更为敏感的他观察出温轻寒手臂不自然。   温轻寒浅浅地勾起唇,转头在时清秋耳边用低得几乎只剩呼吸的声音道:“清秋,别叫错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记得这个?时清秋恼怒地瞪她一眼,而后在温家两老的面前咬了咬唇,轻声抱歉道:“爸,妈,是我今天在公司发生了点事,才连累轻寒受伤的。”   赵婉仪吓了一跳,检查完温轻寒又去检查时清秋,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哎哟,绷带这么厚,清秋呢?清秋伤着哪里没有啊?这什么世道啊青天白日就敢伤人啊……”   “爸,妈,我没事。我观察过伤人者,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们不用担心。”   温承宣走过去撩开温轻寒的西装看她的右手臂,厚厚的绷带堆在她胳膊上,再加上衣服上的血迹,看起来伤口不浅。   “好了。”一家之主温承宣发话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们两个先回房休息,处理一下身上的衣服,吃饭了没有?”   两个人摇头,温承宣道:“一会儿给你们送进去,回房休息吧。”   赵婉仪问:“清秋,你今晚要回去么?”   时清秋余光看见温轻寒转头看自己,她摇头道:“不回,我留下来,麻烦妈帮我跟我妈说一声。”   “哎,好,你们两个快回房里洗个澡吧,轻寒那个伤口小心碰水啊。呐,拿一卷保鲜膜进去,洗澡的时候在绷带外面围一圈。”   经过了一个下午的惊险,房门关上后终于能够安静下来。时清秋的耳边甚至还在嗡嗡作响,两个人四目相视,均忍俊不禁。   时清秋更多的,却是心疼,她脱下温轻寒的外套,只见温轻寒右手伤处的衬衫袖子为了缝伤口和包扎而被剪去了一大块,只剩下底下一小片还牵连着。   “别哭,我喜欢看你笑。”温轻寒笑着抬起左手去摸时清秋的脸。   时清秋轻轻拍下,眸中含着泪光笑说:“一手的血还来摸我。”   她们的笑容没有维持多久,温轻寒还是轻轻地抚摸着时清秋的脸庞,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深情。   她靠近去亲吻时清秋的唇,一个一个细碎的吻落在上面。   她声音柔缓地说:“还好我去了,还好我早就看见过那个老人,如果我晚一步的话……”她顿了顿,呼吸都颤抖起来:“我不敢想象如果我晚了一步会发生什么。”   如果她晚一步,正在跟潘嘉雯说话的时清秋又没有留意到从侧面冲过来的老人,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受到的伤害一定是她所不敢深想的。   时清秋狠狠地咬住温轻寒的唇,瞪着温轻寒的眼睛里满是通红的血丝,温轻寒吃疼地“唔”了一声,非但没有放开,反而更深地去吻她,用受伤的手臂去把她箍紧在怀里。   稍微使了力让温轻寒疼得额头上冒了汗,时清秋见她眼神难掩痛苦,忙急急分开,双手拢在她的绷带外面,语调不稳地喊停:“你别动,医生说你右手不能用力不能多动,你想让伤口再出血么?”   疼痛褪去,温轻寒牵起唇角,说道:“一时情急,顾不上那些,而且如果你能主动一点的话,就可以不用担心这件事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考虑这种事情?她想生气又觉得好笑,之前她是不是还觉得温轻寒对情事不热衷?   温轻寒现在的模样跟以前也没什么区别,双眸如一泓清水,清冷的眉眼间不带对俗世的一丝眷恋,即便现在身上零零散散地染着血,却还是掩盖不住她身上那高贵清华的气息。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刚才居然义正辞严地告诉她,为了接吻所以顾不上受伤的手,而且如果她主动一点的话就能够避免这种事?   时清秋轻轻挣开温轻寒的手臂,羞恼地说:“先处理好染血的衣服,然后洗个澡,一会儿妈要送吃的进来了,你想我们还满身狼狈地在这里么?”   知她害羞,温轻寒不再坚持,“嗯”了一声后拉着时清秋再往里走。   两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血,直接坐到沙发上肯定是不行的。换好拖鞋,温轻寒洗了手去衣柜里挑了要换的衣服放在床上。   “清秋,你穿我的衣服,内裤是新的。还有,梳妆台在那边,我先去洗澡。”温轻寒言简意赅地跟她说明。   “嗯,我去卸妆。”时清秋瞟了一眼温轻寒领子里面的血迹,又喊住了她,“你等等。”   她匆忙跑进浴室里,在常用的毛巾上挨个摸了一遍,摸到一张不算很干的,湿了点水后出来,跟温轻寒说道:“你衣服里面染了血,估计是刚才不小心摸到的时候蹭进去的,现在已经干了,我先给你擦干净,免得你一会儿洗不到。还有,要在绷带外面裹一层保鲜膜。”   温轻寒面不改色:“嗯。”   时清秋把温轻寒夹在裤子里面的衬衫拉出来,咬了咬牙,开始解她的扣子。   随着扣子被一颗一颗地解掉,温轻寒的身子便撞入时清秋的眼里。漂亮的锁骨底下是被黑色内衣包裹着的胸,再然后,是瘦得一只手臂就能圈住的细腰。   时清秋闭了闭眼,随后目不斜视地给温轻寒擦着血渍,为了扯开注意力,她边擦边说:“轻寒,你这件衣服一会儿我拿去扔了吧,袖子成这样了,留着也不能再穿了。”   温轻寒又是“嗯”了一声,想想时清秋刚才那不自然的目光,她脸颊微烫。   脱掉衬衫,时清秋扯下来一大截保鲜膜,动作轻柔地往温轻寒的绷带处裹,牢牢地裹上两层,还不忘交代:“洗的时候还是要小心,尽量不要让这只手碰到水,血已经擦干净了,手臂不洗也可以的。”   温轻寒感觉耳朵根也烫了起来,时清秋见她不说话,抬头笑问:“要不要我帮你洗?”   “不用。”温轻寒立刻回答,左手抓过时清秋手上的毛巾,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淡:“我记住了,不会碰到水的,你去卸妆吧,我洗得很快。”   “好吧,那我等你。”时清秋眨巴了一下眼睛,她好像发现了一只纸老虎。   温轻寒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抱着干净衣服,衣衫不整地走去浴室。   浴室门“嘭”地一声关上,时清秋轻笑出声,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温轻寒这么狼狈的样子,平时这么注意形象,在危急关头却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抹去眼角的泪,满心的情绪都是关于浴室里那个人的。喜悦,疼痛,担忧,后怕,还有许多让她一下子说不清的,全都融合在一起,挤在她不过一拳大小的心脏里。   伴随着浴室里的水声,时清秋坐到梳妆台前卸妆。   温轻寒说洗得很快,事实是洗了半个多小时,整个人清爽干净地走出来,再没有一丝血腥气。   她把刚放下的长发拨到胸前,艰难地用左手拿毛巾搓干发尾,时清秋走过去接手,没两分钟就干得差不多了。   解开保鲜膜扔掉,时清秋终于松了口气,捧起衣服跟温轻寒说:“该我洗澡了,你的右手别乱动,坐着或者躺着,不能拿重物。”   “我……”   温轻寒习惯性地伸右手过去不知道是想抱还是怎么的,立刻被时清秋伸出手指指着:“哎,我刚说完右手不许乱动,你要干什么?”   温轻寒无奈极了,只好抿了抿唇,换了左手去扶住时清秋的腰身。   时清秋皱着眉问:“你想说什么?”   温轻寒吻了一下时清秋的侧脸,低沉带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是想告诉你,你手上这件睡裙虽然是我的,但是我从来没穿过。那个时候看见就觉得很适合你,你穿上它,一定很漂亮。”   温轻寒这个时候并没有平时那种眉眼冷凝时的冷淡,语调低且柔缓,好似有一只小猫跑到时清秋的心里用那软萌的小爪子轻轻抓挠,惹人心痒难耐。   她咬了一下唇,脸颊不争气地烧红起来。 第86章   时清秋垂眸轻推了一下温轻寒, 脚步急急地跑进浴室里关上门。   温轻寒勾起笑容, 缓步走去安置在房里的办公桌边, 拉开椅子坐下。   她抬头看了一眼传出水声的浴室, 手指点了点桌沿,还是从抽屉里拿出了那本白色封皮的笔记本。   她轻轻把手臂压到桌子上, 打开笔记本翻到最新的一页写上日期,控制着力道, 在上面写下一行一行的字。   从起始到末尾, 她的唇边都挂着笑容, 直到画上最后一个句号。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她手臂上的疼痛也趋近麻木。   浴室门被打开, 时清秋踩着拖鞋走出来的脚步都像是带着水, 她乌黑的卷发披散在背,一双灵动的眸子像是含了水一般清波流盼。她抬手将发丝别在耳后,不过简单的动作, 便是说不尽的风情。   那件真丝睡裙半松不紧地裹着时清秋的身子,领子有点低, 却也不是非常低, 能够恰到好处地露出她丰满双峰的边缘, 底部将大腿遮住过半,走动间伴随步伐浮动,犹如柔软的浪花。   “轻寒,明天要去医院换药,记得别安排事情。”时清秋走去拿温轻寒的西装, 她今天下午把医生给的药塞进了西装口袋里。   温轻寒刚好收下笔记本,轻轻推上抽屉回答:“嗯,我记得。”   “医生说两周以后就能拆线了,要换上几次药才行。”时清秋捞起衣服走过来,边走边掏衣服口袋。   温轻寒一抬眼,脑袋里忽然闪过一道光,心里立刻“咯噔”一下。   没等她紧张完,时清秋就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支药膏跟一个宝蓝色丝绒盒子。   时清秋意味深长地抬眸看她,见她若无其事地玩手机,心里便存了个想法。将衣服搭在沙发上,药放好,拿着丝绒盒子过去。   时清秋倚在桌沿,手指捏着丝绒盒子,低头问:“温大律师,这是什么?”   温轻寒控制不住眼神的闪烁,故作平淡地回答:“一个盒子而已,你放桌上就行了。”   这种盒子明显不可能只是“一个盒子而已”,时清秋见温轻寒欲盖弥彰,只得使出最终秘技。   她左手拿着盒子,右手拇指在盒子底端摩挲,仔细端详着,疑问道:“既然如此,那我看看应该没关系,我打开了?”   分明是故意的,肯定已经猜到了里面大概是什么。   温轻寒叹了声气,把椅子往时清秋的方向转,而后双手一搂,搂住了她的纤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时清秋吓了一跳,顾不得其它,忙把盒子往两个人中间一放,双手想撑住温轻寒的右手又不敢,只得扶住她的肩膀惊呼一声:“轻寒,小心你的手!”   温轻寒埋头进她的胸口,声音沉闷,“好了,我说。”   时清秋担心中又多了一些好奇,双臂环过温轻寒的脖颈,忍不住扬唇微笑。   温轻寒酝酿了好一会儿,清冽的声音含着几分柔情,缓缓低诉道:“这是戒指,我上次跟你说过的。我本来打算今晚吃完饭以后给你戴上,我想给你一个我们缺少的一场求婚,我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她说得格外轻缓,让时清秋感觉到在这番话里,自己有多少的分量。   时清秋捏起温轻寒的下巴让她抬头,轻轻落了一个吻在她额头,忍不住温声安抚:“婚都结了,还在意那些做什么?何况比起那个形式,我更在意你的平安。”   时清秋低头把那个盒子拿来打开,想想刚才温轻寒的模样,她不禁笑说:“不过,温大律师,你刚才的样子特别像出轨以后被抓了个正着。”   温轻寒弯起眉眼笑问:“跟你出轨么?”   时清秋非常严肃地回答:“不,我是正室。”   温轻寒低头,小心地挪动右手拿下盒子里的一枚戒指,时清秋靠在她身上柔声说:“我戴右边,你戴左边,一人一半。”   戒指被她慢慢推进时清秋右手无名指里,她看着那在灯光下闪烁着的光芒,一时间,满足的情绪快要溢出心脏,她竟说不出话来。   时清秋握住她圈在自己腰上的左手,心里划过许多个画面。有结婚时她冷淡的口吻,有律所聚会的晚上她给自己不会分开的承诺,有在真人秀那个村子里她说即使输了也没有遗憾的神情,还有出发去拍戏前她同样不舍的拥抱。   “我没有时间去认识太多的人,了解一番还要费时费力。不如你我在一起,知根知底,省时省力。”   “我们已经结婚了,我对你好是应该的,不是么?”   “如果输了也可以,我没有遗憾了。”   “不要怕,不要避开我,你的终点是我,你的筹码也是我。”   “我们是彼此的妻子,走不散,也分不开。”   时清秋眼角热了又凉,泪水湿了眼睫,她颤着手将另一枚戒指推进温轻寒左手无名指,而后转头摸着温轻寒的脸。   她视线被泪水模糊,太多太多的话一下子没有办法全都说出,她流着泪,扬着笑将吻印在温轻寒唇上,呢喃着说:“我的爱人,现在是不是该接吻了?”   温轻寒双眸含情,左手搂紧时清秋的腰,头微微抬起,吻住她的泪,再吻住她的唇。   因为姿势的原因,时清秋坐在温轻寒腿上,只得把身子扭过去抱她的头,主动地舔她的唇角,柔滑的舌头沿着她的唇线描摹。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听在时清秋耳中,只觉更是撩人。   说不清到底谁是主动,谁是被动,时清秋的舌尖顶开温轻寒的牙关,压住她唇齿间溢出的低吟,勾着她的舌头在口腔里放肆舞动。   温轻寒的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她左手抱着时清秋固定这个姿势,情动时也忘了自己的右手受了伤,轻柔缓慢地从时清秋睡裙底下钻进去,轻轻地覆上那光滑平坦的小腹。   明明只是这么平常的亲热而已,温轻寒摸在那如软脂一般的肌肤上时竟颤抖起来,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忍不住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渴望时清秋,每一次都觉得不够,每一次都想要再多一点。   她呼吸着时清秋身上的香气,眼睛里像是一片冰雪中燃起了火光,她喘息着,下一瞬间右手却被时清秋按住。   “你小心一点。”时清秋双眼迷离,红着脸阻止温轻寒这不管不顾的动作。   “你专心一点。”温轻寒微微眯起眼,向来澈净的嗓音沙哑极了,听起来竟有些诱人。   “我这是怕你手疼,你还怪我了?”时清秋好笑地去捏温轻寒的鼻子。   亲热被终止,温轻寒也找回了理智,手老实地贴在时清秋小腹不再乱动,但却不满足地埋头进时清秋的怀里,深深地呼吸着她的味道。   时间好像静止下来,直到房门响了两下后被突然打开。   “来来来,你们两个,快吃东西。”赵婉仪单手顶着托盘开门,入眼的一幕却让她迅速关上门后背对着房门,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她下次可能要等一会儿再开门,不然这可能有谁手都没从衣服里拉出来。不过想想这个姿势,她女儿好像占了上风?   时清秋懵了一下之后迅速从温轻寒腿上下来,愠怒地瞪了唇角含笑的她一眼,快步走去打开房门。   “妈,抱歉,刚才……”时清秋脸颊红红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种姿势,怎么解释都不对劲。   “没事没事,我知道的。”赵婉仪深意地笑笑,把手里托盘递过去,认真地交代起来:“轻寒的伤要多注意,这段时间酸辣最好就不要吃了,酱油也少沾,吃点清淡的。然后少用右手,医生应该有交代,饮食上你们在外面多留心,在家里就我负责了。”   她走进去察看温轻寒的伤势,这才放了心,“轻寒啊,你爸给你找了点止疼药,要是太疼的话可以吃点。”   温轻寒站起来,用左手去揽住赵婉仪的肩膀,温声安抚道:“妈,我没事,让你跟爸担心了。”   “没事就好,你们两个吃完东西早点睡觉。”赵婉仪又跟时清秋说:“有饭有粥,粥是现煮的,晚上吃清淡点,明天我再炖个鸡汤给你们补补。”   时清秋把托盘放在茶几上,还没怎么习惯从“伯母”到“妈”的她,面上笑容有些羞涩,“谢谢妈。”   “那我走了,一会儿不来了,你们吃完扔着就行。”赵婉仪眨了眨眼,暗示意味十足。   人刚走,温轻寒就走过去想拉时清秋。   刚刚才被暗示了好几次的时清秋还没缓过来,忙后退一步不让温轻寒碰,“你别动我,好好吃饭,刚才被妈看见了还不知悔改。”   温轻寒微微弯腰牵住她去沙发坐下,脸色镇静说道:“我就是要叫你吃饭的,你在想什么?”   时清秋无力反驳,见温轻寒抬手都不太方便,她便体贴地盛了一碗粥,把菜夹到粥面上,然后拿勺子舀起粥吹凉送到温轻寒唇边。   温轻寒左手把头发别在耳后,安静地配合时清秋喝粥,低眉顺眼的模样是难得的温顺。   “轻寒,明天开始在家休息吧,好得差不多了再上班。”   “嗯,明天早上我要出去一趟,今天这件事很奇怪。”温轻寒眼眸忽然幽沉起来,刚喝下一勺粥便分析道:“虽然那个老人的精神状态的确不正常,但从她说的话跟行为来看,更趋近于报复。这个诱发原因应该跟你脱不了关系,我要查清楚。”   时清秋夹了一块藕片给温轻寒,然后回想老人说的话,“孙子……按照老人家的年纪,她的孙子应该不会太大。平时我见过的影迷很多,年龄都不统一,上到几十岁的,下到小学生都有。但是,我很确定我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做过任何不合适的行为。”   温轻寒水润的唇瓣挑起一个揶揄意味的淡笑,“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做坏事了。”   时清秋唇角露出笑意,再度吹凉一勺粥送过去,而后低低反驳道:“对啊,哪有你坏。我们温大律师一旦坏起来,根本没人招架得住……”   一顿晚饭在时清秋的调侃跟温轻寒时不时的迁就里结束,两个人洗漱后上床。   这还是时清秋第一次在温轻寒这里过夜,她调节好空调温度后才钻进去睡到温轻寒的左边。   仅亮着一盏床头灯的房里静谧又温馨,时清秋嗓音低缓地说:“轻寒,今天我妈说,让我们趁早住在一起,她不用我陪了。”   温轻寒的低笑声悦耳轻扬:“我同意。”   时清秋的左手在温轻寒右手手臂上轻轻滑动,小心地避开伤口,她想了想,说:“那我们住在你那边吧,方便你上班,我现在也要出门办事,去我那边就太靠近郊区了。”   “都好。”只要能在一起,哪里不是家呢?   “这么听话,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睡觉吧,晚安。”时清秋轻笑着咬了一下温轻寒的嘴角,而后左手圈住温轻寒的腰,呢喃道:“你的手别动,当心伤口,我抱你就好了。”   温轻寒抬起下巴蹭了蹭时清秋的脸,终于满足地低语:“晚安。” 第87章   早上起来, 时清秋先洗漱完, 然后坐在床边等着温轻寒洗漱。   她自己还没换好衣服, 打算先帮温轻寒穿好衣服再换自己的。但是有个人显然没那么配合, 磨磨蹭蹭地从浴室出来,脚像是被胶水粘在了地板上一样走不利索。   好不容易走到床边坐下, 时清秋去打开衣柜,然后挑了挑眉笑问:“温大律师, 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温轻寒双手搭在膝盖上, 不自然地抿唇说:“浅蓝色吧。”   浅蓝色的……   时清秋的手指在衣柜里掠过一件一件的衣服, 最后停留在挂着浅蓝色衬衫的衣架上,手指收拢挑了出来, 放在床上。   浅蓝色衣服的话, 她又回头去挑出来一件白色内衣,最后是雷打不动的黑色西裤。   她站到温轻寒面前弯腰问:“你自己脱衣服,还是我帮你脱?”   温轻寒瞬时间就无措起来, 抿着唇不说话,时清秋就十分耐心地等着, 等到她按耐不住低声说:“我自己脱, 内衣我也可以自己穿。”   现在这个样子尤其像时清秋要欺负她一样, 脸色冷冷的,浑身上下都仿佛被一层低气压笼罩着,实在是像极了一个别扭的小媳妇。   时清秋心底暗笑,忽然感觉她的冷漠完全没有了压迫性。   时清秋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轻声轻语地哄道:“你昨晚自己脱还可以, 一只手就能解,今天扣起来可是要两只手配合的。你确定,你的右手可以扭到后面,而且不会疼么?”   温轻寒沉默了,确实不行。伤口比较深,她只要动右手的时候扯到手臂就会很疼,更别谈要扣内衣了,她昨晚脱裤子都只能用左手。   时清秋双手轻轻搓温轻寒的脸说:“好了轻寒,让我帮你穿。你不方便的时候,我来负责照顾你是应该的,我是你的妻子啊。”   温温柔柔的话说得让人心动不已,温轻寒也没有再拒绝的理由了,以后的生活里,这样赤裎相对也是不可逃避的。   她微微叹了声气,紧抿了一下唇后,开始慢慢地脱身上的衣服。她的身体很漂亮,整个人虽是清瘦,却不会是那种看起来就很病态的瘦,每一处都生得恰到好处,当真是动人极了。   时清秋不敢多看,低下头去帮她穿上内衣,然后双臂往后伸去呈环抱状,替她扣起内衣。   而后按顺序穿上衣服裤子高跟鞋,温轻寒站起来让时清秋帮她把衬衫夹进裤子里,整个过程两个人都十分配合。看起来,就像相处了很久的一对爱侣。   最后抚平领子周围,时清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好了,不上班,西装就不穿了,伤口也要透透气,要不要照照镜子?”   “不用,你穿得很好。”温轻寒动了动身子,没有哪里是不舒服的,就跟自己平时穿好衣服一样。   模样冷冷清清的,真是十足十的禁欲系。只是,再想想温轻寒平日里的温柔,时清秋便弯了眉眼笑起来。   温轻寒把她的身子转了个方向,淡着声催促:“去换衣服吧,从我衣柜里挑,然后出去吃早餐。”   时清秋含笑道:“再让我欣赏一下我的作品都不行,小气……”   因为时清秋昨天的衣服裤子也染了血,今天就只好先穿温轻寒的衣服了。好在两个人身高体重相差无几,时清秋穿了一件T恤跟一条短裤,看起来充满了青春活力。   出去客厅,温承宣跟赵婉仪已经在饭厅里吃早餐了。   “爸,妈。”两个人异口同声地打招呼。   “哎,快坐下。有豆浆油条包子,面包牛奶,还有白粥跟青菜,你们自己看看吃什么。”   赵婉仪一边招呼一边跟丈夫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像是在肯定什么想法。   为了不让时清秋麻烦,温轻寒选了豆浆跟包子,不需要让时清秋喂她。   温承宣问:“轻寒今天还上班?还是休息吧,晚上清秋爸妈过来,给你带点补身体的。”   “不算上班,去一趟律所交代点东西,把钥匙交给意之,顺便了解一下昨天的事情,很快就回来了。”   时清秋给温承宣续了一碗粥,轻声道:“爸,放心吧,我接送轻寒,下午也还要去一趟医院换药。”   温承宣点头,他眼里满是关切,但不过度询问。他从小就教导温轻寒做事要有头尾,这次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又该怎么收尾,以她的社会经验足以自己解决。   赵婉仪关切道:“多吃点,昨晚吃的太淡了,今早起来肯定饿了。办完事情早点回来,清秋住在这边,工作上的资料记得带过来,别到时候要用了才发现找不到。”   “好,我知道。”时清秋笑着答应,然后给温轻寒剥一个鸡蛋。   去到律所,大家基本上都已经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情。有关时清秋的,而且还伤了人,昨天刚刚发生不久网上就已经有人发了图片。   刚进律所,温轻寒就被大家围在角落嘘寒问暖。   “温老大,你伤到了哪里?严不严重?我看昨天网上那个图,你流了好多血啊。”陈逸绕着温轻寒的身体走了好几圈,一边说话一边仔细观察。   “不严重,等会儿我去备个案,你们好好上班。”温轻寒站定给她们观察,只要不太使用右手,她外表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简意之提着公文包双臂环胸倚在门边看,昨天网上有视频放出来,虽然不太清晰,但简意之看得出来那个老人情绪不稳定,而且是不稳定到了异常的程度。很明显,多少在精神上都有点问题。   那边顾着询问过程,除了简意之以外还有一个人不感兴趣,就是付安然。一进来就没凑过去,拿了自己的杯子去茶水间打水,然后脸色淡淡地走出来。   要说付安然的五官着实是清秀极了,即使微微眯一下眼睛都有种在微笑的感觉,现在面无表情的时候,也不会让人感觉到冷漠。不像温轻寒那样的,有时候勾起唇角笑了都会让人觉得是冷笑。   简意之轻咳一声,走过去用公文包碰了碰付安然的桌子,低声说道:“安然,前段时间是我不好,对不起,的确是我回避得太过分了。”   付安然回头惊讶地看向简意之,这么突然的道歉,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那天跟简意之说了那些话以后,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她只是觉得,对她来说简意之比起那个约定重要。   如果为了约定而必须保持那样的距离,那她宁愿被误会。   “怎么了?不接受我的道歉么?”简意之眸色温润地问,故作为难地摸了摸鼻子,“那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还从来没给人低过头呢。”   “不,不是……”付安然连忙站起来,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绯红起来,“我只是觉得,为了那个约定而牺牲我们的关系,太不值得了。即使会被误会,我也希望能跟学姐像前两个月一样,一起上下班,一起吃早餐,周末的时候可以看看有什么新上映的电影。”   可是,这样跟情侣有什么区别?简意之的脑袋忽然“轰”地炸了一下。她这愣神的工夫,付安然就拉住了她的袖子,小心地问:“好么学姐?像之前一样,我喜欢跟你待在一起。”   还没等简意之回答,陈逸远远看见,立刻喊了一声走过去:“哎!简老大,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简意之像被电击中一样迅速收回自己的手,付安然手里的袖子被飞快地抽走,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失落。   简意之笑了一下,“没什么,聊聊天而已。”   “噢,说起来,今天晚上有个一灾难片上映,我有个同学在电影院上班,给了我两张票……”陈逸挤眉弄眼,神秘兮兮地,然后手肘顶了顶付安然:“简老大贵人事忙,我就不约了,然妹妹,跟哥哥去看怎么样?”   “我……”   付安然刚开口,简意之就淡淡笑道:“你们聊吧,我先回办公室了。”然后毫不犹豫地迈步离开,走向二楼。   “然妹妹,这部片子大咖云集啊……”   陈逸还在耳边絮絮叨叨,付安然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简意之还没有回答她,甚至陈逸刚走过来,简意之就迅速地把袖子抽走,看起来像是除了同事以外,什么关系都没有。   就好像是,她们之间就只有同事关系,多一点,都烫得让简意之撒手扔开。   简意之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快到小跑的地步回到办公室。她打开窗户,深深呼吸着窗外有着阳光味道的空气,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眼神黯淡。   她好像比付安然还想要恢复前段时间的样子,可是陈逸很明显是喜欢付安然。她们之间再这么整天待在一起,她会耽误这个女孩子的,而且,她不希望变成温轻寒那个样子。   付安然喜欢跟她相处,而她,可能喜欢的不仅仅是相处而已。   晚上在家吃过晚饭,付安然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还记得现在正在播的这部电视剧刚上映的时候,简意之还笑着说男主角发型太low了。一转眼,她连给简意之发微信说上几句男主角换发型都不能够了。   她注意力不在电视上,妈妈走过来也不知道,直到半个苹果递过来,她才仰头对方淑静甜甜笑道:“谢谢妈。”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工作上遇到难事了?”方淑静擦着水果刀笑说,“遇到问题啊,多跟意之聊聊。她工作经验丰富,是你的前辈,就算不能完全帮你,也能够给你一定的帮助。”   付安然咬着苹果的动作顿了顿,脆甜的苹果好像有点苦,她强迫着自己咬完吞下去,挤出笑容说:“嗯,妈放心,我知道。学姐,学姐会教我的……”   简意之可能不会愿意见到她的,她们待在一起久了,容易被人误会。她总是在同事面前提起简意之,有时候都会被她们开玩笑说是不是暗恋简意之。   在家里就更不能联系了,万一被爸妈误会了,这一定是简意之不愿意再看到的。   “好了,这还有半个苹果,吃完了早点回房休息。”方淑静摸了摸付安然的头发,关切地提醒,“明天记得把你的问题拿去请教意之,放久了容易忘记。”   “嗯,妈晚安,我吃完就回房。”付安然眯起明亮的双眸微笑。   心里却又一次提醒自己,简意之不喜欢她们之间太过亲近,那就随着她,不再打扰了。   可只是这么想想,付安然忽然就难受极了,好像有眼泪凝聚在眼眶。 第88章   温轻寒打算等伤好得差不多了, 再跟时清秋一起搬到自己那边住。   因为以前只有她一个人住, 家里的布置也多是按照自己的喜好, 如今多了时清秋, 自然要让时清秋看看想要添什么东西。可是她伤没痊愈,所有的家务就会落在时清秋身上, 所以两个人商量了,等她伤口不影响活动再过去。   在这期间, 方憬给时清秋来了消息。那天本意是要攻击时清秋, 最后却伤了温轻寒的老人家确实有一定程度的精神障碍。   在警方核查之后, 老人家被送往本地的精神病院看护。本来事情应该到此为止,但温轻寒一直记得那个老人被制服时口中所喊出的话, 她调查之下才终于得出结果。   这位老人家的孙子是时清秋的忠实影迷, 平时更是沉迷于收集有关时清秋的物品。本来还算中上水平的成绩,因为这样长时间的耽误,已经落后到了班级下游。   温轻寒将结果告知时清秋, 两个人商量之下,决定去一趟这孩子家里。   这孩子父母长期在外打工, 家里仅有他与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爷爷年事已高, 奶奶精神方面不太好, 时间一长,管束力度不强,这才造成了他沉迷追星。   温轻寒跟时清秋两个人照着住址信息找过去,那是一个比较普通的居民小区。大概是因为周末大家都出门了,她们没有遇见太多路人。   时清秋收起手机按响门铃, 温轻寒神色淡漠地陪同在一旁。   门被打开,一个大约十岁,看起来很腼腆的小男孩探出头来。在看到微笑着的时清秋后,眼睛立刻瞪大了,一时间好像开心得连笑容都忘了怎么表示,一个劲地搓着手。   “清……清秋姐姐,真的是你么?我不是在做梦吧?”男孩深呼吸后还是不敢置信,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紧紧地盯着时清秋。   “当然不是做梦,现在可是大白天呢。”时清秋柔声笑笑,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头,礼貌地微微弯腰问:“我可以进去么?还有我旁边这位姐姐,她跟我一起来的。”   “好,当然可以,我知道她。她跟你结婚了,我知道。”男孩憨憨地笑,把大门大大地打开,“清秋姐姐,快进来。”   两个人随着男孩走进家里,一进去就被里面给惊呆了。不是因为摆设或者别的方面,而是家里有许多时清秋的海报。有些是电影的宣传图,有些是广告宣传图,还有则是从视频里截取出来的画面。   温轻寒的目光很快就扫了一圈,看样子,这个孩子对时清秋的迷恋的确很深。   男孩倒了两杯水出来,放在茶几上,脸上冒着红晕,看起来很乖巧,“那个,清秋姐姐,还有那个姐姐,你们坐吧,爷爷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时清秋脸上挂着笑,拉过温轻寒对他说:“你可以叫她冰块姐姐,其他小朋友也是这么叫的。”   温轻寒抿了一下唇,没说话。哪里有什么其他小朋友?只有杨晓一个人而已。   “噢,好,冰块姐姐。”男孩挠了挠头笑。   时清秋四下又看了一眼,拉着温轻寒坐在沙发上,然后把那孩子拉近一点,问他:“你叫张浩宇,对不对?”   男孩点头,时清秋又问:“你很喜欢我?”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男孩涨红了脸,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重重地点头,“是,清秋姐姐,我很喜欢你……很喜欢……”   时清秋温声笑笑,追问他:“有多喜欢?怎么喜欢的?”   温轻寒没有发出半点响动,默默地站起身,放轻脚步走到窗边。   她保持着亲切而真挚的笑容看着男孩,这个模样的她一向最让影迷无法抵抗。   男孩也如此,在这一刻轻易就被时清秋的笑容俘获,下一秒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心里话倒了个干净:“你的电影我每一次都不会错过,从上映到下映,你的每一张宣传照我都有,你每一次上节目我都会看,我还带着爷爷奶奶一起看,你喜欢的我也喜欢。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我还想过,如果我能见到你,我想告诉你,让你等我长大……”   他欲言又止,而且更是害羞起来。   时清秋好脾气地问:“然后呢?等你长大以后呢?”   男孩用力咬了一下唇,鼓起勇气对她说:“等我长大,然后我想娶你。”   话音一落,温轻寒都转了过来,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时清秋忍俊不禁地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嘘”了一声,而后认真地告诉他:“浩宇,这种话不能再说了,那个冰块姐姐会生气的。”她微笑着跟他指了指温轻寒的方向,告诉他:“我已经嫁给她了,所以你不能再有这种想法了。”   “我知道,我会记住的。”男孩委屈地低头,难过极了。   温轻寒转了回去,无奈地淡笑着摇了摇头。   安静了好一会儿,时清秋喝了一口男孩给她倒的水,只是这样而已,男孩都恢复了些许笑容。   时清秋端着知心大姐姐的架子问他:“浩宇,你觉得喜欢一个人,如果给对方造成了困扰……嗯,就是说让对方感到不舒服,给对方带来了麻烦,甚至还会耽误了自己的很多事情,也会让关心自己的人受累。那你觉得,这是喜欢一个人应该做的么?”   男孩及时地摇头,“不,不是,我不想让你觉得不舒服。”   时清秋赞同地笑,把他两只小手握在手里,语调缓缓说道:“喜欢一个人,首先要端正自己的态度。如果你为了喜欢一个人而耽误了你的学习,等你长大了,你会想到,喜欢这个人给你带来了什么?除了糟糕的成绩,什么都没有。而且,如果为了喜欢这个人而让自己的家人担心了,那么家人会怎么想呢?一定会觉得,你的这份喜欢会影响你,是不好的。   换一个方式来说,你要喜欢一个人,你就要不断地充实你自己,让你的喜欢足够让这个人感到安心,让你的喜欢不会成为负担。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男孩似懂非懂,先是慢慢地点头,而后力道变得重了起来。   时清秋脸色稍微沉了些,指向温轻寒跟他说:“那个姐姐前几天为了保护我,受伤了,我很担心也很害怕,我不想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收回目光认真地向男孩说:“这就是不正确地喜欢我带来的后果,所以你可以答应我,不要让我为了这些事情而难过么?”   男孩忽然就伤心起来,表情哀愁得像是要哭出来一样:“我让你难过了,我知道。是我没有听爷爷奶奶的话,现在爷爷也会难过,都是因为我……”   时清秋把他拉近,轻轻抱住了他矮矮的身体,安慰道:“你的喜欢是没有错的,我很荣幸,但是你在喜欢我的过程中出了一点点小差错。只要把这一点点小差错改好了,我就不会难过了。而且,以后你喜欢别的女孩子或者男孩子也要这样,不要让对方因为你而感到困扰,也不要让家人为你担心,明白么?”   她说到这里,抬头去看温轻寒的方向。那个人侧面对着窗外,清冷的轮廓被镀上一层金色的绒光,耀眼却不刺眼。   她心里忽地柔软下来,摸着男孩的头,轻启红唇说:“喜欢,是一种积极向上的感情。要让对方感到快乐和幸福,而不是烦恼与忧愁,这样才能长久。”   男孩的眼里涌出了泪水,一个劲地点头,然后双手搂住时清秋的脖子,哭得断断续续地说:“我知道了,对不起,我以后上补习班再也不跑去看你的电影了。我会好好学习不让爷爷奶奶担心,等我长大了……”   “嗯?长大了要做什么?”时清秋挑了挑眉,提醒他不要说错。   男孩咬了一下唇,低低地说:“长大了还要喜欢你,但是不娶你了。”   时清秋笑了一声,捏了捏他的脸蛋夸奖:“很好,周末的作业写了多少?我陪你一起做作业好不好?”   “好,那你来我房间,快来!”男孩拉着时清秋跑去卧室,刚才的伤感一下子就消失无踪。   “你慢一点,当心撞到门。”   时清秋微笑着任由男孩拉去卧室,她回头去看,温轻寒也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一直沉默着,但从未离开过她的身边。   男孩的卧室里依旧满是时清秋的大幅海报,也不知道这孩子的零花钱是不是都拿来印这些东西了。   第一次见到时清秋本人的他抛开刚才的伤感,给时清秋搬了一张椅子在自己的写字桌旁边,全然忘记了这个屋檐底下还有一个冰块姐姐。   时清秋很耐心地在旁边陪他写作业,遇到不会的题目稍微提点两句,小学生的题对她来说还是不成问题的。   温轻寒在房间里四处走走,时不时弯下腰来收拾掉了一地的玩具跟书籍,在她刚把几本书整理好时听到男孩的声音轻轻飘来:“清秋姐姐,我听话了,那你是不是就不难过,也会喜欢我了?”   时清秋长长地“嗯”了一声,像是在思考,然后回答:“可以这么说。”   “就跟喜欢冰块姐姐一样么?”   温轻寒微微摇头,这孩子对时清秋还真是“情根深种”。   时清秋抿了一下唇,偷偷瞄了一眼背对着的温轻寒,沉默了片刻,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说道:“这两种喜欢有一点点不一样,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现在先好好写作业,不然下次我就不来看你了。”   一听时清秋说不来了,男孩立刻把目光放在作业上:“噢,那我写作业。”   她们在男孩家里陪他写完作业才离开,离开前那孩子的爷爷还没有回来。   已过午时,温轻寒牵着时清秋慢慢地走在楼与楼之间的小道上。   温轻寒想了想今天的经历,不禁感叹道:“清秋,我发现你很适合哄孩子。有条有理,有老师架子,又像一个亲切的邻家大姐姐。”   时清秋紧了紧她的手,眼里含着笑意反问道:“你这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暗示我,我适合在家带孩子?”   本来没想到这一点的温轻寒侧目看她,唇角微挑,声色轻柔地笑了:“也可以这么理解,温太太,或者,温夫人?哪个更好听?”   即使金色的阳光落在她们的面庞和身上,但依旧可以分辨出时清秋双颊的粉泽,她绷不住笑容又实在有些羞,只得故作镇定地驳回去:“都不好听,听起来太老了,别人还以为我几十岁了。”   温轻寒收敛笑意,一副思索的模样,“我觉得很不错,可以让别人知道时大明星已经名花有主了。”   时清秋失笑着低头,语调轻轻地说道:“温大律师,我觉得你是在欺负我,我是温太太,那你呢?”   “我?”温轻寒拉住她停下脚步,摸着她右手的戒指,微衔笑意说道:“我当然是时太太了,有民政局颁发的证书证明,受国家法律保护。”   时清秋只觉得脸上烫得很,笑着咬唇拉着温轻寒走,出口的声音染着羞意,还有阳光的味道:“时太太,我们要快点去医院换药了,换完药回家吃午饭,我都饿了。”   “温太太,今晚我跟意之有个约,你要跟我去,还是在家里等我?”   “我不去,但是你可以体贴一点,给我带点吃的回来……”   这一刻,阳光正好,而比阳光更暖的,是十指交缠的温度。 第89章   时清秋自从拍完戏回来以后就没闲着, 温轻寒受伤之前她就在工商局以及银行等等地方四处跑, 公司注册流程十分繁琐。还好, 她从星夜出来以后, 杨晓居然紧跟着辞职了。   在温轻寒的同意下,时清秋让杨晓来到温家商量接下来的工作。而温轻寒感觉自己的手没什么大碍了, 便申请要做一顿简单点的午饭,并且再三保证会慢慢来, 一定保护好自己的右手。   进到房间里, 杨晓使劲眨了眨眼, 四下一看,没见到温轻寒, 她问:“时姐, 冰块姐姐呢?你不是说她不舒服在家里休息么?”   时清秋走到温轻寒平时办公的桌椅那边,拉开椅子坐下,一边整理文件一边回答:“她这几天恢复得不错, 现在去做午饭了,你等会儿留下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爸妈都不在的。”   “噢, 好啊。”杨晓欣喜地笑, 忽地语气又有些惋惜起来:“冰块姐姐的手艺我还没怎么尝过,之前真人秀的时候都被你们吃光了,到我这儿都没剩几块肉了。”   那个时候温轻寒做的红烧鱼跟鱼汤,简直就是那一顿饭里最受欢迎的菜了。鱼汤还好,她还喝了一碗, 红烧鱼是只给她剩了一块肉了,要不是她动作快,都要被秦望给夹了。   时清秋“噗嗤”一声笑了,“你要是喜欢的话,以后有时间我们多搞搞聚会,就在自己家里,想吃什么提前说,我做的也不差。”   杨晓捂着嘴笑,“时姐,我感觉你像是在强调你不比冰块姐姐差,不只是菜而已。”   时清秋卷起几张叠起来的纸张敲了一下杨晓的头,故作斥责模样说道:“说的这是什么话?我需要比么?”   杨晓吐了吐舌头,不再反驳了。嗯,反正她对时姐做的饭菜不感兴趣,一会儿吃饭默默吃冰块姐姐做的菜就好了。   时清秋缓了缓脸色,展开纸张,跟杨晓交代道:“阿晓,你能信得过我,我很高兴,现在也的确是我缺少帮手的时候,你又跟了我这么久,很多东西不需要我再强调。   以后你还是我的助理,但是我从现在起出远门的机会不多,所以在我不出远门的时候,你的工作就是协助我对公司的管理。现在办公处我已经租下来了,一切准备妥当以后,我会让轻寒拟合约,工作室第一个签的演员是秦望。”   杨晓吓了一跳,追问道:“他不是刚解约不久么?怎么就打算跟你合作了?”   时清秋放松身体靠着椅背,双腿交叠,姿态惬意说道:“他本来就已经不是需要频繁接戏的流量小生了,以他现在的咖位,偶尔拍上一部戏,持续稳固他的地位就可以了,多了反而会造成视觉疲劳。   但是他的经纪公司显然不会这么考虑,以利益为主,当然越多越好,而且紧凑的行程对他的恋情更是不利。毕竟,小蓝心甘情愿留下做他的助理,有些苦累是必须要受的。”   杨晓了然地点头,双臂叠在桌上,下巴垫上去幽声感叹:“这么看来,还是星夜好,比较人性化,我待了这么长时间也没看你被这么支使过。”   时清秋摇头否认,“不是这样的,我的待遇比较好,是因为我的经纪人是雯姐,星夜的金牌经纪人,眼光很高,接的剧本跟活动完全有质量保证。可是你看阿望就不一样了,他头两年拼死拼活地拍戏,结果一整部戏都是靠他的演技来撑。”   杨晓又是点头,愣愣地说道:“总结,时姐你的运气比较好。”   时清秋抿了抿唇,“可以这么说。”   这时,房门被敲响,温轻寒开门走进来。   她身着短袖T恤跟短裤,表情淡淡的,只微微扬了扬唇角说:“午饭好了,吃完再谈吧。”   “冰块姐姐!”杨晓激动地跳起来,往温轻寒方向疾步过去,一副想抱她的样子。   温轻寒赶紧侧过身子不让自己的右手有被伤害的可能,然后冷着声说:“停,别动。”   杨晓一下子被冻在原地,吓了一跳的时清秋才回过神来,忙走过去敲了一下杨晓的头,不管后者哀怨的眼神,一边查看温轻寒的绷带一边解释:“轻寒的手受伤,缝了针,平时右手不能太过用力,手臂也不能被撞到。”而后笑着摸了一下杨晓的头说:“所以就不能抱了,你可以等下回。”   “噢,对不起,冰块姐姐……”杨晓可怜巴巴去碰温轻寒的左手。   “好了,去吃饭吧,你们不是还有事情要聊么?”温轻寒语调平淡地说,没有再理会刚才的事情。   三个人到饭厅,温轻寒先去厨房泡了一壶茶,清香微苦的味道蔓延在空气里。时清秋轻手轻脚走进来,还没来得及伸手过去,温轻寒的声音就悠悠飘来。   “正好,过来帮我尝尝味道。”   她转身过来,手里的紫砂杯倒有还冒着热气的茶水,时清秋凑近一闻,再抿了一口,若有所思地说:“嗯……感觉比原来喝的那个茶叶更清一点,味道没有那么浓郁。”   温轻寒皱眉,低低说道:“我试试。”   时清秋还以为她要喝,结果她靠过来要吻,刚碰上时清秋就反应过来,红着脸推她走出去,嗔怒地低声道:“温轻寒,有客人在家呢!”   温轻寒的手往后抓,捉住时清秋的手腕,轻描淡写地交代了刚才亲吻未遂的后续:“那就晚上补回来,晚上没有客人了。”   时清秋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给温轻寒定下的印象了,这个人现在已经不只是高冷而已了,还有点奸诈。   杨晓中午留在温家吃过饭后就离开了,时清秋跟温轻寒午睡过后去医院给伤口拆线。   医院来往的患者较多,时清秋戴了眼镜跟口罩,基本上遮去容貌,陪同温轻寒排队等候。   进了换药室,那年长的护士把门关上以后对时清秋亲切地笑说:“姑娘,把口罩摘了吧,门关上了不用担心,我们这边护士都知道你是谁。”   时清秋笑笑,先把温轻寒带到中间的椅子那里坐下,然后不好意思地摘去口罩跟眼镜,微笑着说:“外面人太多了,所以不得不这样,怕给你们带来麻烦。”   她心下叹了声气,看样子那天发生的事情果真是传得沸沸扬扬,温轻寒的容貌又因为她而被大众熟知,如今猜得出来她的身份也不足为奇。   “也是,你们最近这事网上都传疯了,那老太太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护士戴上橡胶手套做准备工作,顿了顿话音又问:“缝针的那天给你们开的药呢?”   “在这里。”时清秋忙把药膏拿出来递过去。   护士准备好工具,然后给温轻寒解开绷带,观察了一下伤口说:“伤口恢复得不错,拆完线记得还是不能碰水,我给你再上一次药,贴个纱布上去,三四天以后就可以把纱布摘了。”   温轻寒点了一下头,“好,记住了。”   话毕,护士开始了拆线,镊子和剪子都在旁边备着,时清秋站着,所以能看见温轻寒的伤口还有护士用镊子把线从伤口里拉出来的样子。   她看见温轻寒微微蹙眉,大约是有些不舒服。她四下看看,拉过来一张椅子坐在温轻寒左边,轻轻揉着温轻寒的左手,想了想后问道:“轻寒,晚上想吃什么?今天拆线,奖励你吃一顿丰盛的。”   “都可以。”温轻寒舒了眉,收紧左手握住时清秋的手指,尽可能地忽略右手臂上细微的异样感受。   时清秋摸着温轻寒的指关节,回想道:“前两天我在菜谱上看见一道香酥鸡条,还有一道番茄火腿蛋卷,感觉还不错。”她停了一下,弯了眉眼补充:“再加一道可乐鸡翅,可以么?”   温轻寒问:“那素的呢?”   “再做个青菜汤就好了,一会儿我们去逛逛超市。”时清秋晃了晃温轻寒的手指,眨着眼睛说:“去买鸡脯肉,鸡翅跟可乐,还有火腿。打个电话问爸妈想吃什么,如果你想吃鸡腿的话,再多买几个鸡腿。”   温轻寒挑了一下唇角说:“我吃不了这么多鸡腿,问问爸妈有什么要买的吧。”   护士动作快,很快就拆完了线,站起来拿棉签准备给温轻寒上药,听着她们两个对话又看到时清秋眼底的关切与手上动作,不禁打趣道:“姑娘,你别太担心,她这个伤口恢复得好,拆线不会太疼,忍一忍就过去了。等我上完药,再包一下伤口就好了。”   时清秋轻轻地“啊”了一声,神情懵了起来,唇瓣微启,看起来有些萌。温轻寒忍不住笑了一声,捏了捏她的鼻子,心里甜得冒泡。   重新包扎好伤口,时清秋收回药膏,跟温轻寒一起两个人离开。   走在去停车场的小路上,温轻寒回头看了一眼医院大楼,想到出来时遇见的抱着婴儿的母亲和跟在身边的父亲,她内心起伏不定,一路都沉默着。   时清秋晃了晃她的手问:“轻寒,怎么了?都不说话,在想什么?”   温轻寒摇了一下头,忽然站定住,四周看了看没有路人,才声音低低地说:“我刚才看到一对抱着孩子的夫妻,我也想我们可以有个孩子。”   时清秋闻言,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我们才刚在一起不久,现在要孩子我觉得太早了,我还想再这么过一两年,就我们两个。不过,我们可以慢慢商量,谁来生……”   她本来就做好了这个思想准备,从跟温轻寒约定好结婚的时候就知道,以后一定是要过这一关的。如今跟那个时候的区别就是,她真的喜欢上了温轻寒,她们之间将来想要孩子,那定是她心甘情愿,满怀爱恋的。   听时清秋前面那两句的时候,温轻寒还以为时清秋不想拒绝自己才委婉地换了个说法,但听到后面,她已经明白了时清秋的想法。其实,她也不舍得这么快就多出来一个小生命,即使那是她们的孩子,因为她还想再好好地过一段二人世界。   于是,她便弯了唇角,双手去握时清秋的手,凑近一点,轻声地说:“当然可以,现在要孩子的确早了点,我目前更想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你还提……”时清秋好笑地抬眼,见温轻寒眼眸幽沉,含着深意。   时清秋立刻就觉得掌心热热的,像是要冒出汗来。她感觉温度是不是突然升高了,否则,怎么连手心都这么烫。   “因为想到了,所以想跟你说。”温轻寒眨了眨眼,鼻子蹭了蹭时清秋的侧脸,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不过你现在脸这么红,是想到了什么?我们的时大明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流氓了?”   这分明是恶人先告状,明明是她自己眼神暗示到了那种事情上的,时清秋羞恼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温轻寒气定神闲地跟上,伸出右手牢牢牵住时清秋,后者刚想甩开,温轻寒就提醒了一句:“你自己掂量你的力气,我手还疼着。”   就这么一句,时清秋也不敢甩了,又生气又好笑,回握住她的手。 第90章   傍晚吃过晚饭, 温轻寒跟时清秋窝在房间里看电视, 本来想早些睡觉, 简意之来了信息说想吃宵夜, 让温轻寒出来。   时间还早,温轻寒也就同意了, 她打车去,宵夜差不多吃完了就给时清秋打电话, 时清秋开车去接她。   温轻寒到的时候, 简意之已经坐在那里吃得正香了。   好几碟烧烤摆着, 旁边还有几瓶酒,这酒瓶的数量比碟子还多。不过熟悉的人都知道, 简意之不是那么轻易能喝倒的。   但是温轻寒走近一看, 摇了摇头,喝的都是白酒,今晚还能不能正常回家都成问题。   “轻寒, 快坐下,今晚不醉不归。”简意之满面笑容地招呼温轻寒过来, 然后往后吩咐了一声:“老板, 别忘了我刚加的羊肉串。”   老板高声回过来一句:“哎, 没忘,马上就好了。”   这烧烤摊是露天的,简意之选的桌子靠墙,据她曾经的解释,就是这种位置比较有安全感。温轻寒坐到她对面, 一个杯子立刻就摆了下来,然后被满上了酒。   温轻寒看了她一眼,吐出几个字:“我不喝酒,吃点东西就行了。”   简意之放下酒瓶,眼神无奈,“不是,上次叫你出来你不喝,今天不是伤口拆线了么?怎么还不能喝?”   温轻寒拿起一串牛肉慢条斯理地咬着,语调平淡:“家里人交代了,没彻底痊愈之前都不能喝。”   简意之被她一句“家里人”给噎住了,忙喝了一口酒缓缓,笑着调侃她:“轻寒,你快变成妻管严了吧?你看看,没追上之前好歹还挺自由,现在追上了,倒是束手束脚了。”   温轻寒吃着牛肉串,觉得偏甜了,心里有了个打算,然后才看向简意之,平静的眼里浮起一丝温情,“但是我更喜欢现在的生活,我不否认以前的自由,但现在的我也并没有被束缚。因为你所说的束手束脚,是我一直都想要的。”   “嘁,结了婚的人都这么肉麻么?”简意之不怀好意地笑,也不勉强温轻寒了,自己边吃边喝。   温轻寒倒了杯茶,嗅了一下茶香,并不满意,同时微微皱眉说道:“可能单身的人都是这么看待我们的。”   “你要讽刺我单身就直接说,至于把单身的都拖下水么?”简意之没好气地说,她发现温轻寒已经变成一个合格的有家人士了,好像忽然之间她们就有了一点区别。   温轻寒轻浅一笑,杯子移过去碰了一下简意之的杯子,举杯说道:“不,我只是在说你而已,只不过不想说得这么直接,就委婉了一点,所以我加了个‘可能’。怎么,没听出来么?”   两个人相识相知多年,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知道对方的想法,这样的互相调侃早已经习以为常。常常是不知道什么事情就引起了一阵调侃,另一个人也轻易就能接上。   简意之愣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皮筋来扎起头发,跟着举杯,喝了一口杯中酒后接着打趣道:“估计我要落后你一大步了,等你孩子会打酱油了我可能都没结婚呢。当初大学的时候还跟你约着孩子定个娃娃亲,看样子是不行了,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当时没答应我。要不然啊,可能你孩子要比我孩子大上十来岁。”   温轻寒却是摇了一下头,咬了一口牛肉,目光悠长,“我当时不答应你,不是因为我有先见之明,是因为我没有把握。”   本来还算活跃的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简意之扯了扯唇角,回想起那些年里的心照不宣,她又喝下了两大口酒,声音沉沉地问:“你就没有想过放弃么?这么长时间,没有想过要停止,或者换一个人么?你不累么?”   “已经开始了,怎么停止?”温轻寒笑了,双眸似星河般灿然,“这一辈子能有多长?说穿了也就是几十年而已,我们还要工作,我们还有父母和家庭。这么算下来,还有多少时间?所以,为什么要克制自己呢?”   简意之问:“难道你没有克制么?”   “当然没有。”温轻寒没有半点犹豫。   有微风吹动她墨黑的长发,她低头,一只手摩挲着杯沿,抿了一下唇,悠悠道来:“当初她喜欢别人,我不能打扰,心想着,就这样吧。后来她们分开了,可那个时候不是一个好时机,一直到几个月前都不是好时机。   如果我贸然主动,得到的一定会是拒绝跟疏远。尤其是她刚刚成为一个演员的时候,她的行程会成为阻碍我靠近的最大阻力。所以我打算在她合约到期的时候提起那个约定,因为我已经感觉到了她不想续约,她会有足够的时间。   六年多的时间,让她忘记了那段往事,唯一记得的,是那段往事让她误解的一些东西。而在这六年多里的每一天里,我都不是在克制。我只是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不过,我的耐心不够,没有等到她的合约到期就忍不住了。可是啊,幸好我没那么能忍。”   她微微笑了,这一等,就等了六年多。   等到时清秋开始声名鹤起,等到时清秋有了对工作的一定选择权,等到时清秋准备恢复自由身。她终究是等不到时清秋的合约彻底到期,忍不住提前好几个月,鲁莽地提了结婚。   但如今她十分庆幸自己那修炼不足的耐心,否则当祁悦出现,她哪里来的身份能够日夜陪在时清秋的身边?   简意之吸了一下鼻子,这故事听得她心里犯酸,说来说去不还是克制么?就是听起来更好听一点,本质还是一样的。   “嗯,所以你想表达什么?传授给我脱单秘籍么?可是我没有暗恋对象啊,你这番话算是白说了。”   “有没有,你自己知道。”温轻寒淡然一笑,然后起身离开位子。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简意之回过头追问。   温轻寒没回答,径直走去老板那边点东西:“麻烦帮我加一手牛肉串,一手鱼豆腐,一个烤茄子,全部都打包。”她顿了一下,下巴朝简意之的方向抬了抬:“然后顺便,买一下那一桌的单。”   老板一边登记一边吆喝:“老婆,买单!”   她把简意之刚才加的羊肉串顺便端过来,发现简意之又喝了两杯。   她拿出手机先给时清秋发信息,说是半个小时后出门接她。而后,又给付安然发去一条信息跟一个定位。   温轻寒拿了一双筷子吃起烤茄子来,“听那个张小姐说,她给你介绍了一个委托人?”   简意之喝得不少,也没抓着刚才的话题不放,注意力被引到了现在的话题上。   提起这个张小姐,她不禁皱眉,开始跟温轻寒倒苦水:“对,轻寒,不是我说你,你都招惹来的什么花蝴蝶?整天就那点花花肠子。为了她朋友那个事,上回特地约我出去一趟,那个事根本不到要请律师的地步。我跟你讲,是这么回事……”   简意之酒劲一上来,话说个不停,说到时清秋把车停在路边打了一下喇叭还在聊。温轻寒比了个手势让她等等,再看了一眼时间,付安然差不多也就这个时间该到了。   没过几分钟,付安然就从出租车上下来,看到她们的位置,急忙过去。   “温律师,学姐怎么了?喝多了么?”   简意之已经伏在桌子上嘟嘟囔囔地不知道说什么了,温轻寒站起来交代道:“意之喝多了,我的伤还没好不方便开车,你们两个住得近,我就通知了你过来。”   “学姐?你还好么?”付安然弯腰拍了拍简意之的肩膀,没动静。   温轻寒淡淡地安抚道:“她没事的,回家休息一晚上就好了。这里已经结完账了,她的车钥匙在口袋里,麻烦你了。”   付安然直起身子,面上有着明显的担忧,但还是先跟温轻寒道别:“好,我知道,我一定把学姐平安送回家。”   “那我就先走了,路上注意安全。”温轻寒笑笑,然后去老板那里拿自己刚才点的烧烤,往时清秋停车的地方走去。   付安然目送温轻寒上车,然后又弯腰去拍了拍简意之,见她还是没有动静,便咬了咬牙,扶起简意之的身体,把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扶着她走。   “嗯?轻寒你怎么突然矮了?”简意之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然后又安心地撑着付安然,不忘提醒道:“小心你的手啊,要是,那什么了,你老婆怪罪我……”   “对了,你休息这么多次,哪天我要休长假在家睡觉,你不能有意见啊。”   “律所那群猴崽子也该让你一个人管管了,我要休息。”   付安然越听越好笑,见简意之另一只手还不老实地甩来甩去,她就被逗得忘记了这些日子的憋闷。从那次以后,她就没有再找过简意之,听之任之,不再打扰。   即使,她很想简意之。   “要走多远啊?怎么还没到?”简意之半眯着眼睛往前看。   付安然笑了,大着胆子摸了摸她的脸,安抚她说:“马上就到了,你的车就在前面。”   简意之这才安静下来,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付安然上。付安然从她裤子口袋摸出来钥匙解锁,打开副驾驶车门把简意之扶上去,简意之倒也配合,一上车就开始睡,让付安然很顺利地系好了安全带。   付安然上了车,转头去看睡得正香的简意之。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简意之喝得酩酊大醉的模样,为什么会喝醉呢?很烦恼,有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么?   她无声地笑了一下,替简意之把没扎起来的发丝挽到耳后。   简意之意识迷糊,既没有彻底睡过去,又不清醒。脑袋里像是有一团浆糊一样,非但糊住了她的眼皮,让她抬不起来,也糊住了她的理智,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只是朦胧间,好像有个人凑过来,摸着她的脸,声音轻轻的,还带着少女的甜美:“现在这样,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她嘟囔了一声:“凉拌……”   然后,那人好像笑了,有点羞涩又有点失落地退了回去。再然后,车好像开了。   回到小区,付安然停好车,把简意之扶下来,钥匙收到她口袋里,然后撑着她去乘电梯。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能够这么近距离相处的机会了,而且只有她们两个人。付安然低头去看简意之昏昏欲睡的模样,不受控制地,轻轻抚上她的脸。   “学姐,马上到家了,你有什么想说的么?有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   简意之费力地睁眼,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而且头晕让她无力坚持。她换了个姿势,把付安然压在电梯边上,头靠在付安然的肩膀上,灼热的呼吸洒在细白的颈项,带起一片绯红。   “我不要,不想,不要来靠近我,不要……”简意之死死地压着付安然,在她耳边不停地说着,身体却又依赖着她。   付安然红了眼睛,顾不得电梯会不会停下,又会不会有人进来,强撑着笑容捧住简意之的脸,声音微颤地问:“简意之,你看清楚我是谁。我不想跟别人在一起,我只喜欢跟你在一起,你看着我,回答我,你愿不愿意?”   明白自己喜欢简意之,她没有用太长的时间。   在被简意之疏远的每一天里,她都想要回到原来的样子。当简意之那一次的道歉不了了之以后,在她决定不再打扰以后,她想要找寻别的事情来代替简意之对她的影响。   可是她发现没有用,同样的一件事情,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状态,可那些人都不是简意之。同样都是在一起散散步,吃吃饭,可她想要的,就只有简意之一个人而已。   简意之牢牢地抱着付安然,有些迷恋自己闻到的味道,有些清香,又有些甜。但她的周遭还是模糊的,甚至于嗡嗡嗡地响着,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听不到。   脑袋里只记得温轻寒的那一番话,矫情得没边了。(请加君羊:伍贰壹叁贰捌捌肆柒)   她微微动了嘴唇,喃喃道:“不要,不要……你,走开……我才不要……”   嘴上不利索,她心里暗想,我才不要变成温轻寒这种人,矫情到家了。   付安然仰着头,眼眶刺痛,双眸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她的呼吸都像是在无声地哭泣。喝醉酒的人,不应该会有意隐瞒才对,因为没有这个意识。   她低头,一滴眼泪滑下来,落在简意之的脸上,她急忙擦去,声音低哑道:“那这一次,就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们只是同事。”刚说完,又一滴眼泪下来,第二滴,第三滴,她话都说不仔细,“今晚的事情,明天你睡一觉起来就忘了,就算记得,那也只是一个梦。晚安……”   电梯门打开,付安然扶着简意之出去。站在简意之家门前,她抹干净眼泪,楼道灯的光亮照不清她眼里的血丝,稳了稳情绪,她按响门铃。   门开了,韩雨珊“哎哟”了一声,忙去接付安然扶着的女儿,疑惑道:“怎么回事这是?意之喝多了?”   付安然乖巧地微笑,神情毫无破绽,“嗯,今晚律所几个同事一起聚一聚,学姐喝多了,温律师就让我把学姐送回来。”   韩雨珊乐了,想伸手去拉付安然进来坐,“安然啊……”   “伯母我要走了。”付安然像是随意一样打断道,强压着心口陡然的疼痛,笑说:“陈哥还约了我看电影,马上开始了,学姐就交给你了。明天上班我再把电影内容转告学姐,伯母再见。”   陈哥?   韩雨珊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只得点点头,“好,那你别玩太晚了,早点回家。”   韩雨珊扶好简意之关上家门,付安然的眼泪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再度决堤。   简意之那么好的一个人,应该有更合适她的人才对,那个人会温柔体贴地陪着她,陪她做那些情侣之间的事情。一起做饭,一起散步,一起看电影,还会教她做饭,上下班的时候,她会接送或陪同。   她想要的,一定都会实现。 第91章   距离温轻寒伤口拆线已经是第三天了, 按照护士的交代, 今天或者明天可以把敷在伤口上的纱布摘了。   早上准备出门上班, 温轻寒在床边穿上西装扣上扣子。时清秋从浴室洗漱出来, 走过去替她整理衬衫领子,眼神专注。   温轻寒抿了一下唇, 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时清秋的指尖滑到西装领面处, 温轻寒才握住了她的一只手腕, 话里带了些询问的意思:“清秋, 今晚开始去我那边住吧。”   “嗯?这么突然,要怎么跟爸妈说?”时清秋笑着用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她的肩膀, 指尖沿着她的肩部线条缓缓滑下。   温轻寒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不用怎么说, 直接告诉一声就可以了,爸妈本来就知道我们要搬出去的。而且,他们也觉得我们单独住会方便一点, 只要常回家就好。”   时清秋怔了一下,忽然觉得好笑, 她舔了舔唇说:“可是我一会儿还要去工作室那边看一下装修进度, 再去一趟工商局, 我没有时间回家里收拾衣服。”   温轻寒一听就知道她答应了,眉眼弯起,“先穿我的,嗯?”   时清秋知道温轻寒一直都记得这件事情,从她们刚结婚不久就提起过。后来真人秀跟拍戏的时候都在外面, 回到家里她又陪了父母好几天,爸妈都催她了。   她实在没有办法再略过这件事情了,更何况,她也在期待着能跟温轻寒两个人一起生活,只有她们两个人。   她点了点头,笑着捏了一下温轻寒的脸,“好,听你的。”   温轻寒摸了一下口袋,掏出一串钥匙,把自己那套房子的钥匙从钥匙圈里摘出来,放进时清秋的手里说:“这是我那边房子的钥匙,你办完事我应该还没下班,你就先回去休息,前几天我回去过一趟,找过阿姨来打扫卫生的。然后差不多到我下班时间,你打车过来律所,我们一起去买菜回家。”   时清秋握紧那把钥匙,感觉像是握住了自己的后半生,她摸了摸温轻寒的衣领,声音低低地笑问:“这么放心把钥匙给我,如果我趁你不在,把家里的东西都拿去转手卖了个好价钱,那怎么办?”   温轻寒露出笑意,踩着高跟鞋边走边扔下一句:“那是我们的家,要做什么都随你。”   时清秋看着她弯腰去提公文包,又挺直脊背走出去的背影,唇边的笑容怎么都抑止不住,忙跟上她去饭厅。   上了年纪的长辈起得早,每一次她们早晨出来都看见温承宣夫妻两人在饭厅吃早餐了。数十年如一日的模样,岁月已经将两个人的情感上的浮华洗涤。   “爸,妈。”温轻寒把公文包放在一边坐下。   “爸,妈,早。”时清秋跟着坐在温轻寒旁边。   温承宣在看着报纸,只沉沉地说了一句:“嗯,快吃早餐。”   温轻寒喝着粥,掂量了一下,开口说道:“爸,妈,我跟清秋想今天开始过去我那边住,那边比较方便我上班,她最近也在忙工作室的事情。我们打算是跟我原来一样,周末常回来家里小住,清秋爸妈那边也是。然后这段时间,我们也会尽快商量婚礼的事情。”   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婚礼,但是婚礼又不是说办就办的,按照两对长辈的意思,希望都遵循两个孩子的想法来办。最近时清秋工作上的事情多,总是忙,也都没有多提,温轻寒这么一提,直接说到了心坎里。   温承宣报纸一合,放在桌上,摘下眼镜面容严肃地说道:“这样最好不过了,虽然我们几个老的不勉强你们要听我们的,毕竟以后生活是你们两个一起过,可是这个事情必须放在心上。想什么时候办,打算怎么办,你们做主,爸妈协助,没有意见吧?”   “没有。”   两个人异口同声,时清秋低下头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粥,腿上忽然传来轻轻的拍打,像是在安慰。   接着就听见温轻寒沉稳的声音响起:“但是准备工作没有这么简单,场地方面我还在物色,还有婚纱,我想请国外的设计师来做,请柬我们要自己设计……”   赵婉仪憋不住地捂着嘴轻笑,温承宣差点筷子都往桌上拍了,脸色本来严肃,这下子竟有点想发笑,嘴角抖了好几下,没有彻底扬起,只是略有责怪的意思说道:“你也知道自己要准备这么多东西,为什么当初就不知道把婚礼考虑好了再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现在知道要好好准备了?”   时清秋唇角也憋了一丝笑,停下喝粥的动作,在桌子底下握住了温轻寒放在她腿上的左手,摊开她的掌心,用手指迅速地写上“怎么办”三个字。   她们当初结婚本来只是约定,而且没有打算这么早公开,谁知道出了秦望那件事,时清秋不得已才宣布。为的是对这段婚姻的尊重,可是接踵而至的行程让她们不能准备婚礼,怪不得温承宣会责怪。   温轻寒闻言,倒是没有慌乱,只是非常明显地抿了一下唇,看起来有些为难要不要说的样子,然后低下头喝了一口粥,声音颇低地说:“当时没有考虑这么多,就是想马上结婚,一天都不想等。”   所以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温承宣跟赵婉仪对视一眼,然后看向时清秋,时清秋的脸迅速涨红。   “呃,爸,妈,我们……”时清秋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当时的约定当然不可能让爸妈知道,温轻寒这招真是绝了,把锅甩到她身上了。   她的害羞跟欲言又止让温承宣跟赵婉仪似乎明白了什么,准确说来,应该是误解了什么。温承宣咳嗽了好几声,然后拿起报纸不再多话。   赵婉仪眼神暧昧地给时清秋夹菜,十分积极的地说:“没事,别管你爸。年轻人就是应该有点想法,事事都考虑好了再开头,我们上了年纪的都不一定做得到。想做什么就做,这活得才舒服不是?”   “嗯,妈说得是……”   时清秋红着脸吃自己的粥,不经意地扭头一看,却见温轻寒的唇角微微上扬着。   一顿早饭在一个暧昧的氛围里吃完,时清秋披了一件衣服送温轻寒去取车。   在车库前,温轻寒拢了一下她的领口,幽沉的眼眸里多了些关切,“困的话回去再多睡一会儿,不要太忙了。如果下午办完事情很累,就在那边等我,不要去律所找我了,我自己回去。”   “哪有多累?我又不是小孩子。”时清秋双手环胸柔柔地笑,说起这个,她伸手捏了一下温轻寒的脸,故作生气的样子说:“比起这个,你少算计我一点,我就更不会累了,每次都让妈用那种眼神看我,你是不是玩上瘾了?”   刚才赵婉仪那个眼神,感觉像是她们结婚前做了点什么,然后才那么迫不及待,什么都不考虑地就结婚。温轻寒那些话模棱两可的,这件事情在温承宣两夫妻那里肯定坐实了,然后赵婉仪再添油加醋地转告给自己爸妈。   她可想而知,时宏朗跟唐静慧下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脑海里会脑补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温轻寒难得地挑了一下眉反驳:“上一次不算,那是你主动的,妈敲门进来我也没注意到。所以,也就只有这一次而已。”   “一次还不够么?”时清秋没好气地把她的身体转过去推着走,“温大律师,你快去上班,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太恶劣了。”   温轻寒本想再说上两句,看了一眼腕表,时间快来不及了,也就不再逗时清秋,老实开车去上班了。   时清秋也没有待在家里,回去没多久就出了门。忙碌的这段时间,基本上她一出门就是东奔西跑,现在手续已经基本上完成,就差工作室办公地点的装修了,这些她现在也打算交给杨晓来监督。   下午下班,律所里的人都走完了,两个老板照常在后面收尾。   温轻寒提着公文包出了办公室,扣着西装纽扣下楼,跟简意之碰面。   简意之的状态很明显不比之前活跃,这几天安静极了,话也少了很多。   她检查了一下茶水间后出来,随口说道:“轻寒,你心情好像很好,有什么好事可以说出来分享一下。”   “没有。”温轻寒把柳忆桌子上歪了一点的文件摆放整齐,瞄了一眼时间,话里有了些少见的催促:“快走吧,锁门下班。”   “嘁。”简意之笑了一声,把西装搭在手臂上,快步走过去跟她并肩离开,“你这么着急,又这么高兴,我很怀疑你今晚有什么不能见人的活动。”   她们一人负责一层门,两个人合作将里外两层门都锁上,慢步去取车。   温轻寒瞥了简意之一眼,挑起唇角道:“这个疑问,单身的人知道了没什么好处,还是不要问了。”说完,又看向简意之:“你这两天脸色不太好,最近应该没什么案子可以让你熬夜的吧?”   简意之没有看温轻寒,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述自己的问题。   付安然现在也开始回避她了,虽然没有刻意在她面前跑开或者别的什么,但是见面的时候只是点个头,话都不多说一句,脚步也没有多一秒钟的停留。   她开始体会到了付安然的感觉,原来对方的回避,自己的确是能够感受得到的。而且很清晰,很不舒服,更甚之,她觉得心里闷得难受。   半晌,她只是说:“不是案子,只不过这两天晚上没睡那么早,看看电影看看小说的,不知不觉就睡得晚了点。”   温轻寒见她没有想说的意思,也不多言,淡淡地叮嘱道:“看样子这电影小说很不错,吸引得你都不愿意按时休息,有时间去我家里聚一聚,给我们推荐一下。”   简意之调侃道:“你们两个有这个时间看么?”   温轻寒不置可否,掏出车钥匙解锁,一道窈窕秀丽的身影从她们的车中间走出来,笑容明艳。   简意之略有深意地笑了:“清秋,我们温律师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结了婚更是安分守己,怎么你还特地过来盯梢了呢?”   那人正是过来找温轻寒的时清秋,她莞尔一笑,冲着简意之说:“意之,我哪里是过来盯着她的?我们今天要回去她那边住,我过来等她下班一起去买菜的。”   “噢……原来如此。”简意之意味深长地看向温轻寒,难怪这么开心呢,二人世界,不用像在爸妈家里一样矜持了。   她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温轻寒这一副冷脸这么假呢。   温轻寒捉住时清秋的手腕对简意之说:“好了,明天见,快回去吧。”   简意之耸了耸肩膀,上了自己的车。 第92章   时清秋一向出行都不喜欢过于隐藏, 以前是因为不得不那样做, 现在没了东家, 她顶多戴上一副眼镜, 也能遮住那么两三分的容貌。   只不过,两个貌美的女人一同出行, 从来都是惹人注目的。   她们在超市的果蔬区挑着晚上的菜,周围就有些路人窃窃私语着经过, 甚至有人已经认出了时清秋, 只是没有太张扬。   时清秋走在前面, 一边挑着青菜一边头也不回地问:“轻寒,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温轻寒推着购物车在后面跟着, 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 薄唇浅扬,“都可以,你看着挑吧。”   这么敷衍, 时清秋回头等温轻寒上前,然后挽住她的手臂挤眉弄眼地道:“温大律师, 我可是给你机会说了, 是你自己不提的, 那我就根据你平时常吃的菜来买了?”   温轻寒却是看着时清秋的眼睛认真地回答:“其实你喜欢吃的东西,我也很喜欢。其它的话,你就按照你的意思来买吧,我的胃就交给你了。”   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象过这么一天,她们两个人一起逛超市买日常用品, 买晚上要吃的食材,讨论着柴米油盐。她会全心地信赖着时清秋,就像时清秋也信任着她一样,每一天,每一年,都这么平淡地过下去。   时清秋一只手滑下去跟她十指相扣,笑了笑说:“上一次夸我会哄孩子,这一次又把这么大的任务交给我,我会害怕自己当不好这个温太太的。”   温轻寒嘴角露了笑容,想了一下,捏了捏时清秋的手,转头过去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时太太也有点紧张。正好,我们可以慢慢摸索,钻研一下其中的精髓,争取拿到满分。”   时清秋只得报以一笑,接上温轻寒的话:“好啊,那就让我好好做一顿饭来喂饱我们家时太太,然后再慢慢研究。”   温轻寒弯了唇角,抬了抬下巴道:“温太太,去水产那边买点虾。”   时清秋已经在旁边又挑了起来,回道:“等等,把青菜买完再过去。可是虾我不怎么会做,你来么?”   温轻寒挑了一下眉,跟随时清秋停下脚步,若有其事地评价道:“温太太还没到家就先扣掉一分了,真是可惜。”   时清秋回头拍了温轻寒一下,嗔怪道:“哪有你这样的?过分……”   温轻寒但笑不语,推着购物车跟在时清秋身后。   就像这么多年来她们偶尔相约一样,她会静静地陪在时清秋左右。而如今,终于能够不故作冷淡,能够将目光不偏不移,能够将情意不掩不藏。   她们买了许多食材,看起来两个人根本吃不完。因为温轻寒几个月没有回去住了,时清秋又买了些零食和果汁啤酒等等,打算充实温轻寒家的冰箱。   去到温轻寒家里,两个人提着几大袋东西先放在客厅茶几上。   时清秋刚松了口气,温轻寒就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边走边说:“清秋,跟我来。”   “嗯?”时清秋猜她大概是要领自己去房间里的。   温轻寒的房间她还没有进来过,在这之前最近的距离,就是上次律所聚会的时候,她曾站在门口沉思过。   温轻寒的确是把时清秋带进主卧室,卧室里有一阵淡淡的木香,闻起来很舒适。温轻寒走去把窗帘拉开,落日的余晖洒进房间里,那一阵木香顷刻间便有了暖意。   那种感觉,像是家的味道。   站在落地窗边的温轻寒乌黑的长发都被夕阳刷上了一层橙色,她还是最初的样子,看起来冷漠又寡情,只是看上一眼都会让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凉意。   偏偏就是一个这样的人,让时清秋觉得自己究竟有多么幸运,因为那些不近人情都只存在别人眼里。   她放慢脚步走近,一步一步,走到一半,温轻寒转过来,她加快脚步伸出双臂投入那个向着她张开的怀抱,然后听到温轻寒在她耳边轻声却郑重地说:“欢迎温太太,从今天开始,这个家圆满了。”   时清秋抱紧了温轻寒的腰,双眸烁亮,唇角扬着笑容,装作不满道:“时太太,你是不是忘了?你前几天还说想要一个宝宝,现在怎么就提前圆满了呢?”   温轻寒摇头,跟时清秋额头相抵,目光碰上的下一秒她就柔着声说:“这个家,我跟你是基础,宝宝是我们感情的结晶,是锦上添花。”   在原本的美好之上将其延续,好上加好。时清秋从知道这个成语到现在,第一次觉得它念起来是这么的好听。   时清秋抬手起来摸她的衬衫领子,语调幽沉地问道:“那,我们不想这么快就锦上添花,爸妈会不会有意见?”   看两家父母这个情况,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开始催了,一次两次还好,时间长了肯定要暴露她们还不想要孩子的想法。   温轻寒想了想,唇角弯起,“我们可以先答应下来,反正就算回去爸妈家,房门一关,爸妈总不能追到房里来。”   时清秋轻笑一声蹭了蹭她的鼻子,“我还是第一次见温大律师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她微笑着侧过脸,笑意未散。她不知所措的时候,何尝只有这一次呢?只是那些年月里的思量与踌躇不前,既是过去了,那便由她埋藏在心里,再不需要了。   时清秋随着温轻寒的目光看去,松了手,从窗边慢慢地沿着房间里的摆设走。   她的指尖从梳妆台上掠过,又到衣柜,全身镜,然后目光落在柔软的大床上。最后,是床头柜上的台灯跟一个小盒子。   温轻寒脱了西装搭在沙发上,挽起袖子走过去告诉时清秋:“衣柜里有外出的衣服,睡衣睡裙都有,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再回爸妈家看看要收拾什么过来。”   时清秋走近床头柜,那个小盒子是半透明的,隐约看得清里面好像有一叠纸张。依照温轻寒的性格,绝对不会放着一叠没有用的纸张,而且这个盒子看起来还有一种收藏的意味。   她不禁好奇地指着那个盒子,回头问:“轻寒,这是什么?”   温轻寒眉心一跳,定定地看着时清秋,忽然笑了:“你想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东西么?”   “看样子,是很有趣的东西。”   时清秋扯了扯温轻寒的手腕,神情里有些期待。   她有一种直觉,这个盒子如果打开,她可能会发现一些自己还不知道的东西。这个念头在她的心里就像一粒种子一样迅速发芽,不过一瞬间就几乎要冲破心房。   温轻寒走近两步,弯腰过去把那个盒子拿来。   从正上方看进去,有许多张纸叠在一起,大小不一。   她把盒子递给时清秋,抿紧了唇,指尖捏得有些发白,几秒之后她才声音沉沉地说:“你自己打开,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温轻寒的态度和神情都表达出这个盒子的特殊,倘若普通,温轻寒不会放在床头,更不会收藏,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露出几分难以抉择,又那么郑重其事的表情。   时清秋接过盒子,慢慢地打开盖子,第一张纸片便在她眼前清晰起来。   那是电影票,是她主演的电影。   第二张,第三张,一直到后面许多张,全都是,有些电影甚至重复了好几张。   时清秋的鼻子猛地一酸,翻着纸张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为什么每一部电影都有不止一张?   温轻寒心疼地走到她身后环住她,看着她捏紧电影票的手,沉着声说:“我不喜欢你难过,再这样,我就不让你看了。”   时清秋咬着唇摇头,她无意间看到电影票之间有一张色调不一致的纸张。她小心地拉出来,在看到上面的内容后,她的手抖得厉害,呼吸都加重起来。   那是两年前在F市举办的一场演员见面会门票,那一次,主办方邀请了几位老戏骨跟演艺圈里的几名后起之秀。   那一场见面会宣传了一个多月,关注热点信息的人们几乎无人不知。那时的她已经斩获了国内外的几项大奖,很幸运地被邀请。   她记得,那天台下的观众坐满了整个会场,开始时喧闹如海浪,等到安静下来,她也只能够勉强看得到前面的几个人罢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在那数以万计的人里,有一个温轻寒在默默地注视着她。   时清秋红着眼眶,哑着声问:“你怎么会有这个?当时你在台下么?那你为什么不去找我?”   温轻寒没有说话,只是收紧双臂抱紧时清秋。   时清秋却不允许她沉默,把盒子往床头柜一放,用力地挣脱她的手臂,转身过去捧住温轻寒的脸问:“温轻寒,你说话,为什么有这么多票?为什么你从来不跟我说?你到底瞒了我多久?”   “清秋……”温轻寒双眼通红,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时清秋吸着鼻子,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低哑极了,“你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一句都没跟我提过?你为什么现在才让我知道?你说话,你说话……”   她攥紧了温轻寒的领子,不愿意错过温轻寒的每一个神情,可眼前这人竟然还能维持着云淡风轻的笑。   温轻寒摇头,不顾时清秋的抗拒,牢牢把她按在怀里,压住她的反抗,话里有着明显的自控和压抑:“如果我说了,就没有今天了……”   时清秋一怔,睁大了双眼,眼泪顺着脸颊落下,落在温轻寒的肩头。   她一直害怕再一次分开,她不敢开始,不敢用心,不敢靠近任何一个人,也不接受任何一个人有目的地接近。一旦发现这种端倪,她会毫不犹豫地远离,即使是在她刚刚对温轻寒动心的时候,她都曾经动过后退的念头。   她到底让温轻寒守了多久,又等了多久,这个人又究竟有多能忍,才一次一次地沉默着面对自己。如果不是今天撞破了,她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   她内心涌上一股说不清的冲动,不过顷刻便拉开温轻寒的领子,对着那白净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下去。她听到温轻寒闷哼一声,而后更紧地抱住了自己。   她好一会儿才松了嘴,眼泪滴在温轻寒那冒出血印的肩膀上,心里顿时又疼又酸,又生气又怜惜。她捶打着温轻寒的胸口,不住地抵抗着:“温轻寒,你放开我,走开,不要靠近我……”   温轻寒却吻去时清秋的泪水,颤着声笑说:“清秋,你气我,怨我,都是应该的。但是正如你所看到的,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每个人都会有过去,刚才你看到的,就是我的过去。不管那时的你我是什么状态,现在我们都已经在一起了,就像我刚才说的,这个家已经圆满了。”   时清秋这才停了动作,满面泪痕的模样楚楚可怜,温轻寒再次凑近吻她的眼睛,低声说:“温太太,我饿了,能不能吃饱了再罚我?平时这个点我都吃饱了。还是说,你要惩罚我不许吃饭?”   她的声音有些哑,沉沉的,听在耳中仿佛带着一股魔力。   时清秋心里是有委屈和不甘,可更多的,是对温轻寒的心疼,她咬着唇,破涕为笑道:“你怎么能这样?什么都不说,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想到那些时候你就在台下,可是我都不能跟你说上一句话就离开了……”   她说着说着,眼眶里又闪动着泪光,咬住了唇再也说不出话来。   温轻寒吻时清秋的唇,眼眸里满是包容与宠溺,“好,都是我的错。看在我这么老实承认错误的份上,温太太能不能暂时饶了我,给我做一顿晚饭填饱肚子?我真的饿了。”   她拉下时清秋的手按在自己的胃部,手指轻轻摩挲着。   时清秋指尖轻轻抚过自己咬下的牙印,替温轻寒整理好衣服,一个字都不想多说,推了推温轻寒就要走,“放开,我不想跟你说话,我要去厨房……”   温轻寒抹着她面上的泪痕,了然地笑说:“记得,一会儿把虾留给我做,我去一下书房。”   时清秋嗔了她一眼,“别吃饭了,工作狂。”   温轻寒轻声一笑,不再言语。 第93章   厨房里偶尔有叮叮咚咚的碰撞声响起, 温轻寒悄悄走近, 抱着双臂倚在门外, 满目笑意地看着厨房里为她忙碌的妻子。   她曾经在午夜梦回时问过自己, 真的就这么继续下去了么?会不会一腔热血付诸东流,又会不会费尽心思, 得到的却是心上人投进别人的怀抱。   只是每每等到时清秋回来,她们相约, 她们一如旧时那样不亲不疏地来往, 她所有的困惑便一次又一次地被自己解开。   时清秋的一颦一笑, 一举一动,已经跟她的呼吸一样, 成为她生命里的不可或缺, 如同她的血液一般存在着,支撑着她日日夜夜地坚持到今天。放弃,就等同于将她剥筋拆骨, 比起分离更痛苦。   自从时清秋拍完戏回来以后就没有再过度限制饮食,今晚的伙食丰盛极了。红烧茄子, 红烧肉, 宫保鸡丁, 除了葱烧啤酒虾是温轻寒做的之外,其它都是出自时清秋的手。   温轻寒没有先动自己的那碟虾,而是仔仔细细地品尝着时清秋做的菜,动作文雅地小口咬着红烧肉,语调淡淡却眼底含笑地夸赞道:“温太太的厨艺还是能够扳回一城的, 成功地把被扣掉的那一分给争取回来了。现在,满分。”   时清秋没好气地笑,给她夹过去一块茄子说:“好好吃饭,这么多菜堵不上你的嘴么?”说罢,抿了一下唇,声音轻了些说道:“吃饱了休息一会儿就去洗澡,洗完澡我给你拆纱布,还有肩膀上要上药。”   温轻寒停下动作静静地看她,少顷后轻轻笑道:“好,都听你的。”而后,夹了几只虾过来放进碗里,放下筷子剥着虾说:“现在先试试时太太做的虾好不好吃,能不能添点附加分。”   时清秋忍不住微笑着看温轻寒剥虾,细长的手指捏着虾头轻轻拧动,即使是这么油腻的动作,放在她的身上也依旧那么赏心悦目。大概,是因为这个人住进了心里,这才处处都是美。   温轻寒剥干净虾壳,把虾仁放进时清秋的碗里,唇角一勾,跟她聊起了这些日子来听到的消息:“清秋,你还记得以前我们高中的时候那个肖磊么?他爱人刚生了一对龙凤胎。”   时清秋咬着虾仁想,“嗯?他当时不是说三十五岁之前不考虑结婚么?怎么现在孩子都有了?”   温轻寒双手抵在饭桌边缘,手指油亮,时清秋抽了纸巾给她擦手,她笑着说:“世事无绝对,大概是遇上实在不想耽搁的人了,提早完成这件事也无可厚非。”   时清秋了然一笑,咬了一下筷子头说:“哎,说起来,你还记得那个谁么?叫什么名字来着,我一下子想不起来……”   这顿饭吃得十分愉快,她们回忆着上学时期的往事,聊着近期同学们的状态,又聊到温轻寒的工作。   夜色渐渐深了,屋檐下的气氛也更是温馨。饭后,温轻寒临时接到委托人的电话,去了书房处理公事,时清秋收拾碗筷。   她洗干净碗碟,走去半掩着门的书房,她听见隐约的几句“你现在准备的材料不足以在法庭上取胜,我需要更有力的”,她唇边抿了一丝笑,往里探头。   温轻寒穿着拖鞋在办公桌前铺着的地毯上来回踱步,衬衫袖子仍旧挽到手肘,如墨般的黑发披散在背,身形修颀,般般入画。   时清秋悄声退开,回到房间里洗澡。等她洗完澡出来,见温轻寒还没有结束工作,便给她准备了要换的衣服,打算放在床边备着。   温轻寒轻轻拧开门把进去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时清秋身上穿着她的睡裙,眉目柔和地弯着腰叠着她的衣服,长卷发倾落在一侧,处处都透出诱人的美好。   温轻寒轻着脚步走过去,双臂伸出从后面抱住了时清秋的腰,埋头进她的脖间,深深地呼吸着她的味道。   “轻寒,别闹。”时清秋脖子突然被压下来的下巴碰得发痒,微微瑟缩,而后笑着转身去捏了捏温轻寒的脸,“时太太,快去洗澡。我都洗完了,就差你了,快去。”   “时太太不想洗澡。”温轻寒弯了唇角,半真半假地在她耳边低语,“现在不想……”   时清秋脸上有些醺红,推着温轻寒催促道:“你快去,在外面一天了回来还不洗澡,不洗澡不许上床!”   “好吧,那我去洗澡。”温轻寒眼神有些委屈,像是为了上床而妥协,声音软了些道:“那我洗完了,你要让我上床。”   “快去,话那么多,衣服在那边。”时清秋好笑地又推了推她,心里那种“温轻寒可以去演傻白甜”的想法又出来了。   温轻寒唇边抿出一丝笑,然后去拿衣服洗澡。   趁着她洗澡的空隙,时清秋去衣柜那边给她把衣服分类放好,她平时虽然也摆放得整齐,但看起来颜色有些杂乱。时清秋便将正装与休闲装分开摆放,西装颜色由深到浅地排列,衬衫基本上都是浅色系,排列起来后一目了然。   整理完毕,时清秋把药准备好,温轻寒也洗完澡出来了。   “上床去躺着,我给你擦药。”   温轻寒老实地上床靠在床头,时清秋跟着上去跪坐在她身边,手指拨开她的睡袍衣襟,轻轻摸上左肩的淤青,问她:“疼么?”   温轻寒直直望向时清秋涌上愧疚的双眸,“疼。”   时清秋打开药水瓶盖子,下午的那股子闷气还没消干净,又生气又心疼,只是再下不去嘴咬她了,拿着棉签沾上药水轻柔地涂抹,低声嗔她道:“知道疼怎么不知道躲?万一我真狠心把你咬下一块肉来呢?”   温轻寒蹙着眉忍耐疼痛,等到时清秋涂完,拧上药水瓶盖子,她嘴角才噙了一抹笑:“我怀疑你这牙大概连筷子都能咬断,小时候牙齿最厉害的就是你,怎么能不疼呢?”她顿了顿,神色认真而温柔:“可是,你是我妻子,我怎么能躲?”   时清秋是越来越觉得温轻寒这张嘴非但在法庭上胜于刀剑,在私下里也不含糊,时清秋推了她的身体一下,咬唇低声道:“我要拆纱布给你上药,别逗我。”   温轻寒眉眼弯弯地看时清秋从自己身体左边跨到右边,动作轻柔地拉下她的睡袍到手臂,撕开胶布,摘下纱布。伤口已经完全结痂,一道疤横贯温轻寒的手臂,而这白皙的肌肤上本该如白璧般无瑕。   时清秋往疤痕上涂抹药膏,眼里满是疼惜,“这道疤不知道能不能完全消去,医生当时说要正常恢复成原来那样,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几乎不可能的。我明天再去问问认识的医生,看能不能完全去掉。”   如果那天不是为了救她,温轻寒也不会受伤,如果那天那把刀子歪了一点,温轻寒很可能就不只是受伤。一直到现在,她想到那一天就感到自己的心肝都在颤抖,她根本不敢往更深处想。   她咬着唇,低着头,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地说:“轻寒,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她手里的棉签跟药膏忽然被抽走,腰间一紧,惊呼着被温轻寒抱进怀里。   她一扭头,看见温轻寒面如寒霜,眼神冰冷,薄薄的唇瓣再没有微笑的弧度,声音又冷又淡:“你如果说让我答应你好好保护自己,我会答应,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一定会保重身体。但是你如果让我答应,让我看着你受伤害却无动于衷,那抱歉,我办不到。”   “可是……”时清秋的手轻轻摸在她手臂伤口的下方,担忧与关切溢于言表。   “没有可是。”温轻寒冷声打断,抱着她翻了个身,撑着身体俯身在她上方,声音低沉,“如果换做是我面临危险,你能毫无作为地看着我受伤么?如果你做不到,那就没有这个权利要求我做到。”   “你吓到我了。”时清秋轻笑一声,捧住温轻寒的脸柔声道:“这么严肃干什么?好了,我承认,我也办不到。”   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温轻寒受伤呢?她连想象都不敢。   温轻寒终于满意,叹了声气,压下身子,在她额头亲吻,吻到耳畔,低声温柔地说:“清秋,我们是一体的,我不是别人。”   时清秋抱住温轻寒的脖颈,心头自动接上温轻寒之前说过的一句话:我是你的爱人,是你的妻子。   她的手在温轻寒的后颈抚动,抬了抬头,默许了温轻寒的亲近。   温轻寒含住她的耳垂,贝齿轻咬着,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起来。她的面上有薄红蔓延,温轻寒不满足地吻过她的脸颊,吻住她的唇。   两个人都洗过了澡,身上都是相同的沐浴露香气,而温轻寒身上又有一种自然的冷香,沁人心脾。在这个连呼吸都灼热的时刻,对时清秋来说无疑是强大的诱惑。   她们唇齿相贴,热切地回应着对方,好像怎么都吻不够。又生怕碰疼了对方,力道轻了又轻,柔了又柔。   温轻寒双手撩起时清秋的睡裙,轻抚在她的小腹跟后腰。时清秋低低地嘤咛出声,似欢喜似忧愁,听得人心弦颤动。   温轻寒则是被这一声给唤醒,动作停了下来,缠绵的吻变成轻柔的啄吻,一下一下吻在时清秋被吻得红润的唇上。   她亲昵地蹭了蹭时清秋的脸,声音低低地含着些沙哑说道:“我想继续,但是,今天不合适……”   时清秋的脸简直要红到了脖子根,她哪里不清楚自己刚才是允许温轻寒做什么,她的睡裙都被撩到了腹部。   她看着温轻寒的眼睛,那一向都带给人安心沉稳的双眸,此刻清澈全无,反而暗藏着汹涌波涛,仿佛顷刻间就要将猎物吞噬。   她细指摩挲着温轻寒的眉眼,咬了咬唇,呢喃着说:“今天,为什么不合适?还要挑日子的么?”   因为刚才的拥吻,时清秋睡裙的领口松垮凌乱,隐隐露出内里的景色。温轻寒眼神暗了许多,伸手去拉好她的睡裙,然后俯身下去抱紧她,脑袋搁在她的肩头,房间里的安静衬得温轻寒的呼吸是那么地粗重。   温轻寒稳了稳呼吸,控制着自己的思绪不四处乱跑,而后才说:“不是挑日子,是我想陪你,但是明天我要上班,七点就要起来。所以,今天不合适。”   明明是情之所至的事情,这个时候还能考虑到她,时清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又甜又痒,想跟温轻寒说些话,可又着实羞得很。   平复了半天,时清秋摸了摸温轻寒的耳朵,低柔地问:“你只顾着考虑时间,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这句话好像是一把锤子锤了温轻寒的心脏一下,她立刻抬头起来,清冷的眉眼难得地显出一副紧张的模样,一句话卡在嗓子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时清秋好整以暇地替她把头发别到耳后,一言不发地等着。   良久,她轻轻地问:“那,你愿意么?”   时清秋委屈道:“怎么直接就问了,都没有称呼么?”   温轻寒心脏直跳,仔细地思索着,见时清秋一双美眸波光潋滟,她心头忽如明镜,复又低下头去轻吻那诱人红唇,随即轻言问道:“温太太,你愿意么?”   得了满意的答案,时清秋也不再吝啬自己的柔情,唇边衔着笑意,低低地回她:“傻子,温太太说,她当然愿意。” 第94章   刚跟温轻寒住在一起, 之前方憬说要举办的告别宴也到了日子。   时清秋不得不临时回家换了一身衣服过去, 宴席间, 推杯举盏, 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杨晓作为时清秋的助理, 还是做着以前的工作,见桌上的空酒瓶越来越多, 她赶忙趁着大家都顾不上她, 溜出走廊去给温轻寒打电话。   这时的温轻寒已经独自吃过晚饭, 在书房里翻找着资料,手机铃声响起, 她瞄了一眼后接起:“阿晓, 怎么了?是不是清秋有什么事情?”   她听见杨晓那边有点嘈杂,声音还算清晰:“冰块姐姐,时姐交代我如果发现她喝多了, 要提前给你打电话,让你过来接她。她现在喝了不少了, 你快过来。”   温轻寒皱了一下眉, 问道:“好, 我知道了,你们现在可以走么?”   “当然可以了,时姐提前跟方总她们说过,今晚要跟你一起回爸妈家的。我一会儿进去告诉她们说你来了,时姐就可以脱身了。”   温轻寒微扬笑意, 应道:“那我马上就过去了。”   温轻寒挂了电话收起手机,把挽起的袖子放下,走去办公桌捞起车钥匙,熄了灯关上门离开。   根据时清秋开宴之前给她发的定位,她半个多小时以后到达了酒店门口。这时的时清秋已经顺利脱身,只是今晚喝了太多酒,她已经觉得自己的脚步开始虚浮。   杨晓搀扶着时清秋走出酒店,今天的她穿着浅蓝色一字肩上衣,露出光洁圆润的肩头,脖颈下漂亮的锁骨晃得人心弦微动又移不开眼,纯白色修身七分裤将她一双长腿的优势展现得极致。   温轻寒远远看见,忙疾步上去接住时清秋,刚刚碰到她,她便放心地软在了温轻寒怀里。   “怎么喝了这么多?今晚人很多么?”温轻寒摸了摸她的脸,担心地问杨晓。   “嗯,我认识的有方总跟雯姐,其他的除了公司的人以外,还有别家公司的老板。大家都喝得不少,现在还有人吵着要去KTV呢。”   杨晓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时清秋的后背。   温轻寒眉头紧锁,低声唤道:“清秋,还好么?我们要回家了。”   “我没事,就是头晕,走不好路。”时清秋声音有些无力,轻飘飘的,思绪倒是没有彻底紊乱。   温轻寒把她的手环住自己肩膀,搂住她的腰轻声道:“我们先上车,上了车再睡,扶好我。”然后抬头对杨晓说:“阿晓去帮我开一下车门。”   “哎。”杨晓应了一声,忙急急跑去开副驾驶车门,帮着温轻寒把时清秋塞进副驾驶。   关上车门,温轻寒说:“你也上车吧,我先把你送回去,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   杨晓本来打算告辞,自己打车回家的,平时也都是这样,现在温轻寒提起,她有些犹豫,但想想温轻寒的行事风格,也就愉快地应了下来:“好,那就麻烦冰块姐姐了。”   时清秋这个时候头晕极了,车子里开着空调,身边还有温轻寒的气息,她便睡得舒服。   上了车,温轻寒给时清秋系好安全带,摸了一下她的脸,又探身过去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低声道:“好好睡一觉,我们马上回家了。”   杨晓差点要捂住眼睛,又忍不住偷瞄两眼,她忽然觉得她家老板好弱,冰块姐姐倒是温柔得很,可是又有点像妻管严。所以她们两个在家里,到底谁更厉害一点?   正想着,温轻寒回头问她家住哪里,她快速地回答了,然后车子启动,她老实待在后面不说话。她跟冰块姐姐呢,其实还是没什么话聊的。   二十分钟以后,温轻寒在杨晓家小区门口停车,杨晓笑嘻嘻地告辞:“冰块姐姐,那我回家了,下次再见。”   温轻寒打开车里的阅读灯,转身过来叫住了她:“等等。”   “啊?”   温轻寒看了一眼沉睡的时清秋,往日疏冷的神情在灯光下显出几分柔和,“我想麻烦你一点事情,可以听我说几句么?”   “啊,没问题,你说吧。”杨晓虽不明白温轻寒这样的人会有什么可以麻烦自己的,但直觉告诉她,应该跟时清秋有关。   “是有关清秋的。”温轻寒看着杨晓,眼神诚恳,“以后她这样的应酬肯定还会有,我也知道你每一次都会陪在她身边的,但是她难免会有忘记交代你的时候。所以麻烦你,以后一旦发现她的情况不对,不用等她交代你,立刻给我打电话,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   “呃……”杨晓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捂住嘴巴,一直眨着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对着大冰块心跳加速。   她怎么会对老板娘心跳加速?可能是这个场面太难以言喻了。   见杨晓眨眼睛又睁大眼睛,就是不出声,温轻寒想了想,唇角露出一丝笑意说道:“你放心,清秋不会怪你的,你的工资也只可能有增无减。如果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这个诱惑好像太大了,法律界黑马,给了她一个无限期承诺?   “不不不……”杨晓连忙摆手,脸上的红晕被昏暗的灯光遮掩过去,急急地答应道:“不用那么,那什么的,时姐对我这么好,我肯定这种事不会含糊的。你放心,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杨晓紧张得语无伦次,温轻寒听懂了意思,温和地笑说:“好,那谢谢你了。”   “那我回家了,那个,冰块姐姐再见!”杨晓摸着红透了的脸,立刻打开车门又“嘭”地一声关上,一溜烟跑掉了。   送了杨晓回家,温轻寒才开车回家。时清秋一路上睡得沉,即使杨晓动静不小,她也没有醒来过。   在车库里停好车,温轻寒下车走到副驾驶那边打开车门,给时清秋解开安全带,拍了拍她的脸,声音轻轻说道:“清秋,我们先回家,回家再睡。”   时清秋迷迷糊糊地醒来,身体靠在温轻寒身上,双手想要抓住温轻寒,却怎么也抓不着。不是没有力气,是根本没有办法清醒。   “嗯……回家……”她声音模糊,带着一股酒气。   温轻寒摇了摇头,又往外面看了一眼,想到要走这么远,还要乘电梯,以时清秋的状态可能很难顺利到家。   她心念一动,又拍了拍时清秋的脸,问道:“我背你回家好不好?”   时清秋努力睁了睁眼睛,禁不住那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她凭着那一眼的印象,搂住了温轻寒的脖子,低低地说道:“你背得动我么?你这么瘦……”   温轻寒笑了一声,转过身子,先把自己的长发束成一把搭在身前,然后从口袋掏出家里钥匙塞进时清秋手里,最后手伸向背后拍了拍时清秋的手臂,“上来。”   温轻寒的声音稳稳的,没有半点犹豫。时清秋现在的姿势本来就是从后面环住了温轻寒的脖子,身心的依赖感还有酒精的驱使,让时清秋没有过多耽误,身体就贴了上去,双腿分开从后面夹住温轻寒的身体。   温轻寒的双手在时清秋贴上来的同时就扣紧了她的背,然后迅速往下滑去,托住她的大腿。   时清秋握紧手里的钥匙,牢牢地搂着温轻寒,唇抵在温轻寒的耳边,吐气如兰地说:“轻寒,我们可以回家了么?我头好晕。”   “可以了,抱紧我别松手,这就回家。”   温轻寒一边伸脚把车门踢过去关上,一边身体前倾,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锁了车。而后继续托住时清秋的大腿,一步一步地走出车库,往自家楼道走。   今晚月色清朗,月光跟路灯融为一体,照亮前路。路上有蝉鸣,伴随着温轻寒那比往时要重的脚步。   时清秋把头埋在温轻寒的脖间,安心地闻着那发间的香气,心里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在渐渐升起。这种感觉,让她感到莫名的欢喜。   她喃喃细语:“轻寒。”   温轻寒淡淡回道:“嗯?”   她笑了一下,又说:“温大律师。”   温轻寒的声音又飘过来:“怎么了?”   她再顿了顿,声音又低了些,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娇媚:“温宝宝。”   温轻寒顿了一下脚步,无奈地问:“意之告诉你的?”   时清秋笑说:“嗯,为什么只有意之可以叫,我也想这样叫你,温宝宝。”   她还记得在微信上,简意之跟她聊天的时候,气急败坏地管温轻寒叫“温宝宝”。也不知道怎么的,她脑海里冒出来一个很萌的形象,像是动漫里的Q版人物,冷着一张脸,却异常的可爱。   停在电梯前,温轻寒按了八楼,然后才浅浅地笑了,“随你,想怎么叫都可以。”   电梯“叮”地一声开了门,温轻寒背着时清秋进去,电梯缓缓上升,时清秋紧了紧双臂,呢喃着问:“轻寒,我重么?”   她的身材在娱乐营销号里都是被拿来对比过其他女演员的,高挑而匀称,无论是戏里还是生活里的街拍,没有一次落过下风。   温轻寒微勾起唇,问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时清秋疑惑地“嗯?”了一声,往她脖间深深吸了一口气,撇了撇嘴有些娇气地说:“两个都要听,我要是不满意的话,今晚你就不要上床了。”   温轻寒还是第一次见过时清秋这么撒娇,声音软软的,又像是没有气力一样,整个人都没有了镜头前的温雅知性。也不知道,明天醒过来会不会记得今晚自己都说了什么。   想到这里,温轻寒扭头去蹭了一下她的脸,轻声回道:“真话假话都是一样的,很重。”   时清秋怔了一下,恰好电梯门开了,温轻寒背着她往外走。   她却心里不满起来,咬了一下温轻寒的耳朵,委屈极了:“怎么会重呢?温轻寒,你放我下来,不要你背了,你说我重,哪里重了……”   时清秋咬得不重,呼吸轻而热地打在温轻寒耳边。   温轻寒呼吸急了些,托着时清秋大腿的手紧了紧,沉着声说:“别动,摔下去我可不负责。”   醉酒的时清秋就像个孩子,刚才身体蹭着温轻寒的背想要下来,被温轻寒冷声制止,她倒是不敢再动了,老实地伏在温轻寒肩头,只是心里更委屈了。   “温轻寒,你欺负我,才结婚多久,你就开始欺负我了。”时清秋越想越难过,埋头在温轻寒脖颈,委屈得像是要哭出来的模样。   温轻寒抿了抿唇,深呼吸后往家门直走,停在门前微微侧身,淡淡说道:“开门,钥匙在你手里。”   时清秋吸着鼻子,不敢再跟温轻寒说话,也不想说话,找到家门钥匙以后发了狠一样地捅进钥匙孔里开门,还轻轻地“哼”了一声。   温轻寒再忍不住,无声地笑开。   走进家里,她往后伸脚去把门关上,然后加快脚步回到房里,把时清秋放在床边坐下。   时清秋刚要别开脸再“哼”一声,黑暗的房间里她看不到任何东西,谁知温轻寒的气息忽然就铺天盖地一般压下来。热切的亲吻跟急促的呼吸,都在显示着温轻寒此刻有多么地想要封住那张一路上都未停过的红唇。   “嗯……唔……”   时清秋捶打着温轻寒的肩膀,身体被牢牢压制着,半点反抗都做不到。直到温轻寒的温柔渐渐流露,她已经不知不觉地回应起来,双手搂住温轻寒的脖子,吻得连呼吸都忘了,胸口急急地起伏。   温轻寒察觉,舌头退出她的口腔,在她唇边轻吻,听着她的喘息,吻住她的耳垂,低声温柔地说:“我说的很重,假话当然是你的体重。至于真话,我说的是我的后半生,全都系在你身上,哪里轻得了?”   时清秋微微怔忪,有一股暖暖的感觉从心里散开,暖到了眼里,暖到了面上,从昏昏沉沉的意识里找到了那一丝羞涩,她喃喃低语:“温宝宝,我困了,你跟我睡觉。”   温轻寒摸了摸时清秋的头发,柔声应道:“好,今晚先不洗澡了,明天再洗。”她去开房里的灯,然后拿来睡裙放在一边,又蹲下去帮时清秋脱掉高跟鞋。   时清秋安心地躺着,直到皮带被解开,裤子好像被拉扯着,她立刻拉住温轻寒的手不让动,睁大了眼睛,羞涩地小声说:“我说的睡觉,不是那种睡觉,是要闭眼睛的那种……”   温轻寒眼里笑意浮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轻声安抚道:“闭眼睛的那种睡觉也要换衣服,我现在就是在帮你换衣服,你睡吧,我换完就跟你一起睡。”   “唔……”时清秋眨了眨眼睛,困意跟刚才的眩晕结合在一起,她实在撑不下去了,感觉到自己身上确实没有什么异常的感受,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温轻寒唇角含着宠溺的微笑,给时清秋换衣服,倒真的没有起什么想法。   只是有些坏心思,希望明天起来,时清秋能记得今晚都说了什么。 第95章   时清秋这一觉睡得极为安乐, 若不是翻了个身后被阳光闪了眼, 她恐怕可以睡到下午。   “登记结婚的日期记得很清楚, 答案一样。从小认识, 保守估计有二十五年,这个答案也一样。小学中学大学都在一起, 嗯,也一样……”   “平时亲热的时候最喜欢什么姿势……”   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时清秋眯着眼睛, 低低地“唔”了一声, 往声源方向翻身,伸手过去一抱便圈住了温轻寒的一只腿。   有一阵笑声响起, 然后是另一道同样熟悉的声音:“不是……你们两个的问题这么劲爆的么?怪不得压轴呢。”   这些话怎么这么熟悉?   她皱着眉, 抱着温轻寒的大腿蹭了蹭,呢喃问道:“这是什么声音?温宝宝呢?”   靠在床头拿着平板看视频的温轻寒唇角勾起,扬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样子还记得昨晚的事情。   她低头捏了捏时清秋的鼻子,轻声说道:“在这里, 快点起床吃东西, 已经中午了。”   说完又瞄了一眼扔进垃圾篓里的便签, 无奈地摇了一下头。她这已经是中午午休时间回家了,早上上班怕时清秋很快就起来,给她留了早餐跟便签提醒,可是一直没等到信息和电话。午休回来一看,果然还没起来。   时清秋阖着眸, 长长的睫毛轻颤着,久久才睁开彻底,她紧了紧抱着温轻寒大腿的手臂,喃喃道:“轻寒,你怎么起来这么早?”   “不早了,现在是午休时间,我去了一趟律所回来,给你买了粥。”温轻寒把平板放在被面上,一手摸着时清秋的头发,一手伸进被子里握住她放在自己腿上的手。   “都中午了,我居然睡了这么久……”时清秋懊恼地叹气,躺平身子撑着床坐起来,跟温轻寒一起靠在床头。   酒醒后的大部分人都会回忆自己醉时发生的事情,时清秋也不例外。她在脑海里捋了一遍昨天酒醉的始末,从去酒店赴宴到后来,发现杨晓偷溜去通知温轻寒后她便放下心来。   大概是从杨晓回来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以后,她喝下去的酒便开始发挥效用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喝醉,因为昨晚的主角是她,所有人都冲着她来,若不是有温轻寒在等着,她也是不敢照单全收的。   脑海里的画面一幅接一幅地划过,温轻寒背着她从车库走回家,她一路上怎么撒娇又怎么委屈的模样,还有温轻寒在漆黑的房里跟她接吻的画面蹦了出来。   时清秋眸底陡然窜起一抹羞赧,双手不自然地抓了抓被子。   “那个……昨晚我喝多了,嗯……”她低下头咬唇低语,脸上一片绯红。   温轻寒伸手去搂住时清秋的腰,把时清秋往自己怀里带,弯起眉眼,收紧了怀抱说:“以后有应酬记得提前交代阿晓,让我去接你,就像昨晚一样。但是即使有我在,你也最好不要喝醉,对身体不好。”   这么多年来,她从来不能光明正大地在时清秋忙碌之后陪伴,她总是担心,总是暗藏心焦,幸好时清秋身边的工作人员都十分尽责。如今得以相伴,她才能够如此叮嘱,不需将内心的情绪埋藏。   时清秋枕在她的肩膀,握起她的手在掌心里,轻声而认真地回应:“我知道,仅此一次,不会再有下次了。”   温轻寒低头吻了一下时清秋的额头,问道:“要起床了么?”   时清秋摇头,又往温轻寒怀里缩了缩:“不,再等一会儿,我还困。”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在温轻寒放在被面的平板上,疑惑问道:“轻寒,你刚才在看什么?我怎么好像听见了阿望的声音。”   听到这个问题,温轻寒蹭了蹭她的头发,把平板立起来给她看暂停的画面,解释道:“是淑慎姐给我发过来的视频,说是你们真人秀的花絮,你手机上应该也收到了。她说这段花絮还没有发布,主办方在询问大家的意见。”   真人秀的花絮?那不就是她们拍摄的时候偶尔出了差错或者笑场的镜头么?那有什么好询问意见的。   她没怎么在意地伸手去点击视频继续播放,接下来的画面彻底推翻了她刚才的想法。   屏幕里,当时真人秀的主持人脸上的笑容太过有深意,面对着画面里坐在沙发上的她跟温轻寒,看着手里的纸张念道:“清秋的答案是传统姿势,轻寒的答案是清秋喜欢的。”   时清秋一下子就觉得好像有一把火靠近自己,烧得慌,她急急地又暂停视频,想要缩回被窝里,嘴里低低说道:“这个,我晚一点看,然后给她们回复。”   温轻寒却看出了她的不好意思,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更是牢牢抱紧她,凑过去说的话里是她惯有的沉稳,却又带了些戏谑:“清秋,能不能告诉我,传统姿势是什么姿势?还有,昨晚你说的,不闭眼睛的睡觉是怎么睡的?”   时清秋咬了一下唇,那个时候是为了过关才专门挑了最简单的来写,难不成让她写什么高难度姿势么?她也不会写那些,只能写出一个“传统姿势”来。   而且昨晚,不是喝多了么?   温轻寒分明就是在逗她,她抬起头瞪了温轻寒一眼,这人倒是一副老实等着的模样,仿佛真的是在问什么学术性问题一样。   她绷住神情,作出反驳的样子道:“传统姿势是我随便写的而已,你想知道可以自己查。而且,你的答案不也是为了配合我过关才那样写的么?”   出乎意料地,温轻寒收起了那一丝丝戏谑,摇着头点开视频,让时清秋听接下来的内容。   是主持人公布她们最后一次亲吻和最后一次说“我爱你”的过程,最后,是温轻寒镇定自若的回答。   “是啊,昨晚。因为她睡着了,所以她不知道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还有不对的么?”   视频还在播放着,时清秋已经听不到究竟在播放着什么内容,因为温轻寒吻住了她。她低着头,温轻寒便捧起她的脸,似水般柔缓地含住她的唇,勾住她的舌。   没有欲望,没有过激,平淡地开始,不舍而眷恋地结束。时清秋双眸仿佛含着水雾一般,漾着波光,双手已经抱住了温轻寒的腰。   “清秋,你以为,那是我编出来的么?”温轻寒神情认真,语调轻了又轻,好似生怕自己吓着了爱人,眉眼中那往日里化不开的冷淡而今却温柔得不可思议,她说:“我是爱你的。”   这么长时间过来,从一个约定走到现在,又从误以为温轻寒是结婚后才喜欢上自己,直到明了在那万人之中,有一个她一直守候。时清秋已经积累了太多的情绪,有因为过去的失败而升起的重重防备,又有对她的心动与加倍的考虑。   可再多的顾虑,都敌不过时间,更敌不过温轻寒。   时清秋眨了眨眼睛,想要忍下泪水,却还是有泪落下,她呢喃着说:“轻寒,再说一次,我还想听。”   温轻寒自然不会拒绝,将时清秋揽进怀里,抚平那些突生的不安:“那些都不是假的,我是爱你的。”   她摸着时清秋的长发,顿了顿,唇角衔了笑容,语气暧昧地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传统姿势是什么姿势了么?”   时清秋羞恼地推她,嗔笑道:“流氓,早知道当初就不写了,我看你怎么圆过来。”   温轻寒淡淡地笑,低头看到时清秋那因为穿着睡裙,在这个角度能够望见一二的旖旎风光。她抿了抿唇,凑近些轻吻时清秋的唇。   她的呼吸带着一股不正常的热,时清秋咬了一下她的唇,低声道:“温大律师,现在是中午……”   “就一会儿,我要去上班的。”温轻寒声音喑哑,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时清秋再没有抗拒,环住了她的脖子,与她吻在一起。这人往时冷若冰霜,在这个时候却如水一般温和,即便是激烈一些,也从未让时清秋不适过。   正当逐渐深入,门铃声却悠悠响起,不算大声却足以让两个人从缠绵中醒过神来。   温轻寒舔着唇,心猿意马,双眸越发深邃。   时清秋深深呼吸了好一会儿,碰了碰她的手臂,“我去洗漱,你去开门。”   这个时候再不满足也得先迎接客人,温轻寒“嗯”了一声,又缓了缓神,两个人才从床上下来。   来人是时清秋的父母,温轻寒迎进客厅,又倒了两杯茶过来,温声笑问:“爸,妈,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我们正想周末去家里看你们。”   时宏朗夫妻两人坐在沙发上,唐静慧模样如常地和蔼,先望了望温轻寒身后,才说:“我们出来有点事情,刚好路过,就进来看看,问问你们两个有没有缺什么。”   时宏朗也附和道:“对啊,有什么要家里帮着的别忘了提。还有婚礼啊,你爸跟我说了,趁早决定好,决定不来就让爸妈给你们拿主意。”   温轻寒站得笔直,神情温和,姿态谦逊,微微笑说:“爸妈放心,毕竟一辈子就一次,我们一定会考虑周到的。”   这话刚说完,换了T恤短裤的时清秋走出来,把温轻寒搭在房里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和公文包给她。   温轻寒穿上后,看了一眼腕表,对时宏朗夫妻说:“爸,妈,我午休时间快结束了,要回去上班了,让清秋再跟你们聊一会儿。然后过两天,周五晚上,我在外面订了个包厢,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我已经通知我爸妈了。”   时宏朗喝着茶,抬了抬眼,“嗯,我们听你爸妈说了,没问题。”   “爸,妈,那我送轻寒出门就回来。”时清秋俏皮地眨了眨眼,推着温轻寒往玄关处走。   唐静慧目光跟在后面,满脸笑意。   温轻寒一边穿鞋一边跟时清秋说:“爸妈大概要提孩子的事,你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   “嗯,记得。”时清秋在她站直后又整理了一下她的领子。   温轻寒提着公文包就要转身:“那我走了。”   “等等。”   时清秋轻声叫住了她,在她静静等自己开口的疑惑目光中,凑近她的脸庞,眼睫毛蹭在她的脸上,带起一阵细微的痒,而后,她的唇边一暖,耳旁传来时清秋低柔的嘱咐:“慢点开车,下班早点回来。”   温轻寒抿了抿唇,忍住想要拥时清秋入怀的冲动,柔着目光低语:“嗯,要买什么东西回家的话,提前给我打电话。”   时清秋轻笑一声推温轻寒出去,关上了门。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温太太”可以做多长时间,是三年五年,还是三十年五十年。她仍旧惧怕分离,仍旧不敢再一次经历那样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是这一次,她甚至不敢想象。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害怕,区别在于曾经的她拒绝触碰,而今的她,期盼着这样的日子一天一天地继续下去,不要停止,不愿停止。 第96章   温轻寒安排两家人一起吃顿饭, 用意在于时清秋回来这么长时间了, 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 两家人都没有好好在一起聚过。   可以说从她们结婚以来都没有聚过, 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她就在时清秋不那么忙的时候, 安排了这样一顿晚饭。   周五下午温轻寒下班,先回家接了时清秋, 去到火锅店的时候, 两家长辈都已经到了, 锅底跟一些配菜也上了桌。   “爸,妈, 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时清秋坐到唐静慧身边, 挽住她的胳膊,有些小女儿的姿态。   唐静慧揉了揉时清秋的头发说:“来得早了,先让服务员把锅底跟菜上了, 刚好你们来了就可以吃了呀。”   即使两个孩子已经成了家,在父母的眼里, 她们依旧是孩子, 也便习惯了事事都为她们着想。   时宏朗从旁边拿来一瓶酒就要开:“哎, 今晚自家人吃饭,可以喝点酒。我们几个老的留一个不喝酒的开车,你们两个小年轻自己商量啊。”   温轻寒坐在时清秋身边,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袖子挽到手肘, 没有犹豫地说:“我喝吧,一会儿回家清秋开车。”   时宏朗先给温承宣满上,然后又给自己跟妻子满上,最后留下赵婉仪,看样子是提前商量好了。   酒瓶被推到这边,时清秋拿过来给温轻寒倒,低声交代了一句:“你少喝点。”   温轻寒伸手去拍了拍她的腿,唇角浅扬说:“知道了。”   饭桌中央架起的火锅开始沸腾,烟雾升起,仿佛将这个包厢里的气氛也带动得热闹起来。   温承宣跟时宏朗碰了个杯,抿了一口酒,微微蹙眉问:“轻寒,最近工作怎么样?跟清秋回来这段时间没怎么听你说过。”   温轻寒刚夹了一颗青菜吃,沉默少顷吞吃下腹,才悠然应道:“挺好的,爸不用担心,没什么棘手案子。就是我跟意之最近打算扩张律所的规模,正在做打算。”   温承宣好奇追问:“哦?有什么想法?”   “嗯,就是……”   “哎你们两父女。”时宏朗故作严肃的样子打断,“自家人吃饭,怎么又聊到公事上去了?你们聊这个,你看我们怎么插嘴。”   温轻寒笑了一下,温承宣瞥了一眼时宏朗,想了想后改了口:“那就聊大家都能接得上的。你们两个孩子别忘了婚礼的准备,还有,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话音一落,包厢里陷入诡异的宁静。   赵婉仪离温轻寒近,见温轻寒神情平淡,不禁碰了碰她的手问:“轻寒,别告诉我你们两个还没有商量到这件事情?爸妈可都等着呢。”   这个问题,前两天时宏朗夫妻去到她们家里的时候,的确就已经先问过时清秋了。得到的答案还算满意,也就不跟着温承宣夫妻追问。   温轻寒扭头看了一眼时清秋,两个人对了个眼色,然后她转头回答道:“这件事我们已经在考虑了,我们都有要孩子的意思。”   赵婉仪笑吟吟地追问道:“那考虑出个时间了没有?今年也过了大半了,明年你妈我能不能抱上孙女上花园里溜达溜达?”   温轻寒舔了一下唇,喝了一口酒,欲言又止道:“这个……”   这个问题哪能给温轻寒这样逃过去,赵婉仪头一伸看向时清秋,又刨根问底似的笑道:“清秋呢?有什么想法?今天怎么样都得给爸妈一个说法啊,不然明天接着问。”   时清秋扫了一眼家长们,除了温承宣没有明显的期待情绪之外,大家都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就连旁边的唐静慧都放下筷子凑近时清秋,搂住她的肩膀低声笑说:“清秋,说话呀。”   考虑到了结果,却没考虑到什么时候履行这个结果。温轻寒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怎么回答都算是擅自决定,毕竟她们两个还没有商量过具体时间。   她搭在时清秋腿上的手握了握,有些难以抉择的情绪通过这样的动作被时清秋知晓。   时清秋微微低头,思绪飘到了那天自己酒醒之后,她又抬头,见温轻寒皱起了眉,腿上的手也想要抽走。   就在这片刻之间,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心头软了又软,终是轻着声回应道:“具体时间我们大概不能给爸妈,但是我已经打算这段时间开始调理身体了,到时候有了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爸妈。”   温轻寒怔了一下,转头去看时清秋。   她们根本没有商量过要由谁来生育她们的孩子,这件事情不是一件小事,十月怀胎是一个怎样艰难的过程,孩子降生的那一天又该承受怎样巨大的痛苦,这怎么能现在就决定了?   她从来不曾想象过会让时清秋承受这样的疼痛,或者说,她从想过要孩子的那一天起,就没有打算过要让时清秋承担这件事。   “哎,这还差不多,清秋可比轻寒老实多了。”赵婉仪满意地退了回去。   两个父亲喜闻乐见,唐静慧在时清秋身边笑呵呵地开始未雨绸缪,关切说道:“这个事啊,可不能马虎。到时候有什么问题多问爸妈,别不好意思啊,要是身子护理不好,将来可是要留下根的。”   “我知道,妈放心。”时清秋略带羞涩地低声回答。   她把温轻寒的左手压在自己腿上,本来这人还老实,但忽然却又用力地想要抽走。她一看,温轻寒右手捏住了酒杯,脸色凝重得很,便知道是在意自己刚才的话。   温承宣招呼了一声:“来,动筷子动筷子,别愣着。”   几个长辈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把话题扯远,温轻寒张了张嘴,在嘈杂的环境里,她清朗的一句“爸,我……”已经出了口。   时清秋忙坐近,拿筷子敲了敲她的酒杯打断,面露些许不悦,对她说道:“我不是说了,让你少喝点么?还想找爸喝酒?”   “不是,我是……”   “少喝点。”时清秋定定地看着她,本来有些暗示她不要多说的眼神渐渐化成一片柔色,放在桌子底下的那只手也摸进了她的掌心,轻声轻语道:“温宝宝,听话。”   温轻寒微微一愣,被时清秋这一堵,什么话都给塞回了肚子里,手心被时清秋若有若无地撩动着,酥酥痒痒的感觉从手心流窜。   她抿紧了唇,握了一下时清秋那只作怪的手,低声问:“你要吃牛肉么?我给你烫。”   时清秋展颜欢笑,这才放任温轻寒的手溜走,“当然要,还要吃鱼片。”   一顿饭,终于在和谐的氛围中圆满进行,直到结束。   几个家长同路回凤凰城,温轻寒喝了酒,退居副驾驶,由时清秋开车回家。   路上,温轻寒接了个电话,一直谈到回家都没有停,又钻进了书房,时清秋便先去洗澡。   她洗完澡出来,温轻寒还在忙碌,恰好接到秦望发来的邮件,她就捧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开始查阅起来。   等到时清秋忙完,温轻寒已经洗完澡出来。时清秋瞄着她颀长的身姿,把电脑往旁边一放,去打开衣柜,挑出一件浅灰色亚麻衬衫,跑去她身边比对。   时清秋歪着头,打量着温轻寒说道:“轻寒,明天出门穿这件好不好?我都没怎么看见你穿过这件,还有几件黑色的,你买回来都扔衣柜里么?”   温轻寒眼眸清润,直直地看时清秋。她的眉眼本就生得有几分凉薄,如今这般静默,看起来让人瘆得慌。   时清秋顿时心里就虚了下来,只好把衣服挂回衣柜,再回去到她面前,鼓起腮帮子双手搓她的脸,声音模糊说道:“怎么了时太太?都不跟我说话,凶巴巴的。”   温轻寒知道时清秋在装傻,知道时清秋不想那么严肃地跟她谈那件事情,可就这么决定下来,她始终心里过不去。她怎么会这么疏忽,就让时清秋把那件事情给揽了下来?   她看着时清秋,任由自己的脸被搓揉,久久才抬手握住时清秋两只手拿下来,平静地问:“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再做决定?”   时清秋一早就料到温轻寒一定不会放过她,再怎么逃避,待到夜深人静,她们面对面之时,温轻寒必然是会开口的。   她微露笑意,反问:“倘若我没有提前决定,而是先跟你商量,你会同意么?”   当然不同意。   温轻寒嘴唇微抿,呈现一种绷紧的神态,眉头也皱了起来,眉宇间那股与生俱来的冷冽气息隐隐浮现。   可是时清秋下一秒的举动,迅速化开了温轻寒的寒气。   她轻轻挣开温轻寒的手,靠过去抱住了温轻寒的腰,用含着憧憬的温柔语调在温轻寒耳边说:“我知道你不同意,可是我想给你生一个小温宝宝。她会像你一样,每一门功课的成绩都是满分,她会像你一样,让每一个长辈都放心。”她顿了顿,莞尔笑说:“重点是,她会像你一样可爱啊。”   温轻寒的双手保持着被时清秋挣开时的模样,当怀中一暖,耳畔有温声软语传来,她不过迟疑片刻,再忍不住将时清秋紧拥在怀。   她声音低低地说:“可是,会疼。”   时清秋好笑地退开一点,抬手去点温轻寒的额头,“谁生孩子不疼?难道你生就不疼了么?”   温轻寒微敛眼帘,第一次在时清秋面前犹豫得无意识地咬住下唇。她这么多年过来,从未让什么事情左右过,她考虑得最多的是时清秋,想念得最多的是时清秋,担忧得最多的是时清秋,最不舍的,就是时清秋。   时清秋跟她额头相抵,面上带着笑捧住她的脸,轻声而温柔地说:“能生一个小温宝宝,对我来说,已经足够让我忽略疼痛了。轻寒,不要考虑了,难道你不想要么?”   心头像是有一根羽毛在若有似无地撩拨,明明不是情话,却轻易就能够捕获她所有的思绪,压下她所有想要说出口的不同意。   她们会有一个宝宝,身上流着她们的血液,会有时清秋那样温良和善的性子,会像时清秋那样出落得温柔可人。   她终于眨了眨眼,轻叹一声,轻吻时清秋的唇角,悠声回应:“如果到时候太疼了,回到家里,咬我也好,掐我也好,怎么都好,让我陪你一起疼。”   时清秋嫣然一笑,捏住她的脸嗔道:“温大律师,你是不是在拐着弯说我凶呢?我哪里有这么凶?原来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个样子的。”   温轻寒不语,只继续在时清秋唇上轻吻,时清秋“唔”了一声,撑住她的肩膀想了想,说:“明天周六,陪我回家把行李搬来,我前两天去赴约之前回家换衣服,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温轻寒沉静的双眸涌上一阵波涛,低喃一句:“明天周六……”   “嗯,下午回去就好。”时清秋退离她的怀抱,把她拉到床边,自己先脱了鞋上去,边挪进去边说:“你工作一个周了肯定累了,明早我们睡懒觉,睡到自然醒,睡到太阳晒屁股。”   时清秋愉悦地笑笑,拉过被子来盖住自己,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问她:“好不好?”   温轻寒脱鞋上床,掀开被子躺到她身边,淡淡地回答:“好,就这么决定了,下午出门。”   时清秋探身过去,越过温轻寒的身体去关掉房间里的灯,只留一盏床头灯。她回到被窝里,就着仅剩的暖光,手搭在温轻寒身上。   她双眸眯成微笑的模样,正要说一句“晚安”,温轻寒却翻了个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压低身子与她暧昧耳语道:“既然明早是要睡懒觉的,那今晚累一点,应该不影响。”   “什么……”   时清秋没有能完整且以正常语气问完这句话,因为温轻寒已经吻了过去。这个吻炙热而深情,带着往时曾显露过的热切,此时因着刚才那句话语,显得更是富含深意。   温轻寒的手拨开她散在肩前的头发,指尖勾住她睡裙的肩带往下拉,她的呼吸便乱了起来,虚虚地攥住了温轻寒的衣角。   温轻寒吻着她的下巴,埋头进她的脖间,唇贴上她的锁骨,喑哑着声音问:“我还要再问一次么?温太太。”   这个房间里的空气好像都热了起来,时清秋吸进肺里,只觉得整个人都烫了起来,她的双眼不复清明,仿佛鼓励一般地,五指伸进了温轻寒的发间。   她微微笑开,轻声软语如梦呓:“我的答案永久有效……”   温轻寒渴慕地吻住时清秋的唇,那双将字写得清隽有力的手,滑入她想要触碰的每一处。   床头灯的暖光在床上拢出一方旖旎的天地,那空了一人的枕头边角被镀上一圈橙色的绒光,柔软的蚕丝被隆起的影子投在洁白的墙面上,起起伏伏,伴随着缱绻缠绵的细吟,交织成浪花激荡的景色。 第97章   周末向来都是赖床的最佳时间, 时清秋拍完戏回来以后每到周末, 她们也都是习惯睡到自然醒, 然后赖在床上聊聊天。   这一次, 时清秋却是醒得格外的晚。   房间里光线阴暗,窗帘没有拉开, 她挤了挤眼睛,她唇中溢出的几声嘤咛充斥着浓浓的睡意。   身体的感知随着她慢慢睁开的眼而恢复, 她为了拍戏而做的训练都没有这么疼, 又酸又软。   此刻她侧躺着, 被窝里很暖和,她的身体跟身边人紧挨在一起, 不着寸缕。   耳边蓦地响起一声低沉悦耳的嗓音, 带着她所熟悉的清冷:“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与此同时,脊背有柔嫩的手在缓缓游移,从蝴蝶骨滑下, 停在她的后腰,这一系列的动静勾起了时清秋对昨晚的所有回忆。   昨晚, 两个人的身体都是那样的脆弱而敏感, 曲线完美地融嵌在一起, 犹如一体。温轻寒一改疏冷的性子,温柔地在她的身上留下如火一般的印记,最后,融进了她的身体里。   时清秋全都记得,点滴不落。   她脸上染了红晕, 娇艳欲滴,咬着唇笑说:“温轻寒,我真想把你踢下床……”   那嘶哑的声音一出来,她更是羞得把头埋进温轻寒胸口,憋着一股气,她轻轻在温轻寒的胸前咬了一口。反正大家都是光着的,凭什么只有她满身狼藉?   温轻寒用鼻子蹭着时清秋的脸,低低地笑了:“可以,我没有意见,随你处置。”   话虽如此,她却不松手,刚才只是松松圈着的手臂忽地收紧起来,把时清秋整个人都压向自己怀里,一个不经意间,甚至一条腿挤进了时清秋的腿间。   时清秋轻呼着,抬起手护住自己的胸口,那上面深深浅浅的印痕让温轻寒本就幽沉的眼眸又涌起几粒火光。   温轻寒拉开时清秋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不让自己眼前的风光有一丝一毫被遮掩,她搂住时清秋纤瘦的腰肢,吻了一下时清秋的唇角,柔声说道:“再睡一会儿吧,我去做点吃的,你想吃什么?还是我来决定?”   时清秋身体酸得很,也没有这个精力非要把身体遮住,她懒懒地躺在温轻寒怀里,半眯着眼,声音慵懒而朦胧:“想吃皮蛋瘦肉粥,味道淡一点的。”她停顿一下,温轻寒的呼吸暖暖地拂在耳边,她心头一痒,伸手环住了温轻寒的腰,软着声说:“不要去那么快。”   温轻寒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与她相拥在一起,手在她背后自上而下地轻柔抚动,缓解着她身体的不适。   忽地,温轻寒说:“今天,明天,后天,我们都可以睡到自然醒。”   时清秋摸着她散在背后的头发问:“嗯?后天周一,你要偷懒么?”   “不是。”温轻寒微微摇头,“是一个委托人早就预约好了周一那天跟我在外面谈事情,我如果先去一趟律所再过去就会很赶。所以昨天下班我就已经把律所钥匙交给意之了,周一早上我直接去见委托人,谈完再去律所。”   这段时间因为时清秋不需要工作,基本上都是睡到八点多才起来,而温轻寒要上班,七点就醒了。醒来的时候多少会有动静,有些天时清秋醒来后没说上两句话,温轻寒就要吃早餐去上班了。   她一直都很喜欢在早晨醒来时可以赖在床上说说话,聊一聊前一天的事情,这样的状态一般只有周末才能达到。所以温轻寒这么一说,即使只是多了一天能够赖床,她也还是很开心。   她把手收回胸前,轻轻戳着温轻寒的脸颊,笑说:“那你可以陪我睡晚一点了。”   温轻寒唇边含了一抹深意的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像今天这样的么?”   时清秋下一秒就拧住了她的脸,想起昨晚的画面,她便合紧了双腿,又羞又恼地轻声笑骂:“温轻寒,你都不知羞的么?整天都在想什么呢?”   温轻寒没有回避,也没有跟着打趣,她直视着时清秋双眸,神色认真地说:“我想了很久了,没有不知羞,只是想靠近你,想抱你,想吻你。想为你打算好你今后的路,想陪你做以后每一个或大或小的决定,想完成你的每一个梦想。清秋,我爱你,我想做完每一件跟爱你有关的事情。”   除了前几天的表白之外,这恐怕是温轻寒第一次这么认真这么动情地跟时清秋表露自己的心意。这告白有着温轻寒工作上的风格,一贯的严谨,一丝不苟。   时清秋吸了一下鼻子,眼眶热热的,只得微笑掩饰,心里却欢欣得过分。她捏着温轻寒的手在说话时便松开,此刻轻柔地抚在温轻寒脸上。   她笑意温柔地说:“我不反对,但是麻烦温大律师也给我腾一点时间出来,不要都霸占掉了。”   温轻寒摸不准她的想法,只眉头微皱看着她。   时清秋见温轻寒有些紧张,害怕自己嫌她的模样,不禁心疼地靠过去亲吻她的唇角,低声说:“因为我也想去做跟爱你有关的事情,希望温大律师可以给我这个机会,不要拒绝我。”   温轻寒怔了一下,千言万语好像都堵塞在了喉间,她一向在人前冷淡的面容此刻有些惊诧,又有些喜悦,许多许多的情绪都融汇在她的眼里,薄薄的唇微启着,可见她一时之间有多么地无措。   时清秋注视着她,拥抱着她,将自己的话语在心里酝酿了不知多少回,才柔缓地吐出:“轻寒,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了下来,只是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巨大的喜悦充斥了她所有的感知。她埋头在时清秋怀里,静静地,忽然又轻轻地笑开。   她笑声轻扬愉悦,让时清秋满心欢喜。   时清秋拍了拍温轻寒的后背说:“好了,该起床了,我要去洗个澡,身上怪怪的。”   温轻寒的手松开来,她轻咳一声说:“我……昨晚给你擦过……”   时清秋咬着唇推开温轻寒,面有红霞,“那也要洗澡……”   她撑起疲累的身子,被子从身上滑落,目光顺着被面看去,她们的衣服都零散地扔在床上的各个位置,基本是聚集在温轻寒那边。   她拿来睡裙往身上一套,下意识地想去拿内裤,余光瞥见温轻寒满目柔情地看过来。即使没有要调侃她的意思,这样直勾勾投过来的目光也让她不好意思这么直接地越过温轻寒的身体去拿,然后再若无其事地穿上。   最后,只得故作镇定地掀开被子下床走去衣柜,她的睡裙领口低,露出温轻寒在她胸前留下的红痕,撩人极了。   时清秋从衣柜里拿出新的内裤走近床边,眼神有些不自然,摆出一副女主人架子说道:“我洗完澡要睡回笼觉,希望我出来的时候,床上能整齐一点。”   温轻寒轻笑一声,服软一般地应她:“没问题,一定让温太太满意。”   时清秋洗完澡后的这一觉就睡到了午后,温轻寒先起来做了午饭,吃过午饭,两个人一起回了凤凰城,时清秋要回时家收拾自己的行李。   果然如她昨晚所说,房间里摆着两个行李箱,都收拾了不少东西。衣服不用收拾太多,有时候回来小住还是需要留着一些的。   温轻寒打开两个行李箱看,问道:“清秋,还差什么没收拾么?”   “唔……”时清秋拉开衣柜,便翻边说:“还差一点,我自己收拾这边,你在那边帮我看看抽屉啊柜子什么的,有需要的就一起拿走,不需要的就放着给何阿姨收拾。”   温轻寒关上行李箱,一边绕着房间走,一边应道:“嗯,那我看看。”   她拉开时清秋这几年放置奖杯的玻璃柜,一层一层地检查。又走去电视柜那边,蹲下来拉开抽屉,一共四个抽屉,拉到最后一个的时候,里面有一本厚厚的相册。   温轻寒抬头看了正在收拾东西的时清秋一眼,手指在相册封面挪动,最后还是收拢起来,将那本相册从抽屉里拿了出来。   她把相册摆在茶几上,往沙发上一坐,问道:“清秋,你的相册我可以看么?”   时清秋想也不想地回过来一句:“当然可以了,里面还有你呢。”   温轻寒闻言,有些好奇地打开了相册,她是从最后往前翻的。   最后也是最新的一张,是她们大学毕业时的照片,两个身着学士服的女孩子面对着镜头。   照片里的时清秋美目盼兮,亭亭玉立,与如今相比,少了几分成熟艳丽,却不失动人神采。   温轻寒摸着相册,看着这最后一张照片,手指又翻动起来,翻到高中毕业照,翻到初中毕业照,面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她们陪伴着彼此成长,也许那个时候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情愫,但仔细回想,她们几乎没有离开过彼此的身边。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时清秋拍了拍手,关上衣柜走来,见她看得津津有味,也不想打扰,就坐在她身边陪她一起看。   温轻寒越翻越往前,翻到小学时期,又翻到幼儿时期。这个时候的照片就比较随意了,比如刚刚一两岁的时清秋,小脸蛋萌得惹人怜爱,刚洗完澡的肌肤泛着一层薄薄的粉色,十足十是个漂亮可人的瓷娃娃。   本来气氛安静极为惬意,温轻寒却轻轻笑了一声说:“我本来还觉得你的皮肤是后天保养得这么好的,没想到小时候更好。嗯……这孩子,粉粉嫩嫩的,摸起来肯定……”   时清秋涨红了脸,伸手过去“啪”地一声合上相册,羞恼道:“温轻寒,你能不能好好看别发表意见?我不用你……”   她立刻停了下来,她本来想说“我不用你摸”,但是话到嘴边,她迅速地想到了温轻寒会说什么。   这个人真的不知道羞的么?   “嗯?不用我什么?”温轻寒玩味地笑。   房门敞开着,唐静慧的声音幽幽飘了进来:“清秋啊,快来,帮妈看点东西……”   时清秋瞪着温轻寒,扬声应道:“我马上来。”   温轻寒表情淡淡的,眼里透着些无辜。   时清秋咬了一下唇,又狠狠剜了温轻寒一眼,把相册往温轻寒膝盖一扔,压低了声音道:“好好收拾东西,再逗我,一会儿你就自己回去。”   温轻寒抱着相册眨了一下眼睛,不得了,好像真的越来越凶了。 第98章   时清秋的东西不算少, 这几年里得到的奖杯连着一些衣物, 满满地装了两个行李箱, 差点还要不够装。   晚饭前离开凤凰城回家, 途中拐去买了菜,回到家里, 时清秋就着手准备把自己的东西整理起来。   她先把自己的奖杯拿去温轻寒书房里的玻璃柜里摆放妥当,最后才是自己的衣物。   温轻寒在一边看着, 挽起袖子打算帮她。   时清秋却不让, 推着温轻寒出去, “我不要你帮,你去做饭, 等我弄好就可以开饭了。”   温轻寒瞄了一眼行李箱, “这么多衣服,真的不用我么?”   时清秋果断摇头:“不用,我想整理完马上吃饭, 你去做饭,今天也该你做饭了。”   温轻寒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唇角轻勾说道:“那你要帮忙的时候喊我一声, 如果不用的话, 整理好以后行李箱就放着,吃完饭我再收拾起来。”   时清秋拉下她的手,把她推出房间催促着:“快去吧,我都饿了。”   温轻寒被无情地推去厨房做晚饭,时清秋在房里把自己的衣服整理进衣柜里。   很久很久以前, 她曾经想象过,自己长大以后,除了会跟爱人举行一场婚礼,还有的,就是这样平淡的生活。   她们的鞋子会整齐地排列在玄关的鞋柜上,她们的衣服会不分彼此地挂在一起,她们会一起坐在饭桌前给对方夹菜,每每目光触及,便会相视而笑。   她也曾经以为这样的生活可能不会再有了,她那么害怕再经历一次分别,连开始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可如今,当初想象中的画面渐渐丰满起来,画面中都是同一个人,是那个高冷惯了,目光一沉下来都能让人遍体生寒的人。   衣柜的最下一层,叠放着冬天的外套,时清秋把自己的外套叠着放上去,再放第二次时,手不经意一扫,撞上了一个软软的物体。   她拉出来看,那是一个方形的抱枕,正反两面都印有一个Q版的人物。这种风格容易让人分辨不出究竟是画的什么人物,但时清秋第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就是她前两年拍过的一部电影的造型。   因为那个角色的脸上有个纹身,显得张扬又美艳,她记得这个造型。   时清秋抱着抱枕,眼前仿佛出现了这样的一幕,温轻寒抱着这个抱枕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突然来了电话,她松了一只手去握着手机接听,却至始至终没有放开抱枕。   时清秋鼻头一酸,忽然就想象到了这两年自己在外工作的时候,温轻寒苦苦忍受着心中的情意,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发信息,久久才给自己打一次电话,而且基本上都是说家里面的状况,让自己不用担心。   其实,她不是不想联系,只是正如那天她所说的,倘若走错了一步,就没有现在了。   温轻寒走进来的时候,时清秋在把一些琐碎的东西放进抽屉里,把相册也收藏起来。   她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摆在床上的抱枕。   早在时清秋住进来的第一天,她就把自己的私人领域完全向时清秋开放了。那往时用以缓解思念的东西,她虽然不会主动拿出来,但也不舍得丢弃,就这么放着,至于会不会被时清秋发现,她倒是没有想过太多。   温轻寒放轻脚步走过去,从后面伸出手揽住时清秋的腰肢,在她耳边叹了声气后明知故问:“温太太,怎么把我的东西给翻出来了?”   时清秋把抽屉推进去,淡淡地说道:“你可以考虑一下,趁我还没全部翻出来,自己坦白。”   温轻寒下巴抵在她肩上,老实交代道:“没有了,就这一个。”   她现在禁不住温轻寒一星半点的示弱,但凡温轻寒靠近她,声音稍微轻一点,她都不忍心去戏弄。尤其是知道这些年温轻寒的心事以后,她便满心怜惜。   时清秋转过身,嗅了嗅温轻寒身上的味道,好像有些饭菜香味。她抿唇笑笑,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终究还是为了她惹上了俗世的烟尘。   “时太太。”时清秋拂去她肩头的长发,似笑非笑地说:“你比起前段时间那个孩子差了点,他整个房间都是我,你这才一个抱枕。”   “一个就够了。”温轻寒没有避开,神色带着些温柔,把时清秋拥进怀里,“想你的时候,就抱它一下,所以不用那么多。而且同事们偶尔也会过来,被她们发现了,可能就会被你知道了。那个陈逸啊,见到你一定会有很多话说。”   时清秋俯在她耳边柔柔地问:“所以,我们家温宝宝是吃醋了么?”   温轻寒反问:“你猜呢?”   “我猜啊……”时清秋眯起眼睛笑,在温轻寒耳边轻轻呼气,“我猜肯定喝了一大缸子醋了,还是最酸的那种。”   温轻寒低低地笑了,没有回答,只是双手仍旧搂紧着时清秋。   以前,她没有一个能够爱时清秋的身份,那些伴随着爱意而生的情绪,她只能默默地压在心底。即使几个月前她们结婚了,她也不能将情意倾诉。   她曾想过,倘若真的只是朋友,那就借着这段婚姻关系,至少能够关心,能够爱护。对她来说,也已经足够了,能够相伴到老,只是朋友也可以。   现在,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去爱,再也不需要隐藏了。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吃醋,可以在想念时把时清秋拥进怀里,可以为时清秋梳头穿衣,不必担心那些情绪会不经意间流露。   时清秋摸着她的长发,在她耳边温声耳语:“轻寒,跟我讲一讲你这些年的生活好不好?我想听,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   温轻寒注视着她,问:“很想知道么?可能会很无聊,也很无趣,又很平淡,完全没有能吸引你的地方。”   时清秋心里一片柔软,捧着温轻寒的脸哄她:“我想知道的就是有关你的事情啊,还有那些跟我有关的,一个字都不准瞒我。”   温轻寒略微扬眉,想了想,然后牵起时清秋的手往房门走,边走边说:“想听故事,那就先吃饭,吃完饭了我们去散步,我慢慢跟你讲……”   晚饭后许多人会到花园里去散步,温轻寒买的这套房子所在地段好,非但景致不差,娱乐设施更是不缺。   夜色将临,微风徐徐,小区里许多人都出来散步,有情侣也有年迈的夫妻,其中还有带着孩子的一家三口。   即将入秋,夜晚的风也由暖转凉不少。温轻寒跟时清秋牵着手沿着花圃悠闲地漫步,她们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走。   温轻寒悠悠问道:“温太太,今晚的饭菜可还合口味?”   见她这样拿腔拿调,时清秋也配合着绽开笑颜:“自然是合的,那道清蒸鱼很是美味,果然是温大厨师。”   温轻寒笑了笑,夕阳下,她的眼眸闪动着丝丝涟漪,“只有清蒸鱼好吃么?凉拌土豆丝呢?还有其它的呢?”   “都好吃,每一道菜都跟大饭店里做的一样,不,更好吃。”时清秋抖了抖握在一起的手,毫不吝啬地赞赏她。   温轻寒唇角弯起,心头温热,她抬了抬下巴,说道:“清秋,我要开始讲故事了,你听好了,我不说第二遍。”   时清秋松开手,挽住了她的胳膊,“嗯,洗耳恭听。”   她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放得远远的,落在不远处的人工湖,又落在石桥上,直到这沉默仿佛历经了一个世纪一般漫长,她才悠声开口:“这套房子是我爸在我大学毕业时就送给我的,他当时让我挑,我就选中了这里。风景很好,风格也大气,最重要的是,半点都不像一个刚刚出来工作的人会选择的房子,反而像是有家有室的人会选择的类型。”   她停住了,时清秋笑了一声,问她:“然后呢?”   温轻寒看了她一眼,笑容淡淡,又启唇道:“然后,我刚搬进来的第一天就有邻居问我‘姑娘啊,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住,不害怕么?’,我说‘不怕,平时休息多叫同事过来聚一聚,地方宽敞我们也好待着’。再然后,邻居就笑我了,说是第一次见过有人买房子还考虑到同事过来玩不够地方。”   时清秋隐隐感觉到了温轻寒当时的真正目的,她的心微微一颤,搂紧了温轻寒的手臂。   温轻寒带着时清秋往人工湖的方向走,她声音清朗温润,没有往日的冷淡:“其实我没有想得那么多,就只是觉得,我想要一个足够宽敞的房子,想让一个人跟我一起住,有她在,这个房子就可以称之为‘家’。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布置这个家,她喜欢的,她想要的,我都会买回来,只要她开心就好。   到了晚上,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一起看热播的电视剧,一起吃同一个苹果,一起洗漱,一起睡觉。睡前,她会跟我说一声晚安,第二天我们又继续这样的生活,没有波澜壮阔,没有轰轰烈烈,只是这样就够了。”   时清秋觉得自己的眼眶好像有什么涌了上来,涨得很,话也说不出口,她觉得一开口就会很哑。   她们走到人工湖边,石桥中央的亭子有跑来跑去的小孩子,还有大人吆喝着让孩子小心的笑声,只是这些都入不得她们的耳。   温轻寒往台阶上垫了两张纸巾,拉着时清秋坐下,湖面上有凉风吹来,在这季节交替之际又增了几分凉意。   时清秋坐下便又挽住了温轻寒的手臂,缓了一会儿情绪的她终于可以温声开口:“还有么?我还没听够。”   温轻寒目光一转,落在时清秋的侧脸,眼神温柔,“还有,除了刚才那些之外,或许我们还可以去看她的电影。她的演技很好,她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却能演绎出许多不同性格的角色,有残忍的,有软弱的,每一个都像她,却又不是真正的她。”   时清秋靠上她肩头,彻底地沦陷在她编织的情网里,明明是看起来那么不热情的一个人,怎么就会温柔到了这个地步?感觉好像从她们结婚开始,她就在一天一天地完整起来,在那之前,时清秋能想到的有关她的形容词,就只有冷漠。   “她一定在庆幸,自己究竟是不是上辈子做了很多好事,这辈子才能遇见你。”时清秋眼角有一滴泪落在温轻寒的肩头,她的声音轻轻的,分外柔和,“她或许还会问自己,到底值不值得让你这么爱着。”   温轻寒蹭着时清秋的头发,将万般柔情都融进了话语里:“那她今天晚上要被我好好教训一顿才行,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她应该知道的,爱不问值不值得。”   她挣开时清秋的手,双手将时清秋搂进怀里,笑容淡淡地问:“我的故事讲完了,温太太还满意么?”   时清秋靠在温轻寒怀里,听着耳边嘈杂的人声,还有近在咫尺的心跳声,那么沉稳,那么令人心安,那么让她眷恋。   “还算满意,除了最后那部分。”时清秋抬起头,眼中仿佛荡漾着柔光,“有人现在长本事了,还要教训我,打算怎么教训呢?”   “嗯……”温轻寒长长地思索着,唇角轻轻挑起,“你猜。”   时清秋莞尔一笑,伸出手指去推了一下温轻寒的脑门,“整天脑袋里都在想什么?我要跟你的同事们揭发你的真面目。”   她跟温轻寒对视着,将彼此的眼里的缱绻柔情印在心里,在这并不安静的环境里,她的心里眼里都只能听得到看得到这个人,心里不停地回放着刚才那个故事。   她想要花掉所有的勇气跟运气,来和温轻寒相爱一场,即使输了,她也没有遗憾了。   只要是温轻寒,她愿意。 第99章   天气渐渐转凉, 燥热的夏季里那种稍微动一动就热汗直流的状态已经基本过去。   再加上这几天B市阴雨连绵, 打开门出去迎面而来的就是能让人倒吸一口气的凉意。   早晨吃过早餐, 温轻寒准备出门上班, 时清秋拿来西装外套给她穿好,一边给她整理好领子, 一边叮嘱:“轻寒,外面太凉了, 多带一件外套, 这雨下得太冷了, 还好明天就周末了。”   “嗯,知道了, 车上有一件。”温轻寒眉眼温顺, 淡淡地回答。   时清秋双手搭在她的肩膀,满意地打量了一下她,而后说道:“晚上想吃什么?我今天不去公司, 一会儿去买菜。”   温轻寒微微扬唇说:“都可以,我不挑食。”   时清秋笑着调侃:“你当心我给你煮一锅白粥, 你就吃素好了, 然后等着半夜饿醒。”   她觉得温轻寒平时真是可以用“无欲无求”四个字来形容, 她煮什么都吃,她早上从衣柜里拿什么衣服出来都穿,怎么搭配都听话极了,半点意见都没有。   真是很“温宝宝”了。   时清秋送温轻寒出门,临走前温轻寒提醒她出门多穿衣服, 这才安心去上班。   大概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律所里也不如盛夏时热闹。还记得温轻寒刚刚结婚不久,去录了真人秀回来,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几乎炸到了每一个人,上班的时候调侃温轻寒不说,微信群里也在拿她开玩笑。   后来时不时地,还会冒出来简意之跟付安然的日常八卦,以及大家问温轻寒去S市探班有没有发生什么激动人心的事情。   而到了现在,好似一切都尘埃落定,再没有起伏。大家的兴致随着气温凉了下来,虽还是如往常一般偶尔玩闹,但那仿佛停不下来一般的热情却逐渐消弭。   温轻寒端着杯子走下来一楼,站在楼道口打量了大家一圈,没有人不在工作状态。她便迈步去了茶水间,泡了一杯茶,然后在椅子上静静地坐着,神情安适。   没坐多久,付安然也端着茶杯进来,见温轻寒在,她微笑着打了声招呼:“温律师。”   温轻寒眉目疏冷地应了一声:“嗯。”   天气凉,付安然泡了杯红枣枸杞茶,坐到温轻寒对面的椅子上,一时无言。   茶水间里安置的小桌子主要是方便大家吃外卖,或者工作累了坐下来休息一下喝杯茶。可当仅有两个人在这里,尤其是其中一个还是温轻寒的时候,这闲暇的聊天好像怎么都找不到话题。   温轻寒坐在那里,一双眸子深不见底,却又不含杂质,轻易便使人觉得一切事物在她面前无所遁形。付安然沉默着注视了她一会儿,心头有些思绪渐渐发芽。   “温律师。”付安然开了口,在静谧的茶水间里格外清晰,“如果一件事情已经明知道会得到不满意的结果,那还有说出来或者继续做的必要么?”   这个问题,跟录真人秀的时候,那个看星星的晚上时清秋所问的,有些许相似。区别在于时清秋拒绝亲近,而付安然却是想要主动出击。   温轻寒的答案跟那个时候一样,她回道:“为什么不呢?”   付安然咬了咬唇,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怀着复杂的心情说:“我不知道要怎么说,可是如果已经猜测到了会得到什么结果,或者失败的几率高于成功的几率,那为什么不维持着现状?打破它,得到的或许就不可挽回了。”   从送醉酒的简意之回家那天起,她就没有再主动找过简意之。她知道“酒后吐真言”,却又在质疑这样的情况。   她想要跟简意之面对面,清醒地处理这个问题。可每当这个念头起来,她又会想到,如果简意之真的不喜欢她,那清醒着面对这个问题,就等同与跟简意之划清界限。今后,她大概也不方便再留在这个律所。   现在的付安然,隐隐地跟那个时候的时清秋神似,面上神情既期待温轻寒的答案,却又有些不敢去听那个答案。害怕那个答案跟自己心里的想法相似,又害怕它不相似。   希望它能如自己所想,又生怕它是自己所不敢想的。   所幸,温轻寒的回答并不如那个时候直白,而是显得有几分迂回:“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预先猜测到的结果并不真实,凭空的构想跟真正面对一个问题的时候所做出的反应很有可能是有所偏差的。事情发生之前你设想过无数次你该怎么去理智选择,可当它真正发生了,你又会听从当下的真实想法来面对。”   她说完,唇角噙了一抹笑,心想着,不知道时清秋吃午饭了没有。   付安然感到有些懊恼,身体也不再轻松地靠在椅背。她眼里含着浓浓的踌躇,神态静默,显出些许凝重来,这是温轻寒自认识她以来极少见过的模样。   温轻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细细地感受着茶水在齿间流过,而后唇齿留香。   她满意地弯起嘴角,伸手拿手机给时清秋发了一条“温太太,记得吃午饭”。   她还没有等来时清秋的回复,就等到了付安然的问话:“我想问你,你跟时学姐一直都是朋友,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是怎么发展成恋人的。或者应该说,你们是怎么突破那一步的?你跟时学姐都不像是不顾后果的人,这一步,你们是怎么走的?”   怎么走的?   温轻寒一时恍惚,竟感到那些日子里的步步为营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尤其是如今那个人已经在家里等着自己下班回家,她仿佛抓不住那个时候的感觉了。   那种谨言慎行,不敢走错一步的状态,好像已经离她很遥远了。   她的神色里有着少见的淡淡喜悦,“我们是顺其自然的,彼此之间都有了那个意思,自然而然地就过了那个坎。不过很巧合,在这之前,我们也都有跟你一样的顾虑,可是现在回头想想,那些顾虑已经不重要了。”   “可是……”付安然咬了咬唇,简意之那天晚上已经给了她答案。   已经听过了一次,现在简意之不记得,她还能够侥幸,倘若清醒时相对,她真的能够再听简意之拒绝自己一次么?   温轻寒静静地又抿下一口茶,看着手机屏幕亮起时清秋的回复,声音淡淡地说道:“我突然想起来,意之虽然酒量好,不常喝醉,但是她有个毛病。就是喝醉的时候根本听不懂人话,酒醒以后也不记得自己喝醉的时候做过些什么。”   “啊……什么?”付安然因为温轻寒的话而懵了神情。   温轻寒唇角浅勾,站起身把手机放回口袋,端着茶杯,像是回忆着从前一般说道:“以前就是这样的,她喝多了非要去隔壁宿舍睡觉,我说什么她都听不懂,弄得我们宿舍鸡飞狗跳的,第二天醒过来全都忘了。”   付安然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来,她实在难以想象简意之还有这样的过去。可是,原来简意之喝醉的时候不知道别人在说什么……   她抬起头来正想再多问两句,却已经不见了温轻寒的人影。   温轻寒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准备下班的时候,从桌子上拿了几份资料去简意之办公室。   她抬手敲门,简意之回了一句“进来”。   见温轻寒拿着几份纸张,简意之停笔挑了挑眉,“准备下班了,温律师不在自己办公室等着下班回家伺候老婆,来我这里干什么?”   温轻寒拉开椅子坐下,说道:“一股妖风把我刮来的。”   简意之不免疑惑,但温轻寒却是将手上的纸张往她面前一放,语调平稳地说:“帮我看一下这几个婚礼场地,觉得哪个合适。”   搞了半天,是帮着挑场地的?   简意之把资料拿过来,一份一份地翻看,不外乎是风景秀丽的广阔绿坪,其中还有修建了人工湖,支持水上婚礼的场地。   资料上的图片都美轮美奂,在简意之看来,没有哪个是不合适的。   她把资料扔回办公桌上,叹了声气道:“你这个为什么不拿回家跟清秋商量?你们两个结婚为什么要让我给你挑场地?”   “你想多了。”温轻寒双手相扣放在小腹上,“我就是让你给个意见,综合以后,我跟清秋再决定。”   噢,就是个给意见的呗?   简意之一听她这表面普通,实则满满秀恩爱迹象的话,心里头更乱了。这几天她越来越忍不住想找那孩子说话了,可是又一想那孩子不找自己,还有陈逸那天的样子,她满腔热血又凉了下来。   她现在跟温轻寒还有什么区别?   应该还是有的,毕竟温轻寒坚持了这么多年,她这才几天?   她又瞄了几眼,指了指那个图片上有游艇的,努了努嘴说:“这个,坐船结婚,多大气,这个好。”   温轻寒看了一下,记住了她的意见,随后收起资料。   简意之以为温轻寒要走了,谁知道还坐在那里没有想起来的意思,看样子还有话要说。   她刚要开口,温轻寒就说:“安然刚才跟我聊了一些话,她性格不强势,社会经验不足。但是你不一样,你已经工作好几年了,怎么还理不清头绪?”   “不是……”简意之双手撑住扶手,眨了好几下眼睛反驳:“我怎么了?那孩子……呃……”   温轻寒提醒道:“她就比你小三岁,不是三十岁。”   简意之睁大眼睛,看着温轻寒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咽了咽口水,“我不想跟你一样……我……”   温轻寒不留情面地打断:“我们两个的情况本来就不一样,谈何跟我一样?”   简意之摸了摸脸,有些接不上话来。好像是有点不一样,她不想耽误付安然,也不想让自己变成像温轻寒一样的人。为了一段感情,牺牲自己这么多时间和精力,一天天地等,一步步地计划。   她最不愿意成为这样的人,从大学时知道温轻寒的心事起就暗暗决定过。暗恋这种很大几率见不到阳光的事情,她这辈子都不要碰。   她缄默着,彻底答不上话。   温轻寒看了腕表,拿起资料站起身,有意无意地扔下一句:“你现在赶上来,我们还能定个娃娃亲,清秋没有意见。对了,上次余庭长提过想找个机会聚一聚,你腾个时间出来。”   简意之正想瞪她,但看着她走出去的挺直背影,她刚才的话在心里连成了一串,仿佛一壶冰凉的水在凉爽的秋日里从头灌下来,凉得她抖了一下,整个人都醒了过来。   温轻寒那些话,难道是付安然对自己有意思? 第100章   下班时, 外面的雨仍在淅沥地下, 只是比起早上要小了一点。   温轻寒驱车回家, 中途没有停下。打开家门, 换好拖鞋,将西装外套搭在沙发上, 她轻着脚步向传来碗碟碰撞声的厨房走去。   厨房里开着抽油烟机,时清秋正在炒菜, 香味逐渐弥漫在空气里。这样的场景很普通, 至少这段时间以来温轻寒已经见过太多次了, 可总是看不腻,每一次心底都会升起一股浓浓的归属感。   这个人在为她做饭, 这个人是她的妻子, 这个人,是她放在心里许多年的人。   她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搂住了时清秋的腰, 时清秋吓了一跳后才放松下来,耳边传来她清冽的声音:“温太太, 辛苦了。”   时清秋深吸了一口气, 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是谁呢,走路都不出声的。”   温轻寒呼吸着时清秋的味道,嗓音更像是浸泡了红酒一般散发着独属于她的醇和:“你以为还有谁?而且,出声的话还怎么偷袭你?”   时清秋没时间搭理她,把锅里的腐竹炒香菇再翻炒几次, 然后倒上提前备在旁边的水,再盖上锅盖。   一旁已经做好了一道肉馅酿豆腐跟一道红烧丸子,她拿起筷子夹了一颗丸子,微微侧身递过去,温轻寒配合地咬住。   “怎么样?这道红烧丸子好吃么?我还是第一次做这个。”时清秋期待地看着温轻寒,等着她发表吃后感。   她专注地咬着丸子,双眸微眯,认真地回答:“还不错,外焦里嫩,不过下次味道可以再重一点。”   时清秋笑吟吟地捏了捏她的脸:“嫌我做得淡了就直说,还拐弯抹角地说到下回。”   温轻寒唇角抿起一抹笑,时清秋拍了拍她搂在自己腰间的手,她听话地放开,时清秋又去打开锅盖翻炒起锅里的菜来。   她也不离开,就站到旁边静静地陪着,忽地记起来,好像许久没有陪时清秋吃过棉花糖了。这段时间再没有去过时代广场,她记得,虽然都是甜的,但时清秋还是最喜欢吃那一家的。   还没等她开口,时清秋就说:“现在天气凉了,你们律所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聚会了,你这个老板都没有点想法么?”   “我这个老板还没有想法,老板娘就先想到了。”温轻寒目光柔软地落在她的侧脸。   “那就证明我这个老板娘很称职了。”时清秋笑着把腐竹炒香菇盛上碟子递给温轻寒,然后转身说道:“我说真的呢,把大家叫来聚一聚吧,我这边叫上阿晓跟阿望还有小蓝昭懿她们过来。正好,大家都能好好聊聊天。”   温轻寒挑了挑眉,“那律所的人可是要高兴不过来了,有你,还有秦望跟昭懿,演艺圈三座大山,我已经可以想象到那天晚上他们的表现了。”   时清秋在场的时候还好,毕竟见了不下一次了,而且现在还跟她结婚了,可以说这颗星星离人间近了一点。   秦望跟施昭懿可就不一样了,这两个只能在电影电视还有综艺节目里看到的演员,近距离坐在身边吃饭。她觉得,可能那天晚上律所一楼那几个真的会一蹦三尺高的。   “哪有这么夸张?”时清秋双手环胸努嘴思索着,“之前他们见到我也还好啊,就是第一次的时候热情了一点,后来就正常了,而且也没有偷拍我之类的,相处起来都还是挺舒服的。不过,我还是先问一下阿望跟昭懿同不同意吧。”   “如果同意的话,我这边也没有问题,就差定时间了。我觉得天气再冷一点比较好,到时候可以吃火锅,这么多人,还是吃火锅热闹。”温轻寒欣然同意,律所聚会大家肯定没有意见,突然多了几个演员加入,一定更迫不及待了。   时清秋拉住她的手甩了甩,“那这回我可以放开吃了,最近只想偶尔录几个节目,不想出去工作。”   “嗯,忙了这么久,是该好好休息。”温轻寒如是说道,她顿了顿,眼里忽地有些深意,“过一段时间,意之可能会请我们吃上一顿饭。”   “嗯?她怎么了?有什么喜事么?”时清秋心里那点八卦因子被激了起来,好奇地问。   温轻寒意味深长地笑笑,把她的身体转过去背对自己,“到时候就知道了,如果我猜错了,那就我请你吃这顿饭,肯定不会让你白高兴的。现在,先把今晚的晚饭做好,是不是还有汤没有做?”   “温轻寒,你这话说得像是我只记着吃一样!”时清秋恼怒地把她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拉过来轻轻咬了一口。   温轻寒弯起唇角,任时清秋唇齿阖起咬住自己的手指,不疼,只微微有些痒而已。   又打趣了两句,时清秋继续做剩下的一道汤,温轻寒回房换衣服。   晚饭后,温轻寒先洗了澡,然后在房间里开着电脑继续着自己的设计。就是前些日子跟爸妈提起过的,请柬打算自己设计,不去购买现成的。   房间里灯光明亮,她坐在桌前的身形略显单薄,面无表情的她看起来极为冷淡,若不是眼中那柔柔的涟漪,恐怕要让人以为她是在工作。   时清秋洗完澡出来,见她在忙碌,想要走过去看看,被她淡淡一声制止了:“清秋,上床去吧,我这就过去了。”   “嗯,你在忙什么?”时清秋退回床边,脱了鞋上去,挪到了里面靠着床头。   温轻寒关掉台式电脑,捧着笔记本电脑上了床,在时清秋身边往后靠,把笔记本电脑搁在腿上说:“我在设计请柬,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时清秋期待地靠近,下巴撑着她的后肩,抱住她的腰往电脑屏幕看去。   她设计出来的模板是信封样式的,外封上的点缀清新雅致,这样的请柬嘛……   “白色的,白色好看。”时清秋非常肯定地说。   “我也觉得白色很合适,这个纸质我们可以不要平时常见的那种普通请柬用纸。”温轻寒沉吟着说,手指在键盘上敲着,打开搜索引擎查找,然后点开大图跟时清秋说:“这种纸叫冰白珠光,正面看起来很普通,但是稍微转一转角度就会发现它的表面有一层淡淡的金色,有金属感,看起来很漂亮,手感也不错。”   时清秋赞道:“是很漂亮。”她停顿一下,微微转头看向温轻寒的侧脸,问道:“轻寒,你怎么知道手感不错的?你已经去看过了?”   “不算是特意去看过。”温轻寒关掉搜索纸张的网页,又噼里啪啦地一边打字一边说:“是之前有朋友的结婚请柬用的是这种纸,我当时就觉得摸起来比普通请柬用的纸要好。”   “嗯,那就用这种。”时清秋软了声答应,双臂圈紧了温轻寒。   后者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开,把电脑拿去茶几上放后才上床,又从旁边拿来下午给简意之看的资料,翻出简意之觉得不错的那一张说道:“我问了一下律所的同事们跟意之,她们基本上都倾向于水上婚礼。”   “我也喜欢,你呢?”时清秋贴在她耳边轻轻地问着。   温轻寒静默少顷,把资料放回床头,抿了抿唇,在时清秋等待的目光里,转过去看她,眼底盈满暖意,和悦地道:“你喜欢,我就喜欢。”   “嘁……”时清秋噙着笑,“你刚才是不是偷偷跑去吃糖了?嘴这么甜?”   温轻寒伸手去熄灯,留了床头灯,而后舒服地跟时清秋靠在一起,双手覆在时清秋环在她腰间的手上,嗓音和缓地说:“我还没说完,婚礼过后我们要去度蜜月,整整一个月,不要跟任何公事打交道。就我们两个人,去哪里都好,每天聊一聊天气,聊一聊路过的风景,聊一聊刚刚吃过的餐点。   每一天都睡到自然醒,我抱着你,或者你抱着我。醒来以后,我们牵着手一起出门,看到路过的老人跟孩子,我们会笑着打招呼。或许,我们还可以租一辆自行车,我载着你,穿梭在大街小巷里。”   她娓娓道来的憧憬为时清秋编织出了一幅美好的画面,她轻越柔缓的声音使这幅画在她们的眼前丰富了色彩。   时清秋蹭了蹭她的侧脸,问:“那你想好要去哪里了么?”   温轻寒扬眉说道:“我记得,你以前去过奥地利的哈尔施塔特拍一支广告,但是没有久留。”   这好像是将近两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因为工作原因,拍摄选址在奥地利的这一个闻名遐迩的小镇,但拍摄完之后没有过多停留就回国了。为此,时清秋还在朋友圈里哀叹了好一阵子。   她没想到温轻寒居然记得这么清楚,就连她自己也已经忘记了那个时候的情绪,但幸运的是,温轻寒记得。   她眨了眨眼睛,埋头在温轻寒的脖颈,吸了一下鼻子,笑出了声:“嗯,当时很可惜,没有多停留几天。那里很漂亮,风景也很美,你不提起来我都要忘记了……”   温轻寒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低下头万分温柔地低语:“清秋,我陪你去,把手机都关掉,那些要把我们拽回来的电话统统都不接。每天就过刚才我说的那种生活,好么?”   时清秋当时曾起过一个念头,今后如果有机会还要再去一次。这一次,没有工作,没有任何无关的琐事,仅凭着心意去一次,感受一次那里的风土人情,享受一次那里的秀美风光。   即便,自己一个人也无所谓。   可是现在,她有温轻寒了,她们可以一起去。   她抬起头望进温轻寒那含着情带着笑的双眸,一时痴愣。   直到唇上暖了起来,温轻寒开始亲吻她,她才反应过来,那温度仿佛从唇上暖到了心里,她轻笑着答应:“好,我们一起去。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让任何人打扰。”   温轻寒薄唇衔了浅笑,一直搭在时清秋手背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揽住时清秋,企图加深这个吻。   已经有过肌肤之亲,温轻寒便不再克制自己,只是因为刚才是时清秋在抱她,这个时候时清秋稍稍按住她的腰往下压,身子覆上去,姿势上便是时清秋压过了她。   今天的温轻寒穿着睡袍,这么亲昵地相拥,不消片刻便衣襟凌乱起来。她抬手抚在时清秋的腰身,沿着时清秋身体的曲线上下游移,只是没几下便被时清秋牢牢按住了。   时清秋舌头退出一些,吻着她的唇,脸上浮起诱人的红晕,低低地说:“你刚才碰电脑了,手不干净,不许动我。”   温轻寒愣了一下,亲吻后嫣红的双唇微张着,有细微的喘气声自她唇中出来,有些急促,“我刚想去洗手……”   时清秋又俯身下去吻她,唇齿相接,彼此气息交融,渐渐又火热起来。她双手克制不住要动,时清秋稍微退开,眼里氤氲像是蒙了一层雾。   时清秋说:“那也不许动我。”   温轻寒抿紧了唇,点了一下头,听话地双手往上伸,圈住时清秋的脖子,声音低沉带着动情的喑哑:“我就抱抱你。”   她的眼睛往时淡漠无比,此时却满是柔情,这情意里,更带了三分宠溺,一丝羞赧。   时清秋一边解着她的睡袍系带,一边低头含住她的耳垂,含糊地笑了:“我的温宝宝真乖……”   窗外细雨绵绵,下了也不知是第四还是第五天,炎热的夏季分明已经过去,屋内的气温却仿佛怎么都降不下来。清冷的音色不时地在时清秋耳边轻唤着她的名字,与她的呼吸,她的温度,她的渴望,交汇在一起。 第101章   温轻寒醒来, 是因为耳边的喃喃低语, 还有身后时不时的蹭压。   不知道在睡梦中的什么时候, 她翻了个身过去背对时清秋, 此时的时清秋便从后面贴紧了她的身体,一只手拿着手机搭在她身上, 拇指点击着屏幕,耳边时而传来声音。   “天气越来越冷了, 好像不合适……”   忽然又来了一句, 温轻寒眯着双眼, 瞥了一眼自己面前稍侧一些的手机屏幕,上面是日历, 而后时清秋又切换到了搜索出来的黄历页面。   “那最快也要明年春天了……”   时清秋轻叹一声, 温轻寒的思绪快速地挣脱困意,清醒过来,一下子就明白了时清秋在哀叹什么。   她动了动身体, 跟时清秋的身体又增添了好几下的接触,那种一丝不挂的赤裎感直击她的大脑, 还有昨晚那猛烈得像是涨潮一般无法抗拒的感受也迅速被她回忆起来。   她幽幽地叹了声气, 撑着酸痛的身体翻身, 时清秋放下手机将她的腰搂过来,体贴地问:“轻寒,是我声音大了把你吵醒了么?”   “没有。”她又闭上了眼睛,声音低沉,有些无力, 听在耳里又多了几分慵懒,“你刚才在看什么?我听你一直在说话。”   时清秋摸着温轻寒的眉眼,手指一寸一寸地滑下,落在昨夜那勾走自己心神的唇上,“我在看黄历,挑婚礼日子。现在降温了,天气越来越冷,还是春夏季节举行婚礼比较好,我想趁那段时间忙过婚礼以后我们好好出一趟远门,冬天太冷了不想动。”   果然如此。   温轻寒弯起唇角,那疏冷的眉眼一时间动人起来,仿佛初冬融化的霜雪,唇角漾开的笑容似陈年美酒般醉人,她轻声说道:“也好,天气冷了,的确很多事情不方便。而且,我也跟你一样喜欢春夏季节。”   时清秋嫣然一笑,伸手下去跟温轻寒十指相扣,双眼一眨不眨地与温轻寒对视。   她喜欢极了温轻寒动情时少见的热情,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呼吸都足以令她沉迷。即使是昨晚那样被她“制服”了,她也看得出来温轻寒对她的包容跟迁就,全都发自于眼底的爱意。   思及此,她便想调侃上两句,松了手摸上温轻寒的腰,意有所指地暧昧低语:“时太太,昨晚那个就是传统姿势,你可还满意?”   温轻寒淡淡笑道:“满意,我很喜欢。不过说起来,我记得上一次也是传统姿势,还没来得及问温太太有何感想。”   在调情这一方面,时清秋在温轻寒面前是完全没有胜算的,同样的情况下,温轻寒善于隐藏,此时耳根子红了也能镇定自若。时清秋却是不同,脸上刷地一下就烧红起来。   “我……”时清秋支吾着说不出来,看温轻寒眼底戏谑,她气恼地在温轻寒肩膀轻咬一口,恨恨地说:“你就知道欺负我,每次都这样。”   “不敢。”温轻寒反客为主地把时清秋抱紧,吻住时清秋的唇,在她耳边温柔呢喃:“清秋,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跟你没有任何阻隔地在一起,感觉好像心都靠在了一起,一起跳动着,连呼吸都同步。我喜欢这样……”   把情事表达得这么柔情蜜意的,时清秋不知道还有谁,总之到目前为止,她只知道温轻寒一个。那么羞于启齿的事情,每一次都被温轻寒以一种似水般柔软却又强势得无法抵抗的方式传达给她。   可偏偏,她竟觉得动听极了。   她捧住温轻寒的脸,美眸含情,跟温轻寒相对,幽幽地说道:“温大律师,你绝对是我见过的最有文化的流氓,你在流氓这个领域里的地位,不亚于你在法律界的地位。”   “是么?”   温轻寒挑了挑眉,身子一压就把时清秋压在床上,忍着身体的不适跟她接吻,听她轻轻地笑,不顾她那根本没使多少力气的推拒,让她所有的娇声软语都湮没在唇齿间。   意乱情迷时,时清秋听见温轻寒在自己耳边低低地说:“那我可不能辜负你的期望。”   周末不管是什么地方的人流量都比工作日要大,晚上出门的人更是多。   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简意之吃过晚饭后信步出了家门,无目的地闲逛。路过的人群跟远处的行人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像她一样独自一人的没有几个,不仔细看甚至找不到。   全都是年轻情侣或者中年夫妻,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异性情侣,同性情侣,有些还带着孩子。   看起来,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真正的朋友,能够分享喜怒哀乐的不多,算起来也就是温轻寒最亲近,时清秋跟姚芮就是普通朋友,比起同学要好一点的那种。   这么一看,现在能够陪她聊聊天,找个地方喝点东西的也就是温轻寒了。   她掏出手机给温轻寒发了个微信定位,跟着一句:“约否?”   温轻寒倒是回得很快:“不约,陪家人看电视。”   陪家人看电视?陪老婆就陪老婆。   简意之皱着眉赌气地把手机塞回口袋,难道真的要约几个酒肉朋友么?可是想想那种令人不快的话题,简意之准备要抽手机的手指又停住了。   还有人可以陪她么?还有一个,但是好像她找不到理由去约了。   发生了那么多摩擦,好像她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拉开了,比起那个人还没来律所上班之前还要疏远。那种想要改变的心理,也比那个时候要强烈。   那个时候是想要改变那种总是被牵扯在一起的状态,而现在则是想要改变这种避而不见的状态。   一种是想要划清界限,一种是想要突破现状。   “你现在赶上来,我们还能定个娃娃亲,清秋没有意见。”   昨天温轻寒的话回响在她的耳旁,以温轻寒的个性,不应该会无缘无故跟她说这些的。而且还说过,在楼下跟付安然聊了一会儿,聊的是什么呢?   简意之脑袋乱得很,既不想回家,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在路边小卖部买了几听啤酒走到江滨公园找了张长椅坐下,开了一听啤酒,握着手机打开微信,目光在付安然的名字上流连。   找,还是不找?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付安然就有一条信息过来了,简意之吓得手都抖了一下,赶紧点开,是一句很平淡的话:“学姐,今天周六挺无聊的,出去走走么?”   她忙把啤酒往旁边一放,两手握着手机,大拇指虚空地停在屏幕上,打了几个字又消掉,紧张得不知道回复什么。   她又怕付安然等急了,只好故作镇定地发过去一个定位,然后回到:“我在江滨公园,你过来吧。”   嗯,很冷静,没问题。她舒了口气,把手机塞回口袋,淡定地继续喝酒,只是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捏着易拉罐的手都有点抖。   付安然打车过来,沿着江滨公园的小道走,一张一张的长椅看过去。从一家三口的美满家庭,看到卿卿我我的年轻情侣,不知道走了多久,离大道多远,这才在一盏路灯底下看见了独自喝着啤酒的简意之。   周末的江滨公园这样热闹,就连一条小道上都这样熙攘,只有简意之那里,仿佛隔绝了外界纷扰,一个人孤零零的。她看在眼里,心里莫名地酸疼起来。   简意之喝完了一听,随手往旁边一放,又要开。   付安然吸了吸鼻子,快步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腕,低声说道:“别喝了。”   简意之又吓了一跳,表情都有些讶异,也有些不自然,她的指尖捏住了易拉罐,讷讷地回答:“这个是啤酒,没关系的,喝不倒我……”   她低着头,手也不挣开付安然,两个人就僵持在那里。最终还是付安然败下阵来,松开了她,默默地坐在她放啤酒的那边,两个人中间隔了一段距离。   “上次,谢谢你送我回家,我妈告诉我了,一直没来得及跟你道谢。”她低声地说,手指拉开易拉罐的拉环,然后捏着罐子,喝了一大口。   “嗯,不客气,我们住得近,应该的。”付安然挽了一下头发,嘴角隐隐有些笑容。   是伯母告诉她的,那是不是印证了温轻寒的话,简意之喝醉了根本听不懂别人说什么,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或许那天晚上,她根本就没有听明白那个问题。   “那个……”   “学姐……”   两个人同时看向对方,同时开口,撞上的一瞬间又同时闭口不言,沉默了几秒钟,一起笑开,紧张的气氛好像缓和了一些。   付安然轻声道:“学姐先说吧,我听着。”   简意之低头去看自己手里的易拉罐,她左右微微摇晃一下,角度的变换使她能够看到里面的酒液,在她的动作下轻微起伏,好似她现在的思绪一般,定不下来。   她又喝了一大口,手指用力地把易拉罐捏出“咔嗞咔嗞”的响声,声音还是低低的,好像还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段时间变成这样,我有很大的责任。但是我没有办法,我不能按照之前爸妈不在的那段时间一样跟你相处,那样太不对劲了。”   她顿了顿,更语无伦次了:“我不想变得跟轻寒一样,那样太不好了,可是现在这样,我又很不舒服,是我的错……”她停了一下,声音更低,而且有些模糊不清,嘟嘟囔囔:“我觉得我好像对你……但是我们本来不是要这样的……所以如果你想要离开,我可以给你介绍到别的律所去,对不起……”   简意之脸上热热的,好像喝多了一样,说完以后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见旁边没有动静,她也不敢抬头看,憋着一肚子的委屈又要喝酒。   没等她把手抬起来,前面被路灯照亮的空地就站了一双腿,然后是靠近的温热鼻息,再之后,是付安然那悦耳轻扬的声音,带着一丝温柔:“学姐,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声音像是救赎又像是把她推下悬崖的手,简意之的呼吸都要停止了,手足无措。   她感觉自己的秘密好像被一下子被摊开在阳光底下,暴露在大众面前。   付安然是听到了的,那一句犹豫又委屈的“我觉得我好像对你……”,太不果断了,跟平时教她大道理的简意之几乎是两个人。   这样的简意之,太像蜗牛了,动不动就要缩回去。   她弯着腰捧起简意之的脸,即使自己也红着脸,也还是耐心地笑问:“嗯?你是不是喜欢我?”   简意之整个人都懵了,这个时候旁边的人又发现了她们的异常,捂着嘴笑看她们,付安然也发觉了,暂时收起要深谈的想法,柔声道:“我没有要走也没有要逃避你的意思,但是这里人太多了,也有点冷,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换个地方,家里肯定不行,咖啡厅?这种情况可能要出糗,烧烤摊?不太合适。   思来想去,简意之舔了舔唇,声若蚊呐地说:“是有点冷,我……我有一套房子,可以去那里,不回家……”   “好,那走吧,我觉得外面好冷啊。”付安然笑着把简意之手里的易拉罐拿出来放到长椅上,再把她拉起来。   两个人一起沿着来路回去,一路上都是付安然拉着简意之走,   简意之没有开车来,便打了车离开。她勉强平静地报了目的地,路上双手撑在膝盖,不时紧张地握住,而身边的付安然早已经眼里含着笑意。   简意之买的这套房子她很少回来住,就是偶尔应酬晚了会来过夜,然后时不时叫打扫的阿姨来处理卫生问题。   关上门,她紧张地双手搓了搓裤子口袋,不好意思地说:“安然,你要喝水么?我去煮,喝点热水暖暖身子比较好。”   付安然走近她,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羞赧,迎上她的目光说:“现在不想喝,我们先继续刚才的问题吧。”   面对简意之现在这样的情况,绝对不能顺着她来,否则她们之间的误会永远都说不通。想让简意之主动开口承认喜欢自己,难度比让她输掉一场官司还要大。   简意之表情一滞,随着付安然靠近的脚步,她一步一步往后退,那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心跳声伴随着付安然的高跟鞋声音,一下一下地在她的脑海里敲击着。现在这个情况,是不是已经明朗了?   “我……那个……刚才……”简意之退得快,“嘭”地一声,她眨了好几下眼睛。   完了,撞到房门了,没路了。   付安然简直是恨铁不成钢,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她要是对简意之没有半点意思,哪里还需要换个地方继续谈?而且简意之如果不喜欢她,那往时那些气势都去了哪里?   简意之咬了咬牙,直视着付安然的眼睛,声音都抖了起来:“我刚才说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你如果要走,我可以给你介绍别的律所,这段时间的事情是我错了,我们……”   “你喝醉了么?”付安然忽地打断她,站定在她面前,目光柔和。   “当然没有,我这种级别的,那点啤酒怎么可能喝得醉?”简意之想也不想地回答。   “既然没有醉,那怎么这么傻?”付安然羞红了脸,好笑地凑近她。   呼吸近在咫尺,简意之话都说不出来,瞪大了眼睛不知如何是好。   她的嘴唇被咬住,身体被压在房门上,这一次的付安然,无比清醒。付安然不由她反抗地按住她的身体,往时清澈的眼底此时柔软而青涩。   简意之的心跳都剧烈起来,呼吸也滚烫极了,心里有一道声音驱使着她抱住付安然,呼吸跟身体都缠在一起,仿佛一剂良药,治愈了这些日子以来的失落与孤独。   房门被打开,拥吻着的两个人步步后退,在付安然吻上简意之阖起的眼帘时,简意之听到她呢喃着说:“我跟你是一样的,我喜欢你,就像你喜欢我一样……” 第102章   简意之醒来是因为翻身的时候撞到了一个人。   对, 一个人。   她眼睛都没睁开, 皱着眉, 嘴唇抿紧, 一只手摸着面前的物体。很大只,很光滑, 很好摸……   她脑袋里一片混沌,也没有多想, 揽进怀里以后又想继续睡。   谁知道耳边忽地一暖, 有甜甜的嗓音轻柔地钻了进来:“意之, 你在摸什么?”   简意之摸索着的手一下子就停了下来,那慵懒的神情瞬间僵硬下来。   为什么会有人的声音?而且这么熟悉?   她没忍住, 马上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幕可能是她活了这么多年来最吓人的。面前的女孩儿笑吟吟地看着她,脸颊上还有一抹樱色,看起来羞涩中又带着些期待, 直勾勾地盯着她。   最要紧的是,她目光往下滑去, 没有见着衣物, 倒是被子将那隆起的胸乳掩去大半, 露在外面的边缘足以惹人浮想联翩。   简意之咽了咽口水,“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付安然有点好笑,咬了一下唇,反问道:“难道你穿了么?”   简意之快速地眨了好几下眼, 心跳得快极了,还搭在付安然身上的手也缩了回来摸自己,好像没穿……   她想想刚才付安然的称呼,又问:“你为什么不叫我学姐了?”   付安然被她的懵懂逗得满眼笑意,脸却更红了,“是你昨晚让我不要叫你学姐了的,就是脱衣服的时候……”   “停……好了我知道了。”简意之伸手出来拍了拍自己的脸,感觉到了明显的温度,而且还在持续上升。   昨晚的事情像海啸一样极速地覆盖过她此刻的朦胧睡意,强势地带着她回到昨晚的一幕幕。她们忘情地拥吻,刚刚说开了误会就巴不得把这段时间的疏远都给弥补回来。   付安然羞涩而温柔,她在意识到这段关系中她们都有同样的想法之后,也发了狠一样地回应。本来只是情绪使然之下的忘情,谁知在逐渐磨合以后竟然忘乎所以,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简意之仰躺着,幽幽地叹了声气,心里是舒服了,但现在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而且,为什么这么累……   付安然见她沉默,咬了咬唇凑过去抱住她的腰,小心地问:“意之,你后悔了么?”   简意之摇头:“没有,你别多想。”   她自认自己还没有恶劣到这种地步,只是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自己就是出来逛逛街,怎么就逛到床上来了?   付安然得到这个令人安心的答案,笑了笑,凑在简意之耳边低低地安抚:“那,是我弄疼你了,你不舒服么?我昨晚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轻重,要是真弄疼你了,我……”   她支吾几声,再说不下去了。简意之扭头一看,让一个小女孩儿哄自己确实不太合适,便又叹了声气,认命地翻身搂住她。   “好了,我就是有点累,也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而已。”简意之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拉进怀里。   在付安然的脸贴上简意之胸口的时候,简意之还有点不适应,那种毫无间隔的感觉既让人感到羞耻,又有种舒服得想要持续的微弱情绪。   总之就是,她觉得自己还是喜欢跟付安然这样搂抱在一起的,只是第一次抱就这么大尺度,她有点承受不住。   “那你休息一会儿,我陪你。”付安然抱住简意之的腰,脸蹭着她的胸口,老实地窝着。   简意之皱着眉低头,声音略沉地说:“安然,你说,我们是不是太快了。别人都是先谈恋爱,确定对方跟自己的心意,再相处一段时间,然后觉得合适了再那个……”她声音小了点,轻咳一声,又继续道:“我们什么都没有,直接就那个……是不是太那个了……”   一口一个“那个”,听得付安然直想笑。   本来她自己就很难为情,不过跟简意之对比起来,她那点羞涩真的不算什么了。没想到这么精明能干的简大律师,面对这种事的时候还有点可爱。   付安然咬咬唇,想着昨晚的那些话,心头涌上一阵激流,在简意之怀里闷声说:“嗯,我们是没有谈。可是我们只是有一点误会而已,我们是喜欢对方的……”   她抬起头,见简意之不好意思跟她对视,不禁笑了一声,吻了一下简意之的侧脸,轻声地问:“那,意之,我们现在开始试一试好不好?一起上班,一起下班,晚上出来散散步,周末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付安然觉得简意之一直都很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这很大一部分是跟她的性格有关。   她的性格十分洒脱,不愿意被忧心的情感所束缚,因为害怕自己是单方面的情感,这才一直逃避。   所以为了让简意之放心,她需要在很多地方上主动一点,让简意之感受到,这份感情是相互的。   她这样认真地问,简意之也正了神色,只是眉头也跟着皱起来,淡淡地吐出一句:“不好。”   付安然脸色瞬间就变了,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简意之却又接上一句:“我不要试一试,我要认真的,冲着结婚去的那种。”   付安然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刚才心脏都要被她吓得不跳了,还在担心她是不是生气了或者怎么了,居然不答应。没想到,她的想法却是更令人欢喜一些。   想到这里,付安然愉悦地回答她:“这样当然更好了,我刚才只是怕你不好意思答应,所以换了个委婉一点的说法。”   简意之羞得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什么时候她也变得这么扭捏了,不过,这还不是赖付安然昨晚……   她想了想,忽然想到她们一起夜不归宿的后果,思绪立刻就翻转起来,脸上的表情也稍微恢复了一些睿智,她用腿蹭了蹭付安然的小腿,眯着眼睛提议道:“安然,我们的事情先别告诉爸妈,不能让爸妈这么快就知道自己心想事成了,我们可烦了这么多年呢。”   开玩笑,这事要是被两家父母知道了,天花板都能给乐呵掀了。虽然她们是在一起了,但也得趁最后这点时间,挽回那么一点点的“人权”。   “那你打算怎么做?”付安然好奇地问。   “就先瞒着好了,到时候该怎么配合我,我再私下联系你。”简意之摸摸她的头,心里还是盘算起来。   付安然咬了咬下唇,手在简意之的背后轻轻抚动,温声软语地问:“那,这么瞒着,我们平时要怎么见面?我想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该怎么办……”   这还真是个问题。   简意之微敛眼帘,小小声地说:“我……我们可以来这里见面,我可以晚上不回家的,我们找个理由出来就行。这里的话,也不用有什么顾忌,可以过来做饭,要过夜也没问题。其它时候,我们就约在外面。”   怎么好像有点偷情的意思?简意之被自己的想法惊吓到了,来这里只是方便多相处而已,对,没错……   付安然唇角露出笑意,满心期翼的模样,眼里含着对简意之的迁就,悠悠答道:“好,都听你的。”   周日的夜晚相较周六,室外的人流量明显减少,大概是因为第二天要上班的缘故。   时清秋洗完澡,在房里开着电脑看一部新电影的预告片,热血的战争题材,整个房间里都被时不时的呐喊声充斥。   温轻寒从书房回来,见她坐在椅子那里,桌子上有一碟切好的苹果,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手里捏着一根牙签叉起苹果片吃。   温轻寒拿来要换的衣服,一边解着身上的衣扣一边问:“清秋,在看什么电影?”   时清秋咬着苹果“嗯”了一声,回答道:“阿望的新电影预告片,是他解约之前拍的。”   温轻寒换好T恤短裤走过去,椅子宽大,坐下时清秋一个人还稍微有些空隙,但坐两个人又太挤。时清秋便反应过来,站起来把温轻寒拉来坐下,然后自觉地坐到她腿上。   温轻寒弯起唇角,抱住时清秋的腰,张嘴含住时清秋拿牙签叉过来的苹果片。   她吃下去后,额头蹭了蹭时清秋的下巴,“最近有什么新电影可以看的,我们一起去看。”   时清秋低头思索着,一根手指挑起温轻寒的下巴跟她对视,“熟人的没有,阿望这个起码还要好几个月才能上映。不过最近上映的电影也不太合适我们看,那种青春文艺片,还是算了吧。”   温轻寒把她的手拉下来,半真半假地问:“那你想看什么?婚后该如何维持婆媳关系的电影么?”   时清秋“噗嗤”一声笑出来,电脑播完预告片又接着下去播秦望的访谈节目,她倾身过去按下空格键暂停,然后回来继续靠着温轻寒反驳道:“这种我更不用看了,我跟妈之间关系好着呢。看点该怎么让伴侣有点情趣的还差不多,我都快被你带成老干部了,我可是活力四射的国民女神好么?”   温轻寒沉默了一下,紧了紧手臂问她:“我很没有情趣么?”   “我开玩笑的。”时清秋用手指戳了戳温轻寒的脸颊,在她耳边软着语调说:“你很可爱,这样就很好了。情趣这种东西嘛,我有就可以了,我们可以互补。”   其实温轻寒相比起其他人来说,真的是老干部了一点,可是这个样子的她,正是最吸引时清秋的她。   时清秋靠在她肩上,挑起她的发丝在指尖把玩。这种安静相拥的时刻她在跟温轻寒在一起之后分外享受,好像怎么都不会腻,甚至连上床躺着都有点懒,就是还想在她怀里赖着。   “轻寒。”   “嗯?”   时清秋在她耳边低语:“后天晚上大学同学聚会,我们班的,她们给我发消息了。”   温轻寒微微扭头问:“要去么?我后天晚上有应酬,可以接你一起回来。”   时清秋咬了咬唇,捏了她的脸一下,有些嗔怪:“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们班的,我们班!”   她们大学时不在一个班,可时清秋跟祁悦在一个班,同学聚会,这就代表着祁悦很有可能会到场。   温轻寒哪能不清楚这些东西?只是想遵循她的意思罢了,见她板起了脸,不禁笑了笑,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不想因为我的三言两语而影响你的决定,更何况,那些事情其实对我们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不是么?”   时清秋神情怔忪,而后仔细地观察温轻寒的表情,那眉目间的淡漠被一丝温情取代,没有生气也没有任何负面情绪,甚至有些温柔地看着自己。   她环住温轻寒的脖子,抬手捏了捏那温热的耳垂,认真地说:“我不去,后天晚上,我在家等你应酬回来。”   温轻寒笑着摇头,敲了敲她的额头,“我跟你说过的话,你忘记了么?”   “什么?”时清秋迷茫地看着她。   温轻寒的表情更是柔和下来,双眸望着时清秋,又像是在回忆,她握住时清秋的手,将手心的温度传给她,之后语调温和自若:“清秋,我跟你说过,不要因为跟祁悦的过去而影响你的未来,这句话,现在依然有效。你的生命里有了我,可你的人生中不只有爱情,你现在走的路需要更广的人脉。   她已经是过去了,既然不能再影响你的爱情,也更不能影响你的人生。你没有任何理由因为她而停滞不前,也没有任何理由因为她而放弃你想要做的事情。”   “我哪有要放弃,我只是不想再生事端。”时清秋又感动又好笑,心里暖得不得了,想起刚进《与君绝》剧组的那个时候,又心疼起温轻寒,忍不住甩了甩她的手说:“我没有想得那么多,我就是怕你会不高兴。”   温轻寒笑了,温柔而戏谑地说:“怕什么?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手上戴着跟我一样的戒指,这辈子都是我的人了。大不了,等你回家我再收拾你。”   时清秋笑不可抑地双手挠她的腰,咬了咬唇说道:“谁是你的人啊?半点羞耻心都没有,整天耍流氓,快去洗澡……”   温轻寒弯着唇角,声音因为被掐住了腰发笑而含糊不清:“难道不是么?” 第103章   时清秋毕业以后, 班级曾经举行过一次同学聚会, 但因为行程问题, 时清秋并没有参与。   而这一次, 她是众望所归,几乎所有人都希望她能到场。她唯一在意的, 不是祁悦,是温轻寒会为此伤神, 她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而让她们之间有任何波澜。所以她在得知有同学聚会的时候, 她第一时间回复的就是拒绝, 再跟温轻寒沟通过之后才答应前去。   聚会的那天下午,温轻寒下了班回家去接时清秋, 开车到聚会附近路口, 因为两个人方向不同,时清秋让姚芮在这边等她一起过去。   车子刚停,温轻寒就说:“准备结束了给我信息或者电话, 我过来接你一起回家。”   时清秋乌黑的卷发披散在背,双眸似水, 抿了抿唇笑, 扭头看温轻寒:“除了这个之外, 没有别的要跟我说了么?”   今天属于私下聚会,她没有穿得像是平时参加宴会那样的隆重。身着上一次跟温轻寒一起买的米色真丝衬衫,下摆夹进修身铅笔裤里,外面是一件长款风衣,将她整个人衬托得知性干练。   温轻寒捏了捏方向盘, 在时清秋故作失落的一句“那我走了”的同一时间,她解开安全带探过身去把时清秋压在座椅上,不由分说地吻上去。   时清秋笑声溢出唇齿,搂上她的脖子专注地回应。这个吻带着柔情与挑逗,温轻寒因为姿势太过费劲,身体都酸了起来,离开的时候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脊背“咔”地一声响。   两个人相视而笑,温轻寒抿唇含住从时清秋唇上沾到的唇膏,淡淡地笑道:“去吧,我这边人也多,不太正式,你可以给我直播你的聚会过程。”   “那我去了,你少喝点酒。”时清秋扯了扯她的袖子,得到后者的点头应允,她才下车往不远处姚芮的车子快步过去。   看着姚芮的车子缓缓开动,温轻寒才启动车子往另一个方向开去。   在定下聚会的酒店停车场停好车,时清秋戴上眼镜遮住几分容貌,姚芮揽住她的肩膀,以一副稳妥的口气说道:“放心吧我的大明星,好好跟着姐姐我,肯定能把你安全带进去。”   时清秋无奈笑道:“被认出来也没关系,我现在没有老板。”   “嗯,刚好,空闲时间多,我们得多约几趟,不然等你怀上了,我们可就更难约了。”姚芮一脸惋惜地说,好像时清秋真的怀上了一样。   “哪有这么夸张?”时清秋撇了撇嘴,看向她的肚子,“倒是你,你结婚比我早多了好么?我再拍完两部电影,不知道能不能抱到我的干儿子或者干女儿。”   姚芮翻了个白眼,“我公婆都不急,我老公也不急,我急什么?”   “那我更不急了,你结婚快三年了都不着急,我这才大半年。”时清秋狡黠说道。   两个人边走边聊,从停车场走进酒店,话题拐到了各自的婚姻上,姚芮便想起了之前时清秋还在剧组的时候那几次联系。   拐进走廊找着包厢,姚芮碰了碰时清秋的手臂,待她俯耳过来以后用暧昧的语气询问道:“哎清秋,上次我问你的那个问题,现在答案是不是该换了?”   “哪个问题?”时清秋左右看着,思绪跟姚芮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姚芮咳嗽一声,见走廊无人经过,低声提醒:“就是那个,完成了没有?性冷淡那个。”   时清秋刚好一抬眸看到走廊尽头的标识,刚想说找到了,就因为姚芮这个问题把话堵在了喉咙,走廊灯光是暖黄色,遮掩了她飞上脸颊的红晕,低低笑道:“你能不能不要一副比我还着急的样子?我都不担心。”   “不是……”姚芮拉住时清秋,放慢脚步,神秘兮兮又关切十分地叮咛:“我们两个这么熟了,对吧,你这个事情有什么好瞒着我的?都这个程度了还不行的话,姐姐得教教你怎么制造点气氛啊。”   在她看来,温轻寒可不像会主动的人,时清秋那次又说了温轻寒性子还是冷淡,那这两个人可怎么干柴烈火?擦枪走火都困难吧?   时清秋叹了声气,笑了笑,拉住姚芮的手臂往前走的同时轻咳一声,说:“你不用操心了,她……不冷淡,我也不冷淡,我们正常得很……”   说这话的时候,时清秋声音轻而柔,听起来便莫名令人觉得带着羞意。时清秋也确实想到了昨天晚上临睡前,在办公桌那边的风起潮涌。   那种一开始极为害羞的感觉在朝夕相处间渐渐消退,仅剩的零星半点又伴随着对彼此的渴望,跟熊熊烈火燃烧在一起。   还有刚才下车前的那一吻,温轻寒到底冷淡在哪里了?她当初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会以为温轻寒性冷淡?   姚芮意味深长地附和:“噢……都不冷淡……不得了,天花板要烧着了。”   时清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了一下姚芮的手,“别胡说八道。”   走到包厢门口,正要敲门进去,后面传来两道愉悦的女声在打招呼。   “哎,就是前面,快走。”   “嗯?这不是祁悦么?怎么没约我们一起过来,反倒自己来了?”   时清秋抬起的手顿了一下,转头看去,祁悦跟从后面赶上来的两个女人就在她们身后不远处。跟在剧组里见到的她一样,面上挂着温雅的笑容,如同最亲近的朋友一般无害。   祁悦没有看过来,而是微笑着对那两个女人说:“这段时间比较忙,所以才没有时间联系你们,刚才散了会就自己过来了。”   走廊上铺着地毯,又有隐约的嘈杂声传来,根本留意不到有人在后面。   姚芮有些担心,时清秋却轻扬唇角毫不在意,敲了敲门,然后拧动门把进去。   里面已经聚集了十来个人,陡然间显得这个包厢小了起来。最要紧的是,连带着后面的三个人,时清秋能够叫得出名字的估计不会超过三个。   “哦哟,我们的大明星来了,上一次说没时间,我就说这一次怎么都该到场了。清秋,还记得我么?我是张鹏啊。”   “就是嘛,上一次我可是等了你很久,最后却说你不来了,还想跟你讨个签名呢,我老公可喜欢你的电影了。哎清秋,我是李薇,当时跟你一个宿舍的,记得么?”   “还有我,还有我……”   刚进来,时清秋就被一阵雀跃的迎接声湮没,真假难辨。   她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当然记得了,同窗四年,哪里这么容易忘记?”   刚才后面的两个女人也跟着上来打招呼,仅剩祁悦一个人在后面,让姚芮莫名感到有些不舒服。   她拍了拍手作出一副跟着调侃的模样道:“各位各位,先吃饭先吃饭,过了这个点女神可不能吃了,要保持身材的……”   不知道是从哪里又传来一道男声:“对对对,菜已经上了,大家先吃饭吧,吃饱了再讨论晚上玩什么。”   大家说笑着落座,时清秋自然地坐在姚芮身边,祁悦坐在姚芮的另一边,只笑着跟在座的人们打招呼,没有任何异常。   这一顿饭吃得格外漫长,多少年过去了,聊到如今的日常时,饭桌上的人或多或少都带着面具。只有在回忆起大学四年的时候,大家面上的笑容才真实了几分。   吃到后半部分就几乎是话比较多了,从大一聊到大四,又从学校里的大事聊到宿舍楼里的八卦。姚芮时不时插两句嘴,时清秋偶尔回应,祁悦全程存在感很低。   而后稍微消停一阵,时清秋拿出手机来拍了一张照片,刚才那位李薇问道:“清秋,吃个饭还被你家那位查岗啊?”   全体都笑了起来,时清秋点了发送键以后收回手机说:“哪有,她先给我发的,我就也给她回一张,顺便发一条微博。”   李薇眯着眼睛笑她:“话说回来,真是想不到你会跟温轻寒那个高材生在一起啊。当时听说你们两个家里关系本来就好,从小一起长大,现在居然连婚都结了。”   一道男声又跟上:“是啊,你跟温轻寒当时可都是在我们男生的‘最想追求的女神’列表里。不过温轻寒真的太难追了,谁追她都不答应。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大三的时候,你忙着拍电影两地奔波肯定不知道。那个时候一个大四的学长追了她好几个月,从夏天到冬天啊,天天宿舍楼底下等着,各种早餐零食关爱着,什么邀约方式都用了,她愣是一眼都没看过,一次都没理过。”   时清秋怔了一下,忽又弯了眉眼笑:“是么?原来她这么招人的,等我回家要好好盘问她。”   她眼前忽然就出现了一幅画面,英俊的学长昼夜不歇地在宿舍楼下守候着温轻寒,每每见温轻寒下楼向他走来,他的心情开始愉悦。然而温轻寒只是面无表情地与他擦肩而过,至多会有一句“谢谢,我不需要”。   李薇调笑着接上:“哎,你可别,我们只是趁她不在给你八卦一下子罢了。你自己也是嘛,每次回学校上课都有一群人在楼底守着……”   摆在桌上的手机来了一条温轻寒的语音信息,时清秋正想脱离这个氛围,便借口要去洗手间,出了包厢。   她在走廊上踱着步,把手机贴近耳畔,听到温轻寒淡如清泉的声音传来:“我这边人也很多,我出来洗手间给你发消息的。”   时清秋笑着拿下手机,想了想,给温轻寒发了一句:“我听说了点你的八卦,今晚回家老实交代,交代不仔细的话不许上床。”   刚发过去,就看到温轻寒的名字下面显示正在输入,一会儿又停了,变成了一条语音发过来:“我哪里有八卦?”   时清秋轻笑一声,继续回语音过去:“哪里没有了?人家都把你列为最想追求的女神之一了,女神哎。”   那边忽然没有动静了,名字底下也没有输入状态显示,时清秋心情愉悦,仿佛能想到温轻寒握着手机皱着眉头,眉目冷凝。   时清秋突然好想见她,想抱一抱她,想捏一捏她的脸,再吻一下她蹙起的眉峰。   这个想法在时清秋的心里立刻就发了芽,她迅速地给温轻寒发了一条要回家的信息,然后收起手机转身要回去。   她的脚步没有顺利迈开,因为不远处祁悦在静静地站着看她,看起来不像是刚出来,倒像是一直站在那里。   她微微点了个头算作招呼,正想走,祁悦忽然缓步走来,在她面前停下,轻声问:“清秋,这段时间你过得好么?”   时清秋反射性地后退一步,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开,面上神情疏离漠然:“我很好。” 第104章   这样的反应跟一瞬间就冷淡下来的神情, 是多么明显的抗拒。   祁悦心中苦笑, 刚才时清秋转过身来时, 眼里还有着温暖的笑意, 柔软得令人沉醉。那些柔情,现在都只有那个人可以得到。   “我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想跟你打个招呼。”祁悦语气低落,那看起来无懈可击的神态一下子落寞起来, “我们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从剧组回来以后就是这样, 我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面对着时清秋的时候,她好像回到了七年前, 没有如今的伪装跟顾忌, 好像还是那个喜怒哀乐都想要跟时清秋分享的女孩子。她的苦痛,在时清秋面前始终无法隐藏。   时清秋看着祁悦,不躲不闪, 平淡说道:“我过得很好。我现在要回去了,抱歉。”   说罢就迈步离开, 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听见祁悦呼吸急了起来, 跟着转身问她:“我们可以当朋友么?同学也可以……”   时清秋顿了顿脚步, 摇了摇头说:“没有这个必要。”而后,再不停留。   她指间的钻戒闪耀出的那抹光亮,让祁悦的双眸更是黯淡下来。   回到包厢,时清秋又跟几个人寒暄好一会儿,又给那些讨要签名的一一签上自己的名字, 在温轻寒来了信息的时候,以要回去处理工作室的事情为由告辞。   与她一起走的还有姚芮,以及刚才十分热情的李薇,三个人一起出去,快到酒店门口就远远看见了站在台阶上的温轻寒。   温轻寒面向时清秋的方向,她身骨挺直,柔亮的黑发服帖地垂在身后,神情微冷,清眸流盼,落在时清秋身上便增了几分柔色。   “哎哟,温轻寒跟以前相比可更好看了,就是这性子应该没变。”李薇挽着姚芮的手臂,还凑过头去跟时清秋说话,“清秋,可辛苦你了。”   “不辛苦。”时清秋扬眉浅笑。   三人走近温轻寒,面对面停下,时清秋转了个方向跟温轻寒站在一起,对姚芮跟李薇说:“好了,你们也快点回家吧,时间不早了,晚上冷。”   温轻寒微弯嘴角跟李薇点了个头,李薇见她们熟悉,也自觉地打了个招呼先走了。   姚芮捂着嘴笑了一声,打趣温轻寒道:“温大律师,你是不知道,刚才吃饭的时候清秋可从不少人那里听了你以前的八卦呢。”   温轻寒看了时清秋一眼,说道:“是么?那我今晚进房间的可能性很小了。”   时清秋转头挽住她的胳膊,忽地冲她甜甜地笑了一下,“噢……原来温大律师也知道自己有过什么历史。”   这两个人现在简直是要虐死单身人士,连姚芮这个有家庭的也被酸到了,赶紧摆了摆手笑说:“得了得了,你们回家该跪搓衣板的跪搓衣板,我要回家找我老公了,受不了……”   跟姚芮分开,时清秋跟温轻寒一起回家,路上她接了几个电话,一直到进了家门还在忙着。   温轻寒见她不方便,就蹲下来给她脱了高跟鞋,换上拖鞋。   时清秋面露微笑地看着温轻寒,跟电话那头语气温和:“魏姐在圈子里的能力有口皆碑,我一直都很想跟魏姐见面聊一聊。”   温轻寒抬起右手,食指跟中指做了个行走的手势,然后又作势抹了抹身上,表示自己先去洗澡。   “那当然好了,明天早上十点吧,我们见面再谈。”时清秋眼底含笑地用左手跟温轻寒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个人一起回房间,时清秋在专心听着电话里的人说话,温轻寒拿出睡袍去洗澡还听见时清秋不时地“嗯”上几声。   温轻寒洗完澡出来,时清秋刚好挂电话以后脱去外套,温轻寒过去顺手接过来给她挂好,随口问道:“清秋,刚才是什么事情?”   “一个人要来应聘我经纪人,我让她明天去公司跟我见一面。”   时清秋解扣子的时候,腰上忽地一暖,环上一双手臂,时清秋停下动作,回头笑问:“怎么了?”   温轻寒蹭了蹭她的脸,“今晚吃饭都说了我什么八卦?”   时清秋眯着眼睛笑,转了身过来搂上温轻寒的脖子,语调悠长地反问:“你猜呢?你自己的历史,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温轻寒摇头,眼神有一点困惑。   时清秋叹了声气,也对,温轻寒本来就注重学习,性子又不热情,记性好,却也不会刻意去记住对自己不重要的东西。那个学长,恐怕根本不能在她的记忆里留下半点痕迹。   这么想着,时清秋笑说:“今晚有个同学告诉我,大三的时候你被一个学长追了几个月,基本上每天都在你宿舍楼下等着。可是你啊,一眼都不看人家。”   温轻寒眨了一下眼,认真地回想,好像有那么一点印象,没几秒又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我不是很有印象。”   时清秋满足地搓了搓她的脸,吻在她的嘴角,“你这样,别人会很伤心的,温女神。”   温轻寒不在意这个,轻声说:“如果是你的话,不用几个月,一次我就答应了。”   也不用一次,如果那个时候时清秋没有行程,她或许就会提前靠近,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让那件事情彻底不能够影响时清秋的生活。但如今的圆满更让她满意,有了能够幸福的基础,她才敢为自己的贸然行动增添一点信心。   现在的她,比起当时更有耐心和勇气。   时清秋扬眉笑道:“哦?看来我的影响力比起那个学长要大得多。”   温轻寒抿了抿唇,摸着她的长发,声音低沉地说:“那个时候我除了学习以外,还要参加一些活动和比赛,剩余的时间不多,所以我记不得他也是正常的。况且,我记得很少有人跟我聊很长时间,除了意之以外。”   因为那剩余不多的时间,都用来等你回来了,哪里还能去留意别人。   这些情况都在时清秋的意料之中,她笑了笑说:“嗯,我知道。对了,你今晚不是应酬么?怎么回来这么快?我才跟你说要回家,你就过来找我了。”   温轻寒说:“因为意之也在,而且今晚不怎么正式,我可以先走。意之也说想要留下,说是晚了的话就在她自己那边休息,不回家。”说罢看了一眼时间,松开时清秋并拉下她环在自己脖子的双臂说道:“好了,快去洗澡吧。”   “那你帮我看一下手机是不是小芮来信息了,我刚才看到没来得及回复,你能回复的就帮我回。”时清秋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拿了衣服去洗澡。   温轻寒看她手机,微信消息是姚芮发来的一张图片,打开一看,上面一个大标题:如何让伴侣对自己保持经久不衰的性趣。   温轻寒唇角渐渐蓄了笑容,手指舞动回复道:“谢谢,她去洗澡了。”   姚芮:“[尴尬]好的。”   她把手机放在床头,看向浴室门,那朦胧的毛玻璃映出里面的人影,脱去衣服和内衣,轮廓虽不清晰却也足以迷了人心。   温轻寒抿紧唇角,强迫自己不去想与时清秋身体交缠时的灵心震颤,离开房间走去书房。   有许多天没有写日记了,生活平淡却充满了强大的吸引力,吸引着温轻寒期待每一个明天的到来。   她拿出日记本,握着钢笔写上日期。那细瘦的手指握着笔,准备将一行一行的空格填上清隽有力的字,她喜欢在安静的时候回想着跟时清秋之间所发生的每一件事。   时清秋快要脱干净,还剩一条内裤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记拿要换的内裤了。   噢,这种事情……   她摸了一下微烫的耳垂,打开门轻轻叫了一声:“轻寒?”   没人?这才几分钟,跑哪去了?   她认命地套上衬衫走出去,本来想拿完就继续去洗澡,顿了顿,她又先去找温轻寒,大晚上的穿那么点衣服还跑哪去?房间外面那么冷。   书房没有关门,灯光透出走廊来。   时清秋了然一笑,真是标准的工作狂了。   她轻着脚步走进去,本就缓慢的步子踏在地毯上,声响微弱。   那人正伏案写字,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侧脸轮廓因为灯光的勾勒而柔和,怎一个赏心悦目可言。   “轻寒,你在写什么?”   本来只是正常的对话,但温轻寒瞬间就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时清秋能明显看到她眼里的慌乱,甚至都能听到她倒吸一口冷气,而后迅速地将笔记本盖上,拉开抽屉放好,再“嘭”地一声关上。   藏久了的一些东西,即使她坦坦荡荡,即使明知道没有什么不能见阳光的,可始终将它置于黑暗里的这种习惯,让她下意识地拒绝阳光。   两个人四目相视,时清秋笑意微凝,问她:“怎么了?那是什么?”   “没什么,上次你见过的,我随便写点东西。”温轻寒勉强镇定,眼神不免躲闪。   倘若是实情,温轻寒不会一下子解释得这么频繁。   时清秋发现,这么长时间以来,温轻寒的习惯已经逐渐融入了她的生活里。平时可能不易察觉,一旦有什么不对劲或者她想要回想些什么,轻易就能够看清或者分辨。   就像她吃惯了时代广场的那家棉花糖一样,倘若某一天她吃到了另一家的,同样都是甜味,她却能轻易辨别不是她最喜爱的那一家。   她咬了咬唇,强压下那一丝疑惑与感觉到隐瞒之后的失落,绽开笑颜,声音却有些低:“那我去洗澡了,我忘记了点事情所以出来,顺便看看你怎么不在房里。”   时清秋转身时,温轻寒眼睫轻颤,看着时清秋极力掩饰的失落,心脏好像一下子被抛进了深谷。   时清秋身上还穿着她们一起去买的那件衬衫,这是她的妻子,不是别人。   温轻寒猛然站起,迈开腿几步过去,伸出手把时清秋死死搂在怀里,她垂下头,喑哑着声音坦白:“清秋,我说谎了,那是我的日记。是我写了很多年的日记,从大学到现在,有时候很多天都不写,今天突然想记录我们这段时间的事情,就趁你洗澡的时候过来写。”   时清秋怔愣少顷,随即双手覆上她的手背,转头用侧脸蹭她的鼻尖,好笑地问:“那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还以为你在外面有人了,怕我知道。”   温轻寒静了一会儿,认真道:“我只有你一个。”   时清秋松开她的手臂,转身安抚:“好了,老干部,我知道了,我刚才开玩笑的。还没写完的话继续写吧,我去洗澡。”   温轻寒看着她眼底的温柔跟信任,慢慢地靠近说道:“是我考虑得太多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她顿了顿,郑重地,轻声地说:“我没有什么好隐瞒你的,但是那里面有我的过去,有你外出工作时我所有的想法。所以,你如果看了,不要让我知道。”   那个时候的想法……   时清秋心里瞬间就苦涩起来,她既不希望温轻寒再回想起来,也不想要错过温轻寒的过去。她愧疚,懊悔,全都来自于这些年里对温轻寒的疏忽。   想到那个时候温轻寒一字一句地将那些情绪记录下来,心脏疼得让她说不出话来。   “好。”她还是答应了,她不舍得拒绝温轻寒的任何一个请求,她摸上温轻寒的脸,关切地交代:“写完早点回房,书房冷,当心着凉。”   “嗯,去洗澡吧。”温轻寒牵动唇角微笑。   目送时清秋出书房,温轻寒回到办公桌前坐下,心头仿佛有吊了许多年的大石重重落下,连呼吸都更轻松畅快。   她拿出日记本翻开到刚才的地方,提笔,最后写下一句:“我最想完成的,是穷我一生,予你心安。” 第105章   闹铃再一次响起的时候, 时清秋终于悠悠转醒, 伸手拿来手机按掉, 又缩回被窝里。   身边已经空了, 只余那躺了一夜的温度,如同昨晚的温轻寒一般拥抱着她。   那温度的主人此刻正站在窗前, 伸手将穿衬衫时夹在里面的长发撩出来,而后低头去扣袖子上的纽扣。   温轻寒转过身来, 面容冷静睿智, 寒眸如剑。   时清秋扬起嘴角, 想起昨晚,她耳朵升腾起微热的温度。她放在被窝里的手不由自主从锁骨滑下到小腹, 她手指经过的地方, 全都被温轻寒的唇吻过。   温轻寒耐心地在她身上点着火,那专注的程度不亚于工作时的狂热,让她臣服在那鲜少展露的热情中, 一次又一次地回应。   见她醒了,温轻寒走近弯腰, 俯耳过去, 她伸出双臂搂住温轻寒的脖颈, 被子滑落至胸前,露出新旧交替的红痕。   “温宝宝,你要去上班了么?我想九点再去公司。”她柔美的声音在温轻寒耳边响起,带着浓浓的依赖。   “嗯,那我把早餐准备好, 你再睡一会儿。”温轻寒嘴角弯起,手伸进被窝里抱住她。   时清秋还不放开,亲昵地在她耳边轻笑,“我们今晚去外面吃好不好?不想在家里。”   “你想吃什么?”温轻寒抱着她的腰肢,拇指一下一下地摩挲着滑腻的肌肤。   “嗯……”时清秋眯着眼睛想,“吃日式料理,好不好?我想吃嘛。”   温轻寒吻了一下她的眼睛,满口同意,“没问题。”   她现在好像越来越喜欢跟温轻寒撒娇,即使她知道不用撒娇温轻寒也会顺着她,可是她想看温轻寒眼里含着笑意,还有对她的迁就和宠溺。   “那我下午去律所找你,等你下班,你让前台放我进去。”时清秋撅起嘴,收回一只手点着她的眉间。   “可以。”温轻寒嘴角弧度落了下来,跟时清秋目光相触,她无奈地提醒:“但是记得,过去不要喊温宝宝。”   她站起来给时清秋拉好被子,时清秋忍着笑从被子里伸手去拽了拽她的裤腿,冲着她的背影戏谑道:“温宝宝,慢点开车哦。”   温轻寒微微摇头,没回头,轻轻地关上了门。   时清秋拥着被子,翻了个身躺到温轻寒的位置,让她留下的温暖充分包围自己。昨晚的她热情得让时清秋招架不住,并非这一次尤其如此,而是时清秋感受到一种隐隐的情绪,她好像格外地想跟自己靠近。   这情绪的来源,或许就是被撞破的日记,大概自己发现了她的行为,让她想起了从前的心情。   时清秋面上微红,咬了咬唇,又想笑又心疼她。   她肯定不知道,她抿紧唇,欲忍难忍,眼神炙热又深情的模样有多么惹人喜欢。   时清秋吃完温轻寒准备的早餐,九点多出门去公司,刚到公司不久,昨晚约好的经纪人便到了。   此时的时清秋正在整理温轻寒为她拟定的合约,这是专门为新人准备的,她打算签两个影视学院的学生。   门被敲响,时清秋没有抬头,一边看着文件一边回答:“进来。”   杨晓开门,领着一个中等身材,面容和善,大约三十来岁的女人进来。这个人放在人群里大概不会被一眼就注意到,但她那一双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亮,极其有神。   时清秋站起身,眼神示意杨晓出去,然后态度亲和地对女人笑道:“魏姐,请坐。”   魏菡眼中暗暗赞许,跟时清秋笑说:“时老板这么客气,抬举我了。”   “这是应该的。”时清秋跟着一同坐下,双手相扣置于桌上,诚恳说道:“魏姐带出过这么多知名的新一代演员,有好几个甚至是同时被捧红的,能力在圈子得到一致认可。魏姐能来我这个小地方,我十分荣幸。”   “你过奖了。”魏菡话虽如此,面色却不变,不卑不亢。   杨晓端进来一杯茶,然后默默退出去。   时清秋摇头,笑说:“不过魏姐选择我,我感到很惊讶。我记得魏姐一向是把演员捧上正轨以后就不再担任其经纪人,这才培养出这么多当红演员。可是对于魏姐来说,我应该算不上新人了,不知道魏姐怎么会选择来我这里?”   “你当然不是新人,非但不是,而且还是一个很优秀的演员。”魏菡毫不吝啬自己的欣赏,面上神情也并不虚假,反倒真诚,“我选择你,单纯是因为我很喜欢你,当初你演第一部 电影的时候我就很惋惜自己没有签到你。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关注你,这一次你离开星夜,我知道你不会再依附哪一家公司,所以,我打算破例。”   时清秋跟她对视,两个人之间并没有十分公式化,几秒钟之后,同时笑开,气氛更是缓和。   “我还能说什么呢?”时清秋撩了一下头发,明眸含笑,站起身来伸出手去,“欢迎魏姐加入我的团队,希望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魏菡站起,两手相握,“这一点我很有信心,一定不会。”   两人落座,魏菡说道:“清秋,我需要知道你现在的打算,是想要息影转战幕后,还是继续活跃?”   时清秋从办公桌上找到一份文件递过去,缓缓说道:“息影倒是不会,只是我打算巩固我在演艺圈的定位,而不是像以前一样不停地接戏。”   魏菡点头,“你能想明白这点很好,我来之前还在想大概要说服你。现在你需要做的是精益求精,找到一个好剧本或者创造出一个好剧本才是首要的,冲成绩已经不是你现在的任务了。”   时清秋轻笑,“那今后就麻烦魏姐了。”   两个人聊到了中午,一起吃过午饭以后时清秋把魏菡的联系方式公布,今后所有的活动邀请全数交由魏菡安排。   下午,时清秋早早地回了家,补了个午觉才去温轻寒律所。   前台早就得到了温轻寒的通知,没有拦截。时清秋提了一袋零食进去,一楼顿时如同沸水一般沸腾起来,大家都注意力都移到了时清秋身上。   “哦哟我的女神,来来来,这边坐。”陈逸激动地扶住时清秋的手,接下零食往桌上一放,像搀扶老佛爷一样把她扶到自己位子上。   “不用那么夸张,我过来等轻寒下班而已。”时清秋无奈地笑说,扛不住陈逸的热情,坐在了他的位子上。   付安然面向她笑着问:“时学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时清秋没怎么隐瞒地说:“下午没什么事情,而且晚上要跟轻寒一起在外面吃,所以就过来等她了。”   孟思琪跟柳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浓烈的好奇。   李文骁打开时清秋带来的零食,把奶茶一杯一杯拿出来准备给大家分发。   柳忆双手托着下巴,眨了两下眼睛,“那个,女神……”   “嗯?怎么了?”时清秋面色和悦。   柳忆给孟思琪使了个眼色,孟思琪也跟着双手托着下巴看向时清秋,然后犹犹豫豫地问出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女神,我们想知道,温老大在家里也这么无趣么?”   这毕竟是她们知道温轻寒跟时清秋结婚以后,第一次跟时清秋近距离接触,怎么能不关心一下这婚后生活呢?问女神的话就太唐突了,不如拐个弯,问她们老板的。   时清秋想起早上温轻寒不让自己到这边以后失口叫出“温宝宝”,不禁抿唇一笑,“不会啊,她很可爱。”   几个人立刻你看我看你,发出一阵轻微的“哇”。   陈逸僵了表情,感觉人形制冷器的形象在崩塌,仅维持着最后的信仰质疑道:“怎……怎么可爱的?”   “对啊,怎么可爱的?你悄悄告诉我们一点嘛。”柳忆兴趣大了起来,屁股都要离开位子了,顺手还捅了捅孟思琪。   “啊……对对对……”孟思琪迅速反应过来,语气神秘地低声问:“你跟温老大在家,谁更厉害一点?就是那个,攻受方面……”   时清秋:“……”   好像耳根子有点热。   她扫了一眼大家,全都是一脸好奇的样子,她双腿交叠,两手相扣放在小腹,抿着唇思索,等到她们的表情越来越绷不住的时候,轻轻一笑,吐出几句:“当然是我攻得多了,别看她一张冰块脸,其实可爱得很。”   温轻寒高大的形象仿佛在她们的头顶上发出碎裂的声响,然后哗啦啦地碎在地板上。   陈逸却是笑开了,一拍桌子,“快快快,微信红包,我赢了,快点。”   时清秋嘴角一抖,看向他,“只有你赌我攻?”   整个一楼忽然死一般的沉寂,陈逸长长地“呃”了一声。   还没等谁再开口,孟思琪桌上的内线电话就响了,她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然后接起来,以十分官方的语气开口:“温律师。”   “思琪,送一杯咖啡上来。”   “好的。”   孟思琪挂了电话,然后跟时清秋说:“温律师在接待委托人,让我送一杯咖啡上去。”顿了顿后跟大家说:“你们先聊着,我去去就来。”话毕就站起来要去茶水间。   时清秋眼中迅速划过一抹狡黠,对孟思琪说:“等等,让我去送。”   大家又是“哇”地一声,孟思琪捂着嘴笑,老板娘的命令,她可不能不听。   办公室里,温轻寒正打开文件,微低着头仔细地浏览着,目光深沉:“你发现你丈夫出轨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对面坐着的妇人衣着光鲜,面容姣好,是非常标准的全职太太形象,她笑容里含着些苦涩说道:“大概是在一年前,就是温律师现在看的这份文件最开始记录的时间。我以为我可以忍下去的,可是我从一开始就这样记录着,或许我内心从来没有真正打算要忍耐过。”   温轻寒捏着页脚翻页,神色平淡,“你的丈夫并不打算放弃孩子的抚养权是么?”   妇人点头,忿忿地说:“对,他说绝对不可能把孩子让给我,就算闹上法院,他砸多少钱进去都要赢这场官司。”   温轻寒点头,不再开口。   敲门声响起,她扬声道:“进来。”   办公室门被打开,有高跟鞋声从门口走近,轻缓而声脆。   温轻寒手指在文件上滑动,一行一行的字印在她眼中,她的黑发长如流瀑,姿态沉静,看着她的时候,好似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那妇人极是欣赏她,便笑了笑说:“温律师,现在快下班了,不知道能不能约你晚上再出来谈一谈。我记得我还有个录音存在电脑里,你听听看有没有用。”   温轻寒想都不想地回答道:“抱歉,我私人时间不接受预约,你可以发邮件给我,我会及时答复。”   妇人面上有些错愕,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没再开口。   温轻寒听到脚步声来到桌边,交代道:“咖啡给这位女士就可以了。”   刚刚听到温轻寒冷漠拒绝邀约的时清秋满眼笑意,把咖啡往妇人面前的桌面放,然后温声答应:“好的,温律师。”   温轻寒心头一跳,抬眼去看,就见时清秋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俏皮中带着成熟女性的风情。   她缓了几秒才能平静开口:“你出去吧。”   “我就在外面,温律师有什么交代的话直接叫我。”时清秋的笑容透着一股子不怀好意。   她倒退着走,目光还跟温轻寒胶着在一起,看到温轻寒眼里的无奈,她还故意舔了一下唇,抛了个媚眼过去。   时清秋关上门,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期间拿出手机来跟秦望说了最近有个剧本合适他。   差不多下班时间,温轻寒办公室的门才有了动静,时清秋赶紧收起手机,跟走出来的妇人点头微笑。   目送妇人下楼,她转身看去,温轻寒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看着她。   她捂着自己的脸,眼睛里都是戏,委屈的声音从指缝中漏出来:“温律师好凶哦,人家都在门口等你这么久了,还这么凶人家。”   温轻寒就这么看着时清秋,看得她戏感都维持不下去,放下手一副要认错的样子,嘴角就忍不住憋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啊……” 第106章   时清秋突然这么玩闹, 温轻寒拿她没有办法, 可心里其实又喜爱她这样欢欣的模样。   一楼的男男女女们见二楼突然温馨起来, 忙各自收拾文件, 咳嗽声此起彼伏。   时清秋双手负在身后对温轻寒笑,温轻寒瞟了一眼一楼, 冷淡地说道:“下班了,嗓子不舒服的, 回家喝点冲剂。”   她那本就清冷的嗓音仿佛跟秋日的凉意融合在一起, 让众人打了个抖, 又想想时清秋刚才说的攻受问题,几乎都在憋着笑。   大家收拾好自己的桌面后离开, 温轻寒回办公室穿好西装外套, 提着公文包出来,关上门牵住时清秋的手,边走边问:“你还做了什么坏事?”   时清秋另一只手抱住她的手臂, 无辜道:“我哪有做什么坏事?我就是上来给你送咖啡而已啊,正好想看看你接待委托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两个人下楼, 温轻寒皱眉看她, 对上她无辜的表情, 又想想刚才一楼那些人的状态。   心里又是一叹,算了,开心就好。   下了楼,温轻寒检查茶水间,时清秋也四处走走检查看有没有哪里需要纠正, 顺便问道:“今天怎么就温老板一个人,意之呢?她不在律所里么?”   “嗯,她有点事情出去,把钥匙给我了。”温轻寒走出来等时清秋,见时清秋专心检查的样子,不禁扬眉笑说:“走吧,老板娘,我关电闸。”   时清秋走过去跟她两手相握,两个人一起离开。   上下班高峰期,车子刚拐出去就碰上了车流。   龟速行驶中,温轻寒目不斜视地问:“清秋,想去哪里吃?有目标了么?”   “唔,去滨江大道那边,新开的,方姐在朋友圈晒了图说好吃。”时清秋靠过去把手机举到温轻寒侧面。   “嗯,那你玩一会儿手机吧。”温轻寒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开车。   这“一会儿”就是将近一个小时,堵车堵得太严重,大概距离时清秋说去滨江大道的半小时之后才能流畅行驶。   店里已经几乎没有了座位,还好时清秋早早地就订了位子。这家店是新开的,温轻寒记得之前过来几趟还没见过,难怪这么火爆。   一进去温轻寒就握住了时清秋的手,凉凉的,她立刻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低声问:“冷么?”   “还好,从停车场过来也不久。”时清秋心满意足地缩了五指,让她张开手掌包裹着。   店里嘈杂,服务员注意到她们,忙过去招呼:“你们好,店里现在已经没有空位子了,请问你们有订位么?”   时清秋笑答:“有啊,订的是包厢,我把电话号报一下。”   年轻的女服务员仔细一看,瞪大眼睛,结结巴巴:“你……你……你不是那个……”   “嘘……”时清秋眨了一下清澈灵动的双眸,压低声音说:“保守秘密哦,我的安全就包在你身上了。”   服务员反应过来,立刻四下看看,然后侧过身子,笑容里多了些按耐不住的激动,“没问题,我带你们去包厢,跟我走吧,你稍微低着头,小心点。”   今天的时清秋好像有点可爱,温轻寒眼底带柔,无声地任她牵住自己,跟随服务员避开顾客喧闹的店铺中心,顺利地溜进小包厢里。   温轻寒让时清秋点东西,点完之后微笑摇头,示意自己不用额外再点。   时清秋便转头对刚才那个服务生客气中带了点亲和笑道:“那就先这样了,麻烦你了。”   服务生在单子上写好,然后有些腼腆地问:“那个,清秋,你订位子的手机号是你的么?”   时清秋了然地摇头,眼神狡黠地伸手一指温轻寒:“是她的,不是我的。”   身为公众人物,她哪里敢拿自己的手机号码预定位子?之前都是用杨晓的,这段时间则是开始用温轻寒的。   服务员的表情一下子就蔫了下来,十分失望的样子。再一看温轻寒,冷着脸,感觉好像都有冷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让人不敢搭话。   她想想,又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问时清秋:“那你可以帮我签个名么?就随便签一个就好……”   “好,这个没问题。”   时清秋欣然答应,服务员“耶”了一声后欢欣鼓舞地离开包厢了。   温轻寒倒了杯茶推过去给时清秋,又摸了摸她的手,还是有些凉,便提议道:“清秋,要不要坐过来一点?”   她们是面对面坐的,虽然可以看到彼此,但温轻寒此刻更想让时清秋坐近一点,能够把手放在自己的口袋。   “好啊。”时清秋等的就是这句话。   换了位置,时清秋顺理成章地把一只手伸进温轻寒的西装口袋,温轻寒摸着她的指尖,想到刚才服务员得到她回应后的那种惊喜神态,不禁微勾唇角说:“你以后签名可得注意了,别签到了什么不该签的合同。”   时清秋忍不住又坐近了点,抖了抖温轻寒的衣服顺着她的话说:“就算签了卖身契,你也会把我赎回来的。”   温轻寒的眼睛微微眯起,有些笑意:“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赎?”   时清秋乐了,把手拿出来抱住她,仗着在包厢里没人看见,便在她耳边用嗔怒的语气暧昧低语:“不行,你不能始乱终弃,我可是你的人了……”   “哦?”温轻寒扭头去看,眼睛仿佛在微笑一般,“那前几天怎么不承认是我的人?”   时清秋倒吸一口气,眼神幽怨,语气羞恼:“温轻寒,你算计我!前几天的事情你居然记仇到现在!”   前几天跟她说同学聚会的事情时,她说反正也是她的人,回来再收拾。时清秋一个不好意思,就没承认,现在话题一转,温轻寒居然又给无缝衔接了。   温轻寒若有所思地说:“没有,只是突然想起来而已。我们的时老板记性有点不好,一会儿不是我的人,一会儿又是了。”   “温轻寒!”时清秋气得要咬她。   她手心覆上时清秋的唇,轻声道:“回家再咬,怎么咬都行。”   时清秋嘴唇触着温轻寒的手心,见她温和自若的模样,心念一动,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她的手心。然后,时清秋便看见温轻寒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清秋,你……”   时清秋轻笑一声,拉下她的手,手心跟指节陆续滑过唇瓣,直到指腹。温轻寒眼睁睁地看着时清秋红唇开合,再轻轻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中指指腹。   温轻寒一瞬间就僵住了,脑海里掠过无数个亲密无间时的画面,耳朵烫得不像话。   “好了,不闹你了。今天你那个委托人是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烦恼。”时清秋微红着脸把她的手拉下来握在一起,眼里都是看到温轻寒害羞后的喜悦。   温轻寒轻咳一声,脑海里溜出一丝清明,抓紧时清秋的手道:“没什么,就是丈夫出轨,她现在要起诉离婚并且想要拿到孩子的抚养权……”   时清秋专注地听着,心里还在想,温大律师害羞,多么难得啊。   她有时候觉得温轻寒都不会羞的,说什么都直接得很。现在看来,她可能掌握了让温轻寒害羞的法门,即使这个法门首先会让她自己就羞得不行。   夜色降临,温轻寒和时清秋离开这家日式料理店,打算散散步再回去,温轻寒思虑少顷,便将车开到了时代广场。   天气不再温暖,出来散步的人也明显少了许多,就连那家卖棉花糖的小摊都不再像夏天一样围了一圈人,仅有一个人在等着而已。   温轻寒问:“清秋,要不要吃棉花糖?”   “好啊,你吃么?我不要自己吃。”时清秋同意下来还不忘了要跟温轻寒共享。   温轻寒笑说:“我跟你一起吃。”   她们一起过去,刚才那个买棉花糖的顾客刚好离开,温轻寒说道:“小哥,帮我做一个。”   “好嘞,稍等。”那小贩笑脸相迎,跟夏天时一样,没有因为客人稀少而懈怠。   这个场景有些熟悉,温轻寒一时恍惚。   大半年前,她们刚刚结婚,她还在考虑着该怎么告诉时清秋,今后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是那刀枪不入的盔甲。   “我们为什么就吃一个?”时清秋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在。   她紧了紧握着的手,淡漠的音色带了些柔和:“这么晚了,不要吃太多甜的,我们两个人吃一个就够了。还想吃的话,明天我们来早一点,就一人一个。”   时清秋刚要答话,那小贩插了句嘴:“晚上是不好吃太多甜的,你们两个平时都是能吃一整个的,今天大晚上的就算了吧,一人吃一半也挺好。”   温轻寒跟时清秋对视一眼后皱了皱眉,想到他看见时清秋没有过于热情的样子,便又舒展眉眼问道:“小哥,你认得我们?”   “哪能不认得?”那小贩笑道,“旁边这个美女还是大明星,我更认得了。而且你们一起来过,你有时候也一个人来,你们两个这么漂亮,我记得可清楚了。”   小贩还在笑着,伸手拿了一根竹签,开始绕着棉花糖机中间的加热器,一圈一圈地绕,将洁白的糖丝一层一层地裹上去。   只是,这棉花糖还没有入口,时清秋心里便又甜又酸。说不清是甜多一些,还是酸多一些。   她想到那个时候的温轻寒自己一个人来到这个地方,自己一个人买她最喜欢吃的棉花糖,又自己一个人一口一口地吃。   可能那个时候的她们在打电话,也可能,温轻寒就是这么沉默着做完这件事。然后回到家里,没有人知道这个人下了班或者晚饭后做了什么,第二天,又是那样精明果断。   仿佛是感觉到了时清秋的情绪,温轻寒稍稍上前一步,将身体挡在她前面,不让她突生的脆弱没有依靠。   时清秋低着头,额头抵在温轻寒的后肩,听着她在前面跟小贩说话:“现在天气凉了,我们还担心过来会买不到。”   小贩嘿嘿笑道:“那不能,我天天在这里,我要是有事,我老婆会过来看着的。不过天气冷了是要回去早一点,晚上也没什么人出来了,给你们做完这个我就收摊了。”   “呐,拿好。”   温轻寒把钱递过去,含笑道谢:“谢谢。”然后转过身去,搂住时清秋的肩膀,两个人一起往回走。   “还热着,刚好,快吃一口。”温轻寒把棉花糖递过去,难得地有些诱哄的语调。   时清秋眼眶热热的,忍不住挽住温轻寒的手臂,在路灯下停步,就着温轻寒的动作,咬了小小的一口。   “怎么样?甜不甜?”温轻寒低着头迁就她。   “嗯,甜,你也吃。”时清秋声音微颤,眼眶也湿了些。   温轻寒咬下来大大的一口,然后半点都不斯文地咀嚼着,跟平时文雅的样子相去甚远,一边咬还一边说:“那个棉花糖机不知道哪里有卖的,如果能买一个回家就好了。就放在厨房里,想吃的时候我们自己做,那样就方便很多了,”   时清秋笑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看着温轻寒又咬了一口。   就好像看着这几年来的她,看着她一个人吃完一个棉花糖,也或许没有吃完。   这个画面跟时清秋脑海里的许多碎片拼接在一起,温轻寒独自居住时,温轻寒抱着抱枕时,温轻寒一个人出门买棉花糖时。   每一件事都好像没有理由,可每一件事的源头却又都是她。   时清秋的泪水再也蓄不住,滴滴滑落。她怎么能让温轻寒这么孤单地过了这么多年?她怎么能一点都感受不到?她怎么能半点都不曾想过会有这个可能?   温轻寒突然又咬下一大口,那被撕下来的糖丝都遮住了她的嘴巴跟下巴。   “嗯……我咬得太大口了……”她声音含糊,皱起了眉,看着时清秋的双眸却藏了一抹心疼。   “傻子,咬那么大口干什么?”时清秋噙着泪笑骂,凑近过去搂她的脖子,咬住她没吃到的糖丝。   一点一点地靠近,她们的唇轻柔地触碰在一起,温轻寒伸手搂住时清秋的腰,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时清秋的唇,“甜么?”   时清秋学着她曾经调侃自己的样子,弯唇笑说:“甜,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   温轻寒唇角露了笑,抹去她脸颊的泪痕,转过身子,搂着她的肩膀继续往回走,把棉花糖递过去又让她咬一口,然后若有其事地说:“我觉得还是要想办法买一台棉花糖机回来,冬天这么冷,周末不想出门又想吃棉花糖的话,我们可以自己在家做。”   时清秋吸了一下鼻子,笑说:“不用,我不经常想吃,还是偶尔过来比较好,散散步不是很好么?而且,你做的肯定没有人家小哥做的好吃。”   “原来是嫌弃我不会做棉花糖。”温轻寒笑了,眉头尽舒,“好,那就听你的。”   她跟时清秋相视而笑,有一些不需要用言语表达的情绪在眼波流转间尽数被对方知晓。   过了多少年,又过了多少天,这些都没关系了。   她在那双莹润的双眸里,看见了自己。 第107章   B市的气温保持着小幅度的起伏, 没暖上两天又凉了回来, 这几天更是半点暖意都感受不到。   周末, 温轻寒打算趁着回温家吃饭, 收拾那边的几件外衣过来。   温轻寒去车库停车,时清秋提着保养品跟赵婉仪进家门。   赵婉仪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笑说:“我们还以为你们两个这个周要先去你爸妈那边呢。”   “哪边都可以呀,总之我们一定会多回来陪爸妈的嘛。”时清秋嘴甜得很, “妈, 我买来的这些保养品你记得平时要吃, 晚上也不要看电视剧看得太晚了。我妈总是给你推荐电视剧,她自己都没看完呢。”   赵婉仪满意地拍了拍她的手说:“我们年纪大了也没什么好消遣的, 晚上看得也不晚, 基本上我都是跟你妈聊聊剧情的。聊着聊着,又聊到别的事情上了。”   走到客厅,把保养品放好, 时清秋脱了外套,赵婉仪招呼她一起进厨房:“清秋, 来厨房看看, 今晚菜可多着呢。”   “是么?都有什么?”时清秋挽起袖子, 好奇地跟在赵婉仪身后。   踏进厨房,赵婉仪便给她介绍起来:“有你爱吃的牛肉啊,今晚小炒牛肉,妈给你做。然后麻婆豆腐,轻寒不吃辣, 我们几个吃就行。还有葱爆羊肉,番茄炒菜花,再来一道青菜汤。”   面前琳琅满目地摆好了食材,赵婉仪又这样说明,时清秋感觉自己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响了。   “嗯,好久没吃妈做的牛肉了,这段时间想了好多次呢。”时清秋乖巧地说,“不如,让我帮妈一起做饭吧。”   她双手合十一直搓,迫不及待的样子。   赵婉仪疼爱地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啊,跟小时候一样,就喜欢吃我做给你做的牛肉。你妈特地为了你去学做的,你都不爱吃。”   “唔……都好吃。”时清秋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   赵婉仪扶住她的肩膀往门的方向转,跟她解释:“不过,今晚这菜就只有牛肉是我做,其它的啊,都是轻寒她爸做。你啊,就好好跟我出去等着吃饭。”   “啊,那我也可以帮爸打个下手啊。”时清秋很是不舍的样子,看起来非常想要搭把手。   温轻寒迎面走来,接话道:“我跟爸一起做饭吧,清秋去帮我收拾一下要拿走的衣服,今晚吃完饭就可以不用忙了。”   赵婉仪打趣道:“怎么?吃完饭就急着回家了?”   温轻寒笑了,走过去揽住赵婉仪的肩膀,神情里多了些亲热,“没有的事,不是打算着吃完饭多陪陪爸妈聊聊天么?前两天清秋跟我说要找个机会带着全家人一起去旅游,好多年没有一起出去过了……”   时清秋漾起笑,没有跟上,径直去了温轻寒的房间。   在搬去温轻寒那边住之前,她就在这里跟温轻寒住了一段时间,基本上温轻寒的东西放在哪里她也都明了。   她找了个行李箱出来,先把衣柜里的几件大衣挑了出来。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常住那边,或许有时候临时起意,周末不回爸妈家也是有可能的。所以,把这边的衣服转移一点过去是必要的。   她把衣服一一折叠的同时,也想到了以前冬天时的温轻寒。   前两年有一次,亿涵律所刚刚成立不久的时候,冬天她难得拍完戏回一趟家,爸妈便把温轻寒叫来一起聚一聚。   那个时候刚下班的温轻寒,西装外的一件呢大衣将她的身形衬得更加挺秀,只是从门口走进来而已,便格外地惹人注目。   时清秋的手指抚在大衣的领子上,眯了眯眼睛,笑意显出。   过两天晚上出去散散步,给温轻寒买点衣服才好,好像她们在一起以后,她都没有以妻子的身份给温轻寒买过衣服。   以前还是朋友的时候有过不少次,可现在,终究是跟那个时候不一样。她想,往后温轻寒身上都穿着自己买的衣服,只是想一想便笑弯了眼。   时清秋把衣服收拾进行李箱,又去一个一个抽屉地查看温轻寒有没有遗漏下来的书,尤其是法律方面的书,待会儿问问要不要带走。   整理了一会儿,时清秋在抽屉里发现一本略大的册子,看起来是相册。   她想到那天自己收拾房间时温轻寒的调侃,便起了点小意思,摸出手机来打开微信,给温轻寒发了一条语音:“时太太,你的相册我可以看么?”   等了几秒钟,温轻寒回了一条语音:“看吧。”   这个人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小时候的裸照么?时清秋忍不住发笑,可能是因为长大的模样也被自己看过了,所以小时候的就不在意了?   她跟温轻寒一样,都是从后面开始翻起。   温轻寒的相册跟时清秋的略有不同,大学部分有许多合影都是跟品学兼优的学生,其中更是不乏才貌双全的人。   再往前,时清秋又禁不住笑了起来,温轻寒拍照能不能有点表情?除了跟家人在一起的照片之外,跟别人拍的都是如常的冷漠。至多,就是稍微柔和一点点,而且非常的不明显。   时清秋正看着,突然有脚步声慢慢靠近,她扭头一看,是赵婉仪进来了。   “妈,我马上收拾完了,在看轻寒的相册。”时清秋吐了吐舌头尖。   “是么?我也一起来看看。”赵婉仪也露出些想要看的神情,“我跟她爸好久没看过她的相册了,被她自己偷偷拿到房间里来了。”   “嗯?她可能经常会看吧。”时清秋把相册拿好,跟赵婉仪一起坐到床边,继续看自己刚才翻到的地方。   翻到高中的部分,那个时候大家大多数都是穿着校服,男生更多的是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女生会尝试着去往成人的衣着品味发展。   可那个时候的温轻寒看起来干净得耀眼,即使是夏天,在她身上也从未见过那种汗津津的模样,永远都清凉洁净。   时清秋抿着唇笑,初中高中都是这个样子,难怪老师不让她跑八百米,书生气太重了。   再往前翻,到初中,再到小学。这个时候越来越多的照片里出现了时清秋,虽然主要拍的是温轻寒,但不少照片里,温轻寒的目光都追随着她。   赵婉仪看到这里,有些感慨地说道:“其实轻寒小时候很喜欢跟你待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们两个同一天出生,然后我们又把你们凑在一起的原因。总之,轻寒的性子一直都是这样,但却对你有点特别。”   时清秋愣了一下,翻页的手停了下来,刚好看到一张不知道是几年级的照片,赵婉仪跟唐静慧抱着她跟温轻寒,大家都看着镜头笑,温轻寒的眼神却有些不自然。   现在听着赵婉仪的话,她忽然觉得,温轻寒好像是想看她。   她目光软了下来,伸手摸着照片上小小的温轻寒,心也跟着软下来,“原来她那么小的时候就开始为现在做打算了。”   赵婉仪笑着回应:“你还别说,真的像。你看她从小到大都那样,可是小时候偏偏就是喜欢跟你待在一起,每次你爸妈把她叫到家里去,她首先要问你在不在。放寒假暑假的时候,你叫她出去玩,她回来以后还跟我们说过程,跟别的孩子出去可不那样。”   时清秋眯着眼睛笑,“这个闷葫芦,小时候怎么逗她都不说话,回到家话这么多。”   “可能,有些东西真的是冥冥中注定的吧。”赵婉仪忽然叹了声气,又笑了一下,“我们几个大人怎么撮合你们两个都无济于事,反而是最消停的时候你们在一起了。而且我们其实一直没怎么抱希望,所以才没有非常强硬。能在一起当然是最好的,就像现在一样,不过这放在大半年前我们还真的不敢想象。”   时清秋沉默了一下,想想温轻寒隐忍的模样,低下头把相册合上抱在怀里,悠悠地说:“如果是注定的,那我们浪费了好多时间啊。”   赵婉仪被她逗笑,轻轻推了一下她的额头,“傻孩子,没有过程,哪里来的结果?就算是注定的,我们也没办法提前知道啊。”   时清秋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就是这么说说而已,我知道,结果是要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没有开始,没有思量,没有或大或小的周折,或许她们都走不到这一步。   赵婉仪回想了一下,说:“轻寒从小就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好多孩子放学回来都结伴出去玩,先玩再写作业。她倒好,先写作业,写完了还要琢磨好几趟,等她琢磨彻底了,天都黑了。   长大了本来以为能活跃一点,我们家也不反对她谈恋爱,一直催着她主动一点找你。谁知道,越长越沉默,我们又开始担心,除了你之外,谁能受得住她这个闷性子。”   时清秋听见她话里欣慰,不禁靠过去挽住她的胳膊,露出甜笑:“轻寒这样很好啊,要是跟别人一样有恃无恐,我看早就没有我的份了。”   赵婉仪笑着摸了摸时清秋的头,不语。   好一会儿后,时清秋轻声说:“妈放心吧,我们会好好过的。”   赵婉仪静了一下,慈蔼地答应,“好,这样就好。”   时清秋缓了缓思绪,再度翻开相册,跟赵婉仪聊起天来:“原来轻寒一两岁的时候拍了这么多不穿衣服的照片啊,笑得真开心。”   赵婉仪笑道:“是啊,那个时候给她洗完澡擦干身子要穿衣服,她就是不穿,在床上打着滚。我们就给她拍下来,留着等她长大了看看知不知道羞……”   时清秋噙着笑意说:“肯定不知道羞……”   整天没脸没皮的,也就律所那些人以为她真是禁欲系老干部。   跟赵婉仪看了好一会儿的相册,房间里偶有笑声传出,温轻寒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时清秋靠在自己母亲的肩上对照片发表意见:“这件兔子衣服我记得我也有啊,当时好像我妈也给我买了,然后我跟轻寒就穿一样的。她穿起来好可爱……”   温轻寒心里叹了口气,打断道:“妈,到你的牛肉了。”   两个人转过头,见她满脸无奈地看过来。   赵婉仪笑意未散,摆了摆手站起来:“那我先去做菜,就剩这一道了吧?你们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说完就走了。   温轻寒伸手把相册拿到床上放着,拉起时清秋说:“走吧,跟我一起去洗手。”   时清秋咬了一下唇笑,扯住她的衣服不让走。   温轻寒回头:“怎么了?”   时清秋望了一下掩着的房门,又听了一下动静,很安静,没有任何打扰。   她的眼睛像是一汪泛起涟漪的泉水,带着些狡黠,渗着几分温情,使得这一刻陡然暧昧起来。   温轻寒没有好奇多久,唇边就迎来一阵温暖,时清秋轻笑,十分满足这一吻。   “到底怎么了?”温轻寒话虽如此,却禁不住心里发痒,伸手抱住眼前人的腰身贴近自己。   “没怎么,就是突然想你了。”时清秋环住她的脖子相拥在一起,下巴蹭了蹭她的脖颈。   温轻寒瞄了一眼那本相册,了然地扬唇,低低地说:“只是这样想而已么?”   时清秋脸上立刻就染了红,她埋头在温轻寒肩上,闷声闷气:“流氓。”   她听见温轻寒低声地笑,身体还一颤一颤的,笑不可抑。   她心头温热,前些时候的一种感觉再度盈满她的心脏,只是现在她不再觉得陌生。   那种因为温轻寒才有的,因为相爱而生的感觉,那是幸福。 第108章   天际乌云翻滚, 隐隐地还有雷声传来, 也不知道会迎来一场大雨, 还是会渐渐散去。   这样的天气连带着让人的心情也愉悦不起来, 今天早晨时清秋跟温轻寒同一时间起床,吃过早餐温轻寒便要出门上班。   时清秋把她的大衣搭在手臂, 提着公文包送她出门。   温轻寒交代道:“下午有案子开庭,我中午就不回家吃饭了, 你也别太忙。”   “嗯, 我知道。”时清秋一边给她穿上大衣, 扣着扣子,温声叮嘱道:“穿好衣服, 外面冷, 还有,开车小心。”   温轻寒笑了一声,答应道:“知道了, 温太太,你出门也穿厚一点, 下午结束我给你打电话。”   时清秋伸手去搓了搓她的耳朵, 微露笑意道:“出门走快点, 上了车就不冷了。哎对了,今天晚上我们出去逛街买衣服吧,再过一段日子光穿外套可不行了,还要穿毛衣。”   “好。”温轻寒手臂一收,轻轻抱了一下时清秋, 两个人侧脸亲昵地蹭了蹭,她嗓音低沉含笑地说道:“那我出门了,你一会儿帮我把床头柜上那几本书收一下,我昨天忘记收了。”   “嗯,我知道了。”时清秋推着她出门,“路上注意安全。”   温轻寒去上班不久,时清秋也出门去公司,她今天约了秦望下午在公司见面。   自从跟原先的公司解约以后,秦望带着季蓝在那段时间便四处玩乐,甚至出国旅游。微博上满是秦望公布恋情的消息,热度跟当初时清秋婚讯发布不相上下。   时清秋坐在办公桌后面,杨晓拉着季蓝到沙发那边聊着这段时间各自的生活。   秦望坐在办公桌前面,看也不看地就在时清秋推过来的文件里利落地签了名。   时清秋手肘抵在扶手上,手指撑着侧脸,挑着眉笑:“阿望,你就不看一下合同的内容么?三年呢,你就不怕我把你榨干了。”   “开什么玩笑?”秦望毫不在意地合上笔盖,把笔往笔筒里一扔,自信满满地说:“我女神,我怎么可能信不过?不信谁都不能不信我女神啊,何况这合约还是老温拟定的,她可是出了名的好律师,我更相信了。”   时清秋不免有些好笑,下巴抬了抬,说道:“看看剧本,我觉得合适你,你要是接了,我马上定女主角。”   秦望茫然地看她一眼,伸手拿来摆在桌上的另一份文件打开,边看边问:“你不演女主角么?你觉得好的剧本基本上都没问题,但是好片子你为什么自己不演?”   时清秋幸好是已经看完剧本的,这时不紧不慢地给秦望解释道:“因为这个剧本里最出彩的是男主角,说老实话女主角的部分并不是十分吸引人。可以说这部电影就是男主角的成长史,至于女主角,不如说成戏份比较多的配角更合适,你看完剧本就明白了。”   秦望翻了两页,抬头问:“那你干什么?”   “我?”时清秋耸耸肩,“当然是出品人啊,我打算休息一段时间,所以跟你搭档的不是我。而且正因为男主角很出彩,所以把它完全打成大男主的影片更合适。”   秦望点头,撇了一下嘴,把剧本丢回办公桌上,长长地舒了口气,“没问题,一切听女神指挥。”   时清秋“嘁”了一声笑开,坐正身子刚要说话,侧前方落地窗外的阴沉天际便闪过一道电光。   明明在室内听不到声音,那道雷却好似直接劈在了时清秋心口,她心脏紧缩,脸色迅速泛白,伸手要拿起文件夹的手也猛然退缩。   她浑身都颤了一下,让秦望感觉不对劲。   “清秋,你怎么了?不舒服么?”秦望吊儿郎当的样子正色起来,身体前倾,双手扶住椅子扶手。   他一般都喜欢以各种戏称来称呼时清秋,就是不正经叫名字,此刻这么严肃起来,不远处的杨晓跟季蓝也注意到了,急忙过来。   “时姐,怎么了?”   “怎么回事?清秋不舒服么?”   时清秋摸了摸心口,没有哪里不舒服,她深深呼吸后,微微一笑安抚大家的担忧:“我没事,刚才窗外打雷了,突然闪了一下子,吓到了而已。”   大家都松了口气,季蓝在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后背说道:“没事就好,可能也是你们两个突然谈公事有点紧张了,我们一起去楼下喝点东西放松一下吧。”   “嗯,也好。”时清秋欣然答应。   秦望跟季蓝走在前面,时清秋拿出手机想给温轻寒打电话或者发信息,可是一看时间,这个点应该是庭审进行中。   她发了条微信,然后在秦望的催促声里跟上了前面两人的脚步。   温轻寒刚刚结束庭审要离开法院,在法院的停车处,她刚上车就想给时清秋发个信息。   她想先给时清秋回复自己已经准备离开法院了,回到律所再打电话。她打算一会儿跟时清秋说,不如今晚的晚饭就在外面吃,吃完就去逛街,她也想给时清秋买新衣服。   她嘴角衔了一抹笑,回复的信息尚未输入完毕,一阵十分刺耳的引擎声响起,不过一刹那,猛烈的撞击轰然而至。她的身体全然失去了平衡,头重重地砸在车门上。   顷刻间,一片黑暗。   亿涵律所附近的咖啡厅里,简意之搅动着咖啡,瞥见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亮了,是付安然发过来的一句:“今晚吃什么?还是过去你那边么?”   碍于对面有人,她心痒痒地不能回复,只能用力地抿着唇,继续搅动咖啡。   对她的心不在焉,祁悦叹了声气,勺子在咖啡杯里敲出两声闷响,提醒道:“意之,你把咖啡搅得这么快做什么?”   简意之意识到不对,忙咳嗽一声,“没事,我在想案子,你刚才说到哪了?”   祁悦静静地望着她,把刚才的话重复道:“我说,我大概要回去了。”   即使不希望温轻寒跟时清秋被影响,简意之也还是有些惊讶。这么冲动地来到这里,又这么狼狈地回去,这一趟,祁悦到底得到了什么。   “你没有话要跟我说么?”祁悦扬了一下嘴角,有些期待的意思。   简意之平时场面话说得多了,可祁悦跟她之间,说老实话,不熟,可是也不陌生,这让她一下子犯了难。   她又搅了几下咖啡,浅浅地抿下一口,真诚地说道:“希望你,事业顺利,早日找到一个适合你的人。外国人也好中国人也好,你喜欢就行,以后如果再回国的话,记得带来给我们看看。”   祁悦笑出声来,说道:“我总觉得你特别希望我走的样子。”她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些,带着一丝落寞:“我不会去打扰她们了,你们不需要这么防着我。”   简意之突然就语塞了,只得干巴巴地驳了一句回去:“其实,也没有……”   她这话实在没有底气,因为她一直都知道祁悦回来是干什么来的,一时之间,那个印象也改变不了,时不时地就会偏向温轻寒那边一点。   “不提这个,我问你点别的。”祁悦心里犯酸,自觉地把话题带走:“我想给我们学校捐赠,你觉得捐点什么好?”   跟自身无关的事情催生的消极情绪,简意之一向都能很快压下,她喝着咖啡想,提议道:“你可以送点书啊,再把教室空调换一换,然后宿舍的热水器啊什么的,都可以。就是不要想那些个冠冕堂皇的东西,我们都是从那里出来的,你别捐些没用的。”   祁悦不禁失笑,“你好像深有感触啊。”   “那可不是,你好歹也待过,没有点感触也得有点印象吧?”简意之舔了一下唇,看着隔了几桌的顾客吃着小蛋糕,在想要不要买一个回去给付安然。   律所那么多人,估计不能只买一个。噢,又要为了一个人,包下整个律所的下午茶了。   “那好,我知道了。”祁悦笑笑,她哪能没有印象?   两个人正各自喝一口咖啡,琢磨下一个话题,简意之刚要开口,手机就响了。   是温轻寒的电话,可当简意之眉飞色舞地接起来想听判决结果的时候,传来的却不是温轻寒的声音。   “你好,我是市医院神经外科的,我们在一名伤患的手机里找到了跟你的最近通话记录,她的证件上名字是温轻寒。请问你能过来一趟么?或者知道她亲属的联系方式可以告知我们。”   秋日的凉意在这些话传进简意之耳中的时候分外彻骨,她低垂的头抬了起来,面容是极少显露的凝重,话里藏着几不可察的颤然:“我是她的朋友,我马上联系她的家属,我们这就过去……”   她挂断电话,马上穿起搭在旁边的西装外套,动作里带着些慌乱。   “意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祁悦跟着站起来问。   “我没有时间跟你聊了,下次再说。麻烦你付一下帐,我下次回请你。”   简意之扣子都来不及系完,提着公文包快步离开。   她去取车的路上给温轻寒的父母打了电话通知,又打电话回律所让通知大家自己有事,可能下班时间不能按时离开。   最后,她给时清秋打了电话。   时清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掉电话的,听到简意之说温轻寒出事已经送去医院的时候,她心脏都紧缩起来,好像有一只手在捏紧。   她话都说不出,扔下杨晓立刻驱车赶往市医院,一路上她什么都不敢多想,不去猜测任何可能性,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温轻寒的名字。   慌张,恐惧,再一次入侵了她的心绪,她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开车,用力捏着方向盘的两只手疼痛到麻木。   温轻寒,温轻寒,你不要有事。   早上还站在她面前笑着答应晚上一起出去逛街,还亲昵地蹭她的脸,还叮嘱她多穿衣服。怎么才过了几个小时,连给她打个电话报平安都不能够了?   她是最后一个被通知的,也是最后一个到的,在门口远远看见躺在病床上的温轻寒的那一刻,她所有的情绪一下子都被放大到了极点。   她脚步踉跄地跑进去,在看到温轻寒闭目躺着,面色苍白,额头上还敷着纱布的时候,她眼眶红了一圈,慌了神,趴在温轻寒床边低哑着声问:“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她早上还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   平时她们下了班回到家,温轻寒一看见她就会露出一丝微笑,然后一派正经地调侃她。今天才出去多久,怎么会躺在这里不醒过来呢?怎么会不睁开眼睛看她呢? 第109章   唐静慧在旁边搂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过于激动, 不停地安抚道:“清秋别着急, 我们等医生啊, 医生马上来了……”   温承宣坐在病床边眉头紧锁, 一言不发。   赵婉仪满面愁容,看着女儿不省人事, 握住时清秋的手,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安慰她什么。   “医生……”时清秋吸了一口气, 回头去看, 刚好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   她连忙上前, 什么都顾不得地双手按住医生的手臂,眼眶又红又湿, 急切地问:“医生, 我是她爱人,她怎么样了?她都伤了哪里?为什么还没醒过来?”   一连串的问题没有让见惯了家属失控的医生惊讶,他语气还算温和地将温轻寒的情况告知病房里的人:“她脑部受到撞击造成脑震荡, 这才会短暂性昏迷,除此之外就是额头上的撞伤而已, 其余的情况没有发现。你们放心, 她很快就会醒的。”   这一句话几乎是一瞬间就抽走了时清秋的力气, 她收回一只手捂住嘴,眼泪再忍不住滴滴落下,又哭又笑。   太好了,温轻寒没事。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时清秋这才察觉到自己死死按着医生的手不放, 她忙松开手后退一步,正好赵婉仪扶住她,她压着哭声低头道谢:“谢谢医生,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反复地念着这句话,刚才因为还没见到温轻寒而辛苦压抑的情绪全数得到了安慰,哭声未止,笑声紧跟而至。   她挣开赵婉仪,几步过去坐在温轻寒床边,伸手去握住被子里无知觉的手,眼泪滚落在被面上。   这时,医生交代道:“但是她必须静养,醒来以后头晕头疼,想吐等等症状都会伴随有。先在医院里观察几天吧,在完全康复之前,不可以过度用脑。”   两个母亲连连答应:“我们知道了,谢谢医生。”   时清秋抹了一下眼泪,回头说道:“谢谢。”   医生点头,然后离开病房。   赵婉仪过去时清秋身边,心疼地说道:“好了,轻寒没事就好,我们一起在这里等她。”   时清秋点头,目光一刻不离温轻寒,没一会儿又听见了一道脚步声。   是简意之在跟病房里的长辈们说话:“叔叔阿姨,伯父伯母,轻寒工作上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刚才也跟负责这起案子的警方交涉过。因为轻寒出事的地点还在法院里,肇事者当场抓获,现在只等轻寒醒来,做一下笔录就可以了。”   温承宣点头,目露感激,“意之,辛苦你了。”   “是啊,辛苦你了,快坐一会儿吧。”赵婉仪把她拉过来,担忧地问:“怎么法院里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事情发生的原因你们有眉目了么?”   简意之道:“肇事者是今天庭审的被告家属,轻寒的委托人,也就是原告胜诉。被告家属刚好在取车的时候看见轻寒上车,冲动之下开车撞了轻寒的车,当时轻寒还没系安全带。”   时清秋听完,双眸通红地伸手去抚摸温轻寒额头的纱布周围,轻轻地说:“轻寒,我在这里等你醒过来。”   “哎,真是……”赵婉仪唉声叹气。   简意之宽慰道:“这样的事情毕竟不多见,你们也不用担心,等轻寒醒来就好了。”   她走去温轻寒床边看了一会儿,然后弯腰跟时清秋说:“清秋,等轻寒醒来以后通知我一声,我联系警方安排人过来做笔录。”   时清秋点头,低喃道:“好,谢谢你。”顿了顿,她又四处张望,看见温轻寒今天穿出去的西装挂着,忙过去在口袋里掏了一下,摸出一把钥匙交给简意之:“她醒来一定会想到这个,律所钥匙就交给你了。”   她可以想到,温轻寒醒来的第一件事除了她跟父母以外,一定就是工作。   简意之接过钥匙后拍了拍她的手臂,再次安抚:“放心吧,没事了。”而后抬头跟几个长辈说:“叔叔阿姨,伯父伯母,我要先回律所了,大家还在等消息。你们好好休息,不要太累了。”   简意之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又看了看温轻寒才离开病房。   大家一起等着温轻寒醒来,这一等就等到了天色渐晚。   时清秋的情绪已经稳定,她正要劝两对长辈回去,刚一动撑着脸的手臂,就无意中看到温轻寒的眼睫翕动。   “轻寒,你醒了么?”时清秋忙握住温轻寒的手,从床边的椅子上起来,好几个小时不吃不喝的她声音发哑,喉咙干涩得厉害。   她的动静引起了几个长辈的注意,几个人都围到了病床边。   时宏朗探头过去关切地说:“怎么样?轻寒是不是醒了?刚才买的粥刚好还热着。”   “嘘……”唐静慧瞪他一眼。   温轻寒醒了,眼睛只是微微睁开一点,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就让她无力继续,还有躺久了造成的身体僵硬,她连正常说一句话都不能够。   她轻轻回握住时清秋的手,然后扯了扯有些干裂的唇,气若游丝,“爸,妈,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   温承宣冷硬的面庞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坐在床边给温轻寒把被子又仔细掖好,“好好休息,其它事情都不用操心。”   赵婉仪激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头晕不晕?身体还有哪里难受?肚子饿不饿?”   温轻寒忍着强烈的眩晕,摇头,再看向时清秋,看着她通红的双眼,眼角还残余着晶莹泪痕。   她在听到自己出事的时候一定慌张极了,无助极了,可是那个时候的自己根本不能把她拥进怀里,就连说一句话来安慰都不可以。   她们过得这么快乐,正因为这样的快乐,在感觉到痛楚的那一秒,温轻寒无比地害怕。害怕时清秋再也没有人可以依靠,害怕再也没有人可以感受她的喜怒哀乐,再也没有人可以这样爱她。   温轻寒的目光里含着太多的情绪,让时清秋感受到她想要表达一些心情,正打算询问,她就捏了捏时清秋的手。   时清秋俯耳过去,听见她轻轻地说:“让爸妈回去。”   时清秋微一点头,站直身体劝说道:“爸,妈,轻寒有我照顾就好了,你们已经陪了很久了,先回家休息吧。”   唐静慧回道:“这有什么的,我们轮着休息就好了。”   时清秋摇头,露出一丝笑容却依旧坚定地说:“爸,妈,我们都不是孩子了。你们如果因为照顾轻寒而休息不够,非但我们心里会不舒服,我作为你们的女儿,轻寒的妻子,更不称职。”   温承宣叹了口气,拍了拍妻子的后肩,“走吧,明天再来,现在轻寒醒了,有些事情我们几个老的也不方便。”   时宏朗也跟着劝道:“是啊,我们先回去吧,孩子大了,我们确实不方便。”   话说得在理,两个母亲也明知这个理,赵婉仪依依不舍的,唐静慧低声安慰她两句,四个人一起走了。   病房里安静下来,时清秋目送爸妈离开,看着门关上,还没转过去,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温热的手指按着指腹。   她转过身,温轻寒虚弱的模样就映入眼帘,在人前的精明冷漠,在她面前的温柔狡黠,此刻半点不见。   时清秋把床头调高一点,让温轻寒的身体呈斜靠床头的样子,然后低头吻她的额头,久久不移。   温轻寒已经承受不住晕眩,闭上了眼睛,在她亲吻自己额头的时候,面露柔色,喃喃念道:“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时清秋退开一点,摇了摇头,眼里涌上些许泪意,“你有哪里不舒服么?饿不饿?爸妈刚才买了粥,我喂你吃。”   温轻寒眼睛睁开一条缝,勉强忍住不适,摇了一下头,“不想吃。”   时清秋目光一转,看见额角的那一方纱布,她眼泪滴落,哭腔再也无法掩饰:“我们在一起以后你就总是受伤,不是这里疼了,就是那里流血了。你这几个月里受的伤比好几年都多,可是每一次我都不能保护你,甚至你的伤还是因为我才受的……”   录真人秀的时候烫了手指,又撞肿了手,后来为了保护她被割伤手臂,又因为收藏起来的电影票,被她狠狠地咬了肩膀,再到现在内外皆伤。   总是因为她而受伤,让她一步一步,从担忧到心疼,恨不得全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温轻寒忽然努力地睁开眼睛,眉头蹙紧,费力地从口中低沉而清晰地说出话来:“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我受的伤都是意外,既不是你设计的,更与你无关。我运气不好,即使你不在我身边,我也一样要受伤的。”   时清秋咬了一下唇,对上温轻寒那含着几分严厉的双眸,她破涕为笑,低声道歉:“我只是太担心你了,以后再也不这样说了。”   温轻寒低叹,扛不住头晕,又微微眯了眼,眉头舒展,问她:“你吃东西了么?”   时清秋摇头,坐到椅子上,眼眶还红着,手伸进被子里去覆在温轻寒的手背,“没有,我在等你。”   温轻寒看着时清秋从自己醒来以后的欣喜,再到觉得不能保护自己而自责,心里忽然疼得厉害。   她满心都是疼惜,动了动手,蹭着时清秋的掌心,说:“我想吃东西了,你把粥拿来,我们一起吃。” 第110章   温轻寒刚刚还说不想吃, 现在听到时清秋也没吃, 她又突然想吃了, 一听就知道是为了什么。   时清秋去把装粥的盒子打开, 盛了一碗过来,坐在床边, 舀了一勺,吹凉了递过去喂温轻寒。   温轻寒阖眸休憩, 勺子碰到唇边后配合地吃下。大概是因为头晕引起的恶心, 她其实根本吃不下, 就连这一口粥她都吞得艰难。   当她听到时清秋吹着粥的气声再度响起时,她轻声吐出一句:“我吃一口, 你吃两口。”   时清秋愣了一下, 心口猛地一紧,继续吹着舀起的粥,木然地吃下。   直到她再一次把勺子碰到温轻寒的唇, 看见温轻寒几乎无力一样地含住勺子前端让她喂,她看着温轻寒安心地闭着双眼, 轻声问道:“轻寒, 是不是很难受?”   温轻寒没有睁眼, 面色如常,缓慢地咀嚼着,食不知味,闷闷地“嗯”了一声,再没有多余的话。   时清秋也不再开口, 仍是一勺一勺地耐心喂她,偶尔违了规,自己吃了一次,又给温轻寒喂下一次。   吃完这一碗粥已经是晚上了,时清秋叫来医生检查温轻寒的情况,一切正常。她打电话给杨晓送了些日用品过来,又交代了这段时间不去公司。   温轻寒需要静养,杨晓没有久留,时清秋也很快就拿毛巾浸了热水拧干,要给她擦擦身子。   病号服宽大,脱下没有费什么工夫,温轻寒也听话,老实靠在时清秋怀里。只是擦到胸口跟腰的时候,时清秋感觉她的头又往自己脖间埋得深了些。   时清秋心底柔软了一大片,一边给她穿上衣服,一边柔声说:“好了,擦完了。你先躺好,我脱一下衣服,然后就陪你一起睡。”   温轻寒完全把自己的身体交给时清秋,一只手松松地圈住时清秋的腰,看着她背对着自己脱衣服的背影,再度将今天那些情绪放在心间细细感受。   在那一刻,她脑海里迅速地闪现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牵挂。她的父母还在家里等她,她的妻子还在担心她今天会着凉。   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无论面对着什么艰难曲折都从未想过退路的她,第一次害怕自己再也不能睁眼,第一次开始觉得,如果这份痛苦不能逃避,那么一开始是可以不让这么多人为她而难过的。   至少,有一个人是有逃开的机会的。   温轻寒心中的酸楚在她的心里发酵,渐渐吞噬了当下身体的不适,醒来后一直平静的她忽地撑起身体往前搂住了时清秋,眼眶顿时就红了起来,死死地把时清秋按在怀里,沙哑着声说:“清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把你拉进这泥沼里。我曾为你的无法逃脱而欣慰,如今,我为你的深陷其中而愧疚。   时清秋已经脱了鞋跟外衣,猛然被拉进怀抱里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惊吓,但很快放松下来。紧接着,就感受到温轻寒的不安,这情绪的来源让时清秋摸不仔细,但她直觉是跟今天发生的事情有关。   她往后挪了些上床来,转过去抬起温轻寒的脸问:“怎么了?为什么说对不起?”   温轻寒只是摇头,微微眯眼,抱着时清秋的腰不说话。   “如果你说对不起是因为让我担心了,那我可以接受,但这不是你的错。”时清秋关切地抚摸她的脸,笑了一声,又叹了口气,“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我今天真的被吓着了,我怕你有事……”   这句话让温轻寒忽然颤抖了一下,搂着时清秋腰的手更用力了,她缓了缓胸中激涌的情绪,轻轻地问:“清秋,你爱我么?”   时清秋咬了一下唇,有些羞意地看她的眼睛,这种时候了还在怀疑什么?但又一看,她眼中没有半点对自己的怀疑,更多的是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种不安,又浓又重。   时清秋心疼她,拇指抚过她的眼角,而后亲吻她那总是让人安心的眼眸。   这动作轻柔且不犹豫,时清秋与她对视,无比认真地说:“我当然爱你,我怎么会不爱你?”   温轻寒笑了,眼睛里显出一些往日的光彩。这是她最想要的,而今,或许也成为她最愧疚的。   温轻寒闭上了眼,怀抱松了些,神情终于放松下来,喃喃细语:“我知道,我只是忽然想听而已。”   “大概是我平时亏待你了,居然这个时候想听。”时清秋微露笑意,把收敛了情绪的她抱在怀里安抚,低声问:“那你觉得,好听么?”   温轻寒蹭了她的胸口一下,清冷的嗓音里含着温情,仿佛被暖化的霜雪:“我觉得,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话。”   时清秋轻笑一声,问她:“好了,睡觉前要不要上厕所?医生嘱咐你要多休息的。”   “不去。”温轻寒微微摇头。   时清秋把她的身体放平躺好,盖好被子,然后去了一趟病房里的厕所才回来。回来以后脱去衣裤,脱掉内衣穿回打底衫,也钻进了被窝里。   关了灯,漆黑的病房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温轻寒的呼吸有些虚弱,时清秋主动把她抱过来,让自己怀抱的温度给她全身心的安慰与依靠。   “清秋……”温轻寒喃喃念道。   时清秋轻吻她的脸颊,被子底下的双腿与她缠在一起,给她所有的温柔,而后在她耳边呢喃着哄道:“我在,好好睡觉吧,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交给你的妻子。你的妻子,像你爱着她一样地爱着你,你是她的盔甲,她也是你的盔甲。”   温轻寒浑身都不舒服,只有心脏暖着,为了时清秋而暖。在时清秋徐徐低语中,她安心地在那怀抱里睡去,一时间,忘了愧疚,忘了不安。   第二天,温轻寒撑着身体的不适,让时清秋联系了简意之,简意之联系了负责案子的警察来到医院,给温轻寒做了详尽的笔录。   下午时分,时清秋抽了个时间回家里收拾些衣服,又买了点水果,刚回到医院没多久,简意之跟付安然一同前来探望温轻寒。   时清秋过去开门以后就回到桌椅那边继续削苹果,温轻寒的病床床头被升高,看向走进来的简意之跟付安然。   “安然,你看看这个气管炎,平时就闷得很,现在躺着不挪窝,更不像个普通人了。”简意之扯了扯付安然的衣袖,虽是跟付安然说话,眼睛却瞟着温轻寒。   付安然憋着笑,拍了拍她的手,“你别这么说温律师。”   温轻寒并不意外这样的打招呼方式,语气平淡地回道:“不像普通人,那像什么?”   简意之贼兮兮地笑:“冰块精啊,这还用问?”   时清秋削着苹果也不自觉地微笑起来,本来削得顺畅的一长条苹果皮也因为她的手一抖而断掉。   温轻寒弯起唇角,两个相识多年的好友相视而笑。   付安然见状,自觉地去了时清秋那边,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看着时清秋削苹果。   时清秋没有抬头,温声问道:“苹果是给轻寒的,你跟意之想吃什么?有梨跟橙子,还有香蕉,吃梨或者橙子的话就再等我一会儿。”   付安然脸颊显出一对迷人的酒窝,下意识地回答:“谢谢时学姐,我也吃苹果。意之喜欢吃橙子,但是她要吃切成片的,可以让我来。”   时清秋闻言,一边把苹果切半,开始切片码放进一次性碗里,一边笑问:“你跟意之确定了么?轻寒跟我说过一些事情。”   付安然一愣,然后仔细想想刚才自己说的话,不禁面有微红,“嗯,我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不过还没有告诉爸妈。”   温轻寒肯定是知道她对简意之有心思的,时清秋会问起这个,她并不意外。   时清秋若有所思地说:“这个倒是不用担心,虽然我没见过意之谈恋爱,但是她这个人值得信任。”   “我知道,我们谈过这个问题,她很好,也想得非常周到。”感受过简意之在感情上跟工作上不同的对待方式,付安然忍不住露出笑意。   时清秋跟付安然不太熟悉,但捡着个简意之作为话题,两个人也都聊得来。   时清秋微笑道:“你们两个是谁追的谁?”   付安然想了想,回答道:“应该算是我追的她。”   当时一直都处在误会的状态,说明白以后直接就在一起了,但主动开口的是她。所以,应该算是她追的吧……   “她好追么?”时清秋切完一个苹果,又拿起第二个。   付安然这回表情就有些想笑又想憋着了,然后低下头,低低地嗔了一句:“一点都不好追,像个蜗牛一样,一有个什么事就要缩回壳里。”   时清秋嘴角抑止不住地上扬,感觉如果现在付安然面前如果有一朵花的话,她可能会恶狠狠地撕一次花瓣就要腹诽一遍简意之。   想到这里,时清秋看了一眼正跟简意之说着话的温轻寒,这人闭上了眼,嘴唇微微开合,看不出在说什么。   不知道,温轻寒对当初她们暧昧期的时候有什么感想。藏了这么多年心思的她,每一次的靠近,每一次的沉默,每一次的安抚,都抱着怎样的情绪。   这么些年来,又是否想过要放弃。 第111章   简意之跟温轻寒交代完了这次故意伤害事件的处理进度, 然后说道:“轻寒, 你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吧, 律所不用担心。”   温轻寒“嗯”了一声, 然后笑了一声,问她:“我休息这么多次, 你都没有点意见么?”   简意之往椅背一靠,满不在意地笑道:“我有什么意见?反正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到时候我休长假, 你也不能有意见。”   温轻寒听罢, 微微睁眼往时清秋那边看。付安然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时清秋握着水果刀的手抬起遮住唇, 一双明眸都笑弯了。   她回眸看向简意之, “说起来,你那顿饭打算什么时候请?我已经跟清秋提过了,你别让我落了个虚假宣传的名头。”   “不是……”简意之没好气地坐直, “你这是不是玩得有点大了?万一我真没成功呢?”   温轻寒闭上眼,在那持续不断的眩晕感中轻言道:“如果没成功, 一顿饭我也不是请不起, 就是可惜娃娃亲要延后了。”   简意之轻轻一脚踢在温轻寒的病床底下, 咬牙笑道:“去你的娃娃亲吧,就你这样的闷骚教出来的孩子,到时候我孩子肯定要被欺负的。”   感觉到床底震了一下,温轻寒闭口不言,只是唇角微挑。   那边两个人一起站起身走来, 付安然一手拿着自己的苹果,一手端着一个一次性碗,里面是给简意之的切成片的橙子。   时清秋坐到温轻寒的床边,拿牙签叉起一片苹果递到温轻寒唇边说道:“轻寒,这次买的苹果不错,挺甜的,你试试。”   温轻寒张口就含住,眼都不睁地慢慢吃进嘴里,果肉脆而甜,正是自己喜欢的口感。   “啧……”简意之咬着橙子果肉,手臂捅了捅付安然,后者“嗯?”了一声,她道:“看看人家清秋,你学着点。”   付安然无语地看她,这怎么学?温轻寒若不是不方便,肯定也不会这么被动的。   想想刚才跟时清秋聊天的内容,付安然压低声音在她耳边笑道:“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效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温轻寒这个情况是怎么造成的,当然不能学,换什么方式才能起不了床?   简意之调戏不成反被调戏,语塞地瞪了偷笑的付安然一眼。   “意之,那个肇事者怎么样了?”时清秋继续给温轻寒喂苹果,眼睛都没挪。   简意之把一块橙子皮扔进垃圾篓,又继续吃,边吃边说:“嗯……放心吧,追究责任,赔偿损失,一个都不会落下。”她顿了顿,干脆双腿一叠,自信满满地说:“反正,都交给我就行了,轻寒拍的片子记得给我。”   温轻寒闭着眼睛说道:“当然交给你,办好了,到时候橙子少不了你的。”   “我……”简意之一坐直,那个“呸”字口型都出来了,但看看时清秋再看看付安然,她眨了眨眼,生生压下,“那行吧,看你可怜兮兮的,我也不跟你计较了。”   时清秋笑着提议道:“今天天气不错,我们一起下去走走吧。医生也交代过,轻寒除了休息之外还是要适量活动一下的。”她捏了捏温轻寒的手轻声问:“轻寒,怎么样,出去走走好不好?”   付安然欣然答应下来,“可以啊,我们陪温律师散散心嘛。”   简意之挑眉道:“我勉强答应。”   温轻寒手一翻,轻轻覆住时清秋的手,嘴角浮出笑意,“难得意之配合,我没有意见。”   出去一趟可不容易,天气又凉,时清秋给温轻寒穿了一件长外套,可是搭配着里面那件病号服,感觉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显得更加孤冷。   她们四个人在花园里逛了一圈,因为付安然是代表律所同事们来探望温轻寒的,简意之也要回去准备关门下班,两个人便告辞了。   还没到吃饭时间,时清秋继续跟温轻寒在小花园里走走停停。   温轻寒走得很慢,时不时还要停下来缓一缓,喘着气闭上眼睛去等待越来越强烈的晕眩感过去。   等她再一次扯了扯时清秋的袖子停下来,时清秋忙停下脚步扶住她的身体,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说:“轻寒,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先回去休息吧,每天散一会儿步也够了。”   温轻寒摇头,微微睁眼,声音淡如一缕轻烟,“不,就算躺着也是一样的,多走走,也是静养。”   花园里人不多,但有寥寥几个认出了时清秋,但因为陪着自己亲人也没有很明显的举动。   她们慢慢地走在小路上,时清秋扶着温轻寒,问她:“今晚想吃什么?我去买。”   “都可以。”温轻寒目不斜视,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吃什么都只能吃很少。   时清秋并不气馁,继续跟她说今晚的晚餐问题:“吃馄饨好不好?我知道有一家馄饨,包的肉不多,吃起来不会那么腻,刚好可以喝点汤暖暖肚子嘛。”   “好,你决定的都没问题。”温轻寒忍着胃里的翻涌,轻声回答。   小路两旁的树有枯黄的叶子落下,碰撞到地上时发出轻微的脆响。   时清秋忽然心里就闷疼起来,她觉得温轻寒似乎有些变化,不是因为身体难受而改变的。从昨晚醒来开始,温轻寒好像回到了她们刚刚结婚时的模样。   如果说这几年来温轻寒怀着一腔深情,苦苦压抑的话,那么此刻的温轻寒便是回到了她们彼此倾心之前的样子。   看不透她的想法,感受不到她埋在内心的情绪。就好像,时清秋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局外人,被挡在了她的心房之外。   她突然沉默,让温轻寒察觉到了情绪的微弱波动,停了脚步,转身问:“怎么了?”   时清秋摇头,想到温轻寒第一次说爱自己的那个时候,她心头莫名酸楚起来,咬了咬唇,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从昨晚开始我就觉得你有点不对,很少主动跟我说话,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温轻寒心头震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时清秋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她也不知怎么了,昨天想过那些问题以后,她内心总是怀着一股歉疚,不自觉地在冷淡着。   可是明明她可以不这么冷淡,她不舒服,但依旧可以让时清秋安心,为什么偏偏却让自己最在意的人感受到了不安?   温轻寒心都颤了起来,她伸手想要握住时清秋的手。在碰到那有一段时间没有握在一起而有些凉的手指时,她改变想法,虚虚地伸出双臂,抱住了时清秋。   “没有,一点都没有,你做得很好。”她尽可能地忽略不适,闭着眼睛抱紧时清秋,用温柔的声音低沉地回答,“是我身体不舒服,怕你为了照顾我累坏了。而且你昨天那么担心我,我想让你多休息,所以才不跟你多说的,你都想到哪里去了?”   她连拥抱都这样费力,时清秋在她怀里摇头,回抱着她,撑着她,“我不累,我想照顾你,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们是一体的不是么?”   “当然,我们是一体的,不分彼此。”温轻寒弯起唇角笑,笑容里藏着一丝时清秋看不到的苦涩,“我们回去吧,我想吃你刚才说的那家馄饨了,你推荐的肯定很好吃。买两份,我们一起吃。”   已经没有退路了,早就没有了。   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保重,不让时清秋为自己担惊受怕,不让自己有任何丢下她的可能。如果可以的话,老去以后,不让自己先她而去,那样的痛苦,就由自己来承担。   回到病房没一会儿,温承宣夫妻跟时宏朗夫妻也过来探望,正好时清秋可以放心把温轻寒撇开,离开医院去买馄饨。   等她回来,病房里竟在热闹地讨论起来。   唐静慧一板一眼地强调:“既然要静养,我觉得还是回家里来,爸妈家里总比你那市中心的环境清净得多。”   赵婉仪附和道:“是啊,轻寒,你看看要回哪边,等清秋回来也商量看看。”   温轻寒答:“先等清秋回来吧。”   时清秋敲了敲门,稍顿住后开门,见大家都看向她,只除了温轻寒闭目养神,不禁笑道:“爸,妈,怎么了?怎么一直看着我?”   唐静慧跟她解释:“我们正讨论着让你们先回家里住一段时间呢,轻寒要有一个合适静养的环境,怎么说都是家里更好,爸妈也更安心些。”   她提着打包的馄饨,拿来两个碗一一放好,端过来病床边才问:“轻寒是怎么想的?”   “我随你。”温轻寒的手从被子底下伸出去,把时清秋的手拉进来,按了按她的指腹。   时清秋瞬间就明白了温轻寒的意思,她思索片刻,回答道:“要静养的话,我更倾向于去我那边住,环境不比爸妈那里差,而且最主要的是不会麻烦爸妈。”   她买的那栋别墅自己都很少回去过,就找了一个住在附近的阿姨看管,温轻寒更是没去过。   时宏朗也跟着出声劝说:“有什么麻烦的?二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还差这几天么?”   “就是因为二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我才不想麻烦爸妈的,毕竟已经结婚了,是大人了嘛。”时清秋眼睛眨了一下,忽然就有那么一点点撒娇的模样了。   唐静慧跟赵婉仪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温轻寒,赵婉仪挣扎着最后一点希望问:“轻寒,你看呢?”   温轻寒眼睛睁开一条细缝,悠悠地说:“我跟清秋是一样的想法,以后的人生毕竟是我跟清秋要一起过的,我很明白爸妈的担忧,但我同样明白我们已经长大了。”   温轻寒一本正经地讲大道理的时候,根本不需要什么气势,她长年来的那一股淡定从容的性子足以让人没办法跟她争辩,莫名其妙地就落了下风。   赵婉仪刚才颇有兴致的表情都垮了,“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唐静慧不甘示弱,拉着赵婉仪一起坐下,叹气道:“哎,我这个也是啊,现在请回家一趟可不容易了,当初让搬走还依依不舍的,这才几天啊……”   时清秋无奈地看向温轻寒,后者也刚好看她,两个人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缕缕笑意。 第112章   温轻寒在医院留了几天, 身体状况一切正常, 只是一些不适感仍在持续。   出院那天早晨, 时清秋回了一趟家里收拾自己跟温轻寒的衣物, 她记得温轻寒所有日常需要用的东西,包括那本日记也一同收拾。   因为是周末, 律所的同事们都过来探望温轻寒。一大群年轻人在场,温承宣夫妻跟时宏朗夫妻也就自觉地先离开了。   一行人陪同着温轻寒还有时清秋一起去停车场, 路上轮番上阵叮嘱温轻寒。   陈逸话最多, 性子也直, 他凑不过去,就挽住李文骁的手臂跟温轻寒搭话:“温老大, 你好好休息。律所有我们呢, 就算没有你,生意也不会差的。”   这话说得……   粗略听起来是在安慰她不会出乱子的,但仔细一听感觉像是她没什么用。   李文骁听出来歧义, 忙往他脑门上拍了一下,“怎么说话的?温老大在的话案子更多好不好?”   陈逸不满地反驳:“哎呀, 就是正常的那个意思, 你们能不能想点好?我是那样对温老大不敬的人么?”   温轻寒瞥了他一眼, 说:“别的不要紧,你老实一点我就放心了。”   大家哄笑起来,柳忆戳着陈逸的后背幸灾乐祸地笑:“听见没有?最不老实的就是你,总是让大家操心,温老大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   “我哪有?”陈逸怒目而视。   “你哪里没有?”李文骁及时帮腔。   两个人一唱一和, 陈逸败下阵来:“好好好,我斗不过你们好了吧?”然后一转头跟最后面的简意之说:“简老大你可注意了,这两个人现在不得了,你当心柳忆工作不专心啊。”   简意之跟付安然在后面牵着手走,笑而不语。   柳忆也拍了一下陈逸脑门,笑骂道:“你一天到晚都造什么谣呢?就你这样的,温老大不操心才怪。”   “我哪里造谣?谁心虚谁自己清楚啊。”   “你才心虚,你是不是皮痒了想挨揍?”   几个人一路上从关心变成打闹,温轻寒也不制止。   去到停车场,时清秋叫来的代驾已经到了,她去交代些东西,留温轻寒跟大家一起说说话。   简意之从后面走上前来,脸色少见地有些凝重:“你自己身体自己知道,工作上的东西不让你带去是有道理的。”然后嘴角弯起一点弧度,伸手点了点温轻寒的额头说:“好好照顾这脑子,现在不是用脑的时候,也没有需要你花费脑力的事情,让它休息一下。”   温轻寒抬手轻轻拍掉简意之的手,说道:“你话太多了。”   简意之挑了挑眉,耸耸肩。   温轻寒眼底玩味地提醒道:“别忘了你欠我的那顿饭,等我休息回来,我要补补身体。”   简意之意有所指地说:“你休息的时候也可以补身体,又不是只有我这顿饭可以弥补你的身心。”说着,眼神还往正跟代驾说话的时清秋那里瞟了一眼。   这暗示非常明显,身后几个人都憋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温轻寒淡定地回应:“我胃口比较大,所以你的那顿饭还是要的。”   简意之咳嗽一声,笑说:“你好像是在承认自己重口味?或者,欲求不满?”   这话题,真是越说越有内涵。温轻寒这么一本正经地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不知道时清秋是什么心情。   温轻寒抿唇思索了一下,眼睛看向付安然说:“我有点事情想找安然聊,你等等。”   简意之眉心一跳,赶忙拦住温轻寒,“好好好,吃吃吃,回来就吃好了吧?地点随你定,当做聚会,我们大家一起去也比较热闹。”   温轻寒这种人真是阴险到家了,认识这么多年,自己有多少黑料她知道得一清二楚,要是都捅到付安然那里去了,她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一提到简意之跟付安然的事,陈逸就苦着脸看付安然,后者对他抱歉地笑了一下。   时清秋交代好过来,温轻寒侧目一看,而后对大家说:“好了,我们要出发了,大家好好工作。等我回来以后,大家聚一聚。”   陈逸说道:“温老大你好好吃药,放心吧我肯定不给你惹事。”   孟思琪关切地叮咛:“温老大你不用打电话来监督了,我们会帮你看好陈逸的。”   一路从住院部过来,温轻寒的头晕隐隐有些疼痛伴随,她强忍着笑了笑,让时清秋撑着自己,轻声道:“那我走了。”   时清秋跟大家打了声招呼,跟温轻寒一起上车。   她们都坐在后座,时清秋拿来一条毯子盖在温轻寒身上,车子启动,她便将温轻寒抱在怀里。温轻寒自知自己不舒服,温顺地靠着时清秋,闭着眼睛让她的气息包围。   车子驶出医院,匀速往时清秋的私人别墅开去。因为所在地段近郊区,她们需要穿过好几个区才能到达,跟下一趟县城或者乡下也差不多了。   没多久,时清秋摸了摸温轻寒的侧脸,低头说:“轻寒,路上还要一段时间,你先睡一会儿。饿了的话我买有糕点备着,到地方了我们再吃午饭,我让那边阿姨准备了。”   温轻寒蹭了蹭时清秋的胸口,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不想吃。”   这个样子竟有些少见的娇气,几乎从未见过。   时清秋记得医生的嘱咐,但也想要宠她,便柔声低语:“那就睡吧,等到了地方再看饿不饿,那边的阿姨厨艺很好,你有口福了。”   胸口又被蹭了一下,然后是虚虚的一声“嗯”。   时清秋保持着搂抱她的姿势,让她更舒服地偎在怀中,下巴靠着她的额头。即使是这样呈保护状态的姿势,时清秋也感觉得到自己的心逐渐安定,因为她们是不分彼此的。   我是你的软肋与盔甲,你于我而言同样也是。   温轻寒这一觉睡得安稳,时清秋请的代驾两耳不闻车内事,沉默地开着车。到了目的地,拿了钱就走,多一分钟都不停留。   时清秋一直维持着抱温轻寒的样子,一直等到温轻寒悠悠转醒。   这个午觉睡得还是舒服的,虽然是坐着睡,但在身体不舒服的情况下,再加上有时清秋抱着,温轻寒睡到了自然醒。   她动了动身体,眷恋地又深深地呼吸一次时清秋的气息,声音带着些困意问道:“清秋,到了怎么不叫我起来?”   “见你睡得香,就不想叫你,当睡午觉了。”时清秋给她整理头发跟衣领,问她:“饿了么?”   温轻寒微微点头,“有一点。”   “那我们进去,阿姨已经把饭菜做好了。”时清秋给她把毯子拿开,刚才有些凌乱的衣领跟头发整理好后,她眼中的困倦也褪得几近为零。   这处别墅区属于富人区,周围依山傍水,风景宜人。下了车,温轻寒极目四望,远远的河面在阳光下闪耀着粼粼波光。倘若是在夏季,河风拂过岸边,定是沁人心扉的凉爽。   时清秋见她喜欢,也没有出声打扰,牵着她慢慢走。   时清秋在这边聘请的阿姨围着围裙,从里面疾步出来,热情十分地迎道:“清秋来了?这就是跟你结婚的那个孩子吧?长得真俊。”   时清秋介绍道:“嗯,她就是轻寒,钟姨随我一起叫她名字就好。”   温轻寒听到她们对话就转了目光过来,礼貌地笑笑,“钟姨。”   “哎,好孩子,真懂礼貌。”钟姨眉开眼笑。   钟姨领着她们进去,让温轻寒在沙发坐一会儿,然后时清秋出去把车子开去车库放好,把行李给钟姨拿去房间。   她刚交代妥当,看着钟姨上楼,却不见了温轻寒的踪影。她左右看看,又往里面走,这才看见温轻寒在厨房里,透过窗子看向别墅后面的风光。   那缓缓流淌的清澈河流,绵延的群山,置身其中着实使人感到愉悦。这栋别墅后面还带有泳池,夏季时为了避免在河里游泳不安全,可以在自家泳池里。   时清秋走近,这几天的习惯让她在靠近的同时伸手揽住温轻寒,邀功似的笑问:“轻寒,喜欢这里么?”   温轻寒点头,把头歪了一点靠着时清秋,“喜欢,很清净,很舒服。”   “喜欢的话,我们就住久一点。”时清秋满足地轻笑,跟她计划起了这段时间的安排:“我不用常去公司,我们可以去周边的景区散散心,偶尔出去看个电影,逛逛街。你看窗外,风景这么好,我们还可以自己搞个烧烤,租上一艘船,一边烧烤一边顺着河流欣赏岸边的风景。不过,坐船的话要等天气暖一点,现在去会冷。”   温轻寒扭头看时清秋,两个人相视一笑,“好,再把爸妈叫过来,可以一家人聚一聚。”   时清秋摸着她的头发,想了想,说:“刚好再过不久我们要过生日了,我们在一起以后的第一个生日。想怎么过?要回爸妈那边,还是把爸妈接过来?”   温轻寒低头思索,一会儿才道:“到时候再商量吧。”   “嗯。”时清秋应了一声,问道:“还要四处走走么?或者先吃午饭?”   温轻寒顿了顿,眼睛里有一丝雀跃,“我想再走走,你当初买下来,一定有吸引你的地方。”   时清秋的心又暖又软,“那我陪你。”   温轻寒从没有来过这里,因为时清秋买下这栋别墅的时候很忙,她们相约时也都是在外面,偶尔在家里吃顿晚饭也是在凤凰城那边。   她们结婚也有一段时间了,她终于第一次来到了这里,来到了时清秋的私人空间。虽然不常回来,但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时清秋自己的地方。   她一层一层地走,看看书房,看看客房,又看看储藏室跟健身房。时清秋就在她身后默默地跟着,在她感觉到十分不舒服的时候上去撑着她的身体。   大致走了一圈以后,温轻寒回到主卧室。这是最大的一间卧室,色调明朗,摆设品错落有致,她走去阳台,将别墅后面的如画风景尽收眼底。   她轻轻舒气,笑容犹如阳光般璀然而澈净,“我终于来到这里了。”   她伸出手去试图触摸空气,这里是时清秋喜欢的地方,也是她一眼就喜欢上的地方。她们终于毫无保留,再也没有任何秘密了,再也没有任何对方尚且不知道的心思了。   她不知道时清秋有没有看那本日记,她只知道这一刻,她忽然想要跟时清秋说一句,我爱你好久好久了。   温轻寒的情绪还未落下,时清秋就从后面环住了她,拉下她的手握在手里。   而后,她的手里溜进一把已经被握出温度的金属质感的东西,耳边传来时清秋略带歉意却分外柔情的话语:“来得迟了一点,但并不晚。虽然你现在才走进这里,但从我们结婚的那天起,你就是这里的另一个女主人了。”   这环抱的温暖是温轻寒熟悉且梦想的,她依恋地靠着,脖颈感受到时清秋的鼻息。她回过头去,对上时清秋专注看着自己的目光。   她喃喃道:“女主人……”   时清秋笑了一声,吻在她的眉间,再度认真地在她耳边重复:“欢迎我们的温大律师,欢迎我的妻子,我唯一的,永久的爱人。” 第113章   时清秋平日里给外人的感觉总是亲切和善, 私下里, 在温轻寒身边则不时会露出些小性子。   而当她正色起来表明自己的情意时, 则多了令人安心与信任的力量, 柔和却不脆弱,强大且坚定。   温轻寒转过来面对她, 凝视着她,呼吸相交, 在这一刻冲淡了室外的微寒。她们竟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要回到房间里, 温轻寒已经好几天没有主动亲吻过她了, 在这个时候,她内心的渴望压过了肌肤感受到的寒冷。   温轻寒嘴唇小心翼翼地轻触时清秋的唇瓣, 就如同第一次亲吻那时一样, 怕伤了她,也怕她会承受不住自己的满腔热忱。   这个人,自己差一点就失去了。那辆车如果再撞得狠一点, 或者不是用这样的方式,换成一把刀, 也或者把她从楼上推下来, 那今天, 怀里这个人该是多么地伤心。   温轻寒的眼中有闪烁的光亮,晶莹剔透,她阖起眼帘,专注地亲吻软在她怀里的时清秋。   她们之间的亲吻从来都会顾及着对方的感受,动作轻了又轻, 即便是心猿意马,也会先尝试着深入几分,得到回应后才放开来吻。   温轻寒的舌尖仿佛带着火一般,让时清秋感觉有一股灼热透出脸颊来,而后又蔓延到四肢,只有回应她才能得到一丝丝的缓解。   她的喘息声急促,时清秋的唇齿间也细细地溢出几声使人酥了心的轻吟。呼吸越来越急,时清秋几乎要被她吻得喘不过气,环着她脖子的手推了推她的肩膀。   温轻寒了然地退离,只是心里仍不满足,睁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时清秋红艳的唇,一副还想吻的样子。   时清秋搭在她肩上的手轻轻在她脖颈滑动,拇指抚摸在她的侧脸,又摩挲着她的唇角,暧昧的语调带着些笑意:“还不够么?我这几天是不是饿着你了?”   温轻寒的呼吸忽然重了点,然后点了一下头,声音低低地说:“我还想要……”   她话里想要亲近时清秋的意图跟往时一样直白,没有因为这些天的身体不适而改变。但时清秋还是莫名地感受到了她的压抑,像是苦苦忍耐着,而后着实是控制不住,这才宣泄出来。   她不愿说,以她的性子,忍耐是强项。但既然想要隐忍不发,这心思自然也还是跟时清秋有关。   温轻寒见时清秋没再阻止,她就又凑过去想碰时清秋的唇。   “清秋,轻寒,吃午饭了。你们在哪?”   钟姨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好像是在房间外的走廊里,在四处寻找着她们。   温轻寒眼里的痴迷瞬间褪去几分,时清秋也反应过来撑住她的肩膀。   “先去吃饭,吃完饭你吃药,然后睡午觉。”时清秋柔声道,“这事,晚上再说……”   温轻寒“嗯”了一声,“你不睡午觉么?”   时清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说:“我想跟钟姨看看有什么要添置的,然后交代她你在饮食上要注意哪些方面,一会儿钟姨就要去买菜了,我当然要说清楚。还有,你平时常看的书我带来了,日记本也是,等你身体恢复了,要用的话就去书房找。”   温轻寒点点头,心里的潮水开始涌动,她低眉顺耳地答应:“嗯,我知道了。”   午饭后,时清秋把温轻寒拉去房间里,吃过药便让她上床歇息,自己则出去找钟姨了。   温轻寒起来去浴室,困意还未升起,她便出了房间下楼,走到客厅听到时清秋的声音,她循声过去。   “轻寒现在主要是静养,平时家里声音不要太大。饮食方面,钟姨按照我这张纸上写的来做吧,今天晚上给她炖个鱼汤。对了,麻烦钟姨去一趟超市,买点脱脂奶粉回来,睡前给她喝。”   温轻寒踩着拖鞋,毫无声响地靠近厨房门口,听见时清秋的声音后停住。   “哎,没问题。”钟姨答应道,“明天买点猪脑炖天麻让她吃吧,对脑子好。”   时清秋轻声笑,“那钟姨先别告诉她明天要吃猪脑,她不爱吃这个,我想想看怎么办。”   温轻寒勾唇,耳边回荡着时清秋那含着宠溺语气的话,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了。   晚饭后,温轻寒没有工作可以做,时清秋把她带回房里让她洗澡,打算最多让她听听音乐就睡觉,然后自己出去接了几个电话,   等两个人都洗完澡上床,温轻寒还不想睡,阖上双眸靠在床头。   时清秋给她把被子拉上来盖好,问她:“轻寒,钟姨的厨艺不错吧?”   温轻寒闭着眼睛回答:“嗯,很好。”   听她的回答,时清秋满意地把她搂过来,说:“我以前找上钟姨帮我看管这里,就是因为她人好,厨艺也好。这样的话,我偶尔工作完回来这边的时候,也可以吃上一顿好吃的。”   时清秋摸着她的发,把头埋在她的发间,听见她好像笑了一下,然后问:“我突然很期待钟姨做的菜,我们明天吃什么?”   “看钟姨怎么想了,该注意什么,我都告诉她了,其它的就由她安排。”时清秋无声地弯唇,还不打算把明天要给温轻寒吃猪脑的事情说出来。   温轻寒微微睁眼,伸手去揽住时清秋的腰,在这几天里头一次用了些力道,把时清秋的身体拉进自己怀中。听见她轻呼一声扶住自己肩膀,眼神便幽暗几分。   “怎么了?突然这么用力。”时清秋笑着嗔了一句。   “清秋。”温轻寒亲吻她的唇,心里的潮水又涌了上来,“对不起,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这已经是温轻寒受伤以后,第二次说对不起了,每一次都连着说好几声。一个性子那么寡淡的人,一件事情都可以忍耐上数年,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几天之内愧疚到屡次道歉的地步?   时清秋决定不再略过,不再打算用时间来安抚,她退开一些,凝视着温轻寒问:“为什么说那么多次对不起?你在想什么?把你心里的想法都告诉我。”   温轻寒沉默着,低下头,圈着时清秋腰的手摩挲在时清秋腰间丝滑的衣料上。   时清秋身子前倾过去,吻她的眉间,吻她的脸颊,仿佛想要吻去她的犹豫,小声地说:“我所有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没有任何一件事情隐瞒你,今后不管大事小事也都不想瞒着你。我们是彼此的妻子,理应坦诚相待不是么?况且,你的心事跟我有关,更不应该瞒着我。”   温轻寒的拇指顿了一下,心潮翻涌得更甚,良久,她轻声道:“我让你担心了。”她停了一下,时清秋默契地没有接话,她又继续说:“那个时候我在想,爸妈还在等我,你还在等我,可是,我会不会回不去了?如果我回不去,那你怎么办……”   她说得这样声轻调平,可偏偏时清秋心疼起来,晕过去之前就是那么一瞬间而已,她竟想到了这么多。   “还有呢?”时清秋直觉没有这么简单。   “还有……”温轻寒抬头,眼里的深情渗着丝丝缕缕的痛楚,“如果我们当初没有结婚,没有后来那些事情,你没有喜欢我。那么哪怕你还是一个人,起码也不会担惊受怕,如果那天我……”   “温轻寒,你是不是后悔了?”时清秋冷声打断了温轻寒,眼中好似起了一层雾,鼻子泛酸。   她知道那句话的后面是什么字眼,她更猜到了这几天里,温轻寒究竟想过多少遍“如果”。这个人,是傻子么?   话毕,她看见从未慌张过的温轻寒着急地摇头,然后向往常一般,温柔地把她拥进怀里,不停地轻声说:“没有,我怎么会后悔,我怎么可能后悔……”   时清秋心里顿时便软了下来,这才放松身体任温轻寒拥抱,眨了一下眼,让刚才听到她那些话之后蓄起的几滴泪水没入她肩头的衣料。   “跟你在一起,是我做过的最重要的决定。”她的下巴搁在时清秋的额头,亲昵地蹭着,“我不后悔,将来也不会后悔。但我会愧疚,如果你没有对我产生感情,我出事的时候你就不会那么难过。朋友有很多个,可爱人只有一个。所以我害怕,我怕你难过,我怕你没有我……”   温轻寒越说声音越哑,越说就把时清秋抱得越紧。   时清秋越听越心疼,她捂住自己的嘴,忍住一些情绪,然后抹掉眼泪,从温轻寒怀里起来,流着泪笑骂:“温轻寒,你是傻子么?”   温轻寒知道自己肯定要被训的,落了音便微微低头,缄默不语的样子像是在承认错误。   时清秋闭了一下眼睛,又深深呼吸一下,然后才问:“这就是你连续好几天不爱说话,跟你说话的时候动不动就走神……”她顿了一下,咬了咬唇低声道:“而且,也不常碰我的原因么?你是不是从出事的那天开始,就有了这些想法?”   温轻寒怔了怔,虽幅度不大,但的确点了一下头。   时清秋简直气得要不打一处来,又觉得好笑,“温轻寒,你回答我,你是傻子么?”   温轻寒没抬头,摇头说:“不是,我不是傻子。”   “那你怎么会想到那些去?”时清秋捧起她的脸,狠下心在她脸上咬了一口,留下整齐的牙印,“我快被你气死了你知道么?那些突如其来的意外我们谁能预料?难道要因为这个而止步不前,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去爱自己想爱的人,就为了防止意外到来的那一天对方会无法承受。”   脸上被咬得痒痒的,温轻寒抬手搓了搓,“痒……”   “没给你咬出血来都是轻的。”时清秋一把拍掉,狠狠地剜她一眼。   温轻寒便又低下头来继续听,模样看起来有些乖巧。   时清秋肚子里憋着一股气,又实在有些好笑,但为了开解她,还是认真地告诉她:“意外会不会来,我们都不清楚。我只知道如果像你说的,大家都这么想,那谁都不用过了。平时多保重身体,注意安全,这是必要的,但为了一个小概率事件而放弃人生中的大多数追求,这是不必要的。   这些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跟我说过的那些话,你都不记得了么?一个有可能成功的开始,不应该输给因为害怕而预想到的波折。”   其实这些道理,温轻寒也明白,她只是受伤以后情绪波动,更大程度地站在自己的角度来看待。而劝慰她的时清秋,这一刻不再是被保护着的,便自然而然地融入了理性思维,如同当初循循善诱的她一般。   温轻寒点头,声音闷闷地说道:“我知道了,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会往那些地方想。但是你相信我,我没有后悔……”   时清秋用力地捏她的鼻子,笑骂道:“你真的……”顿了顿,又柔和了些语气:“快把我气死了,两个人情投意合地在一起,怎么能因为那些说不准的将来而愧对彼此呢?”   温轻寒呼吸畅快,好像连眩晕感都轻了些。   好像有些事情她即使能够明白,但从时清秋口中说出来,她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才能够定下来。   她搓了搓自己的鼻子,低眉顺眼地去抱时清秋,给时清秋把泪痕擦掉:“我都明白,但我还是需要你来救我。我也说过的,医人者不能自医。你病痛由我来治,我的不适,当然应该由你来治。”   “嘁……”时清秋笑弯了眼,安慰地用指尖给她揉鼻子,“那我们可以互相治愈了么?今后的生活,不再有所保留,不许藏着掖着。否则,家法伺候,我明天就立家法。”   温轻寒眉眼舒展,郑重十分地承诺:“当然可以。” 第114章   第二天晚饭, 时清秋跟温轻寒一进饭厅就看见了钟姨的天麻炖猪脑。   一个汤盅格外显眼, 电磁炉都搬到了饭厅来, 还开小火煨着。   温轻寒走进来问:“钟姨, 今晚也有汤么?”   钟姨跟时清秋对了个眼色,自然地回答道:“是啊, 清秋特别交代我要经常给你炖汤喝,养身体呢。我想想明天喝什么汤, 你现在是恢复阶段, 要多补营养。”   时清秋拉着温轻寒坐下, 紧跟着接话:“你就不用担心这些了,我不是跟你说了钟姨厨艺好么?保管能让你吃一个月菜色都不重样。”   温轻寒眼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闪过, 看着钟姨给她盛好汤, 双手去接。   时清秋看向她,欲言又止:“轻寒,那个……”   “嗯?”温轻寒嗅了嗅味道, 眉头微拧,像是看到汤里的东西以后有些生气。   时清秋咽了一下口水, 双手搭在温轻寒的腿上说:“这个味道可能你不是特别喜欢, 但是对你的恢复有帮助, 所以实在吃不下去的话,吃一点点也可以。然后,一会儿吃完饭我给你吃点零食。”   她还是没忍住,语气可怜兮兮地哄温轻寒去吃这个猪脑。赵婉仪跟她提过,温轻寒就是不喜欢吃猪脑, 每次炖了都不吃,要不然就是逼着吃才愿意。   钟姨也跟着苦口婆心地劝:“是啊,轻寒啊,清秋跟我说什么菜对你恢复身体有帮助的就让我买回来给你做,你就吃一点吧。”   越说越像哄孩子了,温轻寒笑笑,摇了摇头,“我哪里有这么孩子气,非要跟不喜欢吃的食物划清界限,也不管它是不是对身体有益。”   她话是这么说,但捧起碗来吃的时候还是皱紧了眉头。她余光望见旁边时清秋紧张的样子,干脆咬咬牙,拿起勺子三两下拨进嘴里,胡乱咬了几下,然后连带着汤一起吞下。   感觉像是打了一场仗……   时清秋抽了一张纸巾,忍着笑凑近去给她擦拭嘴角。   “哎,吃得真干净,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再炒两个菜就可以开饭了。”钟姨喜滋滋地收拾碗勺去厨房了。   温轻寒细细地喘着气,眼睛盯着那汤盅说:“剩下的我不吃了。”   “好,不吃就不吃了,我们等着吃饭。”时清秋自然答应,能让她答应吃猪脑简直就已经是奇迹了,哪里还敢要求她再多吃点?   温轻寒转头看时清秋,锐利的双眸眯起,盯得时清秋身子都凉起来,忙拉了一下椅子再靠近温轻寒一点,扭头去看厨房见钟姨忙着,便又转回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眨了眨眼睛低声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错了嘛,我怕你不吃啊……”   “撒娇没有用。”温轻寒心底暗笑,面上冷凝,“当着钟姨的面我顺着你,可是不代表你不需要提前跟我说一声。”   她的表情冷了些,看起来不像开玩笑。   时清秋愣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往时她软着语气跟温轻寒撒娇都不过是玩闹,而且温轻寒总是会纵容她,但这一次她真的感到自己大概真的过分了。   “我错了,我下次一定先跟你说。”时清秋低下头认错,咬了一下唇,“我是怕告诉你了你会不答应,我想让你多补补身体,早点好起来,不想让你还是不舒服。”   她膝盖碰着温轻寒的腿侧,温轻寒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只好咬咬牙,再过去一点抱住温轻寒的腰亲昵地耳语着:“那你怎么样才不生气?我都听你的,或者,我去给你拿块糖吃,消一消刚才那个味道。”   温轻寒勾了勾唇角,语气依然平淡:“我说了,撒娇没有用。”   时清秋这下子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有什么是可以让温轻寒感兴趣的,而且感兴趣到原谅她的地步?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温轻寒就瞟了一眼厨房,然后安心地倾身过去一点,手摸上她的腰,在她耳边沉着声说:“我今天觉得头不疼,而且也不太晕,感觉很好,晚上可以不用睡这么早。”   一边说,摸在时清秋腰上的手也紧了紧,暗示性很强。   时清秋脸一热,抬起头见温轻寒眼底戏谑,不禁羞恼,“温轻寒,你耍我!你刚舒服一点就开始耍我!”   温轻寒拇指捏了捏她的下巴,食指弯曲托起,让她的脸庞更靠近自己,笑意轻浅地说道:“前面是逗你的,你关心我,我怎么会拒绝。至于后面是真是假,难道你不清楚么?”   “我……”时清秋眼神羞赧,用力地把温轻寒的手拍下来,坐开一点,狠狠瞪她,“你晚上去书房睡,我不要跟你睡。”   “好了,我跟你开玩笑的,坐过来一点,别离我那么远。”温轻寒伸手拉住时清秋的手到自己腿上放着,刚才的逗弄便点到即止。   时清秋这才靠近,忽然想起了有事情要说,便扯着她的衣袖问:“对了,阿望小蓝跟昭懿都知道你受伤了,昭懿刚好这几天过来录一个节目,她们想看看你,可以么?”   温轻寒点头同意:“嗯,她们方便就没问题。”   得了温轻寒的同意,晚饭后时清秋就联系了秦望跟施昭懿,几个人约好了三天之后在这边见面,探望温轻寒的情况,晚上也留下吃顿饭。   现在的施昭懿是百忙之中抽时间过来B市,她还剩不到两年的时间合约就到期了,现在公司给她安排的行程也比从前紧凑,能够停下来休息的机会很少很少。   而秦望就不一样了,秦望如今已经签在时清秋工作室,时清秋十分清楚秦望接下去应该如何打造自身的形象,没完没了地接剧本接活动,这是下下之策。   所以相对起施昭懿来说,秦望的私人时间要多得多。   温轻寒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转,到了约定的那天,除了不适感更轻以外,也有她自己已经习惯的因素在里面。   下午时分,季蓝来了信息说马上要到了,秦望把施昭懿也接了一起过来。   时清秋一边回信息,一边从书房回到房间。   一开门就看见温轻寒正在套毛衣,里面的衬衫已经夹进裤子里,时清秋放下手机过去给她把领子翻出来,再把她放在床上的外套也一并穿起。   这段时间温轻寒身体不适,平时那锋利得让人不敢逼视的冷淡气息也随之淡化了些,笔直站立的她隽雅十足,极是好看。   温轻寒问:“昭懿她们都到了么?”   时清秋伸手进她的外套里给她再拉一拉衣服,回答道:“小蓝刚刚给我发信息,说是快到了,我们可以下去了。”   温轻寒点头,让时清秋给自己整理衣着,然后一起下楼去迎接客人。   她们在别墅前小花园中间的小路上等着,趁着人还没到,时清秋拿出手机回了微信家庭群的信息,还让温轻寒也发了两句语音,让爸妈放心。   一辆黑色奔驰进入她们的视野,时清秋忙指了指自家车库方向,让秦望往那里开。   等停好车出来,秦望一见面就开始抱怨:“女神,你是不知道昭懿这阵仗,录完节目从后门溜出来都难。要不是哥哥我有技术,今天她可就见不着你了。”   在他后面跟季蓝走在一起的,就是许久不见的施昭懿,只见她含着熟悉的温婉笑容,走近笑道:“清秋,温律师,好久不见。”   温轻寒微扬笑意,“好久不见。”   时清秋打趣道:“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施昭懿撩了一下头发,意有所指地回应:“如果说不想,你可能要生气的,如果说想,温律师今晚会不会把房顶掀了?”   时清秋拍了拍温轻寒的手臂笑说:“放心吧,她的身体不允许她掀房顶。”   温轻寒挑了一下眉,瞥了笑颜如花的时清秋一眼。   季蓝看见,不禁好笑道:“那可说不准,清秋你要小心了。”   时清秋正要回答,秦望就搓了搓手催促:“我们进去再聊行不行?外面这么冷亏你们聊得这么起劲,在家里暖烘烘地边吃边聊不是更舒服么?”   “我看你就惦记着吃。”时清秋笑他,然后招呼大家进家里,“走吧,那就先进去,饭菜正在准备,我们先坐一会儿。”   走进一楼大厅,秦望左右看看,发出惊呼:“女神,你这地方可比我那里大多了啊,大家都是别墅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季蓝跟在后面笑而不语,时清秋回道:“这里好是好,可我后来又觉得大了,当初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各方面都不错。现在常住了,总觉得太大了。”   “你嫌你的房子大,我嫌我的房子小,不如我们换换?”秦望凑上前去挤眉弄眼。   “你走开吧。”时清秋拍了他一下,笑骂道。   大家坐到沙发上,施昭懿看向温轻寒,见她没表现出什么不适,还有时清秋的情绪也安然许多,便知道温轻寒恢复得良好,重心也就转到了她额头上的伤:“温律师,你额头上的伤怎么样了?严不严重?”   温轻寒正倾身去给大家倒茶,闻言坐回位子,给施昭懿递了一杯过去:“已经没关系了,小伤而已,今晚就可以把纱布摘下来。”   施昭懿接过茶杯,温轻寒抿唇笑说:“不过这茶我就不能陪你们喝了,这段时间喝茶对身体恢复有影响。”   “不要紧,你的身体重要。”施昭懿关切地说道,而后看向时清秋,话里含笑:“而且要是我们想让你喝啊,你家这位估计现在就能掀房顶了。是不是啊,清秋?” 第115章   “你少拿我开玩笑。”时清秋笑出了声, “我发现这一段时间不见你, 你越来越过分了。我看微博上说那个谁追你追得紧, 怎么, 居然没能让你燃起重新塑造温柔女神形象的欲望么?”   施昭懿这就不同意了,她双腿一叠, 手指搓了搓杯身,反问:“难道我现在不是女神?还要重新塑造?”   “不, 你要知道……”时清秋深呼吸一口气, 然后表情惆怅起来, “你调侃我的时候就跟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样,不信你问……”   “我问你个头啊, 时清秋你给我过来……”施昭懿失笑着倾身过去, 越过温轻寒的身体去抓时清秋。   温轻寒尽量往后靠,让这两个女人打闹。   时清秋退无可退,干脆在施昭懿准备抓到她的时候指着她的手站起来, 脚步往楼梯那边退,笑着说:“哎, 你别抓我, 这是我家, 这是我地盘啊。”   施昭懿跟着追过去,“我才不管这是谁家,你过不过来?我数三下,一……二……”   温轻寒摇摇头,真是幼稚得可以。不过, 也难得让时清秋这么开怀,倒也是乐趣。   她眼里笑意清浅,听见秦望问她:“那什么,老温,你的伤真没事了?”   “嗯,不严重,这段时间也已经减轻很多了。”温轻寒微敛眼帘,不熟稔也不冷淡地回答。   “那就行。”秦望转头跟季蓝笑了一下,又回头来跟温轻寒说:“知道你受伤的那个时候我在外地录节目,没来得及马上去医院看你。”   温轻寒略微颔首道:“我知道,是我醒来以后让清秋安排的,该工作的继续工作,没有必要为了我这点小伤兴师动众。”   秦望嘿嘿一笑,说道:“老温,我就喜欢你这点,特别冷静,真的。感觉就算你有了什么事情也能给人安全感,永远不会消失一样的,我一个男的都这么觉得。”   季蓝扯了扯他的衣服,低声笑说:“清秋可在那边呢,你注意点。”   “哎呀,我们大老爷们说的喜欢不是你们妇道人家说的喜欢,不是一个意思。”秦望话是这么说,也还是担忧地看了一眼时清秋那边,见她正跟施昭懿在聊天,便回眸深意地给了温轻寒一个眼神:“老温肯定懂的,这种不分男女的欣赏,不是那种情情爱爱的。”   温轻寒弯了弯唇,理解道:“放心,我懂的。”   她心里有些歉意,前些天,她差点就让自己的爱人失去了安全感。   “哎对了,你们的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天气这么冷,也不好玩啊。”   她的思绪被秦望的疑问拽了回来,没怎么隐瞒,“我们打算明年春夏季节再办,天气冷了不方便。”   “你们当时公布的时候就不太合适,清秋行程满,拍完戏回来事又多。”秦望直肠子,一股脑就说了自己的想法。   “没关系,反正早就领了证,婚礼虽然很重要,但对我们来说影响不了什么。只不过,还是想要在生命里留下这么一场形式而已。”   温轻寒记得,那个时候是临时决定公开的。她们没有半点思想准备,只是觉得迟早要公开罢了,如今再想,这场婚礼定是充满了爱和喜悦的。   秦望跟温轻寒这边客客气气地聊着些不太熟络的话题,那边时清秋跟施昭懿早已经停止了玩闹,在聊着目前圈子里的动向。   没一会儿,钟姨从厨房出来招呼大家吃饭,便集体移步饭厅。   招待客人,自然不能是这几天里配合温轻寒养身体的营养餐,今晚的大鱼大肉看得人眼花缭乱。   时清秋给温轻寒挑了些白嫩的鱼肉放进碗里,清蒸鱼的味道不会过于油腻,这是因为温轻寒不能沾重油食物,她特别让钟姨做的。   只是面对着眼前的美味佳肴,温轻寒着实是吃不下太多,只吃了大半碗饭就再也吃不下,放了筷子。   “怎么了?吃不下么?是不是不舒服了?”时清秋连忙放下筷子问她,面上神情带着担忧。   “有一点,我休息一下就好了。”温轻寒一眼都不能再看那些菜,总觉得非常油腻,胃里阵阵翻搅着。   大家都放了筷子,关切地看向温轻寒。   秦望说:“老温,要不上去睡一觉?晚点让阿姨做点清淡的,你这还头晕头疼的,是容易反胃。”   “是啊,先去休息吧。”施昭懿也忍不住出言劝说。   时清秋伸手去轻轻覆在温轻寒的胃部,柔声说道:“回房间休息吧,躺一躺,晚上要是饿了,我再煮点粥给你吃。”   脑震荡给温轻寒带来的症状时停时续,头晕头疼是常态,这些日子来减轻许多,时而有些反胃恶心。刚才虽然没有动那些比较丰盛的菜肴,但看到的时候便想起了味道,竟然因此而起了些不适感。   温轻寒只得点头,但她没有答应回房间休息,而是说道:“我去外面走走吧,你们吃完饭不是还要谈事情么?刚好我还没有出去逛过这附近。”   “那你把外套扣上,外面冷。”时清秋把她敞开着的外衣拢了拢。   “嗯,我知道。”温轻寒拍了拍她的手背,站起身,跟大家笑说:“今天抱歉,不能好好招待大家了,你们慢慢吃,晚一点我们再聊。”   施昭懿笑说:“没事,晚一点再说说话就可以了。”   温轻寒暂别大家,出了门。   天色渐暗,外面时不时刮来一阵冷风,她把外套扣子扣上,沿着小路信步走着。   这边比起凤凰城要清净得多,环境清幽,不像凤凰城那般喧嚷,尤其是晚饭后。   倘若换了大半年前在这样的环境下独处,她大概会想得很多。比如时清秋,比如她们的婚姻,还比如,她应该如何进退。   但如今再打算想些什么,她唇边便扬了一抹极浅的笑。她的愿望已经在朝着期待的方向发展,忧愁自然消失无踪,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用余生来圆满。   她走到花园里,打算逛一圈就回去,但有一道走近的身影让她静立在原地。   那是祁悦。   温轻寒面上没有表示出惊讶,但心下是有疑问的。   对方面容并无波动,要么是与她一般都在隐藏,要么,就是有备而来。   她安静站着,等祁悦走到面前,大约三步的距离停下,然后出乎意料地,微笑对她说:“这么巧。”   温轻寒淡声道:“嗯,我出来逛逛。”   “我也是。”祁悦看向附近的一排秋千,问道:“不如,我们聊聊?”   温轻寒点了一下头,两个人静默地走去秋千那边,一人挑了一个坐下。   秋风萧瑟,路灯的白光洒在她们面前的空地,也为她们坐在秋千上的身影镀上冷光。   气氛没有那么僵冷,跟在剧组的时候全然不同,这是温轻寒的直觉。   祁悦笑了一下,转头看她,肯定地说:“温律师,我知道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如此开门见山,温轻寒也不闪不避,与祁悦对视:“我承认。”   “我现在遇见你,的确是巧合。”祁悦皱了皱眉,不久又舒展开,神色里有些说不清的哀愁,“但我会在这个地方,并不是巧合。我在这里买了房子,准确来说,是我当初调查到清秋也在这边,这才想尽办法,要离她近一点。”   温轻寒表情淡漠,转回头直视面前被路灯照得发白的空地。   祁悦见她不答话,停顿一下,低下头,再度开口:“我听说,她偶尔会回来看看。所以我交代了保安,如果她回来,第一时间告诉我,可是我进剧组之前一直住在这里,从没有见她回来过。我第一次收到这样的消息,是在前几天。”   温轻寒拧起了眉,“你想说什么?”   祁悦在说这些话之前就料到了温轻寒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此刻她温和一笑,继续说道:“清秋喝牛奶不喜欢太烫,但是也不能太温,这个度你要把握好。她来例假的时候偶尔会肚子很疼,你可以给她煮一碗姜糖水,姜放少一点,外面卖的那种姜糖块不要用,姜味太重了。   还有,棉花糖不要吃太多了,她喜欢甜食,但是自己不会克制,你要陪她一起吃。监督她,控制她吃甜食的量,吃多了也不好……”   她忽然停了下来,咬住了唇,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裤子上,“其实,我知道这些不用我来说,我知道你都懂。”   这番话,不像示威,不像威胁。这样细细地交代,郑重地嘱托,更像是在托付自己最放不下的心事。   而这样的不舍,让温轻寒感觉到了隐藏的告别。   她双手握在一起,拇指相互摩挲,目光远眺,轻声对祁悦说:“我明白,你放心。”   温轻寒的模样相较大学时更加沉稳,一双澈亮如晨的眸子让人看不清藏着何种情绪与心思。而当她跟时清秋站在一起时,那罕见的柔情表现在她的动作里,呈现在她的眼眸里,仿佛霜雪渐融。   这是时隔七年以后祁悦所看见的,那令人心安的爱情,时清秋眼底的信赖与爱慕,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们沉默着,无言可对。   时间在流逝,祁悦抹去泪滴,声音有些低哑,“你的伤好些了么?”   温轻寒摸了摸额头的纱布,回答道:“好多了,谢谢。”   祁悦摇了摇头,笑说:“记得去医院再检查检查。”   温轻寒也露了些笑意,“过两天就去。”   夜晚寂静,花园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没一会儿,温轻寒的手机铃声响了。   祁悦看着她接起来,语气较之刚才明显温柔下来。   “我马上回去了,给我十分钟。”   挂了电话,一时无言,温轻寒站起来说道:“我先走了。”   “嗯。”祁悦低声答应,看着温轻寒转身,在她走开几步以后,伸手抓住了秋千的挂绳站起来,手指微微颤抖着,低哑着声说:“好好爱她,不要让她难过,不要放弃她,不要像我一样……”   祁悦没有说完的话被压抑的哽咽声盖过,温轻寒顿住脚步,但没有回头。   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仍是一如既往的坚定,而后话语散在秋风中:“我会的。” 第116章   等温轻寒进门, 施昭懿跟秦望还有季蓝已经准备离开了。   家里暖和, 温轻寒解了外套, 迎上走出来的几个人, “这就走了么?你们的事情谈完了?”   秦望咬着苹果说:“又没什么大事,不就是工作室那点事么?她们几句话都聊完了。”   施昭懿笑说:“嗯, 那还得是我们时老板好说话。”   时清秋伸手过去,温轻寒自觉地牵住, 看向几人挽留道:“不多留一会儿么?特别是昭懿, 难得见一次面, 下一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施昭懿惋惜地说:“我倒是想,可是明天一早就要飞去参加一个慈善活动了, 今晚必须回到酒店。”   秦望耸耸肩, 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们是一辆车过来的,我得把昭懿送回去。而且,我跟蓝蓝要二人世界, 就不留下跟你们两个的二人世界搅和在一起了。”   时清秋秉持着跟秦望互相斗嘴的精神,习惯性地打击回去:“我要留也是留小蓝跟昭懿, 你就算了吧。”   施昭懿轻笑了一下, 伸手去晃了晃时清秋没有牵住温轻寒的那只手, “那我们走了,下次再见,找我当伴娘的话要提前说,我腾出时间过来。”   温轻寒弯着唇角不语,时清秋松开她的手过去挽住施昭懿的手臂笑道:“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带一个对象来给我看看, 一天天的都给你操碎心了好么?”   秦望咬住苹果,搓了搓手臂,含含糊糊,阴阳怪气地说道:“女人告别就是麻烦……”   季蓝狠狠地拧了他的胳膊一下,“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好了,真的要走了,电话微信联系吧,别送了。”施昭懿看了一眼腕表,不再打趣。   她跟时清秋和温轻寒颔首示意,与秦望季蓝一起离开了。   温轻寒不觉得饿,便与时清秋回到房间,洗过澡后上了床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时清秋洗完澡出来,先去给温轻寒拿药。   她穿着淡紫色的睡袍,贴肤的丝绸将她纤瘦窈窕的身形勾勒得十分美好,腰间随意系上的带子垂落着,随着她的走动而微微摇晃,好似下一刻就会因为重力而松散开。   温轻寒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时清秋倒着水,头也不回地问:“轻寒,你刚才去了哪里?好像去了挺长时间。”   “就是在附近随便逛逛,然后去花园里坐了一下。”温轻寒老实地告知,但后面一部分,没有必要再说。   时清秋笑了,“大晚上的,你去花园干什么?天气这么冷,肯定没有人在那里的。”   “嗯,真的没有,我刚想走的时候你的电话就来了。”温轻寒眨了一下眼睛,好像看得太久了。   时清秋一手捧着药,一手端着水杯过来,上了床,把药放进温轻寒手里,监督着她吃下,喝水。   放好水杯,时清秋钻进被窝里,伸手抹了抹她的嘴角,“躺下吧,我开电视给你听听法治新闻,听完了就睡觉。”   温轻寒却没有听话,她伸手去把时清秋的身子抱过来,眷恋地埋头到时清秋的脖间。   “怎么了?”时清秋回抱住她,双手自上而下地抚摸她的长发,温声说道:“不想睡么?想看电视可不行,容易累,过两天去医院检查的时候我先问问医生。”   温轻寒吻了一下时清秋的脖子,感觉到时清秋的呼吸有些颤,然后嘴唇挪到她的耳畔沉着嗓音道:“这段时间我不舒服,什么都不能为你做,还让你照顾我,辛苦了。”   温轻寒的音色本来就清澈动听,如同山溪一般清冽,当她时而这么低沉着声说话,更是含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   “有什么好辛苦的?”时清秋不甚在意地笑笑,扭头看她,“那天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么?”   “嗯,我都明白,不会再瞎想了。”温轻寒轻声而认真地保证,她紧了紧手臂,含住时清秋的耳垂。   在湿热的口腔包裹住时清秋耳垂的那一秒,时清秋的身体立刻就绷了起来,许多个身体相缠的画面涌现,她便又软在了温轻寒的怀抱里。   “温太太,我想你。”温轻寒低哑地在时清秋耳畔吐出这几个字,含情又含欲。   “我就在这里,你还想什么?”时清秋好笑地仰了仰头,让温轻寒吻自己的脖子,双手抱住她的头,纤纤细指伸进她的黑发里。   温轻寒爱极了跟时清秋耳鬓厮磨的感觉,每一次拥抱她就会想要亲吻她,每一次亲吻她,又会想要再深入一些,让她完全属于自己。   心里那头猛兽蓄势数年,只有时清秋可以束缚,也只有时清秋才能放它自由。   温轻寒翻身压住时清秋,强势地吻了下去,她觉得身体里好像燃起了一把火,烧得她浑身发烫,更有一股热血冲上脑门,晕眩感忽地明显起来。   时清秋阖起双眼回应着她的热情,掌心感受到她侧脸的温度格外滚烫,沉沦在她温柔缠绵的吻里。   温轻寒一只手往下解掉时清秋睡袍带子,另一只手同时在时清秋背后轻轻拉下睡袍,肩头那香滑的肌肤便暴露在空气里。   时清秋被惊醒,睁开的眼里有几分理智从迷离中挣扎出来。她推了推温轻寒,后者急急地喘息,晕得厉害,只得枕在时清秋胸口,不再动了。   “看来完全康复之前,你就不用想这件事了。”时清秋软着声说,手摸在温轻寒的脸颊,凭着感觉,用拇指摩挲她的唇角。   温轻寒闭着眼睛,刚才的欲望尚未完全熄灭,她往上挪去,凑在时清秋耳边低哑地说:“我想……”   “想也不行。”时清秋果断地回绝,面上仿佛朱砂晕开,又轻了些语气劝慰道:“等身体好了再说,听话,这两天就去检查了。”   温轻寒吻她的眼睛,又是低低的一声:“我真的想。”   时清秋叹了声气,这是在撒娇么?闷葫芦版的撒娇?一点都不软,温轻寒果然是没有撒娇的天赋。   她伸手要把睡袍拉起来遮好自己身子的动作因为温轻寒的话顿住了,她想了想,然后红着脸钻进温轻寒怀里。衣服也没拉,就这么敞开着,因为刚才被温轻寒从后面扯了下去,肩膀也是露着的。   “那我让你摸一下,这样可以么?”她的声音仿佛是被蜜糖浸染过一样,又软又羞涩。   温轻寒忽然就觉得喉咙干燥起来,搂住了时清秋的腰,“就一下么?”   “一下还不够么?多了不就……”时清秋脸颊滚烫,跟温轻寒同样温热的脖颈肌肤贴着,“那……最多不能超过一分钟,我怕忍不住,你听话一点。”   温轻寒眯了一下眼,摸在时清秋后背的手不自觉地往上移动,指尖循着蝴蝶骨的轮廓滑动,拇指在悄悄地往胸侧挪去。   她听见时清秋呼吸渐促,想着往日里的亲密,她越发地按耐不住,脑袋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白色的,一个红色的,红色的小人头顶上长着一对牛角,看起来非常邪恶,气势汹汹。而那个白色的,明明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却招招制敌,轻易便将红色的撂翻在地。   在身体里的火烧得更旺之前,她终于及时地控制住自己,收回手,翻身躺下,深深地呼吸着。   她闭着眼睛不说话,时清秋从刚才的迷乱中清醒,憋着笑把睡袍穿好。其实时清秋心里也没有谱,说是一分钟,兴致上来哪里管得了太多,只能尽量不让她太放纵。   她倒好,干脆直接缩回去了。   时清秋侧过身低头贴着她的耳畔,柔声笑问:“温宝宝,还要不要听新闻?还是直接睡觉了?”   温轻寒喉咙动了动,语调平平地回答:“要听。”   时清秋笑说:“好,那你躺着别动,我给你开新闻,然后把你额头的纱布摘了。”   折腾了一会儿,每天晚上的法治新闻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好一会儿了。   时清秋开了电视调到新闻频道,音量开得刚好合适。   她找到药膏回床上去,准备给翻了个身背对自己的温轻寒摘纱布。   刚钻进被窝,时清秋忽然听到一阵低低的声音,跟电视里男主播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不容易听仔细。   她好奇地靠过去听,下一瞬间便捂紧了嘴巴,差点要笑出声来。   温轻寒喃喃自语着:“第一条,民事诉讼法以宪法为根据,结合我国民事审判工作的经验和实际情况制定。第二条,民事诉讼法的任务,是保护当事人行使诉讼权利……”   居然在背民事诉讼法,时清秋真是无言以对……   温轻寒就这么背着背着睡了过去,时清秋给她摘下纱布,轻柔地抹上药膏,然后蹑手蹑脚地下床关掉电视再上床。   她呼吸轻轻的,时清秋小心地把她抱过来,轻道一句晚安。   夜里,温轻寒翻了个身,不经意间挣开了些许朦胧睡意,见时清秋就在眼前,想也不想就贴上去抱住。   只是时清秋却不那么安静,稍微推了推温轻寒,在床头灯的暖光下,温轻寒努力驱赶睡意,隐约看见时清秋皱起的眉峰。   “嗯……不要……”时清秋呢喃着,虽拒绝温轻寒的怀抱,却主动摸索到温轻寒的手,紧紧握住。   温轻寒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害怕她做噩梦,眼睛都不敢眨,摸了摸她的脸轻声唤道:“清秋,清秋,做梦了么?醒醒。”   一片迷雾中,时清秋被包裹在柔软而流动的一股力量中,以极快的速度往下坠落。她的身边没有任何能够看得到的物体,只是挣扎的时候能够感受到有一团流动的气息在包围着她。   眼前忽然出现了大地,她心下一震,惊呼着醒来。   温轻寒忙给她擦去额头的汗,关切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时清秋平复着呼吸,点点头,又摇摇头。   温轻寒疑惑,时清秋悠悠说道:“应该,不是噩梦,我不觉得害怕……”   “不是就好。”温轻寒松了口气,见她好像在回想,便伸手覆住了她的眼睛,“别想了,梦过了就继续睡觉吧,很晚了。”   时清秋“嗯”了一声,眼睛眨了眨,睫毛蹭在温轻寒的掌心,痒痒的有些难忍。   刚才梦里的感觉,跟温轻寒拥抱她的感觉好像。 第117章   早上起来做早餐, 时清秋煎着鸡蛋, 不自觉地回想着昨晚的那个梦。   她怎么莫名其妙会做一个从高处跳下来的梦呢?她还记得, 刚跳的时候还有些慌张, 但身体一下坠,立刻就有了一团透明的物质环绕住她, 减缓了坠落的速度。   到后来已经完全不害怕会摔成什么样子了,只觉得围住自己的那团气流就像一个硕大的果冻或者棉花糖一样, 把她的身体托着向下落。   时清秋一手拿着锅铲翻动鸡蛋, 一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脸, 低喃道:“真是奇怪的梦。”   温轻寒从外面走进厨房,刚好听见她自言自语, 便走到身后停住, 伸手去搭在她的腰上,下巴搁上她的肩膀问:“怎么了?还在想昨晚那个梦?”   “嗯……”时清秋舔了一下唇,扭头蹭了蹭温轻寒, “你说,这个梦有什么意思呢?平时做梦都是因为想了些什么事情之类的, 这个梦就很奇怪了。”   “你说来让我听听, 可能我知道为什么会做这个梦呢。”温轻寒想到昨晚时清秋对是否噩梦这个问题的点头又摇头, 她便有一点好奇了。   时清秋把鸡蛋再翻了两遍,装盘,锅铲一放就转身双手环胸,皱着眉回想道:“就是我从一个很高的地方跳下来,也不知道是高楼还是山顶, 我本来以为肯定要摔得不成人形了,但是没一会儿就有一团透明的东西包围住我。”   “什么东西?”   “说不明白。”时清秋顿了顿,“总之感觉很像电视剧里那种有一阵风托住,然后慢慢降到地上的,只不过我这个有点区别。它是透明的,说它像风,我挣扎的时候又感觉它很软,有点像棉花糖……”   温轻寒笑,“你是想吃糖了?”   时清秋伸手指去点了点她的肩膀,笑道:“不是,你好好回答我。”   温轻寒又是一笑,眼里聚起一片暖光,抬手去用拇指描时清秋的面容,从眉梢开始往下,然后用她好听的声音回答:“它是透明的,你看不到它,所以一开始觉得它像风,但却因为它而不害怕从高处坠下。再后来,你尝试去摸索,你觉得它很软,一直包围在你身边……”   “没错,这个总结很到位。”时清秋赞同地点头,然后等着温轻寒的下文。   温轻寒的拇指滑过时清秋的唇,停在她的下巴,食指紧跟着托住,眼里忽地浮起一抹笑意:“这个,不是很像我么?”   时清秋怔忡少顷,然后笑出声:“你又开始自恋了,哪里像你了?你根本没有棉花糖甜啊。”她搓搓温轻寒的脸,扯了扯那薄凉的唇,努了努嘴说:“你像冰块还差不多,又冷又硬……”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又一起笑开。   一个捏下巴,一个捧脸,着实是不舒服,温轻寒松开手靠过去,鼻尖蹭蹭时清秋的鼻尖,轻声说:“你再仔细想想。”   一开始看不到,但切实存在着,因为这逐渐清晰的存在而不畏结果。再后来,感触越来越清晰,令她心有所依。   这样的过程,跟她们一路走来的感受格外相似。那如同一阵风一般看不见却始终存在的,就是几年前的温轻寒。   时清秋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温温的,她低声笑说:“我开始觉得有点像了,不,真的好像,就是你啊……”   难怪昨晚在梦里,她一点都不害怕,即使拨开云雾望见坚实的地面,她也仍旧相信自己不会受到任何损伤。那样的感觉,像极了温轻寒就在身边。   温轻寒弯着唇,但笑不语。   时清秋转身过去端着碟子,拉她去吃早餐,一时兴起问道:“那如果是你的话,梦见的我应该是什么颜色的?”   饭桌上已经有了一碟刚买回来的蒸包子还有粥,温轻寒盛了一碗给时清秋,动作缓了些回答道:“如果是我梦见的,那肯定是粉红色的。”   时清秋手撑着脸,嗔笑道:“哪有这么少女啊?”她微微一顿,说:“对了,这两天钟姨都不过来,所以我们要自己解决伙食问题。”   温轻寒喝下一口粥后说:“嗯,那一会儿去买菜,我今天状态不错。”   时清秋给她夹过去一个煎鸡蛋,“不知道钟姨有没有把你的嘴养刁,我得好好想想这两天给你做什么营养餐。”   温轻寒看着她夹一个小包子到粥面上,喝了一口粥,然后小小地咬了一口包子。有一种平淡而喜悦的心情油然而生,无论她们之间有过怎样或大或小的情绪,最终,她们还是得到了最初想要的。   当初空荡荡的心房不知不觉地被填满,如果非要找出来遗憾的话,那大概就是……   “清秋,我们谈恋爱好不好?”温轻寒忽地脱口而出。   时清秋一口粥憋在嘴里,皱着眉含糊地“唔?”了一声,然后仿佛被吓到一样赶紧吞下去,“你说什么?”   温轻寒抿了抿唇,认真地说:“我说,我们谈恋爱好不好?”   时清秋赶紧绕过饭桌坐到她身边去,抖了抖她的手问:“婚都结了,哪还有恋爱谈?你想什么呢?”   温轻寒转向时清秋,低下头一一道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朋友,后来又是因为想要让婚姻更完整所以跟对方多接触。但是,我们没有好好地谈过恋爱。”   她的话让时清秋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所有的举动都发自于“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爱人”这个目标,并非源于情感。如今再想起来,时清秋只觉得恍若隔世。   时清秋对温轻寒的疼惜与迁就胜于其余的考虑,没有多想便答应下来:“那你想怎么谈?我追你,还是你追我?”   “不分这个。”温轻寒摇头,眼睛里跳跃着一抹蠢蠢欲动的火苗,“我想,我们先一起去看电影,提前订票,就带两杯奶茶钱,不开车,就按照上学的时候来。”   时清秋被她的喜悦感染,柔声应道:“好,都听你的。先去医院检查完身体,确定你恢复得没问题了,我们就谈恋爱。”   在时清秋处处周到的照顾下,温轻寒恢复得很好,除了偶尔还会出现一些不适之外,已经基本上能够回到出事前的状态。医生叮嘱,还是要多休息几天,让身体彻底康复。   时清秋又仔细地询问了一些日常行为,得到医生肯定的答复以后,她跟温轻寒一起制定“恋爱日常”。   近期上映的影片没什么宣传得十分火热的片子,在一众的爱情片跟喜剧片里,比较吸引人的总算还有一部战争片。   时清秋一派正经地跟温轻寒分析应该看什么片子:“你的笑点太高了,我怕只有我一个人笑得半死,太尴尬了,喜剧片第一个排除。爱情片就更不用了,我们两个的事情拍出来,肯定比这些精彩。”   温轻寒便全都交给时清秋决定:“你说了算。”   于是,两个人晚饭后出门去看战争片。   因为要回归学生时代,她们的着装都刻意恢复了些学生模样,上身的外套是同款的,然后牛仔裤搭配小白鞋。   温轻寒本就有些书生气,这么一打扮倒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许多年前。时清秋毕竟是公众人物,扎起头发,素净的面庞上戴了一副眼镜,十足十是朝气蓬勃的学生样。   她们在公车站牌的角落,时清秋掏了一下口袋,捏着五十块钱愁眉苦脸道:“轻寒,我忘记换零钱了……”   温轻寒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从自己口袋里摸出来好多张一块钱,“我有,我今天跟钟姨换了好多。”   时清秋嘴角抖了一下,“你不会换了五十张一块钱吧?”   温轻寒邀功似的笑说:“十张而已,够我们来回一趟了。”   以前爸妈为了不养成她们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零花钱都是控制的,所以这次两个人一共只带了一百块钱出门。按照温轻寒的想法,一杯奶茶钱肯定够了。   时清秋两只手伸过去勾住她的手指摇摆,回忆道:“我们应该很久没有一起去看过电影了,印象里最近的一次,还是我工作回来叫上小芮和你一起去。”   温轻寒提醒道:“那是去年的事了。”   “居然是去年的事情。”时清秋笑了笑,神情里多了些惋惜,“如果那个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好了,最好再早一点,早到……嗯……”   她久久地思索着,不知道早到什么时候才合适。太早了不会经营,不免挥霍,再长大一点又太忙了。   如果,那个时候不要当演员就好了,平平淡淡地过,不起任何波澜,这样就好。   “现在也不迟。”温轻寒温声接上话,“很多时候我们都会惋惜一些事情为什么不早一点开始,但是却没有想到,如果我们没有这么一步一步地走,可能就不会走到这一天。所以不用觉得浪费了时间,只要你感觉到快乐,那就不晚。”   “温同学,你怎么能这么会哄人?”时清秋眯着眼睛笑,伸手去戳了戳温轻寒的脸。   “毕竟是高材生。”温轻寒少见地耸了耸肩膀。   不久,公车驶近站牌,她们随着人流一起上车。   今晚的晚饭吃得早,这个时间点还有不少人刚刚下班,公车上已经没有了位子。   她们被动地被挤到接近后门的地方才勉强站稳,两个人同时下意识地一只手举起去握住横杠上吊着的拉环,另一只手抱住对方的身体。   四目相视,有一种因为默契而滋生的幸福感在彼此的眼神中蔓延。   公车缓缓启动,温轻寒靠近时清秋的耳畔说:“把你那个拉环让给别人吧,我们用一个就行了,然后你抱紧我。”   时清秋低沉着声笑问:“你要趁着人多吃我豆腐么?”   温轻寒轻笑,“我要吃你豆腐还需要趁人多么?”   时清秋“嘁”了一声,本来就没反对,刚松手就立刻有人抓了上去。她放心地双手环住温轻寒,半张脸都埋在温轻寒肩头。   只是忽然觉得,眼镜太碍事了。 第118章   车上声音杂乱, 学生的吵闹声, 中年男女带着口音的谈论声, 一秒钟都平静不下来。   这趟公车可以直达她们买票的影院附近, 暮色已近,下车后两个人边走边聊着时事, 顺便买了两杯奶茶,还有一大桶的爆米花。   温轻寒一只手抱着装爆米花的纸桶, 一只手被时清秋挽着, 跟着人群检票进放映厅。因为提前了好几天买票, 她们的位置在中间且偏远,观看角度非常好。   影片是战争题材的, 剧情几乎全程炮火连天, 在这样热血的背景下,男女主角之间的情感线穿插其中。女主角高傲中不失感性,倒是不曾让影片中微弱的感情线显得多余, 跟男主角的对视也从一开始的火光四溅化作更激烈的爱意迸发。   当影片配乐渐渐舒缓,男女主角情之所至地发生亲密关系时, 时清秋不自觉地扭头看靠在自己肩上的温轻寒。   因为担心温轻寒会不舒服, 影片刚开始时清秋就让她靠着自己。此刻温轻寒阖起了眼眸, 时清秋隐约看得到,心头微动,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温轻寒抓紧了时清秋的手,听见时清秋满足地轻笑。   看电影的时候偷偷吻一下对方,这样的事情, 还在念书的学生情侣应该是会做的吧。   影片中战火平息,大地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放映厅里亮起了灯,人们鱼贯而出,时清秋跟温轻寒等在最后才出去。   温轻寒紧紧牵着时清秋,混在人群里跑出影院,在拐角处喘息着笑。   时清秋扯了扯温轻寒的衣袖,问她:“温同学,电影好看么?”   “还好,剧情跟效果都过得去。”温轻寒笑说,“就是我们两个这周的零花钱更少了,都拿来看电影了,怎么办?”   还真入戏,时清秋心里暗笑,配合她说道:“那就少吃点零食嘛,整天正餐不好好吃,就想着吃零食,这回刚好,没有钱给你买了。”   温轻寒有些委屈,没多久又恢复过来,轻声问:“我们现在干什么?要回去了么?一般谈恋爱的学生看完电影要干什么?”   “你觉得要干什么?逛街么?还是去吃宵夜?”时清秋止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心里狠狠地腹诽了温轻寒好几句,这头开得那么好,没两句就出戏了。   温轻寒沉默了一下,抬眼去往四周看看,还真有学生勾肩搭背地走,她眼里狡黠忽显,低沉着语调在时清秋耳边暧昧地说:“去开房么?今晚不回家。”   时清秋笑,不甘示弱地摸上她的腰问:“你有钱么?几十块钱开什么房?”然后顿了顿,忍着笑又说:“而且,你有身份证了么?”   温轻寒配合地摇头,泄着气说:“没有,钱也不够。”   时清秋笑得几乎要捂着肚子了,又生硬压了压笑意严肃道:“你看,那还开什么房?小小年纪就想着开房……”她实在憋不住了,笑了出来,捏了捏温轻寒的脸,话里含着一丝戏谑:“温同学,你怎么这么坏?”   被女朋友嫌弃没有身份证又没有钱的温同学失望地微敛眼帘,妥协道:“那我们还是回家吧。”   也不知道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她这表情是挑不出毛病来。   这时又有一个放映厅散场,人潮蜂拥而至,讨论剧情的声音夹在杂乱的脚步声中。   时清秋拉住想要走的温轻寒,柔声在她耳边揶揄道:“温大律师真是没有演戏的天赋,随机应变的能力居然这么差。”   温轻寒正疑惑着,时清秋就摘了眼镜,那惑人心弦的唇便堵了上来,身体也一瞬间贴近了她,毫无间隙。   温轻寒所有的疑问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因为时清秋主动地轻咬她的唇,把她的手拉过来搂住自己的腰。   即便是隔着衣服,温轻寒也能够感受得到衣服下的身子在渴望着什么。   她们唇舌相交,时清秋一只手抚摸着温轻寒的脸,一只手垫在温轻寒脑后,不让她直接接触冰凉的墙面。   人声越来越近,她们忘我地亲吻着。好似终日忙碌与学习的一对学生情侣,难得约会一次,无拘无束的环境让她们能够宣泄自己埋在心底的思念。   一道中年的男声隐隐传来:“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放得开了,想当年我们谈恋爱都偷偷摸摸的,哪里敢这么放肆?”   温轻寒立刻就缩了一下,时清秋微微睁眼,含着笑意软声道:“别动,还没结束……”说完便又吻了上去。   一个中年女人紧跟着回答:“这就是为什么你同学都生了孩子,你才有女朋友的根本原因了。”   温轻寒弯起唇角笑,被时清秋咬了一下舌头。   人潮逐渐褪去,角落里这两人也从刚才的半真半假转变为当下的真情实感,对彼此的爱恋是此刻唯一的感知。   时清秋眼里起了雾,感觉到温轻寒已经不再克制,甚至有些反客为主,双手在她的腰间流连。倘若不是在外面,时清秋一点都不怀疑她会把手伸进自己衣服里。   这个认知让时清秋轻颤了一下,好似都已经尝到那种令人颤栗的快慰。   她的轻吟带着一丝不经掩饰的娇媚,让温轻寒酥了心,这个绵长的吻才终于结束。   “清秋,我们回家吧,我想回家。”温轻寒低沉的声音有些性感。   对,就是性感,跟她此刻幽暗的眼神搭在一起,使人沉醉。   时清秋眯了眯眼睛,刻意放慢语速显得十分撩人:“怎么突然想回家了?是想做什么坏事?嗯?”   “回家……”温轻寒的眼神仿佛有灼烈的火光在燃烧,低喃道:“开房。”   时清秋“噗嗤”一声笑了,任温轻寒拉着自己往公交车站走,扭头一看,温轻寒的脸颊在路灯下还冒着粉泽。   她再一次觉得,她家的老干部还真是不经撩。   凉夜漫长,许多人更愿意在家里看看电视玩玩手机打发时间,不像夏夜那般喜欢出门。   简意之饭后回房,抱着平板电脑又打开房门四周瞄上好几眼,这才关上房门,回到床上,平板架在床头柜,点击发送视频请求。   那边很快接通,然后付安然的半个身子出现在屏幕上,镜头慢慢移到面庞,简意之把枕头拉到怀里抱着,开心地跟她笑。   “意之,你吃饱了么?”付安然一边问一边身子前倾,然后双手叠在一起撑住下巴,像是趴在床上。   “嗯,饱了,你呢?”简意之头搁在怀里的枕头上,眼睛一直盯着付安然,“你怎么穿睡衣了?洗完澡了么?”   付安然眼里的倾慕既浓烈,又带着少女的一丝羞意,“对啊,刚才吃完饭就去洗澡了,等会儿就可以跟你聊久一点,不用中途去洗澡了。”   “噢……”简意之松开枕头看一眼自己的衣服,闷闷地说:“我还没洗,我都没想到……”   她最近对自己的迟钝越发有了感触,好像很多应该为对方想到的事情,她几乎都没想到过。明明每一次感觉到自己迟钝的时候很轻易就明白应该做什么,可是在发生之前就总是想不到。   付安然露出笑容,伸手点了点屏幕,安慰她:“那我等你洗完澡就可以了嘛,不管怎么说,今天也省去了我的洗澡时间啊。”   简意之撇了撇嘴,然后问:“你昨晚没回家,叔叔阿姨有没有说什么?”   付安然收了笑意,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说道:“我妈跟前几次一样,交代我要看清人品才能跟对方交往啊之类的,然后问我平时的相处,都让我模糊过去了。”   两个人一时无话,好像是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简意之把脸埋进枕头里,过了一会儿才微微抬头露出双眸,低声道:“安然,辛苦你了。”   “没事。”付安然摇头,目光落在简意之的长发,眼眸,手臂,“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有过那种想法。但是这段时间跟你在一起以后,我开始感谢爸妈,如果没有她们,可能我跟你也不会有这种缘分。所以其实我已经不在意了,毕竟,每次我想到以前我们的不相往来,再想想现在,总觉得现在的快乐已经完全弥补了以前的情绪。”   大概是因为结果的圆满,这才削弱了对从前总是被胡乱搭凑的情绪。倘若如今她们没有在一起,恐怕这样的情况迟早有一天也是要面临一次情绪爆发的。   至少,简意之肯定会比她更按耐不住。   简意之咳嗽一声,又藏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才慢吞吞地挪出来,“其实,我也没有多想瞒着爸妈了。”   付安然眼里一下子就亮起来,话里藏不住喜悦:“那你是想告诉爸妈了么?”   简意之刚想说话,敲门声就响了,下一秒肯定是开门,她赶紧“嘘”了一声,伸手去双击home键,切换到刚才提前打开好的文档。   果然,没过几秒钟老妈就端着一碟水果走了进来:“意之啊,吃完饭吃点水果,然后早点休息。”   “谢谢妈,我知道了。”简意之抱着枕头正襟危坐。   “嗯。”韩雨珊放好水果正要转身走,扫一眼过去,笑了起来,“你抱着个枕头坐在床上干什么?在拿平板看电影么?怎么不用电脑看?”   “呃……”简意之忙把枕头往旁边一扔,摸了摸自己的脚踝,面色迅速恢复镇定道:“也没有,我就看个文件而已,懒得去书房就在房里看了,抱着枕头垫下巴嘛。”   与此同时,她心里暗暗赞叹自己的演技,绝对媲美时清秋了。   韩雨珊狐疑地往她面前的平板电脑看了两眼,没什么异常,又叮嘱道:“这段时间你应酬多了,总是晚上不回家住,自己多注意身体,看看能推的就推了。别为了工作,把身体搞垮了。”   简意之连连答应:“这个我当然知道,我这两天没什么应酬,都会回家的。”   “那行,你好好看文件,妈就不打扰你了。”韩雨珊摇摇头,退出了房间。   简意之抚了抚胸口,这种藏着掖着的感觉真是不好。   她也想像温轻寒和清秋一样,光明正大地住进对方家里,理所当然地同床共枕,顺理成章地做点想做的事……   呸,什么龌蹉思想?简意之狠狠地腹诽自己一句。   放在旁边的手机突然蹦出来一条付安然的信息:“意之,伯母走了么?”   简意之赶紧切换回视频页面,扯了扯唇角安抚她:“走了走了,刚走。”   付安然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深呼吸后问:“刚才那个问题,我们可以继续么?”   “啊……噢……”简意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又把枕头捡了回来抱着,怀里充实了,她才敢说一些比较羞耻的话,“我是想跟爸妈坦白了,刚才那种躲躲藏藏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嗯,我也想。”付安然脸上染了红晕,她拨了拨头发,露出光洁的脸颊跟脖颈,“那你怎么会突然想坦白了?前几天不是还坚持要瞒着,就在外边见面的么?”   简意之脑子里又过了一遍刚才那个画面,脖子缩了缩,半张脸又埋到枕头后面,嘟嘟囔囔道:“因为我想光明正大跟你睡觉……”   付安然听不清楚,“你说什么?”   简意之舔着唇,差点都要张口去咬枕头,她往前挪了挪位置,眼睛防备地瞟了一下房门,最后才下了决心,声音低沉却清晰。   “我说,我不想瞒着了,因为我想带你回家睡觉。” 第119章   简意之对爱情一向是不主动的, 因为她不愿意变成自己最不喜欢的样子, 为了避免单方面付出, 她连对方跟自己暗藏情愫这样的可能性都不会去想。   暗恋这种事情, 不稳定因素太多。   不是每个人都是温轻寒和时清秋,再加上温轻寒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   同样的事情换到简意之身上, 她肯定是不会做的。   什么“以朋友之名在一起”,她只要想想跟对方之间没有相互的爱情, 就浑身不舒服, 别谈接着过了。   所以倘若没有人跟她主动表白, 她就注定孤独终老了,暗恋这种忍耐度爆表的事情, 还是温轻寒最合适。   但她怂也只是怂那一点, 当她决定了要做某件事情,那一定是回不了头的,就比如, 见家长。   “你说什么?”   简正平跟韩雨珊异口同声,瞪大了双眼看看彼此, 又看看提着公文包, 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的简意之。   “你再说一遍?”韩雨珊马上放下手上正在摘的菜苗, 甩了几下,满脸不可置信。   “我说……”简意之深吸一口气,脸色认真,“我明晚要带女朋友回家吃饭,所以提前跟爸妈说一声。她不怎么挑食, 吃什么都可以,爸妈定就好。”   “不是,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韩雨珊擦干净手去攥她的衬衫,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对方哪里人?是本地的么?品行方面过得去么?什么学历?在哪工作?知道你是律所老板么?你可别让人给骗了,还傻了吧唧跳下去……”   “妈!”简意之无奈地打断,“你这都说的什么话?我能那么傻么?”   “我这不是怕你没经验,让人给牵着鼻子走么?”韩雨珊没好气地驳她,“这要是换了安然,我能这么操心么?”   简意之一听付安然的名字,摸了摸鼻子没说话,嘴角隐含笑意。   韩雨珊一看沉默了,自己也顿了一下,然后叹气:“行了,那些个陈年旧事我们就不提了。但是你可千万别犯傻,看清楚了,有家庭的千万不能碰,还有你工作上那些养小白脸的富婆也不行,太社会了。还有啊……哎你听进去没有?”   看简意之出神,韩雨珊狠狠地拍了一下她手臂。   “嗯?噢……”简意之回了神,双手扶住自己老妈的肩膀,语重心长地保证:“妈,你就放心吧,刚才你说的那些跟她八竿子打不着,见了面你肯定喜欢她。”   “唉,见了再说吧。”韩雨珊惋惜地叹气,把她的手拍开。   简正平摆了摆手道:“去上班吧,我跟你妈聊聊,没事。”   “那我走了,爸妈晚上见。”简意之喜形于色地告别。   还剩下一天了,今晚最后一天自己睡,明天就可以跟付安然一起睡觉了。   这一天绝对是简意之过得最漫长的,除了工作之外,其它时候甚至忍不住跺了跺脚,连发微信骚扰温轻寒都不记得了。   晚上甚至不按时睡觉,缩在被窝里跟付安然发微信。   付安然:“距离明晚只有十几个小时了,紧张。”   简意之:“我也是!感觉要炸掉了,爸妈会不会打死我们?”   付安然回了个表情包:“你完了,你妈让你嫁给我.jpg”   简意之在被窝里一边偷笑一边发:“想想还有点小兴奋.jpg”   两个人聊到了半夜才困得不行,第二天起来,非但没有萎靡不振,反倒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十分精神。   下午下班,简意之开车把付安然放在离小区不远的路口,两个人分开,一前一后地回到家里。   简家准备好了一桌子菜,韩雨珊虽然因为简意之跟付安然没有在一起而感到可惜,但怎么说,自己女儿都有对象了,那事也就只能过去了。   简正平入了席,倒了杯酒,一边喝一边等。   韩雨珊脚步不停,在饭厅走来走去,嘴里念叨着:“怎么还没来?那孩子长什么样子意之也不先让我们看看照片……”说着又转头去问:“正平,你看要不要再加点菜?”   简正平连忙拉住她:“哎,你别瞎操心,这一大桌子菜,多一个孩子哪能不够吃?再多几个人都够。”   “也是……”韩雨珊这才消停下来,坐在丈夫旁边。   简意之在房里脱了西装外套,踩着拖鞋,挽着袖子走出来,坐在爸妈对面,面色冷静地掏出手机来给付安然发过去一句:“天啊我好紧张!你过来了么!快点!”   “意之啊,那孩子到哪了?”韩雨珊问道。   “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再有几分钟的吧。”简意之眼里笑意再掩饰不住,既欢喜又期待。   韩雨珊坐过去几个位子,跟简意之细细地交代道:“你给人家拿好拖鞋啊,还有一会儿要拿什么东西的,你多注意点。爸妈是长辈不好做这些个事,你别让人家觉得不自在了。”   简意之收起手机,先安慰起老妈来:“放心吧妈,这些我都知道。”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付安然来自己家次数可不少,一会儿见了面,这些紧张兮兮的气氛保管就消下去了。   她们又稍等片刻,终于听见了门铃声,韩雨珊一个激灵站起来往外快步走去,在玄关处整理了一下衣服,换上慈蔼万分的表情开门。   “伯母好。”付安然甜甜地笑,冲着韩雨珊后面的简意之眨了眨眼。   韩雨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听见付安然的母亲方淑静抱歉地笑说:“真是抱歉,安然非要拉着我们过来,说是要来看意之的女朋友。”   “啊,那快进来……”韩雨珊忙回神,迎接这一家人进来。   谁也没注意到,简意之弯腰给付安然摆了一双拖鞋在前面,然后用温煦的声音打乱了长辈们此刻本就凌乱的心思:“女朋友,你怎么来这么晚?我都饿了。”   大家第一时间往门外看,没人,又看向简意之那边。   只见付安然脸颊红红的,挽住简意之的手臂笑说:“我已经很快了好么?回到家就叫上爸妈一起过来了,你还一直微信催我,过分……”   她们亲密而自然,玄关处突然迎来一阵诡异的静谧。   付鸿卓眼睛都直了:“淑静,这是老简家么?”   方淑静点头:“是老简家,没错。”   简正平摸了一下额头:“雨珊,这孩子是安然吧?我没看错吧?”   韩雨珊眼睛一眨不眨:“没错,那个大的也是意之,我绝对没有看错。”   几个长辈几乎同时抖了一下,韩雨珊最先疏通思路,甩手“嘭”地一声关上房门,咬着牙看向简意之:“所以,你说的女朋友就是安然?”   简意之搂着付安然憋着笑点头:“对啊。”   方淑静又跟着问:“那安然这段时间总是夜不归宿,都是跟你在一起?”   简意之再点头:“对啊。”   韩雨珊过去几步,再问:“你再说一遍,最近应酬完了不回家,就是跟安然在一起?”   简意之还是点头,只是那个“对”字才出口,韩雨珊便爆发出一阵怒吼:“简意之!你翅膀硬了想飞了是不是!敢骗你妈我!”   “快点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是不是我们去避暑的时候?”   “你们两个,该做的做完了没有?”   “还有,现在让我们见面,是不是打算结婚了?”   几个家长一窝蜂堵上去围住她们,一句接一句的问题抛过去,尺度大的是韩雨珊问的。   简意之手足无措,挡又挡不住,只得抱住付安然,转过身子让家长们的动作都落在自己背上。   叽叽喳喳的声音铺天盖地,付安然环抱住简意之的腰都能感觉到有手指头戳在自己手背上,她眉眼弯弯地看着简意之笑。   简意之心神微动,低头去吻了一下付安然的唇角,声音沉沉的,带着惬意与一丝丝柔和,“女朋友,今晚可以留在我家睡觉了,我们见过家长了,以后都不用躲躲藏藏了。”   付安然这个时候当然不敢回吻她,忙缩回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幸福感都快冒出心房来,只得小小声地应道:“知道了,你别那么大声。”   这蜗牛精还真的是没有点情趣,要么是不敢说,要么就是直接说,都不知道先在脑子里过一遍,想想怎么说才好听点。   付安然暗自笑笑,不过,就是这样的她,才刚刚好。   当天晚上,简意之发了一条微信朋友圈。   “见家长了。”   附图是付安然的右手在底下,简意之左手小拇指勾着她的小拇指,两只秀美的手摆着这样简单的手势,透出一股浓烈的秀恩爱气息。   某冰块精在浴室里洗漱着,回想刚才看到的朋友圈,不禁失笑。   刚从书房回来的时清秋也进来洗漱,突然来了一句:“轻寒,意之跟安然见家长了,你看朋友圈了么?”   “看了,说得非常直接,符合她的性格。”温轻寒笑了笑,在旁边等时清秋洗漱。   刷着牙的时清秋忍不住笑,漱完口才说:“看她这么简单粗暴,感觉这次应该不是小学妹要求见家长的,真是难得她愿意这么直面感情。看样子,她是真的很喜欢安然了。”   温轻寒看着她,嘴角维持着微笑的弧度,“有时候一个人遇到让自己十分放不下的人,就会为此而打破自己的一些守则。”   时清秋洗完手,跟温轻寒一起出浴室。   夜深,准备休息,温轻寒坐在床边,刚要上床,见时清秋解了睡袍系带重新系上,衣襟开合,旖旎的美景诱人注目。   她没有多想,伸手去抱时清秋的大腿,用力一带就把人拉进怀里。   “干什么?等我系好再说,别乱动。”时清秋坐在她腿上低着头说。   “明天我们的约会内容是什么?你决定还是我决定?”温轻寒侧脸蹭着时清秋的手臂,手从睡袍下摆伸进去,摸在她光滑的腿上。   “前两天看电影,明天的话,逛街怎么样?”时清秋系好系带,双手环住温轻寒的肩膀,身体靠着她。   “好,我们去买情侣装。”温轻寒低低地笑,悦耳的笑声带着独属于她的柔情。   时清秋摸她的耳垂,低头去轻轻咬了一口,“这回要多带点钱去开房么?把后面两个周的零花钱都拿来开房,正好,不能惯着你那总是吃零食的臭毛病。”   想起那天的对话,温轻寒了然地笑笑,放在时清秋衣服里的手越发深入,指尖触到那挺翘的臀,她深吸一口气,眼眸里似要蔓起火来。   时清秋抱住她的头,轻扬笑意:“温同学,你乱摸什么?不是说谈恋爱么?哪有人总是这么流氓的?”   温轻寒抬头去跟时清秋对视,凝望着她,“现在不是谈恋爱了,回到正常时间线。应该是我们结婚了,我身体也好了,没有哪里不舒服。”   时清秋撇了撇嘴,委屈道:“为什么是你说了算?我都不能反抗的。”   “你说了算也可以。”温轻寒不满足地低头,深深地埋首到时清秋的胸口。   她不愿意让时清秋有一丁点的不舒服,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她的耳朵跟脸颊都热了起来,明显思绪翩跹。   这样的欲望,应该很难忍下去的。就像时清秋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想要那样亲近她一样,想与她融为一体,想在她耳边倾诉自己的情意。   时清秋舔她的耳垂,低声呢喃:“唔……温大律师身体康复了,都能掀房顶了,是应该想想别的事了。前两天不同意,估计都在心里埋怨我了。”   “清秋,我身体真的好了,我想……”温轻寒不自觉地舔唇,抬头,手又不老实起来。   “可以是可以,但是……”时清秋忽地笑了,带着些撩人的磁性,“我要先来。”   时清秋把温轻寒推倒在床上,身体追着压了上去,一只手跟她十指相扣,一只手拉下她的系带。   “温宝宝,你很想我么?有多想?”时清秋在她耳边轻轻吹气,想着有一段时间没有过的亲密,思绪渐渐脱了缰。   “很想,想了好多天了。”温轻寒伸手抱住身上的时清秋,眼睛里盛满了爱意融成的光。   “是这里想……”时清秋一只手摸上她的心口,又滑进她的睡袍里,指尖稍稍伸进内裤一点便停止不动,紧接着与她四目相对:“还是这里想?”   时清秋爱极了跟她亲近的时候与她对视,那双往日里格外疏冷又精明的眼眸,在这一刻只会看见自己,只会有对自己的爱,满满的都是。   温轻寒配合她,主动献上自己的唇,呢喃细语:“不管是哪里,都想你……”   贴上来的脸颊烫得不像话,时清秋再忍不住心里激涌的浪花,深深地吻温轻寒,声音沙哑:“那我满足你,闭上眼睛,好好感受我。”   质感柔滑的睡袍很容易就滑下温轻寒的身体,凌乱地散在床铺上,不消片刻,时清秋身上那件也落在了床边。   喘息声不曾被压抑,呼吸,体温,汗水都交织相融在一起。时而有满足的轻笑溢出她们相触的唇齿间,继而,是不停歇的动作,将这一夜的热浪推向高潮。 第120章   深夜万籁俱寂, 窗帘严实地挡住洒落的月光。   黑夜里的这一场旖旎久久才落下帷幕, 然而时清秋连在梦里都不得消停。   温轻寒那由疏离化作温柔的眉眼, 那将字写得刚劲有力的细白手指, 还有那将情话说得动人心弦的清冷音色,无一不在她的眼前, 她的耳边。   那轻柔得仿佛对待无价之宝一般的吻,从她的唇, 她的锁骨, 一路向下, 吻住她那随着身子一同颤抖的灵魂,最后吻在她最脆弱的那一处。   时清秋喘息着醒来, 房间里的阴暗不似夜里, 隐隐能够透过窗帘看出外面的艳阳高照。   她动了动腿,在感受到腿间的异样以后,低低地叹了声气。   明明人就在自己旁边, 怎么还会做这种梦?而且,为什么做梦还会有这么真实的感觉……   她静静地等待着, 让梦中带出来的感觉渐渐消去, 才翻了个身, 伸手抱住还未醒来的温轻寒。   昨夜温轻寒那极致动人的神情在时清秋脑海里浮现,跟此刻眼前这个面容纯净的人重合在一起。同样的迷了她的眼,无论是哪一个样子,都是她深深刻进了骨子里的温轻寒。   她又看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要起来, 刚动了一下身子就被猛地拉了回来。   面前的人睁开双眸,眼中浮着一层朦胧的雾,低哑地开口:“温太太,你要去哪里?”   “我去一下浴室,先洗个澡,洗完了叫你。”时清秋摸着她的头发,然后圈住她的腰身,嘴上这么说,忽然又不想去了。   温轻寒闭眼,收紧手臂,“等会儿再洗,我还想睡。”   时清秋伸腿过去蹭她,“我做了个梦,有点不舒服。”   温轻寒睁眼,弯了唇角问:“什么梦?有我么?”   她这么问,时清秋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要怎么说做了那种梦?真说了,指不定要被调侃成什么样子呢。   “嗯?”温轻寒睡意散去,眼眸渐渐清明,带着柔色,手往下停在时清秋的小腹有节奏地揉着,“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昨晚太不知节制了,以后一定注意。”   时清秋摇头,小腿在底下勾着温轻寒的小腿,软声说:“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不知节制……”   温轻寒想到一件事,问她:“之前小芮给你发的那个图你看了么?”   “什么图……”时清秋想了想,笑出了声来,“我看了,那个图里的内容不合适我们用。”   温轻寒好奇道:“我没看仔细就回复了,里面内容是什么?”   温轻寒说的,就是同学聚会的那天晚上,回到家以后姚芮给时清秋发的一张可以说是教程的长图。   标题是“如何让伴侣对自己保持经久不衰的性趣”,内容是教一些婚姻生活逐渐平淡的情侣,在生活中如何让对方对自己不失去“性趣”。   时清秋咬了一下唇,笑说:“就是教那些婚姻生活平淡,没有激情的情侣应该怎么重燃新婚时的性趣,就是那个性……”她顿了顿,收回手摸自己的脸,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这个,我们不需要啊……”   温轻寒扬眉,没答话,显然还在等时清秋的下文。   时清秋又勾了一下温轻寒的小腿,咬了咬唇说:“我们不是一直很平淡么?哪有那么轰轰烈烈,可是想激情的时候,也还是很激情……”   比如昨晚。   时清秋说完赶紧埋头到温轻寒怀里,这种话真是太羞耻了。   温轻寒轻声笑,咬住她的耳朵含糊地说:“嗯,我也觉得。”   这又暧昧又正经的回应让时清秋狠狠地推了温轻寒一下,只是贴得紧,她根本推不动,后者更是半点不松手。   在她小腹处的手无意间往下一探,所有的推搡都停止在这一刻。   温轻寒的手指轻轻移动到她腿间,温热潮湿,清溪如蜜。   时清秋涨红了脸,赶紧鼓足了力往后退,喘着气道:“你别碰我……”   温轻寒知道彼此的身体疲惫,也不打算干什么,但眸光暗了些,嘴角笑容含着深意,把时清秋拉进怀里耳语:“清秋,你是不是梦见我了?嗯?”   本来只是想逗逗她,但她心里一羞,也顾不上温轻寒的意思,只随着话去想,一口咬住温轻寒的肩膀嗔怒道:“难道除了你还有别人么?”   温轻寒也不挣扎,眼神温柔,靠近她的耳畔低语:“只能有我,必须是我。”   时清秋愣了一下,好像还是第一次听过温轻寒这么霸道地说这样的话,刚刚结婚的时候,她至多也只是说她们是要一起生活下去的。   但是,时清秋愿意纵容她这鲜少的霸道,爱极了她这般直白。   “当然只有你。你的妻子,哪里想得到除了你以外的人。”时清秋回抱住她,双腿夹住她的腿,娇弱之处与她贴合。   温轻寒翻身撑在时清秋身上,抿着唇犹豫,时清秋了然地笑着摸她的脸。   “就一会儿,然后就起床。”温轻寒低语着打包票。   “嗯……”时清秋眸底盈满笑意,柔声答应。   两唇相触,带着想要疼惜彼此的情意,轻缓柔和,缱绻旖旎。   两个人赖在床上,又睡了个回笼觉,而后再聊聊这些日子的事情。这一趟折腾,便耽搁到了中午才起来。   在商量后,由温轻寒决定下午逛街,晚上待在家里看电视,不出门。   上一次说要买衣服,但因为温轻寒出了事情,就一直耽误下来。正好趁着这次,时清秋打算给她买些衣服。   温轻寒的正装跟休闲装时清秋都想要多添一些,虽然穿起来效果都差不多,但是有这么个衣架子老婆,谁不想看她神采奕奕地穿着自己为她买的衣服呢?   时清秋把温轻寒带去自己熟悉的品牌服装店,店长认得她,热情相迎:“时小姐,欢迎光临。冬季新款已经上了,你看是……”   时清秋挽着温轻寒笑着回答:“我们两个人都要看看。”   店长带着她们进到新款展示区,“新上的款式都在这边,我会随时为你们服务,员工也会时刻注意来往顾客,不会给你带来困扰。”   时清秋微笑:“谢谢。”   她随即松开温轻寒,自己上前挑选衣服,时不时地挑出来贴到温轻寒身前比对。   温轻寒一言不发,老老实实跟着时清秋的脚步,眉目舒朗地让她一次又一次地比对,然后看她摇头又点头。   直到最后将一件卡其色长款毛呢大衣比对完以后,她叹了声气道:“时太太,你还是穿深色外套好看,浅色就留给我吧。”   温轻寒这个人,夏天的时候一件浅色衬衫都能穿出来高冷逼人的样子。冬天外套也不是说浅色穿出来不好看,只是不能够衬托她的气质,感觉好像少了些什么,深色则恰好相反,显得她整个人深沉难测。   “嗯,可以。”温轻寒没看衣服,倒是看着时清秋愁眉苦脸的样子笑了。   时清秋又走回去拿刚才比对过的一件黑色大衣,顺口问一句店长:“你觉得呢?她是不是深色外套穿起来比刚才白色和卡其色好看?”   店长笑道:“没错,这位小姐的气质跟你完全相反,深色系更能展现她在气质上的优势。”   得到赞同,时清秋满意地翻看大衣的码数,跟店长说:“这件码数小了点,她一米七五,要再大一点的。”   “好的,稍等。”   店长连忙跟员工抬了抬下巴,立刻就有人送来合适的码数。   时清秋把衣服往温轻寒怀里一塞,把她推向换衣间:“轻寒,快去换衣服,然后出来让我看看。”   店长看着温轻寒一句话都不说地转身去换衣间,不禁笑问:“她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不喜欢?”   时清秋瞟了一眼温轻寒的背影,噙着笑意把散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继续给温轻寒挑衣服,“她不用说话,只要听话就可以了。”   要是不喜欢,肯定会皱眉头,然后眼神更冷淡一点,再用力地抿一下唇表示自己的不满,像个老干部一样。   店长捂着嘴差点要笑岔气,有种想拍下她们两个的照片发微博的冲动。   等温轻寒出来,时清秋又接连给她塞了好几件,她一件一件试过,到最后,时清秋已经把新上的款式都给她试完了。   当她再度从换衣间走出来,一袭深棕色大衣将她修颀的身形衬托得挺秀十分,目光深邃,气息冷冽。   时清秋乍眼看去,只觉得外界的一切熙攘喧嚣都要停止在这一眼,再看不到任何旁的人。   “清秋,好看么?”温轻寒轻声问,她嘴唇又动了动,感觉到店长在旁边,咽下了后面那句话。   时清秋却默契地弯了眉眼,说出她想听的答案:“好看,我很喜欢。你呢?”   温轻寒语调浅淡的声音便暖了起来,“我也喜欢。”   原来,她已经能够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这种感觉,好像是突然吃了一口棉花糖,直甜到了心里。   “那你的衣服就定了这些了。”时清秋拍了板,探头去跟店长说:“麻烦帮我把刚才给她挑好的款式都包起来。”   店长答话:“好的,没问题。”   温轻寒扯了一下时清秋的袖子,在她回眸时小声问:“那你的呢?不是说我们买情侣装么?”   时清秋笑了起来,晃了晃温轻寒的手臂,最普通的亲昵动作落在店员眼里是极其温馨的画面,她轻声哄道:“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   温轻寒嘴角上扬,时清秋又探头去跟店长说:“还有,刚才她试过的那些浅色款,要一样的码数,也一起包起来。晚一点你们经理会跟你们联系,帮我把衣服送到我家里就可以了。”   “好的。”   这趟一点也不像学生谈恋爱,分明就是一个影后逛街。只要时清秋愿意,她可以直接让人给她发资料,选好衣服以后让人送到家里。   但是她脸上明媚的笑容,让温轻寒意识到,她因为能给自己买衣服这一件小小的事情就这样快乐。   去取车回家的时候,时清秋翻了翻手机日历,她们的生日就在三天之后了。   温轻寒系好安全带,见她还没动,就俯身过去给她系安全带,顺便问道:“在看什么这么入迷?”   “我们的生日快到了,你想怎么过?”时清秋摸着她的头发问。   温轻寒坐回驾驶座,眉头皱起,“应该还是要回爸妈家一起过的,前段时间因为我休养的事情,也没有跟爸妈见面。过生日,爸妈肯定会叫我们回家的。”   两个人沉默下来,时清秋揪着自己的裤子,低着头说:“可是,我想跟你两个人过,这是我们结婚以来的第一个生日。”   但是,爸妈那边又不好拒绝,她们都知道。   温轻寒微敛眼帘,手扶着方向盘,欲言又止,“那……”   “怎么办?”时清秋转头看她,伸手过去摇晃她的手臂,语气柔软:“我想跟你两个人过……”   温轻寒当然是没办法拒绝时清秋的要求的,更何况,这也是她心中所想。   时清秋好像知道自己的想法没那么容易实现,没有再多说,默默地想要把手收回来。   温轻寒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手,注视着她的眼睛里仿佛燃起了光,“我们可以先自己过,生日的前一天,我们自己过,就我们两个人。”   时清秋眨了眨眼,对上温轻寒眼里的期翼,刚才心里那枯萎的小苗又成长起来。   “生日前一天,那就还剩下两天时间就到了……”时清秋想想,嘴角绽开笑容,解了安全带起来弯着腰过去吻温轻寒的脸,“好,那我们快点订蛋糕,还有要交代钟姨,那天晚上做完晚饭要麻烦她早点离开。”   温轻寒露出笑容,“好,都听你的。” 第121章   说好要过生日的那天早上是温轻寒先醒来, 她静静地看着时清秋熟睡的脸庞,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只是就这么安静地将她放在眼里。   直到时清秋长长的睫毛颤动, 温轻寒才凑近她耳边低笑:“温太太,生日快乐。”   时清秋愣了好一会儿才从朦胧中出来, 半睁着惺忪睡眼,伸出一双藕臂圈住温轻寒的脖子, 嗓音含着些睡意:“温太太的温宝宝, 生日快乐, 又老一岁了,让我看看皱纹出来了没有。”   她煞有其事地摸着温轻寒的眼角, “嗯……没有皱纹, 很年轻,很漂亮,走出去还能吸引一大波的少男少女们, 宝刀未老。”   温轻寒笑问:“能吸引你么?”   “当然,早就吸引我了, 比今天要早很多很多天。”时清秋笑着把被子往头上拉, 遮住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线, 跟温轻寒一起缩进被窝里。   温轻寒搂住她的腰问:“要起来了么?我们还要去买菜,然后去领蛋糕,我还有一样东西要去取。”   “嗯?”时清秋好奇,“什么东西?是给我的么?”   “要在今天去拿的东西,当然是给你的。”温轻寒嘴角衔了一抹笑, 赶在时清秋开口之前制止:“但是我不能提前告诉你是什么,你晚上就知道了。”   咦,温老干部开始有情趣了?   为了这难得的情趣,时清秋选择妥协。   她轻咬了一下温轻寒的脸颊,在漆黑一片的被窝里,尾音微微拉长,有一股说不清的蛊惑力:“好吧,那我就等着今晚,可不要让我等久了。”   “好了,起床吧,都快中午了。”温轻寒摸了摸时清秋散着的头发。   她们吃过早餐后,在钟姨暧昧的眼神注视下出了门,一起去超市买今晚需要的食材。   她们都不曾提起明天才是真正的生日,默契地将这一天当做明天。   小时候尚未独立,时家跟温家几个长辈总是把她们两个凑在一起过生日。   那个时候的时清秋还是非常喜欢去逗温轻寒的,只是温轻寒从小内向,便极少懂得去回应时清秋的主动。   再后来长大一点,她们有了各自的朋友,时清秋周围的伙伴更是数不清。渐渐的,温轻寒便只是在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去到她身边,而那个年纪的生日,她们已经极少在一起过了。   在挑啤酒的时候,时清秋忽然起意,回头问推着购物车的温轻寒:“轻寒,我记得从初中起我们就不怎么在一起过生日了,那么多年来的生日,你都是怎么过的?”   温轻寒认真地想了想,说:“基本上都是在家跟爸妈过的,吃完饭,然后就写作业。”   时清秋把挑好的啤酒放进购物车,挽住她的一只手臂,心里有些酸涩,“那你怎么不跟那些同学一起出去玩?我记得,那个时候有很多同学想跟你交朋友的。”   温轻寒摇头,“那些人我不喜欢,交朋友的方式我不喜欢,而且也很坏。”   时清秋又好笑又心酸,笑着调侃她:“那我坏么?”   说起童年,温轻寒笑了,“当然不,你从小到大都很乖。”   “这个答案我很喜欢,今晚奖励你。”时清秋松手去摸她的头,又叮嘱道:“但是我刚才挑好的啤酒你还不能喝,过一段时间再喝。”   温轻寒满口答应:“嗯,去买点零食,晚上给你看电视吃。”   时清秋不遮不掩,已经引得不少顾客驻足。   这样的状况早已经是她们两人的家常便饭,平时给一些粉丝签了名以后倒也没什么更过分的事情出现。   她们去挑薯片的时候,一个女孩子拿着一本笔记本,咯噔咯噔地跑过来扯了一下时清秋的衣服,细声细气地说:“清秋姐姐,你可以帮我签个名么?一个就好。”   “好,你等一下。”时清秋露着亲和的笑容,弯腰去接女孩子的笔记本跟笔。   她在翻开笔记本签上自己的名字,交还回去。   谁知女孩子羞涩地摇了摇头,又去扯温轻寒的衣服,“这个姐姐的也要……”   “嗯?我的也要么?”第一次被要签名的温轻寒明显懵了些。   时清秋捏了捏她的手,“签吧,没什么的。”   温轻寒跟着接过笔记本,在时清秋的名字旁边签下自己的名字。一边行云流水,一边刚劲大气,她忽然就想起了领证的时候一起签字。   她们把笔记本还给女孩子,女孩子嘻嘻笑道:“谢谢,清秋姐姐喜欢的我也喜欢,冰块姐姐真好看。”然后抱着笔记本一溜烟跑了。   剩下时清秋跟温轻寒站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温轻寒无奈道:“阿晓给我起的这个外号,怕是要在你的粉丝里成为必备知识了。”   时清秋挑眉道:“怎么,这样不好么?”她严肃地点了点温轻寒的肩膀道:“这样大家都知道我家里有个冰块姐姐,谁要上门蹲守的,小心冻伤。”   “好,那我尽职尽责,专门给你冻粉丝。”温轻寒勾了勾唇,牵住她,“走吧,清秋姐姐,继续买零食。”   她们买了许多零食回家,但时清秋又让温轻寒再养养身体,不让吃零食,转眼却要买这么多。   在温轻寒的角度看来,时清秋估计就是照顾成瘾,或者是把她看得十分娇弱,这才总是叮咛。   可是她现在根本没什么可养的了,身体恢复得非常好,掀房顶也是可以的。   下午,时清秋去要取蛋糕,温轻寒要去取礼物,而且不许时清秋跟着,说是为了神秘感。   既然如此,两个人便分头行动,温轻寒让时清秋开车去,自己那边则是打车去,留下钟姨在家做饭。   傍晚时,时清秋最先取完蛋糕回来,钟姨也做好了饭菜,她便送钟姨出门,顺便看看温轻寒到了没有。   钟姨热情,一直在跟时清秋嘱咐:“清秋啊,你们晚上记得把楼下的门还有灯关了再上楼,别忘了。”   时清秋翘起唇,心情愉悦,“我知道,钟姨就放心吧,就一个晚上而已,明天就交回给你了嘛。”   钟姨意味深长地说:“我就是怕你们两个太高兴了,给高兴忘了,不交代我不放心。”   “不会的,肯定记得。就算我不记得,轻寒这种老干部也不会忘记的,她可淡定得很。”时清秋昧着良心地保证道。   她可比谁都清楚温轻寒兴致一来,那可是连自己姓什么都能忘了的。   钟姨摇头笑说:“那我就提前回家了,你们别兴奋得太晚了。”   时清秋送钟姨出了大门,往通向别墅区入口的小道看去,没有人影,也没有车影。   她正要关门回去,余光忽然瞥见树荫下有一道人影,出于下意识的反应,她朝那边看去。   树下的人栗色的长发在微风中轻扬,面容与前些日子同学聚会的偶遇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眉宇间较之七年前更为隐忍。   从那年的开朗明媚到现在的运筹帷幄,在这七年里,有些东西或许没有变,但已经流逝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也无法重来。   她们已经各自成长,彼此之间再无交集,至少到如今,不会再有了。   祁悦走过来,跟她几步之隔,声音里再没有了前段时间那明显的伤感,神情和悦,“清秋,我要回去了。”   时清秋沉默不语。   祁悦又笑了一下,说道:“明天是你的生日,提前说一句生日快乐。因为,我明天早上的飞机,明天没办法说了。”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而且,也不能说。”   时清秋“嗯”了一声,回以一笑:“祝你事业蒸蒸日上,实现所有的梦想。”   两个人一时无言,无话可说。   时清秋往后退了退,又看向外面,心里暗道一句,怎么还没有回来?   祁悦咬了咬唇,双眸注视着时清秋的脸庞,低声道:“可以听我说一个故事么?不长,很快就结束了。”   时清秋蹙眉,“必须要说么?”   祁悦笑容苦涩,“我怕现在不说,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了。我或许不会再回来了,最后一个句号,让我把它画完吧。”   七年前,是她主动开始,七年以后的今天,这个句号也应该画上了。   即使对彼此来说,那段往事早就过去,对时清秋来说也已经结束,但于她而言,还差一个句号。   时清秋没有说话,手攥紧成拳,低眉不语。   祁悦转身背对着时清秋,看不到她,才勉强能够维持语调的平稳:“我认识一个女孩子,七年前,她刚刚考上大学。她那个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当一个律师,一个正直,不与黑暗同流合污的律师。她努力地学习,从不懈怠,直到她看见另一个女孩子,她那颗小小的心脏从那天开始就多了很多很多的情绪,都是跟学习无关的。   她想认识那个女孩子,她甚至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梦见那个女孩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用了最拙劣的方式去相识,让她高兴的是,那个像太阳一样耀眼的女孩子接受了她。”   时清秋长睫颤动,依旧没有说话,如今能给她的,除了一声轻叹便再也没有了。   祁悦仿佛明了她的情绪,不在意地笑了笑,继续说:“她们很快乐地在一起了,她每天都在想着,该怎么做才能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留给那个女孩子。她还想着,总有一天,她要把她喜欢的这个人带回家,跟爸妈说,她们要结婚,要在一起一辈子。   可惜好景不长,她的家里出事了。她的爸爸生意败了,催债的人追到了家里,而她那么敬爱的爸爸,居然在挽回一个商场上逢场作戏的女人,将自己的妻子扔在家里独自面对。”   时清秋睁大了眼睛,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如鲠在喉。   祁悦淡笑着说:“那个时候,她妈妈的一个朋友愿意帮她们。为此而付出的代价是,她妈妈必须离婚改嫁,她要继续上学,也必须跟随这个继父离开。她慌乱了很多天,不想让那个女孩子担心,然后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所以她撒谎了,偷偷地离开了学校,离开了这个国家。   现在想想,或许还有很多办法。可以一边打工一边赚钱读书,也可以去求一求那些袖手旁观的亲戚,只要能让她留下来,让她做什么都可以。她后来跟我说,她后悔了,她当时不应该那样选择,因为她亲手放弃了她最爱的人。”   她停了声,时清秋轻轻地说:“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回不去了。”祁悦忽然又笑了,轻轻舒了一口气,转身面对时清秋,这次的话里含着明显的释怀,“所以我告诉她,她没有输给那个女孩子,没有输给任何一个敌人,也没有输给时间。她是输给了自己……” 第122章   “天啊, 温轻寒你是不是傻!你脑子没好彻底么!”简意之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 眼睛直瞪温轻寒。   温轻寒摸着自己面前的杯子, 缄默不言。   简意之气得眉毛都发抖:“你这让清秋怎么想?本来祁悦就是告个别而已, 清秋又不是特别狠心的人,赶人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你不上去就算了,还转身走了?”   温轻寒低着头, 良久才说:“我想让她知道原因, 那年的原因。”   “什么破原因值得你把你老婆扔下自己跑了?”简意之厉声斥责, “我告诉你祁悦要走了,是想让你高兴高兴, 不是让你在她临走前给她满足愿望的!”   简意之被温轻寒气得简直要爆炸, 前两天从同学那里听来的准确消息,祁悦明天离开,她告诉了温轻寒。   本来想着让温轻寒彻底安心, 这颗炸弹的危险系数终于归零了。   祁悦有可能去找时清秋,她跟温轻寒是有猜测的, 只是不曾想, 温轻寒居然选择了让祁悦跟时清秋说完话。   “意之。”温轻寒叹了口气, 声音低了,面容也跟着沉了下来,“我只是想让她听完那些话,让她知道那年祁悦离开的原因。”   简意之往沙发一靠,愁眉不展:“听来有什么用?对现在来说有半点意思么?”   付安然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 见简意之脸色不好,忙过去坐在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后背安慰:“意之,跟温律师好好说,别生气。”   “我怎么不生气?”简意之一下子坐直,她抓紧付安然的手坐直,怒气冲冲地指着温轻寒:“今晚比我更生气的人没在这里呢,我这还算轻的,到时候这家伙跪搓衣板……不,跪碎玻璃都别找我救!救不了!”   付安然面色复杂地看向垂眸不语的温轻寒,叹了声气。   简意之的头一阵阵地发疼,推了推付安然,语气缓和了些,“安然,你先回房去吧,我管她就行了。”   “嗯,那你们好好说,你别生气了。”付安然点头,又对温轻寒说:“温律师,我们刚才叫了外卖,你要是饿了,再等一等就可以了。”   她即使看出这件事的大概,但说不上话,也不方便留在客厅。   “好,谢谢。”温轻寒抬头,露出一丝笑。   简意之揉了揉额角,神情没那么严厉了,长长地叹了声气,“姓温的,你现在怎么打算的?”   温轻寒的目光放在杯子里的热水腾腾升起的雾气上,语气淡得也如同那白雾一般:“我想让她知道当时的原因,我明白现在的她不再需要知道了,即使我问她,她也一定会果断地告诉我她不需要,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着,我从不怀疑。   但是,意之,总有无意间想起来的时候。那个结不是死结,可却没有人去解开它,就那样一直留在那里,在她以后的生活中,时不时地想起,成为她生命里的缺陷。”   简意之语塞了,面对温轻寒这样事事都以时清秋为先的心思,她从以前开始就完全没有能够劝说的办法。   她劝不了温轻寒,只要是时清秋的事情,她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用。   简意之退了一步,换了个问题:“那你打算怎么跟清秋解释?你这么晚不回去,她一定会猜到你回去过。”   温轻寒伸手去摸水杯,滚烫的温度明明烫得她指腹都没了知觉,她还是固执地没有拿开,然后淡然说道:“我们不会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说的,等晚一点我回去,这件事情会像没有发生过。而且,她也不一定会猜得到。”   她收回手摸进口袋里的丝绒盒子,同时藏好了心底的思念。   简意之摇着头,陪她一起沉默,见她掏出手机来,发现连开机都开不了,忙叫了一声付安然:“安然,把我的手机充电器拿出来。”   付安然应了一声,简意之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想了想,还是站起来走到了落地窗边。   时清秋开门见山:“意之,轻寒跟你在一起么?”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你回答是或者不是,不要让她知道是我。”   “是。”简意之侧目看了一眼喝着水的温轻寒,扶了扶额头,有人要完蛋了。   时清秋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的怒气,尽量平静道:“在你自己那边对么?我现在过去你楼下,你找个借口下来,不要让她知道我来了,我有事情要问你。”   “好,我这就下去。”简意之波澜不惊地回答。   挂了电话,简意之说:“外卖到了,我去拿一下,你赶紧充电,别一会儿联系不上清秋。”   “嗯。”温轻寒充着电,按着还不能开机的手机。   时清秋挂了跟简意之的电话,她深深地呼吸了好几下,才启动车子,从温轻寒家楼底离开。   祁悦没有停留太久,时清秋平静地接受故事的结局,也平静地送走祁悦。   唯一需要时间来消化的,是那个故事里发生过的事情,让她一时之间震惊得根本反应不过来。但那也只是短暂的时间而已,当所有的情绪过去,她继续等待着温轻寒回家。   等到天色暗了下来,她察觉到不对劲,一边开车出去,一边不断地拨打着温轻寒的电话,那边都是冰冷的提示,说对方已关机。   她打电话给简意之只是猜测温轻寒会在那里,没想到竟让她猜中了。   时清秋按照简意之发来的定位,进到简意之所在的小区,简意之已经在花园那里等着了。   她下车走过去,眼神里的厉色是简意之从未见过的。   简意之又扶了一下额头,叹息着说道:“清秋,你别生气,她那个人,你也知道……”   时清秋目光森寒:“她说了什么?你原原本本告诉我。”   到了这个时候,简意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她说,她明白你不需要知道当年祁悦离开的原因,你心里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她从来没有怀疑过。   但是你在以后的生活里有可能会想起来这件事情,想起那个原因,就像一个没有人去解开的活结一样永远在你的生命里。她不希望,你的生命里会有这样一个缺陷。”   时清秋在听到这些话以后,眼神才褪了些冰冷,那想要狠狠惩罚温轻寒的欲望稍微减退了一点点。   她握在手里的手机响了,看着屏幕上的“轻寒”两个字,她犹豫少顷,最后关掉声音,没有理会。   时清秋缓了语气问:“那她为什么关机了?我打了好多次电话都是关机。”   简意之连忙解释:“她手机没电了,刚刚才充上电,来到我这里的时候连饭都没吃。”她见时清秋吸了吸鼻子,不禁低语道:“可能,她在来的路上一直盯着手机。”   在一路想着,什么时候回去合适,在想着,会不会有电话过来,或许还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去。   时清秋咬着牙,气得耳边嗡嗡作响,几乎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她到底是在犯什么傻?她怎么不会想,一个跟我无关的人,我哪里来那么多的心思去回想?我有多久没有想起过那些事情,她难道不清楚么?”   简意之苦笑着说,“她就是太为你着想了,站在你的角度为你想得太多,最后却迷失了方向。”   时清秋眯了一下眼睛,忽然想起了温轻寒住所的那个抱枕,还有她向自己坦诚的那本日记。   简意之问:“你觉得,她对你的感情只是从结婚后开始的么?”   时清秋微微摇头,“我知道,她告诉过我,几年前就开始了。”   她明白,这就是温轻寒处处为她着想的理由,温轻寒已经习惯了,没有办法去改了。就像对她的爱一样,从没有想过要放弃,因为已经融入到了生命里,与呼吸一般不可或缺。   简意之摇头,思量再三,认真地对她说:“不止,你觉得,她会把所有的心思都告诉你么?”   时清秋紧盯着简意之,脑袋里都乱了起来,简意之这是什么意思?温轻寒到底藏了多久?她到底还瞒着自己多少事情?   “清秋,我说谎了,那是我的日记。是我写了很多年的日记,从大学到现在……”   “我没有什么好隐瞒你的,但是那里面有我的过去,有你外出工作时我所有的想法。所以,你如果看了,不要让我知道。”   温轻寒说过的话在时清秋耳边响起,她眼里迅速窜起一簇火苗,随即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抓住简意之的手,“意之,今晚轻寒留宿在你这里一晚上,可以么?”   简意之笑说:“当然没问题。”   “好。”时清秋感激地微笑,“我一会儿给她打电话,让她不用回去。我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去搞清楚一点事情,所以,麻烦你了。帮我盯着她吃饭,不能让她饿着,提醒她早点休息。”   “放心吧。”简意之没有多问,时清秋的眼神让她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妥善解决,便笑道:“不过我们已经吃饱了,只能给她叫外卖了。”   时清秋看着简意之取了外卖回去,自己回到车里坐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平复着心情,这才给温轻寒回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起,时清秋轻声地说:“温宝宝,我刚才去了一趟厨房,所以没接你电话。你怎么还不回来?我都等你好久了,你手机还关机了。”   温轻寒语气平常,跟往时一样,与她说话时带了些温和:“我马上就回去了,取东西的时候出了点状况,手机刚才是没电了。”   两个人各怀心思,温轻寒想要这样,她便暂且顺着。   过了今晚,所有的账,她要跟温轻寒算个清楚仔细。   “可是,已经这么晚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来,我出去接你吧。”时清秋话里有些担忧,目光无焦距,也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心里念着温轻寒的那本日记。   果然,温轻寒并不同意:“你不要出来,我自己可以回去的,也不是特别远。而且我遇见意之了,她可以送我一段路。”   “不行。”时清秋忽然正色,闭上眼睛靠进座椅,手指扣着裤子关切地说:“这边太偏僻了,你一个人我真的不放心。”   温轻寒沉默下来,时清秋听见微弱的车流声和风声。   时清秋哄她:“不要让我担心好不好?如果不让我去接你,那你就跟意之说一声,让她送你回你那边。”   温轻寒又安静了好几秒,然后才低低地应了:“嗯,那我先回去我那边。你晚上睡觉盖好被子,明天不要特地起那么早,开车出来慢一点,我们直接在爸妈家见吧。”   “好。”时清秋扬起笑意,这时的眼里是真切地含了对她的疼惜,“我不在,你自己睡觉老实点,不许跟你那些委托人聊微信。养好精神,明天的生日可不许再出问题了。”   温轻寒柔声道:“嗯,我保证。”   挂了电话,时清秋给简意之发了一条微信,然后又闭上眼睛,脑海里一遍一遍地演示着温轻寒看到祁悦跟自己说话的时候,脚步停滞,为自己设想了无数次,最后迈开脚步离去。   时清秋的眼睫颤抖起来,睁开眼睛,启动车子赶回去。   她满心都是书房里的那本日记,那本记录了温轻寒所有心情的日记。   她究竟错过了温轻寒多久,又是否在无意中伤害过温轻寒,在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接受爱情的时候,温轻寒又在想什么?   温轻寒,你到底隐瞒了我多少? 第123章   时清秋把车开得飞快, 也不知道自己开了多久才到, 总之放好车就上到书房去。   她没有时间换鞋, 换衣服, 脑子里只有那本日记。   温轻寒写了七年的日记,那里面有着时清秋想知道的所有过去。   之前温轻寒坦白日记本的时候, 时清秋并不打算去看那本日记。因为觉得自己看见那些过去会忍不住心疼,会忍不住跟温轻寒去说。   可偏偏温轻寒说了, 如果看了, 不要让她知道。   时清秋这才不再惦念, 只想着,在往后的日子里把所有的好都给她, 弥补那些过去, 让她幸福,让她满足,让她快乐。   但今天, 时清秋想要知道那些过去,在简意之说了温轻寒的想法以后, 她想要知道那些过去。   想要知道温轻寒到底藏了多少年, 念了多少年, 想要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积累的感情,才让她能够这么隐忍不发地为自己设想,哪怕是违背心意都要先考虑自己。   时清秋从抽屉里找到那本日记本,跟刚来时自己放的位置不一样,温轻寒依旧保持着写日记的习惯。   日记本很厚, 书口有些发涨,这是使用多年的缘故,白色的封面却没有污渍,可见温轻寒平时对它有多么爱护。   时清秋坐在椅子上,抱着日记本深深地呼吸着,缓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第一页。   温轻寒那熟悉的刚隽字体映入眼帘,那是她们刚入大学的时候。   那一天只有简单的一句:“我喜欢她,我很确定。”   时清秋忍不住发笑,真是附和她的老干部风格,没有情趣而且直接。   接下来的日期相隔了好多天,只是时清秋再也笑不出来了,鼻子也酸涩起来。   “她身边多了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和她一样爱笑。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会比上一分钟更快乐,也会比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快乐,这样很好。我办不到的事情,总该有另一个人替我完成。”   眼前好似出现了那个时候的温轻寒,风轻云淡,来去自由,从不多言,眼睛里仿佛装了一片大海,看不透,看不清。   时清秋忍不住咬唇,继续翻看。   “我们好些天没有好好说过话了,我很想再跟她多说几句话,谈一谈这几天的天气,聊一聊爸妈最近居然开始沉迷电脑游戏。可是我好像总也找不到机会去开口,那就算了吧。”   最后那个句号的笔迹有些晕开,好像钢笔笔尖停留了一些时候,然后才慢慢圆上。   一句“算了吧”,让生性冷淡的温轻寒如此犹豫不决,时清秋的心毫无预兆地疼痛起来,眼眶发红。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当时在干什么,总之,那回忆里的画面都没有温轻寒。   她们那段时间极少见面,就是遇见,也只是打了个招呼便离开。   “她今天约我出去了,我明知道不应该答应,不应该去靠近,但我想见她,我忍不住。她正式向我介绍了那个女孩子,她说‘这是我女朋友’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好像有光,这样的她就是我最希望看到的样子,所以,不是我也没关系。”   时清秋的眼里蒙了一层雾气,透过雾气,她看见这一页偏下方有被水浸过的痕迹,像是一滴水滴落,周围有淡淡的黑色墨水被擦拭过去。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是眼泪滴下来的时候,温轻寒手忙脚乱地擦去,连手上沾了墨水都注意不到。   她颤抖着手,一页一页地翻,一页一页地看,看温轻寒隔了数天或者数周才写的一次日记。或者说,是周记也不为过。   “她的生活里彻底不需要我了,那个女孩子为她做了许多我想做却没有办法去做的事情。如果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也想为她泡一次牛奶,跟她一起躺在草地上说说话,只有我们两个人。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我很想她,我可以忍下去,我知道我可以忍下去。”   “她哭了,我第一次见到她哭,因为那个女孩子不见了。我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不要她,我想安慰她,我想抱她,我想做她的盔甲保护她。可是我没有抱过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我想保护她。”   “我想试一试,去拥抱她。”   时清秋猛地合上了日记本抱在怀里,收紧了捏着笔记本的手,眼睛酸胀不堪,泪水如泉涌,脸颊上满是泪痕。   她捂住嘴,哽咽声却依旧从指缝中钻出:“温轻寒,你怎么可以瞒了我这么久?你怎么能瞒我这么久……”   她以为是从毕业的时候开始的,或许是在某一个她们相约的日子里,也或许是在某一个她们回家,两家相聚的日子里,温轻寒的心思开始与以往不同。   可她怎么都想不到,温轻寒看着她跟祁悦相识,看着她们在一起,她甚至当着温轻寒的面介绍祁悦的身份。   那把刀,是她亲手扎在温轻寒的心口。   她泪眼模糊地抱紧那本日记,眼前怎么都挥之不去刚才所看的内容,每一页都是她,每一页都是温轻寒藏在冷漠外表下的深情。   时清秋哭得眼睛发痛,眼泪好像怎么都停不住,静谧的书房里持续着她的呜咽声。   她的头一阵一阵地疼,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摸出手机来拨通了温轻寒的号码。   出乎意料地,温轻寒很快就接了,那边很安静,她的声音让人无比安心:“清秋,怎么还没睡?”   时清秋吸着鼻子,眼泪又落了下来,压着哭腔说:“我睡不着,我想你了。”   温轻寒那边突然有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然后她向往常一样,轻易就察觉到时清秋的情绪:“我马上回去,你等我。”   时清秋这才想到刚才那一阵响声,像是从床上起来,她哽咽着制止:“你给我停下,躺回去!”   那边安静了,过了好几秒钟,温轻寒轻声道:“躺好了。”   时清秋接着发号施令:“盖好被子!”   温轻寒说:“盖好了。”然后顿了一顿,声音低低地说:“别哭,我在意之家里,明天就回去了。”   时清秋泪眼婆娑,听到温轻寒的安慰,破涕为笑,“温宝宝,你怎么这么讨厌……”   “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哭了?”这是温轻寒现在最在意的事情。   时清秋捏住日记本,鼻子又抽了一下,似真似假地说:“因为你今晚没有按时回家,我梦见你不要我了,留下我一个人……”   “不会。”温轻寒的语气重了许多,好像又从床上起来了,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让她放心,只好又重复了一遍:“你相信我,我不会。”   “我知道你不会。”时清秋抹了一下眼睛,感觉眼睛胀痛得厉害,“我就是做了个梦而已,一下子忍不住。你不许起来,不许动,好好躺着。”   温轻寒温柔的声音从手机里飘出来:“我不动,你好好睡一觉,明天就看见我了,我陪你睡,你睡着了我再挂电话。”   “不要。”时清秋眨了眨眼,将泪意驱走,催她:“我现在就困了,我们一起挂电话,一起睡。”   温轻寒轻轻地说:“好,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时清秋依旧坐在椅子上,蜷缩进椅背,一动不动。   她在为刚才那个哭泣的借口而心疼温轻寒,她怎么会不相信,怎么会因为一个梦而生疑,那颗情真意切的心就被她抱在怀里。   这个夜晚,时清秋从未合眼,直到天际蒙蒙亮起,她累得连眼皮都好像灌了铅一样重。   她回到房里洗了个澡,又小睡了几个小时,尽量把精神养回来。但醒来时还是不幸地发现,她的眼下冒出了淡淡的青黑,眼眶也有些肿。   她看了一下时间,给简意之去了电话。   此时的简意之正在机场,离那正在告别的人群较远,手机在裤子口袋里震动。   “清秋,生日快乐啊。”简意之喜上眉梢,语气十分欢快,“今早刚跟冰块精说一次,正好,再跟你说一次。”   时清秋叹了声气,“她还在你家里么?”   简意之答:“没有,我都出来了,她当然不在。我来机场送一下炸弹,她去律所视察工作了,一会儿我回去了,她就去找你了。”   时清秋“嗯”了一声,想了想,问道:“你现在可以从机场回来了么?我们见一见。”   简意之看了一眼腕表,又往祁悦的方向看去,那个人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在跟同学们告别。   简意之笑说:“好啊,反正也没我什么事了。”   她知道,经过昨天晚上以后,时清秋或许有什么想说的,也或许有什么想问的。总之,肯定都是关于温轻寒的。   她们约在咖啡厅,时清秋扎起长发,戴着眼镜,妆容掩不去所有的疲惫。   简意之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的她,即使不比镜头下的光彩夺目,她出众的气质与美丽的侧脸轮廓都非常容易从人群中被瞬间锁定。   “清秋,你这什么情况?眼睛肿得跟什么似的。”简意之一边解纽扣一边在她对面坐下。   “没事,我等会儿再补个妆就好了。”时清秋微微眯眼,觉得眼睛有点疼。   简意之也不多问,跟她说:“你交给我的任务我是已经圆满完成了,其它的事情,我可就说不上话了。轻寒这个人,但凡是跟你有关的,不管是谁,说什么她都不听的。所以啊,你就看看怎么办她吧。”   “我能怎么办?”时清秋笑了一声,“我现在除了想骂她以外,别的都想不到。”   除了骂,还想上嘴咬。昨晚哭了多久就咬多久,咬得让她长长记性,想想清楚错在哪里。   简意之只是笑,没有答话。   时清秋问:“大学的时候,轻寒有写日记的习惯,这件事你知道么?”   简意之耸耸肩,“算是知道吧,因为她写这东西都很小心,从来不让人靠近。我还是偶尔看到她偷偷摸摸地写,才猜到大概是日记的,她从来没提过,而且也藏得很严实。”   时清秋笑道:“你倒是注意得很仔细。”   “那可不是?”简意之来了兴致,“有时候看到她在写,就想关心她一下,整天闷得跟什么一样,哪天闷出心病来呢。谁知道,我转个身的时间她就藏好了,问她也不回答,我真是服了。”   “是么……”   时清秋转头看向窗外,好像看到了那个时候,那个轮廓清冷的女生,脊背挺得直直的在写着什么。   寝室里这样吵闹,聊电影电视剧的,聊八卦的都有,只剩那一方净地,无人打扰。   她写字的姿态有些不对劲,像是在保护着宝贵之物不被窥视。没有人靠近她,没有人亲近她,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没有松懈半分,只怕自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被暴露在阳光下。   窗外有行人谈笑着经过,有枯叶簌簌而落,时清秋忽然心痛起来。 第124章   早在生日前两天, 温家跟时家两对父母就知会温轻寒跟时清秋, 生日那天要回家里吃饭, 晚饭定在时家。   时清秋停好车, 在车里闭上眼睛休憩了一会儿,而后掏出手机来点进微信, 置顶聊天里是她出家门前跟温轻寒的聊天记录。   最新的一条是温轻寒后面补发的,说是会跟爸妈报备她去了一趟公司, 这才没有一起回来。   她拇指摸了摸屏幕上温轻寒的名字, 经过一个晚上和一个早上的沉淀, 她的心情不再像昨晚那般激烈。   愤怒,心疼, 懊悔, 还有突然知道往事后加剧的想念,此刻都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她想跟温轻寒好好谈谈, 谈昨天那个过于为她着想而做的错误决定,再谈一谈, 她其实没有那么多的空闲, 闲到会想起那些无关紧要的往事。   她现在, 想着跟温轻寒在一起以后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感觉时间不够用。   时清秋下车,刚进家门就听到两个妈妈在讨论近期大热的电影。   唐静慧举着平板电脑介绍:“这部电影女主角是施昭懿啊,跟清秋很熟的那个。”   赵婉仪盯着看,若有所思地说:“这个造型看起来真文静,之前清秋跟她拍《与君绝》的时候, 有个造型像女皇一样霸气,也很好看。”   唐静慧赞同:“要我说,我感觉她也是很有可塑性,什么角色都合适。”   赵婉仪笑:“主要原因是长得好看。”   时清秋脱了外套过去,展出笑意道:“妈,你们在说什么?我好像听见昭懿的名字了。”   唐静慧忙放下平板,给她解释:“就是她,她最近有新电影预告片发布了,看起来挺不错的。”   时清秋看向平板上的视频暂停画面,“这个啊,她都拍了很久了,后期制作花费时间太长,早就该上映了。”   “那你跟她拍的呢?什么时候能上映?”唐静慧紧跟着追问。   时清秋笑,“明年吧,今年年底应该就会出预告片。”   她说完,四处看看,没见到温轻寒,“妈,轻寒呢?”   赵婉仪笑说:“在厨房跟你爸呢,说是没事干,要做点菜等你从公司回来。说了今天生日让她别下厨房,也不听话。”   “那我去厨房看看。”时清秋没打算坐下就往厨房方向走去。   两个爸爸都是疼老婆的主,在厨房里负责各自的任务。   温轻寒眉目疏朗,挽着袖子,微微弯着腰,纤长白净的手指握着筷子在码放炸好的排骨。   时清秋迈开脚步进去,没有再看温轻寒,“爸,我回来了,今晚都有什么好吃的?”   “多着呢,都是你们爱吃的,你的跟轻寒的都有。”时宏朗边笑边说。   “嗯,今晚吃饭早一点,不然你们晚上回去就太晚了。”温承宣戴着眼镜洗菜,边洗边说。   “没事,现在早着呢。”时清秋再走过去,揽住直起腰的温轻寒的肩膀,嗅了嗅她端起来的排骨,“嗯……好香。这是你做的还是爸做的?”   温轻寒扭头看着她说:“我做的。”   时清秋声音温润柔情:“感觉今晚要吃撑了,这么多菜。”   温承宣催了一句:“你们两个还是快出去吧,这里让我们来,别跟着捣乱了。”   时清秋吐了一下舌头说:“哪有捣乱?”然后把温轻寒手上的排骨放下,拉着她边走边说:“那我们回房间去,辛苦老爸们了。”   温轻寒任时清秋拉着走,回到时清秋房间把门关上,这才能好好地打量彼此。   温轻寒的表情一向都不明显,不轻易看出她是否疲惫,但时清秋记得简意之说,温轻寒今早有些精神不足。   “意之说,你好像睡得不太好。”时清秋拉下她的袖子,给她把袖口的扣子扣好,“昨晚给你打电话,听你声音也不像刚醒的样子,大半夜的,在干什么?”   温轻寒没回答,定定地看着时清秋的眼睛,像是非要看出些什么来。   时清秋给她整理衣服,不跟她对视,谁知被她抬起手,柔软的指腹轻轻按在眼角,“眼睛这么肿,昨天哭了多久?”   “没多久,醒来以后就停了,我的眼睛肿得很明显么?”时清秋微微闭眼,眼睫颤动,让温轻寒的指腹轻抚着自己的眼帘。   “还好,爸妈不仔细看应该看不出来。”温轻寒把她拉进怀里,字句清晰入耳:“一定不会有下次了,这是唯一一次。以后,我一定很快回家,陪你吃饭,陪你睡觉。”   温轻寒像是在一语双关地保证着什么,听起来,像是在安慰昨晚的短暂分离。   昨天的选择,是想让她生命里的遗憾彻底消弭,让她的疑惑得到解释,使她在今后的生活里不经意想起时,不会继续将那个结放在心里。   时清秋双手环住温轻寒的腰,埋头在她脖间,闷声答道:“这是你说的,你自己记清楚了。”   温轻寒点头,低声说:“嗯,记清楚了,没有下次。”   她的呼吸打在时清秋耳边,热热麻麻的,说话时热气钻进耳里,让时清秋感觉她就是个巨大的热源,想想她以前以冷漠来掩藏心事,便更是不愿意松手。   “但我还是生气。”时清秋抬头,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凝视着她,“温轻寒,我生气,我憋了一个晚上加一个白天了。”   温轻寒心里顿时就“咯噔”一声,怕时清秋已经知道,也怕她胡思乱想,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可这么一看,时清秋眼睛里的情绪更多的是委屈,好像就是埋怨她不回家罢了。   温轻寒心软,语调都柔了下来,吻了一下她的嘴角后说:“我认错,晚上回去我补偿你。”   “你怎么不问问我生气的理由?”时清秋这下子连语气都委屈了。   温轻寒抚着她的头发,“不是因为我没回去么?饭菜凉了,蛋糕也没吃上。”   时清秋顿了一下,肯定地回答:“不是。”   温轻寒开始认真地想,到底还有哪里是可以让时清秋委屈到跟自己撒娇说生气的。   她从头想了一轮,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生气的点在哪里。   她抿了抿唇,试探着问:“因为我手机没电了,没接你电话?”   时清秋摇头,“不是。”   她又想了一下,再问:“那是因为我睡觉前没给你打电话么?我是怕你睡着了,不想吵醒你。”她顿了一顿,低低地补充道:“我有想你的。”   时清秋还是摇头,“也不是这个。”   好像能生气的点都被否认了,温轻寒有些气馁,她是真的想不出来了,她到底还有哪里让时清秋生气了呢?   时清秋眼底都快要翻起一波海啸了,温轻寒是真的不打算把心事摊开来说,就想着把这件事情压到箱底。   她想过什么,又为自己做过什么,她一个字都没打算要坦白。   说好了要坦诚相待的呢,说好了不再有所保留,不许藏着掖着的呢,温轻寒都抛到太平洋去了吧。   但转念一想,出发点又全都是为了自己。   时清秋更气不过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跟她把账算了,否则她这毛病是真改不掉。   温轻寒见她脸色沉了,自己又想不明白,便凑近过去再吻一下她的脸,用有些诱哄的语气说:“别生气了,我错了,以后肯定不会了。”   时清秋用力一推,把温轻寒推得撞在门板上,嗔怒地控诉:“你连错在哪里都不知道,道什么歉?我不接受。”   温轻寒被撞得微微弯了腰,眉峰拧起,嘴里闷哼了一声,伸手捂住后背。   时清秋吓了一跳,气都吓走了七分,忙去摸她的背,“轻寒,对不起,是不是撞疼了?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温轻寒顺势搂住时清秋,把她的头压进怀里,低头去柔声问:“消气了么?不够的话,我继续随你处置。”   时清秋推开她,这次小心不少,不比刚才用力,因为考虑到话题的严肃性,便与她正色起来:“晚上回家再谈这件事吧,现在不方便,爸妈都在,而且也快吃饭了。”   “好。”温轻寒牵起唇角,伸手去捏了捏时清秋的脸,然后抚在她的眼角,“那现在就暂时不要生气了,今天过生日,别让爸妈担心。晚上回家,你说什么我都认。”   时清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情绪,对她笑说:“时太太,生日快乐。”   温轻寒笑意未减,牵住她的右手抬到唇边,吻在无名指戴戒指的部位,“温太太,生日快乐。我很高兴,从今年开始我们可以一起过生日了。”   眼眸明净清澈,声音清冽动听,无一不是动人之处。   时清秋咬了咬唇笑,她以前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温轻寒不解风情的?温轻寒根本就撩人得很,完全不像她在大众面前塑造出来的老干部形象。   两家人相聚的晚饭自然丰盛,又是两个孩子的生日,便更是精心准备。   酒是必不可少的,今晚在自己家里,两家长辈又住得近,也就没有了克制这一回事。   但温轻寒和时清秋这小两口就不一样了,结婚以后第一次生日,说什么都要回去二人世界,那么为了开车,其中一个人也就不能喝酒了。   温轻寒自觉地倒了酒,给时清秋倒了果汁。   然后大家一起举杯,异口同声:“Happy birthday!”   唐静慧满面笑容道:“又长大一岁了,这次生日很圆满了,真真正正是一家人了。”   赵婉仪故作轻斥道:“说得好像以前不是一家人一样,这应该叫亲上加亲才对。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妈说得对。”时清秋抿唇笑道。   她给温轻寒夹菜,不忘叮嘱:“只许喝一杯,不能多了,听见么?”   温轻寒眉眼柔和地顺从道:“嗯,就一杯。”   赵婉仪跟温承宣相视一笑,不禁感慨道:“我们这女儿啊,是要被清秋吃定了,在外面威风得很,也就跟清秋在一起的时候虎不起来。”   时清秋无奈笑道:“妈,你这把我说得跟母老虎一样,她哪有那么听我话?”   “怎么没有?眼见为实啊……”温承宣难得的也跟着一起调侃起来。   一家人说说笑笑,一顿晚饭便在谈天说地和对两个孩子的回忆中进行。   饭后,天色暗了,温轻寒跟时清秋告别两对长辈,由时清秋开车回去。   她放了舒缓的轻音乐,让温轻寒阖眸休憩。   直到开进别墅区,时清秋停了车,温轻寒察觉到车子停下,睁开了眼睛。   外面飘着细雨,秋雨微凉,带着初冬的寒意。   温轻寒抿了一下唇,看向她的侧脸,“清秋,怎么停下了?”   时清秋垂眸,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而后扭头看向温轻寒,嗓音低沉地吐出话来:“下车,从这里走回家去,路上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里了。” 第125章   温轻寒怔住了, 时清秋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   那个在镜头前温暖和善的时清秋, 这个时候半分都看不到, 更别谈平日里与她亲密无间的温柔模样了。   从这里走回去, 七拐八拐的,而且还要经过好长一段路, 开车也就是几分钟的事,走路估计要花半个多小时才能到。   温轻寒又看她一眼, 然后低眉, 解安全带。   “带上伞, 外面下着雨。”时清秋忍不住还是叮嘱了一句,虽然刻意保持了冷淡, 可话里的关切更不容忽视。   “嗯, 我很快就到家了。”温轻寒还不忘扔下这样一句后才下车。   车门关上,时清秋失笑着低语:“傻子……”   时清秋回到家里,开好空调让房间暖起来, 然后挑了件睡裙去洗澡。   等她洗完澡,温轻寒还没有到家, 她便去拿温轻寒的平板电脑, 背靠着沙发扶手, 露着一双长腿在刷微博。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过微博热门了,最近都是些虚实不分的八卦,没什么吸引人的。   她手指迅速地滑动着,刚想关掉就被一条热度处在中上水平的热门微博吸引了注意力。   【温室cp强势秀恩爱!最近有粉丝爆料,某电影上映当天路遇前段时间爆火的温室cp, 二人则疑似在玩情趣play,穿着打扮清新靓丽,好似不谙世事的大学生。而最让人惊讶的是,电影结束后,二人竟在暗处热吻,激情程度让粉丝脸红耳热。】   时清秋嘴角憋了笑,将底下附带的照片点出来看。   不得不说偷拍的人找的角度还是很微妙的,有一张是温轻寒搂着她腰身的一只手被挡住了,可是看起来很像是把手从衣服底下伸了进去。   时清秋关掉照片,又点进了评论。   微博这种东西,很多时候评论都比正文精彩,果不其然,热门评论已经形成了。   【子书佻佻:温室绝对是我萌的cp里最甜的一对了,高冷睿智忠犬攻×温柔纤弱妩媚受,从之前真人秀里就能看出来温律师不喜欢说话,但是眼睛一直追着清秋,天啊我要被甜炸了!!!】   【闫雪晨:从这个接吻姿势来看,温律师绝对是攻没错了。受一般都会搂着攻的脖子,然后把身体交给攻来为所欲为……[污][污][污]话筒和灯光不用过来了,没有故事!】   【神经兮兮铲屎喵:我觉得是清秋攻,她把温律师压在墙上,而且手垫在温律师的后脑,很明显是不想让温律师碰到墙壁。这种心理很明显是要护着自己老婆啊,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会有这种护妻行为的人会更强势一点。】   【sy3327:[费解]为什么一定要分攻受呢?我看她们两个就是互攻啊,一个自觉地保护对方,一个放心地依赖而且全身心进入状态,这样很萌啊,高冷的温律师在清秋面前软软的,感觉好可爱。】   【喵了个幼清:[并不简单]真是天真得可爱,清秋是压了温律师,可是在上面的就一定是攻?你们怕是除了传统姿势以外就没试过别的了。】   为什么接个吻可以讨论出这么多东西来……   时清秋一脸无奈地关掉评论,随便翻一会儿就打算退出去。   这时,房门有轻微响动。   她知道是温轻寒回来了,脸色便淡了些,退出微博,心不在焉地点进了视频软件。   温轻寒见时清秋洗完了澡,怕自己把外面的寒气带给她,就先去脱了外衣,然后放轻脚步过去坐到她身边。   “清秋,你要吃苹果么?我给你削。”温轻寒久久才憋出这一句来。   “不吃,我刷过牙了。”时清秋笑了笑,回眸深深望她,“我给你时间想了,温大律师,想明白错在哪里了么?”   温轻寒点了一下头,时清秋挑眉不语,等待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是不是因为你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没有马上回来……”温轻寒低下头,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漂亮的弧形阴影,“我没有想太多,因为你一直在叫我躺下……”   “温轻寒,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么?”时清秋把平板一扔,气得不打一处来,撑起身体去跟她说:“我说了让你睡觉就是让你睡觉,我有过跟你说反话的时候么?”   温轻寒抬眼,“可是除了这个以外,我真的想不到了。”   时清秋肚子里那股气真是憋到了喉咙顶,温轻寒就是打算一瞒到底,或者说,她就是在习惯性沉默。   时清秋穿好拖鞋站起来,睨了一眼温轻寒,话中带话地说道:“我再给你五分钟时间,五分钟以后,不管你有没有想到,我都不希望我们之间还有秘密。”   温轻寒心一颤,所有的思绪便乱成了一团麻,连看向时清秋都不敢。   时清秋走去倒了一杯水来喝,又拿来手机刷了一下朋友圈,总之是没有盯着她看。   过了好一会儿,温轻寒低低地说:“清秋,你知道了。”   陈述句,不是疑问句,开窍了。   时清秋把手机扔回床上,缓步走过去,停在沙发边,在温轻寒侧前方。   温轻寒头也不抬,两只手紧紧捏着膝盖,紧绷极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跟你一样,心照不宣,不把昨天的事情说出来。就像你想过的那样,我的生命里不会有任何遗憾,这件事情会变成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或者说,你甚至会觉得我没有猜到你回来过,我会因为突然得知那些往事而忘记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你连吃饭都要等我坐下来才一起动筷子,这样的你,会一直耗到手机没电都不给我一个电话么?”   时清秋微红着眼眶,心里又甜又苦,甜的是她们之间的一点一滴,苦的是温轻寒那七年不见天日的暗恋。   “温轻寒,跟我没关系的人跟事,我根本不会想得到。不好吃的东西扔了就是了,我不想去探究它到底为什么不好吃,我不需要那么完美。”   温轻寒咬起了唇,细碎的黑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庞。   “我唯一需要的,是你把我放在心上。”   时清秋蹲在她面前,伸手去捧她的脸,喑哑着声说:“我需要的,是在昨天那个时候,你能毫不犹豫地走上来,跟我一起面对,跟我一起回家。我需要的是你能明白,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我都没有兴趣去了解。”   温轻寒忍耐得太久了,从开始到现在,从没有一件事情是为自己所想。   她想要让时清秋幸福,那么即使不是自己给的也没关系。她想要拥抱时清秋,因为想要给时清秋依靠和保护。她想要让时清秋不再有遗憾,却一时间考虑不到时清秋根本不会再产生那些心思。   “对不起……”温轻寒手肘撑在膝盖上,脸埋进掌心,肩膀轻颤,“我只是不想让那件事一直存在你的心里,不想让你回忆起来的时候会觉得是自己的错,所以才想让你听她说完……”   “你是傻子么?”时清秋一下子坐到她的旁边,用力咬唇,把她的身体搂过来,抬起她的脸,“我哪里有这个精力去想那些跟我们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我根本想都想不起来,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想到了也不过是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温轻寒低着头,眼底有一抹水光,轻易便刺疼了时清秋的心。   时清秋心疼地吻了吻温轻寒的眼睛,爱意冲淡了怨气,有一滴泪划过她的脸庞,她微微哽咽着道:“我不用你为我考虑那么多,你霸道一点好不好?我是你的妻子,对我来说,你是最重要的,只要有你就够了。”   “清秋,我……”温轻寒眼眶暖了又凉,眼睫湿润,嘴唇翕动着又想说对不起。   时清秋却跟她额头相抵,低喃着问她:“你忍了这么多年,还不够么?”   温轻寒全身都抖了一下,抬眼去跟时清秋相视,长久的默契让她从时清秋的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的暗示。   她刻意隐藏的过去,那段隐晦的时光,还有那些深藏的心绪。   时清秋知道了,全部都知道了。   “我不是刻意要瞒着你……”温轻寒咬着唇,长睫颤动,眼里好像盛了一汪清泉,“以前的不必再说,昨天的,我承认是我想得太多了。我去取了要送给你的礼物,想要给你惊喜,给你一个美好的生日,可是我看见她的时候,我无论如何都不敢赌……”   她凝视着时清秋,眼睛里的水光在浮动着,“我怕你真的会想起,我怕如果错过这一次,就会永远变成你的遗憾。清秋,人生只有一次,我不愿意……”   正因为人生只有一次,她的每一步才走得这样小心,每一个决定都深思熟虑,屡次思量。   但却犯了个不易觉察的错误,就是,如今的时清秋,哪里还可以再用理智的判断来分析她的思绪?   就像时清秋说的一样,她没有这个时间去想这些无关琐事,就算想到了也不会深想,更遑论成为一个心结了。她不在乎的东西,自然连一粒灰尘都不如。   时清秋心里的苦变成了酸涩,夹着先前的甜,声音温柔了些:“所以,温宝宝,你现在知错了么?”   温轻寒眼睛湿湿的,看着她不住地点头,幅度由小而大,“知错了……”   “那我的礼物呢?”时清秋笑了起来,给她抹着眼泪。   高冷的温大律师,怎么一到她这里不是变成傻子就是可怜兮兮的。   温轻寒怔了一下,然后跟着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从沙发上站起来疾步去找自己的外套,在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带回来。   时清秋眉眼染上笑意,站起来凑近她,“这是什么?”   温轻寒的目光落在时清秋露着的锁骨上,眼神柔软中带着些刚才的疚意,“是锁骨链,我给你戴上。”   散发着柔光的锁骨链被温轻寒轻着动作为时清秋戴好,她轻声道:“去照照镜子,看看喜不喜欢。”   时清秋双手背在身后,脚步不动,眼波粼粼地与她相视:“你没有话要跟我说么?我刚才跟你说了这么多,你都没有一句想要告诉我的话么?只是认错而已么?”   怎么会没有呢?   温轻寒想起刚才时清秋眼里的暗示,还有那句模棱两可的话。   时清秋在等,她也在等,只是她等了很久,甚至于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可以完整地说出口。   她的唇开了又合,几次都说不出话来。   时清秋眸底含笑,耐心地等着她。   “有……”   温轻寒满心温情,好像有无限的勇气陡然从心间涌起,终于伸手去捧起时清秋的脸,拇指细细地描摹着她的眉眼,低柔地回应:“我爱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里微博出镜的读者们是我在微博上征收来的,感谢你们,也感谢一直以来追文的读者们,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_^   明天继续番外噢 第126章 番外·婚礼   冬去春来, 桃花又盛, 时清秋跟温轻寒的婚礼也定好了日期。   请柬已经尽数发出, 外界并不知晓她们未曾举办婚礼, 因此邀请的均是与她们相熟的朋友。   时清秋这边自然是施昭懿与秦望以及曾经的经纪人潘嘉雯等等,温轻寒这一边便是简意之和付安然, 还有律所同事。还有家里的亲戚以及爸妈的一些朋友,加起来倒也是不少人了。   在婚礼前的几个月里, 时清秋外出拍了一部电影, 其余时间都待在B市, 偶尔飞去外地录节目。   为了温轻寒工作方便,她们又搬回了温轻寒家里, 时清秋的住处便打算留作休假的时候才居住。   傍晚, 随着时清秋把门打开,家里迎来繁杂的脚步声,热闹了起来。   姚芮笑说:“我的大明星, 你家那个闷葫芦怎么还没回来?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再不回来,我们可不等她。”   时清秋只得抿了抿唇, 笑说:“她已经在路上了, 可能堵车了。”   “今天能回来吃晚饭已经算不错的了。”简意之解着西装纽扣, 忍不住替温轻寒说话:“谁出差不得聚个餐啊?她今晚没被留下就该谢谢人家给她回家陪老婆的机会了。”   付安然语气似真似假地说:“噢,那我是不是还得给你一点奖励,你看你每次出差都赶着回家,这么顾家呢。”   简意之忙搂住付安然肩膀,“不不不, 我没有这个意思……”   姚芮被逗笑了,“意之你这是翻车现场啊。”   时清秋挽起袖子的双手举着,手上还残留着水珠,“好了,我去弄一下火锅底,还有两个菜要炒,你们谁来帮帮我。”   姚芮把包一放,毛遂自荐道:“我去我去。”   简意之摸了摸鼻子,咳嗽一声,有点不好意思。   “我也去。”付安然唇角带笑,而后话中有话地说道:“不会做菜的就老实坐在这里别动,等着吃就行了。”   姚芮扔了个挑衅的眼神过去给简意之,“会吃不会做,说你是家庭妇女都抬举你了。”   简意之就差仰天长叹了,不会做菜有错么?她会赚钱啊!   几个非单身女性待在一起永远不怕没有话题,时清秋跟付安然还有姚芮在厨房里分工合作的同时也聊起了天。   姚芮在开酱料调配,好奇问道:“哎,小安然,清秋跟闷葫芦的婚礼可快了,你跟意之的呢?领证了没有?”   付安然择着菜,笑着舔了舔唇,“领了……”   “领了?”时清秋转身,又惊讶又喜悦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们两个怎么都没出声的?”   这消息真是来得突然,估计温轻寒也是不知道的,否则一定会跟她漏个底。   “还不是意之么……”付安然突然有点脸红,“那天喝多了,然后回到家就跟我说要结婚,然后我就答应了。”   姚芮:“……”   时清秋:“……”   “不是……”姚芮把刚拿来的味碟一扔,双手环胸道:“律师都这么没情趣的么?轻寒那个闷葫芦是这样,意之也这样?我真是看错她了啊,我还以为她能比闷葫芦好点呢。”   时清秋无奈,“律师不背这个锅,安然也是律师好么?”   而且温轻寒哪有没情趣?她那种寒霜初融一般的动情不知道多让人心痒痒。   有时候挑逗她过了火,被她咬着耳朵,声音喑哑地叫自己一句“温太太”,时清秋几乎整个人都要酥了。   当然,这些就不需要说出来让大家知道了。   姚芮摇头笑道:“小安然,你也是,怎么就答应她这么快了?”   时清秋脑中灵光一闪,“没准意之是不敢说呢,这才借酒壮胆啊。小芮你想想,她那什么酒量,喝多少次才能醉一次?怎么偏偏那一次喝醉了就提结婚了呢。”   两个人各抒己见,干脆一齐看向付安然,等着付安然给出最终答案。   付安然抿唇一笑,眸中暖光微漾,“时学姐说的没错,她就是不好意思问,就故意喝多了才回家。不过,这个求婚已经补回来了,喏……”   她动了动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一下子就明显起来。   “不得了,我们刚才居然没发现。”姚芮笑盈盈地凑过去看,有意无意地再提一句:“意之还是可以的嘛,感觉略胜温大律师一筹了。”   “嘁……我不跟你说这个。”时清秋笑着拍了一下姚芮的手臂,转了回去。   晚饭很快就准备好,姚芮虽然嘴上说不等温轻寒,但真正入了席,还是她先提出的让大家再等等。   好在没过一会儿温轻寒就到了家,提着一个小行李箱,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还拎着公文包。   时清秋去给她挂衣服,温轻寒换着鞋问:“我是不是回来晚了?”   时清秋走回玄关,伸手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轻声道:“没有,刚好要吃饭。”   温轻寒翘起唇角,顺势握住时清秋的手腕,把人拽进怀里,动作一气呵成。   “别闹,她们都在呢。”时清秋嗔笑着推了推她的肩膀,然后拉她一起进去,“你回来得还不算晚,出差一个周了,今晚要早点休息才行,快来吃饭了……”   席间,温轻寒眼尖地发现了简意之跟付安然手上的戒指,一阵调侃又以姚芮为开头,拉开了序幕。   晚上送走客人,温轻寒早早地处理完工作,然后回房里洗澡。   时清秋靠在床头等她,想聊聊出差期间的事情。   但正所谓小别胜新婚,有些事情总是要先于聊天的。   温轻寒钻进被窝里抱时清秋,吻住她要吐露话语的唇,墨色的长直发与她的长卷发缠绕在一起,灼烫的吻落在睡裙滑落之后的肩头与胸口。   她纵容着温轻寒,感受着,回应着,不去掩藏自己内心的欲望,追逐着温轻寒带给她的所有感官刺激。   夜深,房里亮着一盏床头灯,酣畅淋漓的情事终于临近尾声。   温轻寒细细地喘息着跟时清秋亲吻,两个人的身体都有些疲累了,她推了推时清秋。   时清秋收住攻势,搂住她耳语:“轻寒,累了么?”   “还好。”温轻寒顺从地窝进她怀里。   时清秋亲吻温轻寒那还泛着春情的眼角,低声笑说:“我让魏姐把近段时间都空出来了,好的剧本能挪就挪,不在本地的活动一律不接。”   温轻寒闭上眼睛,唇角扬起,“嗯,下个月婚礼结束以后我们就去度蜜月。”   时清秋笑了一声,“意之要气死了,等我们回来,她肯定要疯狂报复你。”   “不管她。”温轻寒睁开双眼,手摸上了时清秋的小腹,“前两天妈给我打电话,又说到孩子了。”   “你想要了?”时清秋含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轻声问。   “当然不,现在太早了。”温轻寒摇头说,“我给模糊过去了,爸妈也知道你现在工作还在巩固期,又刚签了几个新人,怎么说都不是个时候。只不过,妈还是交代了两句让你调理身体的时候多跟她沟通。”   “嗯,我知道。”时清秋呢喃道,“对了,说起来,我们的孩子要叫什么名字好呢?”   真是一环扣一环,这心思又飞到孩子名字去了。   温轻寒只得配合她讨论:“你想叫什么?”   “嗯……”时清秋松了双臂,把她此刻柔和的面庞装进眼里,思绪在飞速翻转着。   想着她,想着她的过去,想着她们的往昔。   “温如昔。”时清秋靠近她,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轻声说:“我们的孩子随你姓,我们的小温宝宝,叫温如昔,好么?”   是你七年如昔,才换得如今情深逢时。   温轻寒睫羽轻颤,眼里蒙上一层朦胧的薄雾,“好,就叫,温如昔。”   时清秋弯起眉眼,正要吻她的双眸,她却压抑不住内心的悸动,翻身将时清秋压在身下。   黑夜依旧静谧,而那接连不断落在时清秋身上的吻,与窗外的月色一般温柔。   婚礼举行的日期正逢时清秋去年拍摄的影片《与君绝》上映。   而这两个人的想法是:别人婚礼结束要洞房,我们要去看电影。   这个想法是温轻寒提出来的,最初听到的时候,时清秋吃了一惊:“为什么要去看电影?”   温轻寒一派正经地解释:“这部电影拍摄的时候我也在,现在上映了,当然要看。”   时清秋为难地搓了搓她的脸,“但是,这是婚礼当天晚上啊……”   温轻寒挑着眉似真似假地反问:“有什么不对么?难道你很想洞房?”   “也没有……”时清秋收回手,嘟囔了一句:“可是,感觉很奇怪,这个步骤根本不对啊。”   看她这个样子,温轻寒心里暗笑,面上还做出一副迁就的模样:“看电影跟洞房,你选一个。”   “那还是看电影好了……”   她差点就中了温轻寒的圈套,合着是让她亲口说要洞房么?   温轻寒这个人真是,这日子越过越会算计人。   所有的事宜均准备妥当,婚纱是时清秋联系了国外的设计师专门设计的,专属于她们两个人的款式。   光是为了这婚纱,她们都拍了不知道多少套婚纱照,还有些则是保留进了相册里,否则这家里实在是没有地方可以挂了。   两个人穿着婚纱含情对视的画面,还有温轻寒在时清秋身后抱住她,她回头与温轻寒相视一笑的画面,以及在金色阳光的沐浴下,温轻寒牵起她的手吻在她无名指上的画面。   许多许多的画面,好像怎么都拍不够一样。   婚礼那天,所有宾客全数到场,没有记者,不需要端着架子,会场里充斥着欢声笑语。   红毯很长,亲朋好友们都围在两旁。   温轻寒身着洁白的婚纱,嘴角挂着令人心醉的柔和笑意,在红毯的另一头等时清秋。   时清秋想起来,婚礼之前温轻寒曾抱着她,在她耳边低语:“婚礼那天,我在红毯那头等你。不管你走得有多慢,不管你要走多久,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等你走到我面前,牵住我的手,把你的后半生交给我。”   我会一直等着你。   脑海里的画面散去,时清秋一步一步地走过红毯,牢牢地牵住温轻寒的手。   这个仪式其实对她们来说不重要了,她们早已经是彼此的妻子。但这一刻,有一些话大概只有她们两个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时清秋凝视着她,眼里只有她:“轻寒,我来了。”   温轻寒握紧她的手,眼眸烁亮,“你来得刚好。”   还好她动心的时候温轻寒没有绝望,还好她还来得及回应,还好这一切,终归没有太晚。   在宾客们的起哄声里,温轻寒搂住她的腰亲吻她的唇,她羞涩地往温轻寒怀里缩。   婚宴在B市一家保密措施严谨且环境优雅的酒店里举行,大家兴致都高,幸好电影票买的是午夜场的。   看完《与君绝》回家,这一天的行程才算彻底结束。   时清秋一边卸妆一边发表意见:“为什么我们要在婚礼的晚上去看悲剧?这也太奇葩了……”   温轻寒解着衣服问她:“那你觉得婚礼的晚上应该干什么才合适?”   时清秋忍俊不禁:“我不跟你说这个。”   她话刚说完,就感觉镜子里有一道身影压了下来,然后是熟悉的体温和脖子上迎来的吻。   “温太太,我突然觉得,就这么睡觉,太浪费了。婚礼的晚上,的确应该做点该做的。”   温轻寒的声音低沉而动情,含着往时欢愉时的沙哑,只是这么说着,时清秋便感觉到了她的蠢蠢欲动。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得自然且顺利,时清秋坐到梳妆台上,双腿扣着温轻寒的腰,房间里的温度都湿热起来。   “温轻寒你这个流氓……”她喘着气抱住埋在她胸口的温轻寒的头,气息不稳,“说好的看电影跟洞房二选一的呢?欺负人……”   今天的喜悦全都透过亲吻传达给对方,空气好似陡然间稀薄了,感官更是封闭起来,只能感受得到彼此的热情。   夜深且长,这一室靡靡之音经久不息。 第127章 番外·终点   白驹过隙, 时光好似在一眨眼间匆匆过去。   四季更迭, 每个人, 每件事, 都在发生着改变。   温轻寒与简意之在法律界已经由后起之秀蜕变为经验丰富的前辈,亿涵律所的规模也随着她们的成就而扩大。   时清秋事业家庭两不误, 工作室早已经在演艺圈里站稳了脚跟,旗下几位演员均为演技与流量并存的实力派, 而后她又做起了投资, 成绩依然引人瞩目。   她有大部分的时间都会待在B市, 每一年都会抽时间出来,一家人一起出去旅游。   对她来说, 演戏这份工作已经完全变成了她的一个爱好。她想要拍戏的时候, 接上一个有趣的剧本,然后专心致志地投入到工作里。其它的时间,就是家庭最重要。   如今, 奖也拿了不少,她已经极少外出拍戏了, 在影迷的心里, 她是新晋的老戏骨。   十八年过去, 除了得到事业上的成就,温轻寒跟时清秋两个人最欣慰的,莫过于她们的女儿长大了。   温如昔,今年十五岁。   她随着温轻寒的姓,性子却随了时清秋, 开朗活泼,常常是逗得长辈们放声大笑。这学习的劲头还好是随了温轻寒,成绩单拿回家里一看,总是第一名。   “小昔是跟哪个同学出去玩了呀?这假才放多久,她总是往外跑。”   唐静慧坐在沙发上,接过时清秋递来的茶,眯了眯眼睛,现在年纪大了,身子越发弱了。   “是跟意之的女儿出去了,就是上次小昔带过来吃饭的那个女孩子。今天刚接到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两个孩子高兴疯了,就随她们去了吧。”   时清秋坐在母亲身边,饭后闲来无事,便聊起天来。   “是可心呀。”唐静慧笑了一声,语气亲切起来,捉住时清秋的手道:“那个孩子乖巧伶俐,招人喜欢,跟小昔是挺合得来的。”   时清秋接着笑道:“可不是?两个人还约好了要考上同一所高中,这一收到通知,可不得高兴坏了?小昔今天非闹着我跟轻寒,晚上她们两个约好了要出去玩,不跟我们过来吃饭。”   “那没事,她们两个在一起玩我放心。”唐静慧从来不担心温如昔会耽误学习,从小学开始这成绩就很稳定,只要别跟坏学生在一起,她是不会多话的。   “别说她了。”时清秋从沙发一边摸来笔记本电脑打开页面,“妈,今年想去哪里玩?想好了么?”   “今年啊……”唐静慧戴上眼镜,看向屏幕,但想想又算了,干脆提议道:“我跟你爸还有轻寒她爸妈都没商量出来,今年刚好小昔考上重点高中,不如让她来选好了。”   “妈……”时清秋失笑,“小昔哪里会选这个,她想去的地方不一定合适爸妈去的。”   温如昔虽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但玩性也不轻,总归是不如温轻寒跟时清秋这样处处考虑好爸妈。   唐静慧不在意地摘下眼镜笑笑:“这有什么的?你们两个在旁边出出主意不就好了?就让她挑吧,算是奖励了,我们几个老的确实是想不出来了。”   “那好吧,等我回去再问问她。”时清秋拗不过,只好先同意了。   有脚步声传来,是温轻寒跟时宏朗一起从饭厅过来。   温轻寒的长发如流水一般柔顺地散在背后,时光将她从前稍显尖锐的冷漠磨去棱角,如今沉静如故,更显持重。   时清秋转头看见,扬唇问道:“轻寒,你跟爸研究完茶具了?”   “嗯。”温轻寒应了一声,看向窗外,“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家了。”   时宏朗点头道:“是该回去了,可能小昔都回家了。”   唐静慧跟着劝道:“回去吧,过两天把小昔一起带来家里吃饭,记得让她挑好去哪里旅游,可别把这个假期就这么耗过去了。”   时清秋跟温轻寒相视一笑,而后告别爸妈离开。   果然,女儿早就回到家里了,正窝在沙发上拿手机聊微信,见时清秋跟温轻寒回来,忙把手机一扔,向时清秋扑过去。   “妈咪!”温如昔甜甜地喊了一声。   “嗯?干什么?”时清秋笑盈盈地抱住她的身体,本就柔和的声音又多了些宠溺:“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妈咪抱,羞不羞?”   温如昔松开来,还不忘在时清秋脸上“吧唧”地亲了一口,“不啊,我抱自己妈咪有什么好羞的?”   温轻寒无声地笑,走去单人沙发那里坐下,看着自己的妻女。   时清秋本就是性子十分柔和的人,待人接物温文有礼,有了女儿以后便更甚几分。大约是因为有了母性,致使她看起来亲和力十足,这么多年来的在外的人气只增不减。   温如昔的眉眼像极了温轻寒,还小的时候,时清秋着实担心了一把,生怕这孩子是个小冰块精。   再想想温轻寒那闷性子,时清秋更是担忧起来。   这个念头在时清秋心里存了许多年,毕竟孩子几岁的时候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来,温轻寒几岁的时候都还喜欢不穿衣服在床上打滚呢。   直到温如昔上了小学,时清秋这个担心才逐渐削薄,温如昔那尚且稚嫩却已经有了几分凉薄的样貌与她的性情全无关联。   时清秋把女儿搂着,一起去沙发上坐,然后似笑非笑地教育道:“你啊,这么大了还这么爱胡闹,你妈小时候可没这么调皮。”   温如昔瞥了一眼温轻寒,笑嘻嘻地说:“看出来了。”   温轻寒没跟她们两母女一起玩闹,充当着最冷静的角色,用平稳的语调说道:“好了,快去洗澡,然后早点睡觉,小孩子不能玩这么晚。”   温如昔吐了一下舌头弱弱地反驳:“我哪有小?再过两年我都要成年了。”   时清秋摸了摸她的头,小声催她:“好了,快去吧,洗完澡睡觉,不许在被窝里偷玩手机。”   温如昔撇了撇嘴,伸手抓过自己扎成一束马尾的长发,犹犹豫豫地不走。   “怎么了?想说什么?”时清秋摸了摸她的脸问。   温如昔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时清秋,又瞟了一眼眼神疑惑的温轻寒,小小地咳嗽了一声,凑在时清秋耳边问:“妈咪,我上了高中可以谈恋爱么?”   时清秋眼睛都睁大了,正要问她话,温轻寒的声音就凉凉地飘了过来:“不行。”   时清秋忽然就憋不住笑,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   像是感觉自己太冷淡了,温轻寒又缓了口吻补充道:“上大学之前不允许谈恋爱,上了大学以后如果有喜欢的人,必须确定好自己跟对方的心意,不允许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不允许三心二意。”   时清秋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   “妈……”温如昔哭丧着脸,搂着时清秋撒娇,“妈咪你看她,我又不是要三心二意,谈个恋爱都不行么……”   温轻寒又蹦出一句:“不行。”   “妈咪……”温如昔眨着大眼睛跟时清秋卖乖,她已经放弃跟温轻寒沟通了。   她这个妈是没办法沟通的,认准了的事情一步都不退。但是她老妈呢,又最听她妈咪的话,所以只要搞定妈咪就可以了。   “好了好了,先回房去洗澡睡觉,这个我们后面再商量。”时清秋无奈地摸着温如昔的头发,不得已只好语气重了些道:“快去,不然就没得商量了。”   “好嘛,去就去。”温如昔赶忙收了点娇气,半秒都不停留地溜回自己房间。   在这家里,别看她妈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她妈咪最温柔最好说话,可实际上,妈妈反而不会发脾气,永远都是十分淡定的样子。   妈咪就不一样了,毕竟是能让妈妈俯首称臣的人,这才是家里最有地位的,她哪里敢放肆?   时清秋把温轻寒拉回房里,推着她去洗澡。   等时清秋也洗完澡出来,看见温轻寒坐在床边,两只手撑在身旁,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清秋了然地笑笑,把擦头发的毛巾拿回浴室挂,然后出来倒了一杯水坐到她身边。   温轻寒接过水杯,沉默不语。   时清秋伸手摸了摸她的眉间,不禁笑道:“温宝宝,干什么皱眉头,有什么大事值得我们温大律师这么忧愁的?”   温轻寒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抿紧唇看向时清秋,嗓音沉沉地道:“小昔怎么会突然想要谈恋爱呢,她才多大。”   她在那个年纪的时候,压根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就是会很想去找时清秋而已。她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也没有想过要谈什么恋爱。   时清秋勾起唇角,手指滑下,轻轻扯了扯她的脸颊,让嘴唇拉开一个怪异的弧度,然后宽慰道:“别担心了,小昔可能也只是说说而已。她从小到大都很听话,在很多事情上的看法也跟你一样,所以啊,对自己有信心一点,她可是我们的女儿。”   “希望吧。”温轻寒叹了声气,把水杯放到床头柜,拉住时清秋一起上床。   温轻寒靠在床头,时清秋拉着被子盖到两个人的小腹,然后凑过去抱她的腰。   时清秋枕着她的肩膀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小昔都要上高中了。”   “怎么了?”温轻寒把她拥在怀里,“是突然觉得我们老了么?”   “难道不是么?”时清秋轻轻叹了声气,又露了一丝笑,“小昔每一天都在长大,就像她说的,再过两三年她都要成年了。她长大了,我们就老了,可是我现在想想,好像以前我们上学的样子还在昨天呢。”   那些恣意飞扬的日子仿佛从未远去,她还是那个崭露头角的新人演员,温轻寒还是那个成绩优秀的高材生。   她们在各自的领域奋斗拼搏,曾经以为过与对方的关系仅此而已。   后来,她们用一个不会分开的理由结婚了,再后来,她们相爱了。   “不怕。”温轻寒抱紧她,亲吻她仍旧动人的双眸,“我在你身边,我陪你变老。”   时清秋的眼眶有些湿了,心头忽地涌上些许不舍来,埋头进温轻寒的颈窝里,闷着声说:“半辈子都过去了,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我还没过够呢……”   温轻寒忍不住低了声,摸着她的长发笑着哄她:“还有半辈子呢。”   时清秋摇头:“不够,太短了。”她顿了顿,深深地呼吸着温轻寒身上的味道,柔柔地笑了:“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我还要跟你在一起。”   她这时的模样像是孩子之间在做约定,但即便如此,这些话也让温轻寒心中情潮汹涌。   “下辈子这么长,还要跟我在一起,不会腻么?”温轻寒唇边绽出一抹笑来。   时清秋认真地摇头,与她相视,深情的目光直直好似直直地望进了她的心里,悠悠道来:“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要做我没有来得及跟你做的事情。每天跟你一起吃早餐,跟你一起去上课,在教学楼下等你一起回宿舍,赶跑那些喜欢你的学长和学姐,还有学弟学妹。”   说着说着,时清秋眼眶红了些。   温轻寒摸着她的眼角,沙哑着声笑:“还有么?我听着呢。”   时清秋眼里水雾氤氲,想起温轻寒那些年的隐忍坚韧,声音低哑:“然后,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想你,每天还要再想一想,应该找什么话题来跟你聊天,毕竟你是个闷葫芦,很容易冷场的。   再然后呢,参加你的每一个获奖典礼,用我能做到的所有方式,出现在你面前,让你习惯我,甩不掉我。最后,跟你一起毕业,跟你一起工作,再跟你一起生活……”   时清秋咬住唇,眼泪滴下来,哽咽着吸了吸鼻子。   温轻寒凑上去吻她的眼睛,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双刃剑,既救赎了自己,又割疼着自己。   时清秋撑住温轻寒的肩膀摇头,眼里蓄的泪水让她看不清温轻寒的面容。   “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要尝一尝你吃过的苦。”   又是一滴眼泪落下,落在温轻寒的手心里,她心疼得无法言语。   “你可以喜欢别人,但是最后一定要爱上我。”时清秋破涕为笑,晶莹的泪光阻挡不住缠绵爱意,“不要让我跑不到终点,也不要让我一个人跑错了跑道,不要让我输掉这场比赛……”   从不敢迈出脚步,到愿意为了一个结果而勇敢踏出,这是温轻寒教给她的。   只要是温轻寒,那么这堂课她就能够拿到满分。   “说什么傻话?”温轻寒把她的头按进怀里,亲吻她的额头,“不会有别人,只有你一个,我喜欢不上别人。”   “这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她吸着鼻子,枕在温轻寒的怀里,眼泪都蹭在温轻寒的胸口。   “我说的,一个字都不会反悔。”   温轻寒的话跟她的心跳一样沉稳有力,在时清秋耳边响着。   温轻寒开始认真地想,她不知道会不会有下辈子,她只知道,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时清秋受这样的苦。   这是她捧在手心里一辈子的爱人,是她连抱紧了都害怕硌疼了的人。   倘若真的有下辈子,那就让她先爱上时清秋,就像今生一样,等时清秋回头,只要回头,就能看见她。   时清秋蹭完眼泪,抬头去看温轻寒,看着看着便凑近去咬她的下唇。   两个人满眼的情意,互相亲吻着彼此。   熄了灯,时清秋给温轻寒盖好被子,低低地耳语道:“我去看一下小温宝宝,马上回来。”   温轻寒捏了捏她的手心,“嗯,那我再看一下手机。”   时清秋轻手轻脚地下床出房间,温如昔的房间也已经熄了灯,时清秋敲了敲门,开门进去。   被窝顶上隐隐透出亮光来,她进去的一瞬间又黑暗下来。   时清秋露出笑容,边走过去边说:“小温宝宝,说了不许在被窝里玩手机的。”   温如昔拥着被子,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来,“妈咪……”   时清秋开了灯,坐在床边给她掖好被子,“关着灯玩手机对眼睛不好,实在要玩就把灯打开。”   “嗯……”温如昔闷在被子里笑了两声,“我就跟可心说两句话,马上就睡了。”   时清秋挑了挑眉,简可心,简意之跟付安然的女儿。   以前爸妈还把自己跟温轻寒使劲往一块儿凑,现在自己女儿倒好,放她自由了,倒还是跟简意之的女儿凑在一起。   这娃娃亲,看起来有门。   “你们两个……”时清秋深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见温如昔眼神闪烁,又不得不说:“你刚才说想谈恋爱,难不成是喜欢可心?”   温如昔迅速地眨了好几下眼睛,然后憋在被子里使劲摇头,“不不不,没有没有,我就是问问……”   时清秋狐疑地皱眉,毫不犹豫地把她的被子往下拉,果然,脸上有些醺红。   “妈咪……”温如昔又把被子拉上来,这回倒是羞涩了。   时清秋扶了扶额头,扯了一下她的被子,“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温如昔见妈咪脸上没了笑容,赶紧一个骨碌爬起来,抱着被子聆听教训。   时清秋见状,又不忍心地笑笑,摸了摸她的脑袋,“别那么紧张,我就是有些话必须要跟你说,至于其它的,听完以后你自己决定。”   温如昔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眨了几下,然后重重地点头。   时清秋凝视着她,用轻柔的声音开口:“我跟你妈不会限制你的任何想法,因为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相信你在任何事情上都能够做出让你自己满意,也让我们放心的决定,包括恋爱这件事。   我现在要跟你说的很简单,你要确定自己的心意,确定你自己究竟是三分钟热度还是真的喜欢一个人。你不能为了体验恋爱中的感觉而去谈一场恋爱,你要对自己和对方负责,一场恋爱最好的开始,一定是相互喜欢。”   温如昔的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眼睛,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表情,只看到眼睛直直地盯着时清秋。   过了半晌她才把被子拉下来一点,靠近时清秋身边幽幽地问:“妈咪,那你跟妈妈也是这样的么?要考虑很久很久的?”   时清秋微微一笑,抱住她柔声说道:“我们的确考虑了很久很久,她比我考虑得还要久。她刚才说的是严厉了一点,但是没有哪一点是错的,不允许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不允许三心二意,你简阿姨跟付阿姨一定也会这么教可心的。小温宝宝,听明白了么?”   温如昔轻轻蹭着时清秋的脸,喃喃自语道:“那我再确定一段时间,确定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嗯,很乖。”时清秋满意地笑笑。   这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看看女儿看看温轻寒,这老妈简直被甩下去十条街了。   时清秋让她躺下,盖好被子,刚要道晚安,她就拉住了时清秋的手。   “妈咪,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总是叫我小温宝宝?难道还有个大的么?”   “嗯……这个嘛……”时清秋舔了舔唇笑,而后弹了一下温如昔的额头,语气欢快地说道:“因为你还小呀,所以就是小温宝宝。好了,快睡觉,不许再玩手机了。”   时清秋心里暗想,绝对不能被女儿知道她老妈就是那个大的温宝宝,不然某人的威严就保不住了。   哄好了女儿,时清秋正要回房间,想了想,又转去了书房。   温轻寒的日记本锁在抽屉里,她依旧保持着写日记的习惯,这么多年过来,日记本写满了还是时清秋给换的。   时清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看她的日记,两个人心知肚明,从不点破。   从有了女儿开始,温轻寒的日记里渐渐多出了有关女儿的内容。   女儿出生时的喜悦,第一次给女儿洗澡穿衣时的感想,女儿开始上幼儿园时的担忧,事无巨细,全都记录着。   同时,跟时清秋之间发生的事情也会写下来,比如她们的结婚纪念日,比如每一次时清秋外出工作时的想念,还比如,她们偶尔起的小争执。   时清秋看完了最新的,顺手往前翻了几页,看见温轻寒前些日子写下的内容。   “刚刚看了她的一个专访,主持人问她,对现在的生活是否满意。她回答,很满意。我突然想起来,我很想问她,这些年过来是不是幸福。但是我一直没有开口问过,因为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这个时候问,好像早了点,那就再等几十年好了。”   时清秋指腹摸上那工整的字迹,不禁露出浅笑。   明明很想知道答案,还非要等到头发花白才问,时清秋都不知道应该说她什么好了。   记得以前,她藏着那份恋慕的心思那么多年,怎么苦,怎么疼,都一字不露。   她疏冷凉薄的外表下是积攒多年的深情,直至今日,分毫不减,点滴不灭。   因为温轻寒,时清秋才愿意踏出第一步,在这场比赛里勇往直前,跑向温轻寒曾向她许诺过的终点。   因为温轻寒,她感到幸福。   她拿过钢笔,将笔记本摊开在桌上,翻到了最后一页,写下了一行字。   书房复又漆黑凉寂下来,最后一缕光线消失在时清秋关上的门缝里。   她刚才提笔时思考了好一会儿,繁复的句子也曾掠过她的脑海,但最终仍是觉得,还是最简单的那句话才是温轻寒最想要的。   这本日记本还有十几页就会写完了,等温轻寒写到最后一页,就会看到她刚才留下的那行字。   我很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1.本文完结,感谢大家的支持与包容。   2.新坑《一念成期》,文案已经开好,可以点进我专栏里提前收藏,顺便作者专栏也求一下收藏。   3.读者群号跟微博id在文案上有写明,等休息好了,开新文会通知。   4.最后的寄语,希望每一个人都能遇见自己生命中的“温轻寒”,而每一个“温轻寒”,也能够等到一个不那么难追的“时清秋”。